隔壁的摊主插嘴,“去,怎麽不去?在这里能赚些小钱,但是赚不了大钱,趁着孩子还小,现在去安河州,说不得大赚一笔,到时候再回来大阳县,就有银钱让孩子读书了。” 陈学恒笑着祝福她,“以后碧桐书院也招收女学子,说不得你的女儿也能上呢。” “碧桐书院招收女子麽?!”几个妇人惊呼,看神情,倒似完全不了解此事。 竹清拧眉,明明她吩咐了碧桐书院,让他们宣扬此事,怎麽看百姓们的神态,她们是半分也不知? “你们没听说?碧桐书院从今年起招收女学子,与男学子一样,都是需要经过考核,凭本事进的……”陈学恒详细地解释了。 几个妇人听得认真,一脸惊喜,更加坚定了要外出赚钱,以后给儿女读书。 “若是真的,我有一个女儿,以后女子也能读书,我呀,得为她打算。”摊主摸了摸已经熟睡的女儿的小手,圆胖小手握着的红薯干一头亮晶晶,上边都是娃娃的口水哩! “俺们不能一辈子都在大阳县,有这把子力气,去哪不成?总得到处看看,左右瞧瞧,有一点子见识才好。等俺有了走南闯北的见识,回来定教那起子人跌破下巴,看他们还敢不敢说俺们的闲话。” 哪怕寡妇们自力更生,甚至住在一起,也挡不住一些男子与老妇人的闲话,说她们不知检点,没有妇道。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一朝一夕改变。 但是很幸运,这些妇人们都能积极谋取生机,没有被流言蜚语打倒。 “大娘子,你再与我们说说,那安河州吃甚麽种甚麽的……” 这一日,竹清在街边与几位妇人结成了笔友,她们许诺去到安州州之后,会给她寄信,也托她回信的时候说一些大阳县发生的事。 好友,就交成了。 * 论一个才高八斗的先生的用处,竹清会说,瞧,能让高傲自大的先生们低头。 自经过隋老先生与李老先生的文辩之后,碧桐书院的堂长学长以及先生们见天儿地来客栈,俱都想要把竹清迎去书院,奈何她一点也不配合。 已经是催促的第三天,竹清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客栈内下棋,她带来的丫鬟夏衣在熨烫衣裳,与她闲聊道:“姑姑,您何时应了他们?” “不急。他们一催我就去,多丢份,倒给了他们拿捏我的机会,现在是他们求我,不吃点苦头可怎麽好?”竹清自己对弈,黑棋白棋旗鼓相当,谁也不让谁。 陈学恒与李双双拎了一堆东西回来,“姑姑,我们去置办采买,您猜怎麽着?酒楼里不少人都在骂书院的堂长与学长,说他们做事不得用,害得大家迟迟不能看见两位先生第二场文斗。” 昨个李老先生与前来观摩的百姓们说了,如若去了碧桐书院,亦会时不时地举办文辩会,也不拘他与隋老先生,不拘是不是读书人,皆能上场辩论,以促进才学发展。 此话一出,竹清与先生去不去碧桐书院可就与整个大阳县的百姓相关了,大阳县文风盛行,第一个善用馆又是在这儿办起来的,带动了经济,大部分百姓们能解决温饱,手里有几个余钱,都选择让孩子读书。 加之竹清并没有为堂长学长他们掩饰,很多百姓就知道了,碧桐书院放假十日,以致老先生们不能第一时间去碧桐书院,白生生浪费时间,要知道县试刚过,秋季正是举行乡试的时候,每一日的时间都很宝贵,特别是聆听先生的教导,那更是不能浪费一个时辰的。 不独堂长学长,甚至碧桐书院的先生们都遭了说,这下子一个个心里苦,不由得埋怨起了堂长与学长,是他们两个带头的事情,与他们何干。 “唉,这可如何是好,今日还拒绝了。”堂长拍手,“我这几日可是睡不好,那些个人来找我,教我快点把山长接去书院,又说我们办了一件糊涂事。” 学长脸四方,嘴唇厚,浑身魁梧,不似个读书人,倒像个武将士兵,他喝茶后才说道:“甚麽糊涂事,这事他们当初也支持,都不喜欢这个女山长,我们一说给学子们放长假,他们作家长的不也答应了。如今却把过错都推到咱们身上,在山长面前装尽了无辜。” “他们还使了礼去给山长,要求再见先生们一面,有的甚至想要给孩子拜师,呵呵,论起见风使舵,哪个比得上他们。”学长讨厌山长,也不代表他有多喜欢大阳县的权贵。 “这些暂时不提,咱们合该想想办法,把山长带去书院,不然我这名声,都臭了。”堂长说,他捻着胡子,犯难,怎麽这个女山长这般棘手缠人,像个烫手山芋似的,不接不行,接了又出问题。 往后在碧桐书院,还有他们的好日子过麽? “还有甚麽法子,你我去赔罪,低头矮半个身子,让她消了气,她不就肯了。”学长暼了堂长一眼,这文邹邹的老怪,不就是不肯弯腰麽?他的腰多金贵,竟然弯不得? “这般低头了,往后岂不是一直都得听她的。”堂长不愿,在上一任山长被赶下去后,他虽然没有被扶为山长,但是也当了书院话事人几个月,这风光的滋味他舍不得丢。 “那就耗着罢。”学长说,耗到千夫所指的时候,又该怕了。 “也罢,只管做了。”堂长叹气,屈服了。终究是比不得竹清,如今大半个县的百姓都站她那边呢。 住在客栈的第七日,堂长与学长携书院的所有管理者来请,堂长绷着脸,学长倒是圆滑,低声下气,让竹清好一阵儿稀奇。 