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传吴任山过去。” 吴任山是御医,更是太医院的副院使,平时专治伤寒科。 “奴才这就去传话。” 梁九功已经退下,康熙却一时有些心绪难安,迟疑了不久像是下定决心,他看向对面的佟佳氏,不紧不慢的说:“你先歇息吧,舒佳氏病了,朕过去启祥宫看看。” “严不严重?要不臣妾跟着您一块过去看看?”佟佳氏表情担忧的问。 康熙面上不以为意的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染上了风寒。外边风大,你赶紧睡吧,朕就不回来了。” 佟佳氏微微怔住,不是大事,却要在这么晚还冒着寒冷赶过去。她其实不懂,她都能感受得到皇上明明担心的紧,为何言语上表现出一副不重视的样子。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回话,眼前却只剩下康熙匆忙离开的背影。 舒以宁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天一夜那样漫长,意识渐渐模糊。身体像被泡在高温水池里,烫得心灼难耐,嗓子更像是被一把火烧干了水分,吞咽时就像是刀子拿了一下一下划过。 脑子里感觉针扎似的钻着疼。 眼睛和呼吸感受的都是滚烫的热气。 她估计自己现在体温得有个三十八度五以上。发烧在现代都存在去世的可能性,更别提连抗生素都没有的古代了。 她要染上了什么炎症那又可以重新投胎了。算算时间恰好来到这里一整年,说起来还挺玄乎的。 只是有些可惜,她前几天还答应太子过完年陪他玩儿,还有之前说的木兰围场,这些大概率全都要失约了。 舒以宁确信自己快死了,因为脑子里突然出现两个小人在不停地在打架让她尽快做出选择。 一个小人说:“就这样吧,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一切都是个错误。” 而另一个小人又试图顽强反抗:“再坚持坚持,不要第二次放弃生命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更何况她难受的快死了,哪还来得什么力气选呢。 脑子里的争论声吵得要命,这时候要是有个人帮她做选择就好了。 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感知到脆弱无助的时刻,她好像是浮在一片寂静死海里的孤舟。没有方向,甚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的。 康熙到的很快,他看到床上安静躺着的舒以宁,和醉酒那日的样子无异。 只是一靠近便好似能触碰到她源源不断传来的滚烫体温,和自己身上从屋外刚带进来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他尽力保持冷静的问:“吴任山还没到吗?” 话音刚落,人就进了屋子。 吴任山先是诊了脉,又仔细看了看之前轮值太医的药方,才顿时明白过来。 他放下药方,向康熙禀报:“回皇上,这幅药方倒是没有什么错,不过微臣看舒贵人咳嗽发热应该是上火引起的,可这药方其中有几味药是治疗风寒的,和风热有些相冲。微臣现在马上重新写一幅药方,舒贵人身体不错,还请皇上放心。” 所以怪就怪在那轮值太医没过来诊脉,直接想当然的开了药方。没治好是一回事儿,变得更严重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太医呢。”康熙转身问道。 “正在外院候着呢。”梁九功连忙回复,巧玉那边拿着安嫔给的牌子也请到了人,只是还比康熙晚了一步。 “削去官职,逐出太医院吧。”康熙没有想象中的怒不可遏,反倒语气平静的吩咐。 舒以宁被喂完药后又睡了一觉,然后意识逐渐清醒一些,她又被救回来了? 屋子里一片静谧,康熙正靠在软榻看书的时候,隐约耳边传来一声哽咽和阵阵抽泣声。 他扭头盯着床上那人,双眸掩映在不亮的环境下,更显得深沉幽暗。 顿了两秒,他放下书朝床边走去。 舒以宁的睫毛在眼睛下方留下小片小片的阴影,紧闭着眼的模样温淡又柔顺,不过细看可以发现她脸上有眼泪划过的痕迹,眼角还有晶莹水渍躺过鼻梁山根,顺着脸庞往下流。 康熙眉心一紧,伸手用指腹拂过她的面颊,指心顿时沾上了一股温热濡湿。 “太医说了,已经退烧没事了。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他下意识的以为她哭是因为生病或者是身体上的疼痛,放低声音询问,垂眸凝视着她,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可是舒以宁摇摇头,又像是没听见似的,还在一声不吭地默默流着泪,像是打开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住。 她也不清楚这是身体太过难受所造成的生理性眼泪,还是自己又活过来了,内心庆幸的眼泪。 从来到这里就没有任何记忆,前期的每一天她都过得无比小心翼翼。她求生欲望并不强,可这次明显感觉到生命流逝的时候她又有些害怕和恐惧。 康熙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再这么哭下去,风寒倒是治好了,明天又得传太医治眼睛了。” 没想到舒以宁听了这话似乎哭得越来越厉害,颇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被子又挡住了鼻子,呼吸不通,看起来十分难受。 康熙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将她整张脸露出来,几缕头发被眼泪和汗水的打湿,黏黏的贴在额头和脸侧。 他坐在床边,微锁着浓眉,那沉沉的目光像是在细细地观察舒以宁,又像是在反思自己。 越是看她,心里越是忍不住一股揪心和躁气,活了这些年,就从没见过这么娇气和琢磨不透的女人。 上次她醉酒说猜不透自己,其实他也一样。 康熙闭了闭眼,他觉得自己真是魔症了,为什么区区一个贵人生个病掉个眼泪就能让他心软得不行。
