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雍王妃言简意赅。 “王妃,王妃,小的,小的……”林海清欲哭无泪,他的师傅跑去享受了,留他一个在这里看着,他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啊。 听王妃的,他会受王爷的罚,不听王妃的,他就是没规矩,也要挨罚。 “王妃的命令你也不听?看样子,是要重新调教过才是了!”陈嬷嬷指着地上磕头的人,严厉地训斥。 “不必为难他,本王妃自己去。”雍王妃抬头望向这个院子里唯一一栋二层小楼,里边隐隐约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 林海清一边喊着“王妃”,一边伸出胳膊虚拦着,只是雍王妃走一步,他就退一步,完全拦不住。 到了门口,那靡靡之音更甚,甚至有女子如同银铃般的笑声,“爷,吃颗葡萄,这是妾剥的。” “砰”的一声,门被婆子踹开,雍王妃解开了斗篷,款步上了二楼。 二楼一张塌正对池塘,塌上倚靠着一个男子,在他怀中,有一个穿着轻薄的女子正举着葡萄放进他的嘴里,一口一个“爷”,听见动静,她怒骂道:“你是谁?怎么敢闯进这儿?” 说罢,她又看向假寐的男子,娇俏地撒娇道:“爷,您看她,都吓到妾了,你听听妾的心,跳的慌慌的。” 这般做派,说是粉头妓子也没有差了,陈嬷嬷在心里啐了一声,呸,没个正形的狐媚子! 看这个浪荡样子! 那男子原本睡着了的,被吵醒不耐烦地睁开双眼,下一秒,眼睛微微瞪大,霎时坐直了身子,口中惊讶万分地问道:“你怎的来了?” 雍王妃却没有回他,而是在这小二层走了走,等底下的人端了个圆凳过来,慢慢悠悠地坐下。 暖春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道:“王妃,委屈您了,这儿只有这种凳子。” 他们一进来就把这儿控制住了,比主人家还要清楚这里有什么,只不过到底地方小,什么都小家子气。 “不碍事。”雍王妃边说边坐下,随后看向整理衣衫的雍王,言笑晏晏地说道:“王爷近日好兴致,找了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陪着。” 雍王仿佛很是坐立难安,把紧紧挨着他的女子推开,干巴巴地问道:“是,解个闷,王妃怎的来这里了?” 说着,他眼里闪过一抹防备,不会是来劝他回去,顺便发卖了莺娘的吧? 雍王妃与雍王是夫妻,十分了解他,看他这个样子,自然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时心里对他有些失望,难不成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么? 瞧着两人都不说话,那女子站起身,伸出手想过来牵着雍王妃,被陈嬷嬷上前两步挡了,她委屈地看向雍王,见雍王没有反应,又讪讪地望向雍王妃,“莺娘见过姐姐,姐姐来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妹妹好让人准备宴席。” 她盯着眼前气度不凡的女子看,她是王妃,好似比她也没大几岁,身上穿着绫罗绸缎,两个手腕上戴着的,是她说不出品种的玉镯。 虽然头上没有多少头饰,可是这更叫她羡慕。 在大文朝,当家主母们是不会佩戴太多的首饰的,只会由身边贴身服侍的丫鬟娘子们打扮华丽,以此彰显主人家的实力。 “姐姐?”雍王妃玩味地笑了笑,“本王妃族中是有许多族妹,可似乎没见过你,你是哪个?” 说罢,她看向雍王,轻飘飘地问道:“王爷平常就容许她这般没规没矩吗?还是说,王爷就喜欢她这样没规矩?” 男子麽,往日见多了规规矩矩的世家贵女,现在就找了一个不懂任何礼仪的女子,都是劣根性。 “莺娘,退下!”雍王训斥她过后,又软了声音,为她解释道:“她年纪小,天真烂漫,这些事不懂也实属正常,王妃何必为难她?” “王爷这就为她辩护上了?妾身还没说什么呢。”雍王妃嗤笑,她懒得和雍王周旋,直截了当地说道:“王爷误会了,妾身这次来,不是问责她的,而是来接她入府的。” “入府?” “入府?” 相同的两个字,却是不同的语调以及语气,一个是不可置信的反问,一个则是小心翼翼的确认。 雍王皱眉,“这不妥。” “爷!”莺娘揪着他的衣袖,入府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从前伺候他的时候,她也问过王爷打算何时接她去,可是他总说不急,现在当家主母都主动开口了,难不成王爷也不答应吗? 雍王妃讥讽地看了看打开莺娘手腕的雍王,瞧瞧,这就是男人,无非就是觉得莺娘身份低微,不配入府。 果然,半响,雍王就又开口,“不行,我从未想过接她入府的。”外室么,自然要在“外”才得趣儿,若是接入府里,那与王府后院的女子有什么区别? 再者,一个身份卑贱的扬州瘦马,他怎么能让这样的女子出现在后院中? 自己猜想是一回事,如今男人亲口承认,从未想过她的未来,还是让莺娘落了泪,可她不敢多说什么,怕惹怒了他,更没了未来。 她悄悄抬眼看着雍王妃,希望她能替她说句话,同是女子,她应当懂她的难处吧? 