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难为情的拍了拍肚子,柱子在一旁抿嘴偷笑他,谢宣的脸瞬间红了,他才不是馋猫呢,他只是饿了。 “宣儿,柱子,过来。”惠娘夹着两块刚做好的蜜炙鹿肉,分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块。 二人一边捏着烫热的鹿肉,一边跳着跑出去,谢宣回头问道:“阿娘,可以给小黄豆一块吗?小黄豆也想吃。” 惠娘果断拒绝:“不可以。” “哦。”谢宣拿着鹿肉,头也不回的将小黄豆叫出院子,二人一狗鬼鬼祟祟的溜到房后偏僻处。 谢宣舔了舔手中的鹿肉,咦?居然是淡淡的甜味的?!好吃欸! 他咬了一小口仔细的嚼了嚼,竟然舍不得咽下,低眸一看,小黄豆正蹲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他呢,他难得心里升腾起一丝愧疚,纵然不舍,仍将剩下的鹿肉喂给小黄豆,小黄豆咔咔满意的吃了起来。 谢宣下意识的舔了舔手指肚上残留的肉汁,香香甜甜的,十分美味。 柱子也要依法炮制,谢宣制止道:“它吃一块就够了,吃多了克化不了的。” 虽说如此,柱子还是分了一丝肉喂给小黄豆,他也喜欢小黄豆,想跟它分享好吃的。 谢宣摸着小狗感叹道:“跟着我们你算享福了,我对你比对亲爹都好。” 忽然他感觉后背一阵凉意,头顶一片阴影投下,有人森森道:“哦?是吗?” 谢宣怔怔的抬头一看,差点惊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磕磕巴巴道:“爹……爹,你怎么在这儿?” 谢壑拎起小黄豆仔细瞧了瞧后说道:“我不在这儿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比不上一条狗呢。” 谢宣打蛇上棍,腾的一下子抱住谢壑的裤脚,十分狗腿的说道:“在我心里爹爹天下第一,我特别敬仰爹爹。”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冒。 谢壑揉了揉他的头道:“好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狗哪里来的?” “跟着石叔叔从屯所里抱来的。”谢宣如是答道。 柱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壑,在他眼里这像青山一样的男人让人觉得亲近又遥远。 谢壑察觉到柱子的目光,他亦伸手拍了拍柱子的肩膀,一股特别好闻的松香气息传来,别的男人干过农活之后一身的汗臭味,只有他貌似何时都是香香的,像神仙一样。 这时谢老汉和薛氏牵着老牛也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回家去。 三人一进门就被家中的香气震撼到了,薛氏拍腿直叫:“天爷啊,惠娘在做什么饭?” 惠娘将饭桌放好,把蜜炙鹿肉,凉拌野苋菜,炒时蔬,绿豆汤都一一端了上来,她又盛了一小碗鹿肉让柱子带回来。 谢壑凝眉道:“是鹿肉?” 惠娘点了点头,一指谢宣道:“今天有这口福全托了这小家伙的福。” “哦?”谢壑好奇的打量谢宣道,“今日你都干什么了?” 谢宣挠了挠头说道:“没……没干什么啊,就跟石叔叔去屯所抱小狗的时候,遇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跟他聊了几句天,可能是我聊的好,他就给了我许多好吃的。” “只是这样?”谢壑明显不信,鹿肉在达官贵人眼里算不得稀罕,在平民百姓眼里可是个实打实的稀罕物,怎会平白无故赠人,还是说那老者身份贵重? 他又问道:“你跟那人都聊了些什么?” 谢宣道:“就是怎么选狗呀。” 惠娘这时接过话头来说道:“是石敢兄弟和蔺大人一起将他送到屯所门外的,蔺大人还说宣儿得了贵人青睐,等过些日子家里不忙了,便会携友登门拜访,蔺大人透露是想和你谈一谈宣儿启蒙的事儿。” 谢壑瞬间了悟,八成是有贵人看上宣儿了,想收宣儿为徒,能得蔺冕肯定的,来头定然不小。 谢壑还想继续问什么,谢宣小狗腿似的,啪!将一块上好的鹿肉丢到他碗里,笑道:“爹爹,快吃吧!” 惠娘亦说:“最近家里农活多,伯父伯母还有郎君都受累了,是该认认真真的吃顿好的补补了。” 薛氏见是鹿肉,她眼睛眨了眨,想起什么来似的,一个劲儿往谢壑碗里夹,她说道:“地里活重,阿壑多吃一些。” 谢壑:“……”地里的活一直是老两口在操持着,甚至出门干活特意不叫他,说是读书人的手可糙不得。 他又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干不得农活了?但跟正经农人相比,他干活还是……嗯,有待加强。 若说补也是老两口该补。 薛氏心里暗叹:他们一把老骨头补什么?补破天去也补不出个大胖小子来,抱孙子这事儿还真得多依靠依靠阿壑。 谢壑哪里知道薛氏的想法?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他将自己碗里的肉都吃光了,吃得口干舌燥,饮了一碗解暑的绿豆汤,饭后还有凉爽的瓜果吃,怕伤了脾胃,只吃了几口。 饭饱之后,他又将谢宣叫到跟前问今日的具体情况。 谢宣一心只想跟小狗玩儿,对爹爹的询问,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脑袋小,记不住了。”态度极其敷衍,敷衍完就跑,边跑边说道,“那个白胡子老头姓颜,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谢壑身形微定,姓颜,还能让蔺冕尊一句贵人的,莫非是那位?