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构睨她一眼,沈浣心中难堪不已,找了个由头,掩面离席。 她快步匆匆离开,并不知对面宴席上的冷成光一直在注视她,直到她消失,才将酒盅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陈映澄这婚礼,倒是精彩。 他举杯,朝着堂前一对新人抬手,对着空气做出碰杯的动作。 恭喜。 他唇角轻扬,一杯又见了底。 一转头,酒壶已经空了,又有人送来一壶,刚上桌便被冷相七伸手夺过。 “冷大人……” 桌上皆是青宝司同僚,而这片刻的功夫,冷相七已经喝完了两壶酒。 他们不敢出言劝阻,只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冷成光。 冷成光视若无睹,给自己斟上一杯,便没再理会他爹。 冷相七素日是人淡如菊的形象,但冷成光知道他爹狼子野心,对城主之位觊觎多年。 车挚这些年虽一直在位,但鲜少干政,近两年更是有了退位的念头。 所以冷相七这几年尤为卖力,事事亲力亲为,费尽心思地去讨好城中百姓,讨好他的同僚。 没错,讨好。 冷成光其实不太想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爹知道后怕是会气疯,但他却找不到比这个词更贴切的形容。 冷相七渴望权力,也渴望百姓真心实意地爱戴,所以他不屑于用下三滥的手段,更想“以德服人”。 但他有什么道德? 伪君子一个而已。 听到车挚说陈映澄和小雀是他徒弟,冷成光先是震惊,接着看向冷相七,不出所料在他眼中看到了难以隐藏的疯狂恨意,一闪而过,却被他精确捕捉。 车挚没有孩子,所以只要贤能者,都能争一争着城主之位。 但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徒弟,从来不收徒的车挚有了徒弟,还亲自主持二人的大婚。 将来他俩有了孩子,不论他传位给陈映澄还是小雀,这城主之位都不会再落到外人身上。 冷相七的希望破灭,自然癫狂。 可当着众多他想要“讨好”的人的面,冷相七不敢表露出来,看着他苦闷吃瘪的样子,冷成光有几分想笑。 堂前,仪式已经结束,小雀将陈映澄横抱起,绕过桌台,入了内院。 冷成光想笑一笑,但嘴上却好像挂了千斤坠,怎么也扬不起来。 他其实也有些苦闷,也有妒意。 接到陈映澄亲手递来的请柬时,他愣了一瞬,那是他为数不多看到陈映澄真心的笑意。 他对着那请柬研究一夜,忍不住幻想,若是当时车挚真的帮了他,若是陈映澄愿意和他见一面…… 他们也不会有好结果。 幻想破碎的时候,对冷相七的恨意达到巅峰。 冷成光放下酒杯,拽起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冷相七,同桌上诸位告别,早早离席。 婚宴依旧热闹,推杯换盏,无人在意他们的离开。 * 陈映澄坐在床边,盖头外可以看到一道人影,走来走去。 “你准备什么时候掀盖头,我们还要去敬酒?” 小雀停下脚步,视线中多了一双锦绣云靴,他的手落在盖头边缘,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陈映澄忍不住撒娇催促,“快些,这凤冠好重!” “……” 盖头终于被掀开,掀盖头之人却急急地扭过脸去,眼中闪着泪光。 “你、你怎么了?” 陈映澄抓住他的手,小雀低着头,不肯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和我成亲,这么不情愿?” “我没有!” 他急忙否认,蹲下身来,脑袋搭在陈映澄腿上。 陈映澄抬起他的下巴,伸手给他擦眼泪,“那怎么哭了?” “小姐……我觉得今日像是梦一样。”他张开双臂,环住陈映澄的腰,脑袋贴在她的腹部,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陈映澄捏着他耳垂,轻轻一揪,“疼吗?” “不疼。”他摇头。 陈映澄故作高深,“那你就是在做梦,等梦醒了,我就不见了。” “小姐!”他语气突然变急,双臂环得更紧,“你不许这样说。” 陈映澄道:“那你也不许再叫我小姐。” “……澄澄。” 他轻声开口,这两个字在心中已经辗转万遍,说出来时却还是微不可闻。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澄澄。” 他又叫了一遍,声音比之刚才大了些,却有几分羞涩。 陈映澄笑道:“什么?我耳背。” “……” 他不肯说了,抬起头来,将脑袋埋到她颈窝。 “小姐,我先帮你把头上的首饰拆了吧,待会儿还要去敬酒。” “叫芹娘来就好,我怕你不会。” 他没动弹,只是轻声抱怨:“我和小姐都成亲了,以后不能只有我来侍奉小姐吗?” “你和我成亲,只为了这个?” “……” 他因紧张兴奋而坦诚许多,陈映澄便更忍不住逗他,一来二去把人给逗得害羞了,便抿着唇不肯说话。 陈映澄坐在梳妆台前,小雀在身后给她拆头上的凤冠,那凤冠十分复杂,早晨三四个人一起才给她戴好,但在小雀灵活地双手下,竟然很快便摘了下来。 他拿起梳子,将她的头发梳顺,盘了个方便外出的发髻。 “待会儿出去敬酒,小姐喝得那壶是清茶,壶身通体是红色的,没有其他图案,我的画着树枝,小姐可要记住了,千万别喝错。” “就不能让我尝一尝吗?大喜的日子。” “不可。” 他语气决绝,陈映澄不满地哦了一声,换上另一套喜服,与他出去敬酒。 今日做了几十桌,一一敬过去怕是要累死,他们便只敬了几桌亲近的长辈。 