雍王妃喝了一口茶,轻慢地打量一脸冷漠的雍王与满脸泪水的莺娘,重点却是放在莺娘身上,她说,“绘夏,给春莺擦一擦泪,看看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王爷不心疼,妾身都心疼了。” 春莺到底不经事,被绘夏温柔细致地擦拭脸颊过后,忽然觉着,雍王妃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大度的女子。 她满心希冀地想,雍王妃能不能说动王爷,让她进府呢?她也不愿意当外室呀,虽说没有人管她,可一辈子就这样了,还不如如王府呢,她摸了摸肚子,那样,她的孩子身份多尊贵体面。 雍王妃注意到了春莺摸肚子的动作,她也抚上自个的肚子,心里隐隐有些怀疑,只是暂且没有声张,而是继续劝雍王,“王爷,您整日整日地出来,多不方便呀,且二月二龙抬头过后,侧妃与侍妾们就该进府了,到时王爷少不得多看顾,哪里能再来这儿呢?就这样把春莺丢在这里,让人欺负了去也难说。” 春莺顿时就慌了脚,若是以后有更多的人伺候王爷,那她就更没有前程可言了。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倒勾起了雍王心里为数不多的怜悯,只是仍旧不肯松口,“她身份……后宅其他人不得把她欺压得抬不起头。” 雍王妃不屑,那你倒是正正经经抬个身份高贵的侧妃进府啊,那就不会被欺负了,自个要找个外头送来的女子,又觉得人家身份不好,不好还让她伺候你? 那你算什么? “怎会?妾身管着后宅,断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且,王爷若时常来这里,倒容易让人发现。” 谁会发现呢?那自然是一直盯着你的政敌了。 雍王一想,近日屡屡被圣上夸赞而发热的头脑顿时就清醒了,是了,若果然被他们知道,以此做文章,少不得在圣上那里留下一个不稳重的印象,惹了圣上厌弃,那他做的事情,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么一想,只余下三分的犹豫。 雍王妃还在劝,“王爷,若您实在是担心,妾身会对外宣称,这是买进府里为家宴贺喜的舞女,这样也就有了一个过得去的身份。” 虽说比起扬州瘦马,舞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麽,有块遮羞布就行。 春莺很是激动,她的愿望,就要成真了吗?一个气急,她顿时有些站不稳,晕晕地扶住了榻背。 雍王挥了挥手,便有伺候她的小丫鬟壮着胆子上前扶住她,雍王妃见状,吩咐道:“竹清,给春莺看看,这是怎么了?高兴过头了?” “是。”竹清上前,抽下自个的手帕搭在春莺手腕上,然后细细地把脉,半响过后,她为难地说道:“王爷,王妃,奴婢觉着,还是请个郎中来为春莺姑娘看看稳妥些。” “怎么?”雍王问道。 “是滑脉。”竹清说,就是怀孕了。 “请个郎中来。”雍王妃颔首,她看向雍王,显然他是不知情的,看看,倒让她猜中了,春莺不安分,想着生个孩子,以此要挟雍王。 雍王怒意上到了眉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春莺替他生儿育女,论起正统身份,必得是府里的女子们生的才名正言顺,哪怕是洗脚婢,那也是府里出来的,春莺……谁知道她会不会不守妇道,与别人有染再生个孩子? 春莺心虚,“不必了,妾不用郎中,只用歇息一下即可。” 一看就有事。 郎中很快到了,给春莺把完脉,拱手道喜,“恭喜恭喜,这位小娘子脉像来往流利、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是喜脉啊!” 这话一出,春莺脸色霎时白了,雍王一瞧便知,“你早就知道有了身孕?还伺候本王?” 他的脸黑的不行,他可没有这方面的喜好,要是动了胎气,流了血……想想就恶心得慌! 春莺被他低沉的语调吓得身子抖了抖,雍王妃不欲叫外人看了戏去,吩咐暖春,“把郎中请出去,家里添丁,这是喜事,给郎中一个上好的红封。” 这是封口的意思,暖春领了,带着郎中退出去。 雍王妃旋即又抬手,绘夏便上前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春莺,等下人们另抬了一张小榻上来,她就扶着春莺躺在那里。 “王爷何须如此疾言厉色,春莺有了身孕,王府即将添丁,都是大喜事。”雍王妃冷笑,幸亏这回来了,不然等春莺肚子大到瞒不住的时候,那才难于处理。 只是这一回,春莺必得接回去了,而且要快。 雍王却是有些不乐意,如果说方才他还有一些对春莺的怜惜,那么这会儿,怜惜没有了,他被人当杂耍一样戏弄! “且还不知道是不是本王的。”雍王拂袖。 春莺都快撅过去了,她不敢忤逆雍王,只得自己暗自伤神,雍王妃朝画屏使了个眼色,画屏上前给雍王换了一盏新茶。 “王爷喝口凉茶降降火,她从楼里出来就跟着王爷了,骨肉哪里会不是王爷的呢?”雍王妃看出雍王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她不会允许,一是孩子多了,王府才能延续下去,二来,有了这次的教训,想必雍王也不敢再养外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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