随即他摇了摇头,心想:那怎么可能呢?自己在做什么白日梦。颜斐可是先贤之后,大齐名儒,给先帝讲过经的,天下士子莫不向往的宗师,怎么可能恰巧被宣儿碰到了呢。 半个月后,农忙终于过去了,蔺冕托人给谢壑带话会在这个休沐日携友拜访,问他是否方便? 谢壑点头应了,他展开蔺冕的手信,一整个震惊住了,居然真的是颜斐!一时之间倒有些失语了。 惠娘也慌了,她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来招待贵人?尤其是涉及到宣儿拜师的事,这可马虎大意不得! 谢壑温声提示道:“这次来的都是文人,将菜色做的雅致些即可,不必紧张。” 虽然贵人遍尝山珍海味,但惠娘依旧想拿出自己的诚意来,做一席体面的饭菜。 她甚至重新选购了餐具,家境贫寒讲究是讲究不起来了,这窑那纹的买不起,好歹换些简洁素雅一些的碗碟还是做得到的。 她熬了几个昼夜,终是有所得,熙州多山,到时候上些山味也不错,菌菇汤是最能体现菌子香味的菜肴,再来一些风腌腊味合蒸八宝饭,天气热了,她最近最研制了一味清凉饮,香气扑鼻,清爽可口,也十分不错。 惠娘盘算着宴席上的菜品,忽而感觉胳膊旁湿湿热热的,她惊了一下,以为是谢宣尿了炕,下一瞬那湿湿热热的感觉竟然还会移动,忽然一道凉凉的小爪子扒上她的胳膊,惠娘噌的一下子坐起来,她怒道:“谢宣,你又把狗抱上炕!!” “阿娘,黄豆好乖的。”谢宣在一旁睡的迷迷糊糊的说道。 惠娘伸手要将小狗赶下去,谢宣耍赖皮不让,无奈之下将儿子和狗子抱去了后院,让孩子他爹教训吧。 于是黑咕隆咚之下,父子俩摸黑给黄豆洗澡,谢壑有洁癖,拖着儿子和狗子洗了好几遍澡,才允上榻睡觉,直把谢宣熬的两眼一耷道:“爹,我再也不把狗子抱上来了。” 谢壑欣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谢宣:“……”合着他爹在这儿等他呢。 到了休沐那日,一家人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站在家门口翘首以盼。 辰时中,一辆低调的青蓬马车踢踢踏踏的进了长留村,蔺冕和裴逸安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马车前面,一副护卫的模样。 未几多时,马车在谢家门口站定。 谢壑领着家小走上前去,姿态谦恭道:“学生谢壑见过颜老。” 颜斐掀帘,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马车前,渊渟岳峙,素衣之下,宝剑藏锋。 他一看便怔住了,心中狂骂谢靡不是人,有这样的好苗子不推荐,非得塞些歪瓜裂枣给他,是不是瞧不起他?! 颜斐低咳一声,伸出手来,谢壑自当上前搀扶,颜斐顺着这股力道缓缓走下马车来,然后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坐这么会子马车也觉得膝盖酸软难当。” 谢壑笑道:“颜老从洛阳一路到熙州,行程辛苦,原是该我等小辈前去拜访的,您能到来,蓬荜生辉,晚辈万感荣幸。” 颜斐悄摸摸的观察着谢壑,见谢壑容雅有度,谈吐不俗,顿生几分好感,心道:难怪能教养出谢宣那样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呢,其父品行就不俗。自己与临安侯谢靡同朝为官数年,交情一直淡淡的。 盖因一场新政,恰好他与谢靡同样反对,便被变革派以为是同党,其实不然,他们虽然都反对新政,但各有各的理由,也并不能谈到一处去。 为了躲谢靡和他的废物儿子而跑出洛阳,现在却又主动去往谢靡另一个儿子家,可见世事无常,还好谢壑已经不属于临安谢氏了,不然他这像老脸得被谢靡笑死。 在颜斐下车后,谢家以为车里没人了呢,然而不消片刻,又传来了动静。 蔺冕在一旁大咧咧的笑道:“楚家小丫头,叔叔抱你下来呀?” “哼!”楚怀秀一扭头,自己支着小短腿就利索的跳了下来,差点儿摔个跟头,蔺冕在一旁手快的扶了一把,这才稳住她向前倾的小身子。 楚怀秀今天穿的鲜亮,一袭粉色的襦裙小袄将她的小脸衬的越发白净漂亮。 见谢家人疑惑,裴逸安介绍道:“这是熙州军统领楚国公世子楚涵的千金楚怀秀,她爹嫌她吵闹,特意送到颜老这里读书,今日颜老出门也就一块跟了来。” 谢壑道:“正好,宣儿也在家呢。” 谢壑不提谢宣还好,一提谢宣,小姑娘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显然有几分怕谢宣。 谢宣站在一旁招了招手笑道:“秀秀快过来啊,黄豆想跟你玩。” 楚怀秀绷紧了脸,说瞎话不眨眼的摆了摆手道:“不了,不了,我怕狗。” 旁人皆以为如此,但谢宣心里门清啊,她这哪是怕狗?她这是怕他! 她离他远远的走。 偏偏谢宣是个促狭的,还一个劲的往她跟前凑,甚至还抱来了黄豆,他靠近她后狡黠的笑道:“你莫怕,你来我家做客,我先不吓唬你。” “真的吗?”楚怀秀眨着那双清凌凌的大眼睛问道。 “真,比真金还真。”谢宣说着,将自己的狗狗递了上去。 楚怀秀不疑有他,伸手接了过来,未料狗毛之下一片湿腻,楚怀秀放下小狗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小手,满手的泥巴,她愤怒了,抽出腰间的小剑便要朝谢宣刺去,两个孩子你追我赶满院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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