都说学长是前一个山长的堂弟,怎麽对着她,还能有好脸色?要麽就是心机深沉的,要麽就是内里有甚麽详情,这俩兄弟不甚亲密。 竹清暗自把这个发现记在心里,在百般请求中松了口,“既然先生们如此有诚意,我便应了,事情宜早不宜迟,就今日去罢。三位先生与我同去,住在一个院子里。” “是。”堂长心惊,她怎麽知道山长独居一个院子的呢?把这都打听好了? “山长,是否要学子们提前结束假期?让他们回来书院,早日收心。”堂长想弥补过错,让学生们得两位先生的教导。 “不必,你们之前既然让学生放十日假期,现在也不必改,书院不可言而无信。再说了,能静下心来的学子不论在哪里都能学进去,何必拘泥于地方。”竹清轻飘飘的堵住了堂长的话,教他有苦难言,自己作的恶果,如何也要自己咽下去。 “书院要招收女学生的事有没有放出去?怎麽这几日,我观百姓们,好似没有在议论这件事?”竹清只是表面上温和,实际她骨子里是有些说一不二的,此刻这样问堂长,就是带着质疑堂长能力的口吻。 “山长,此事我们已经在书院门口粘贴了告示,料想——” 竹清打断他,“张贴告示?在书院门口?前几日你头一次来码头接我,不是还因着马车坏了,又兼地方偏僻,这才慢了?你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粘告示,有多少人能看见?更何况,书院的学子们都放假了,走货的货郎们还有附近的村民们也就不会往那边去,你粘个告示给谁看?” 断断没有预料到竹清突然发难,堂长一身衣裳尽湿了,夏日里满头大汗,想辩解,又不得法子,因着他的确是抱有敷衍了事的心态让人做这件事,此刻被翻出来,也就难以逃罪。 “我作为山长,理应管理好书院,你们说对不对?”竹清轻轻暼了几人一眼,马车很大,跟她同坐的都是书院的管理者。 “是。”首先应话的是学长,在他之后,也有两个人应了。 “既然都是在书院做事,便是有赏有罚,堂长的疏忽以致百姓们不了解此等大事,便由堂长在县中最繁华的地界宣传,务必让大部分百姓知晓。”竹清说,光是权贵们知道还不行,需得平民百姓的儿女也参与进来,打破世家垄断知识的局面。 “再有,我奉命,在大阳县开设启蒙班,所有孩子都能上学,启蒙班有天赋的,再送进碧桐书院。” “所有孩子?”连监院都忍不住惊呼,这有多劳民伤财,不用细想就知道。 “启蒙班在哪里开办?若是太远的地方,恐怕不能送孩子来。”一位醉心书籍的先生开口,他就是普通农家供出来的体面人,对底层百姓很是了解。 “山长不要以为人人都想孩子读书,有读书天赋的,却因着家中贫困,连使几个铜板坐牛车来碧桐书院都舍不得,更别提买笔墨纸砚,书籍等等,只怕启蒙班也是难以开办。”其实现在也有启蒙班了,除了官府开的启蒙书院,便是一些多年考不中的秀才办的私塾,只是这些,都是需要大把大把银子撒下去,才读的起。 民生之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且官府开办的启蒙班,招收的都是家中有钱有权的孩子,一般人上不起。而私塾先生质量良莠不齐,教出来的学生一般般,如此循环,能真正出人头地的百姓孩子,那可是少之又少。 除非极其有天赋。 “这点你们不用担心,我既到了这大阳县,定会把事情做好。”竹清早知此行艰难,不然,陛下随便派一个人来就好了,哪儿还用得着她? 不是她自傲,她脑子里装着的,是后世的精华,便可以跳过大错误,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学堂。当然,也得因地制宜,可能过程中还是会有一些小错误,那也是正常的。 竹清预备在碧桐书院附近开办启蒙班,再设宿舍,上二十八天便休息两天,小学子们回家上学,皆由书院统一派人接送。这也是萧扶风在北安州的做法,事实证明,适用性还是挺强的,可以直接拿来大阳县用。 如此,再有每个学子先在粗糙的草纸上练字,一个学期之后,看习字的程度,勤奋刻苦的与天资聪颖的可以派发中等的文房四宝,那些心思不在上头的,便再写一个学期的草纸,再不行,便使他归家,书院不收不用功的。 连练字这种不需要上等天赋的事都做不好,竹清可不会允许他们在学堂占用资源。 头一回办这种完全由官府出资的学堂,想必不少百姓都会送孩子来试试,这便是下了规定——不专心的不要。 竹清一边想一边放空自己,等她回过神来,已然是到了碧桐书院。 堂长被罚了,自觉丢份,现在是学长介绍碧桐书院,“山长,碧桐书院距今已有一百三十多年,早些年不温不火,等善用馆出了好些能人之后,其中两个还是从碧桐书院出去的,书院就开始出名,压过了城东的瀚柳书院与城南的文德书院,只不过两家书院底蕴还在,已我们碧桐书院一直存在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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