第57章 身体和心理都不堪重负,舒以宁哭完之后一整晚都在做梦。 上一世的和这一世的场景交错着穿插到在她的脑海里。 先是她跟舒真争吵,再是舒真离世,自己的车祸。 最后就是来到这里的生活。 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画面,所以让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睁开眼时,舒以宁心绪恍然,她适应着眼前的黑暗,等眼睛能明显看见东西了,思绪也重回正轨。 现在应该还很早,外边儿天也是黑漆漆一片。 生病和醉酒不一样,前一晚发生了了什么都很清晰展现在她的脑子里。她甩了甩脑袋想忘了那一段她大哭不止的记忆,在康熙面前,实在有些丢人,他不会觉得自己有病吧。 不对啊,她就是生病了。 她咽了咽喉咙,嗓子又痒又干,想要招呼人喝水。 刚撑着身体坐起几秒钟,康熙便穿着朝服走进来,她愣了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他昨晚就歇在启祥宫,还是早上上朝前又特意来了这儿一趟。相比较的话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舒以宁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难看,毕竟生病面容憔悴就先不说了,就昨晚她哭成那样,眼睛一定肿的跟鱼泡差不多。 她不自在的挪开视线,可又感觉头顶目光如炬,抬眼看见康熙沉着脸盯着自己,又一言不发,舒以宁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看病人的眼神跟看罪犯一样。 她记得很清楚,昨晚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啊,还是说大哭一顿是冒犯了谁吗? 康熙看向眼前动作不自然的人,大病初愈后的脸色不佳,比平日里愈发显得苍白。本来就巴掌大的脸,现在又像是清瘦两分,下颌棱角更加明显了。那两只微肿的眼睛并不滑稽,反而透着一丝委屈。 康熙蓦地心里涌出一阵怜惜,可又想到太医说的话,怒气又渐渐占据了上风。 “太医说你是上火导致的发热,朕问过郑年有了,他说你最近三天两头吃辣的,这个季节本就干燥,你这么大个人了就算再贪嘴也得清楚有个限制吧。” 舒以宁被康熙一连串的话怼得不知道如何作答。 人在生病的时候,身体和心理都会异常脆弱,更何况生病也不是她主观意识想要的,这刚好没多久呢,就被人教训的滋味并不好受。 要不是他俩身份实在差得太大,她真的很想怼回去。 她靠坐在床上,没什么力气的回了句:“臣妾知道了。”舒以宁的感冒症状很明显,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嗓子也哑得厉害。 康熙刚说完,就见女人耷拉着肩膀心不在焉的点头回复,说出来的几个字在他听来也有几分不开心的意思在里面。 不知怎么脑海里又忽然冒出她昨晚生着病掉着眼泪浑浑噩噩的可怜模样。 康熙蹙紧眉头,顿了几秒,又接着语气缓和道:“朕不是不让你吃,只不过凡事得讲究个度,你看现在病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像是要给自己找回场子,说完又转头看向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厉声说道:“你们伺候人,不是天天不动脑子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主子包容不是奴才偷懒的理由。如果再有下次,朕唯你们是问。” 众人异口同声的躬身答是。 舒以宁看他对着自己有点儿吃瘪的意思觉得很畅快,忍不住想笑。 “你先好好休息,朕先去上朝,晚上再来看你。” 舒以宁稳住表情,反应很快的回答:“皇上还是先别过来了吧,臣妾现在正病着,到时候传给您了就不好了。” 她可承担不起皇上被她传染的后果。 康熙听了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先操心好你自己吧。” 舒以宁噎了下,随便吧,他要是非得来自己还能拦着不成。反正要是真被传染上了也是自作自受。 康熙走后,舒以宁看着屋子的战战兢兢的众人,仿佛还没从刚刚皇上展现的余威中走出来。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不紧不慢的安慰道:“没事,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贪吃了。” 康熙也是随便找个由头发泄而已。 想了想又像是随口问了句:“皇上昨晚歇在启祥宫的?” “本来是准备回乾清宫的,可后来皇上说在东配殿凑合一晚就行。”巧玉说话间脸上带着笑,皇上虽然训斥了她们,不过初衷是为主子好,就算被骂了,心里当然也止不住的高兴。 原来是这样。 胤礽来的时候,舒以宁正坐在桌前吃饭,康熙走后,她又睡了一会儿,睡到快中午才起来。 很神奇,看见食物的时候没觉得有太多食欲,吃起来却觉得越来越饿,什么都想尝几口。 “你先别进来,我生病了,还没完全好呢,可千万别传给你了。”舒以宁下意识的以为他是偷摸着跑过来的,赶紧抬手制止他进屋。 “皇阿玛说太医讲过,只要不在一起用膳就没事的,我在上书房已经用过午膳了。”胤礽还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解释起来。 “你的意思是皇上让你过来的?”舒以宁放下胳膊,诧异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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