这其中喝得最多的便是车挚,他主持完婚礼便喝了许多酒,同桌多是当年在赤日学院的同门,车挚揽着小雀的肩膀,向他们炫耀自己的徒弟,又蹦出一个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他竟然已是金丹; 原来去年剿灭石窟居然也有他的功劳; 原来苗南作乱的狐妖竟是被他所灭…… 若说来时他们还在对这个无名无姓的孩子充满不屑,那么现在便是虎视眈眈——此等奇才,不带回赤日学院实在可惜。 而车挚一眼看穿他们的意图,紧紧拉着小雀,呸道:“这是我徒弟,别想挖走!以后去千鹤山,那也是以我徒弟的名义!” 千鹤山! 一旁的陈映澄脸色骤然一变,不安地去抓小雀的手。 小雀本是安静地由着车挚吹嘘,回头看见她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误喝了酒?” 他一开口,桌上的目光便朝陈映澄袭来。 她不想破坏眼下的气氛,微笑摇头,神色又恢复如常:“没事。” 小雀还是担心,陈映澄正想找借口解释,陈正澈的师父倪涯却在此时开口, “你刚才说你有两位徒弟,不知陈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这话虽为陈映澄省去找借口的麻烦,却也将她置于尴尬之地。 她看向车挚,心中期待这老头嘴下留情,别把她骂得太惨。 车挚笑吟吟地看她一眼,道:“我这个徒弟啊,过目不忘,在永同书院考试可是第一名!” 倪涯轻嗤一声:“会读书有什么用?” “死老头!会读书怎么没用?!”车挚指着他,破口大骂,“你忘了当年师父让你背心法,你磨磨蹭蹭背了三个月,还被师父罚去面壁!” “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了短,倪涯面上挂不住了,站起来要和他对骂。 “你当年可是烧了藏书阁,师父还……”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陈正澈从旁桌冲出来,将他师父拉开,“师父,您冷静!” 小雀也抓住车挚的肩膀,将他拖走,车挚手里抓着酒壶,还在喋喋不休地爆倪涯当年的糗事,把堂堂赤日学院长老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倪涯词没他多,嘴皮子也没他快,气得直跺脚。 小雀怕两人打起来,无可奈何地捂住了车挚的嘴。 一番鸡飞狗跳,走完了敬酒这一流程,两人回房已是深夜,床头的喜烛燃了一半。 突然从热闹的婚宴回到安静的房间,两人都有些不适应,喜烛带着甜香,气味在房间内蔓延开来,空气仿佛都变得黏腻甜蜜。 看到大红的喜被,一向言语不羁的陈映澄也忍不住害羞起来。 两个人低着头站在床边,半天都没动静,像在罚站。 过了许久,陈映澄才道:“我、我先去洗?” “我……热水已经备好了。”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一直走到门口,面对着房门罚站。 陈映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微微侧脸,急得带了颤音,“小姐,您别取笑我。” “好,我不笑你。” 陈映澄说完,抓紧时间去沐浴,只穿了寝衣缩进被子里。 等听见小雀的脚步声,陈映澄便闭上眼睛装睡。 “……小姐?”他叫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您睡着了?” “……” 为了确认,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陈映澄的脸上,陈映澄仍然闭着眼,呼吸均匀,小雀伸出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 “您怎么能……”他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失落。 片刻后,他起身,吹灭了床头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躺在了陈映澄的身侧。 陈映澄正打算起来吓他一跳,他的手却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俯身吻在她唇上。 “澄澄。” “澄澄。”又是一下,亲在她鼻尖。 “澄澄、澄澄、澄澄……” 他把陈映澄的脸都亲了个遍,像是盖章一样,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语气近乎痴迷,“我爱你。澄澄。” “……” 陈映澄忽然不敢起来了,她家这位脸皮那么薄,万一知道她醒着,以后肯定羞得不敢见人。 她正犹豫着,小雀已经亲到她发颤的睫毛,动作随之一滞。 夜色中,两颗狂跳的心脏逐渐同频。 小雀一挥手,床头的蜡烛亮起,映在陈映澄羞涩又心虚的眸中,小雀背对着光,双目圆睁,脸色忽明忽暗。 陈映澄:“我……” “啪——” 灯灭了,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但能感觉到自己被拉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我其实刚醒。”她道。 “不要说话。” 他抖得厉害,好像要把床震出一个洞钻进去,陈映澄耳边的心跳声比春雷还要震耳。 “可是……今晚是我们洞房花烛夜。”陈映澄往上钻了钻,脑袋碰到他的下巴,她仰起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你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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