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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宋时三从案桌前抬起头，窗外正是一个云燃似火的傍晚。 距离她进入实验室，已经过了三天。 两宿没睡，宋时三不觉得有丝毫的疲惫，相反，从这把成型的机械横刀里，她又找回了前世在研究塔里醉心实验 时那种纯粹的快乐。 草草收拾完凌乱的实验室，宋时三吃了口昨晚剩下的面包，乘上驶向地下黑市的熟悉列车。 ‘游客8587’帖子删得很快，似乎只要抹去那些恶言恶语存在的印迹，就能将犯下的那些过错也一并撤销。 但宋时三记忆力向来很好。 她的大脑习惯了高强度的运算，高强度的重构，以及高强度的复刻。 所有扬言能够胜过她的名字，宋时三都清楚地记在了心里。
第043章 * 夏日的炎燥已经褪去, 秋风渐起，拂过丝丝凉意。 地下黑市擂台赛区却依然热气蓬勃, 来往人群摩肩擦踵，有不少都光着膀子，黏腻的汗液和盛满冰块的啤酒杯猝不及防相贴，惊得人一个哆嗦。 穿着花背心的男人坐在休息区的吧台前，吹开手中啤酒杯上漂浮的白沫，微微皱眉, 抬头大声嚷了句，“服务员，多来点儿冰！” 静立在吧台边的圆形机器人指示灯亮了亮，替他满上了冰块。 男人刚从擂台赛上下来, 浑身都冒着热气，一脱离模拟舱便赶紧来了杯冰啤酒。 身旁的人笑着和他碰杯：“老哥, 最近状态不错啊，照这么个打法, 这赛季指不定能上L3。” 男人状态确实不错, 今天连着打了好几把都是胜场，净赚几万星币。 他故作谦逊地摆摆手, 眉色之间却满是得意, “嗐, 要不是钱输光了, 谁愿意上擂台受这个累。” 身旁的人也捧场，顺着男人的话头接下去, “再怎么输, 也比不上你在耍猴人身上栽的跟头大呀。怎么样，找到新的常胜将军没？” 男人是个老赌徒了, 嫌押单场不过瘾，越赌越大，最后直接将赌注改为押人。 一个多月前，他将所有筹码都押在了耍猴人身上，还上了杠杆，赌他在一百场里胜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 结果是输的血本无归，还倒负债了一百万。 男人揪起背心领子擦了把嘴边的啤酒沫，苦笑着摇头，“哪儿那么好找，这黑市能有几个耍猴人？” “也是，耍猴人那作风，还真没几个人能拉得下脸来。”身旁那人笑着揶揄道，给自己又满上了杯酒。 耍猴人胜率确实不低，但那是他常年在L0虐菜才有的成绩，但凡是要些面子有点自尊的人，都做不出这种遭人唾弃的事。 “嗐，不如你就押那个什么小宋得了，我看她胜率就没下过百分百，现在不少人都看好她呢。” “收废品小宋？”花背心男人面色一冷，眉心聚起厉色，“押她？我巴不得她摔得越惨越好。” 比起害自己输得倾家荡产的耍猴人，男人心底更恨的，其实是打败了耍猴人的收废品小宋。 男人自己精神力也有A，和耍猴人实力不相上下。仗着精神力的优势，从L0一路升段轻轻松松，享受着虐菜和胜利带来的满足感。 这种畅通无阻，却在L2段位卡了壳，死活都无法再进一步。 原因很简单，在L2，多的是精神力等级为A的选手。当天赋无法再给他带来更多优势时，比拼的就是努力，甚至还要面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胜过的更高精神力者。 处境顺势互换，他成了那个被虐的菜鸟。 在大多数人心中，耍猴人风评不好，为人所不齿，花背心男人却是他的死忠粉。 耍猴人抛去脸面，在舒适区享受着实力碾压带来的纯粹快乐，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男人不但羡慕他，支持他，甚至还希望‘耍猴人’越多越好。 这样他就能抛下身段，同流合污，继续自己曾经的风光。 见识过耍猴人的比赛后，男人便不再继续打擂台，而是坐上观众台，和耍猴人一起沉沦于这种快乐。 他在观众席拼命为耍猴人叫着好，鼓励其他人一起给耍猴人下注，还将自己在论坛的昵称也改为了‘猴子猴孙’。 ——直到收废品小宋的出现。 在擂台赛上被小宋‘羞辱’后，风言风语接踵而来，耍猴人被全网群嘲，再没敢在低段位露过面。 男人自己赔得一屁股债，被他怂恿着下注耍猴人的新人也输得裤底都不剩。 这一切……全都是收废品小宋的错！ 男人眸色狠厉，巴不得将收废品小宋挫骨扬灰，擂台赛上没那个胆量去正面交锋，论坛上却没少给对方泼脏水。 当然，这些事情，他也不会拿出来与旁人说。 见男人突然变脸，身旁的人识趣地打着哈哈，“呵呵，我就随口一提。” “听说她精神力只有C，能爬上这么高的段位，确实太古怪了，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背心男没有接话，又回想起收废品小宋在论坛的发言，犹豫地摩挲了会儿自己的身份卡，有些犯怵。 ……帖子的最后，她回复了自己，还打开了切磋模式？ 不可能吧，哪有L3段位选手开切磋模式的，这不是找死？ 男人心中惴惴不安，如果不是急着还债，他压根就不想来打这什么擂台赛。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安慰着自己。 万一的万一，收废品小宋真的开了切磋模式，自己的擂台昵称也和论坛里也不一样，虽然开启了身份标，但谁会闲的没事去特意记下擂台名呢？ 没事的，连着两天了，前天没碰上，昨天没碰上，今天也不会碰上的。 收废品小宋肯定就是口嗨，压根都没来过地下黑市。 像是壮胆般，男人咕噜噜灌完杯里的最后一口酒，才终于又朝着擂台赛准备区去了。 挑战的擂台是他早就观察过的，擂主的精神力充其量只有B+，常用的招式也就那么几种，对付起来不算难。 男人将身份卡贴上感应区，进入模拟舱，像曾经的耍猴人那样戏耍着对方。 当熟悉的获胜图标亮起时，他忍不住再次陶醉在胜利的愉悦中，退出擂台的动作也放慢了一拍。 镜头切换到给获胜者的特写，【正在等待下一位挑战者】的字幕从比赛信息光屏上划过。 然而两秒过后，投影的光幕便黯淡了下来。 男人正对着摄像头挥舞的手臂一顿，心头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光屏重新亮起。 【092号擂台，选手已准备】 【大力王 VS 收废品小宋】 * 这次擂台的随机场景是一条小巷。 两道身影在高楼挤压出的逼仄巷道里狭路相逢。 宋时三诧异地看着面前头顶‘大力王’昵称的男人，喊出口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名字。 “猴子猴孙？” 大力王愣了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番场景切换，下意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见对方慌乱否认的样子，宋时三笑了笑，明白自己是找对了人。 眼前男人样貌粗犷，体型魁梧，和大力王的名字倒是颇为相符，谁能想到在网上却是一副猥琐又刻薄的模样。 宋时三又打量男子一眼，缓缓开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松弛，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友好的会晤， “听说，没能匹配到我，你一直很遗憾。” 她声音柔和，带着点皮笑肉不笑的笑意，“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这还是大力王第一次看见收废品小宋真人，虽说也只是义骸的形态，所感受到的气质却和在观众席上时完全不一样。 收废品小宋仍旧是一袭黑衣，款式和市场上随处可见的训练服没什么两样，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侠客风骨。 大力王缩了缩脖子，闪开目光，看见正在直播的摄像头，又强迫自己挺起了腰。 “我今天不想打女人。” 擂台场女选手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大力王打了这么多场比赛，从没听过他给自己下过这个规矩。 宋时三懒得举例反驳他，干脆直接跳过他的话题， “别怕，切磋模式而已，输了也惩罚不到你。” 她的语气里是惯有的平淡，宋时 三自己或许不曾发觉，但每当她用这种语气陈述事实时，总会被一些破防跳脚的人认作是阴阳怪气。 她能有那么多黑粉，这份巧妙的说话技巧功不可没。 果然，被这么一激将，大力王当下脸就绿了，心底那点儿发怵也烟消云散，冷笑道，“怕？求饶时你可别哭！” 话音未落，他抬手掀起一片水帘，滔天海浪之势向着宋时三翻涌而去。 水是万物之柔，但大力王所使用的水系攻击不同。 这道水帘看似和普通的海浪没什么两样，实际却是由无数挤压的水柱聚集而成，相当于一个移动着的超高压水刀切割机。 巷道狭窄，掀卷的水帘扬起万丈浪花，顷刻间便能将宋时三吞没其中。 大力王促狭地眯起眼，他在观众席上就见识过宋时三的厉害，明白敌我的实力悬殊，现在也不想讲究什么擂台礼仪，起手便给对方来了个大招。 趁人不备，一招制敌。 跑？自己攻得突然，她早就错过了最佳闪躲的时机； 躲？这丈宽的巷道，洪浪掀天，根本无处可躲； 挡？就算鸡毛掸子能够遮蔽部分，哪怕只溅到半滴浪花，也能将所触之处绞割到血肉模糊。 今天的运势真是不错，这片巷道地形，分明就是为了让自己扬眉吐气而量身打造的！ 大力王张狂狞笑着，待留意到宋时三空空如也的双手，嘴角的笑突然迟疑了几分。 不太对，……她的鸡毛掸子呢？ 遮天水帘下，宋时三微微半蹲，腕间翻转之际，一把转轮手枪出现在手中。 这是机械横刀的枪形态，枪身银黑交织，自带一种冷煞的气息。 黑是刀身的黑金，银则是水波在黑金的反光，水浪柔波的折射下，像是一只深海里潜行的暗鲨。 宋时三举起枪，目色不移，朝着向自己涌来的巨浪扣动了扳机。 穹色流光划过枪身，一枚无色透明的子弹直射而出，轻柔地汇入了面前的遮天水帘中。 刹那间，冰雪寂灭。 仿似雪山冰棱融化的一滴泉水落入山涧，寒气四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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