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冲李挚笑了笑,轻声道:“等会再见。” 直到见到李挚郑重地点点头,他方才在裴江平不耐烦地催促中,哼着小曲转身离开。 李挚目送着两位护法远去,心中百转千回地生出了许多念头。 思考了一会儿,他轻叹一声,收拾好了桌上纷乱的卷宗,双手交叉相握,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小,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后,雨也终于停了下来。 似乎因为终于等到了雨停,外头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同僚们收拾好东西,纷纷往衙门外头走。 唯有一个人,逆着人群朝里走来。 李挚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看向屋外。 云如风倚靠在门边,一只手摆弄着佩剑上的剑穗,嗤笑着对李挚道:“你这秀才,胆子挺大,竟然当真敢坐在这儿等我。” 李挚勾了勾嘴角,意有所指道:“论胆大,我可不如云护法。” 云如风站直了身子,笑意森然道:“你为何不怕我?” “你是护法,我是天师。”李挚不避不闪,起身朝着云如风走去,“我们年岁相仿,我只有向往的份。” 李挚这番话,说得云如风又挑起了眉头,好笑道:“哦?我瞧裴护法挺器重你的?” 李挚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垂眸道:“到底是纸上谈兵。” 云如风闻言,愉悦地大笑起来,笑了许久,方才停下。 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叹息道:“行了,倒不用这般假意示好,你这人识趣,知道有些事说了也没用,我就姑且先留你一条命吧。” 李挚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恭敬地朝着云如风拱了拱手,轻声道:“多谢云护法。” 云如风哼笑一声,如同来时一般,消失在了门前。 他走后,李挚收起了表情,又过了一会,他捧着一堆卷宗走出门,转身将大门关上。 李挚回到家时,云如风还在前往宝塔山的路上。 他其实应当早些过来,而不是在李挚身上费功夫,实在是这位李秀才教他有些在意,这才多跑一趟。 等云如风终于到了宝塔山上的容起私宅前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他敲了敲容宅的大门,小心地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 里头没有传来什么声音,但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云如风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前院,忖度了片刻,抬脚朝里走去。 身为国师,容起独自一人居住在山间小院中,实在可以称之为节俭,这间小院里头除却几个古怪的阵法,连一株小草都没有,干净如同无人居住一般。 云如风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后院容起的书房前,隔着房门小声道:“主上,还有六日便是安民祭典了……” 云如风说完,又等了一会儿,听到书房中传来了容起的声音,他叹道:“还有六日,还能容我修整。” 容起没有开门,外头的云如风当然也看不到此时他的模样。 书房中遍地狼藉,容起趺坐在他画下的诡异法阵中,长发与眼眸不断在黑灰二色之中变幻着。 他身上的力量纷乱无比,一时暴虐地大肆破坏,一时又沉默地仿佛一个凡人。 容起小心地克制着,将一切都关在了书房中。 书房外一无所知的云如风又问道:“主上,可有什么吩咐?” 容起思索了片刻,问道:“陈家那只猫妖,可还在?” 云如风闻言顿了顿,低声道:“不知所踪。” 容起哦了一声,疑惑道:“为何?” 身处寒意森森的山中,又是方才下过雨的秋夜,云如风却发了一层薄汗,他思考片刻,缓缓将仙渡府的事加加减减地说了。 容起听完,轻叹了一声。 如今的情况,让他烦恼不已。 愚蠢的下属毁了他的牧场,失败的法阵让他体内的力量紊乱,豢养的纯元猫妖不知所踪。 容起苦笑起来,疑心在自己闭门不出的日子里,有人在刻意地捣乱。 “会是谁呢?”容起喃喃道。 他闭上了眼睛,仔细地回想起来,那个法阵,他得到的最后一只妖。 是一只白狐。 那时他正杀了一只因为他的疏忽,意外多活了二十几年的半妖,那只半妖有些古怪,体内蕴含的妖力远超容起的想象,猝不及防下,容起不小心受了一点伤。 因此也就疏忽了对猎物的检查。 想来问题应当就出在这里了,白狐,如今已经在京城之中了吗? 容起眨了眨眼,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只狐妖,是否如他一般回来了? 想到这里,容起出声对云如风道:“你去查一查,京城中是否有一只狐妖在活动,是白狐。” 站在书房外的云如风微微颔首,恭敬道:“是。” 里头的容起又道:“啊,若是门中有些怪人怪事,也与我说。” “主上,何事才能称为怪事?”云如风迟疑道。 “不合常理之事,不合常理之人。” 说完这句话,容起便不再开口,云如风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书房里再无动静,方才原路离开。 等到云如风走出了容宅,他身后那扇大门仿佛长了眼般,又吱呀一声合上了。 他站定在门口,喃喃自语道:“京城中的妖,如今是谁在管束呢?不合常理之事,不合常理之人……” 翌日,距离安民祭典还有五日。 黍园中,鼠婆婆、山君、宝珠还有蕙起了个大早,正围坐在桌前吃着朝食,看门的大老鼠忽然敲了敲门,朝着鼠婆婆招了招手。 鼠婆婆见状,笑着对山君道:“山君大人,我这儿有些事要处理,您老慢慢吃啊。” 说罢,她又给两个小的使了眼色,让他们好好看顾着山君,自己匆匆下了桌,走到门前与大老鼠咬耳朵。 山君笑嘻嘻地看着鼠婆婆的背影,转过头与宝珠嘀咕道:“这个鼠小姐,如今也是有气势的大妖了,从前我记得她一日到头都哭哭啼啼,不是为了这个男子,就是因为那个男妖。” 山君老糊涂了,自以为压低了声,其实在大声嚷嚷。 宝珠偷瞧了一眼鼠婆婆的背影,见婆婆两只耳朵抽了抽,心中偷笑,附和山君道:“原来如此,这可看不出来。” 一旁的蕙也觉得十分有趣,他捧着小碗,小嘴吃得全是油,傻乎乎地望着山君直笑。 山君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大声道:“你这小孩儿,长得好看,日后恐怕也有许多情劫,只是切记别学鼠小姐,日日为了女子哭脸。” “山君大人,莫要在小辈面前编排我了。”鼠婆婆与大老鼠谈完了正事,扭着身子走到山君面前,“你可瞧清楚了,我上了年纪了,可不敢再叫鼠小姐了。” 山君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鼠婆婆的脸,奇道:“是老了许多了,可我比你大了那样多,总不能也叫你婆婆吧。” 鼠婆婆呃了一声,挠了挠头。 “这样吧,我管你叫鼠鼠!”山君忽然放下碗,拍手道。 山君说完,宝珠与蕙差点没笑出声,埋着头不住地往嘴里塞吃的。 鼠婆婆哭笑不得,哄道:“行,那就这样叫吧。” 说罢,她坐下捧着碗刚吃了几口,倏然停下嘴,盯着宝珠道:“异人寺那边找我问话,问最近京城中有没有狐妖在活动。” 鼠婆婆疑惑道:“我坐下来才想起来,最近城中只出现了你一只狐妖,宝珠,你是白狐吗?” 宝珠一怔,骤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异人寺中,谁在找她?谁会要找一只白狐? “你最近是在城中惹了什么事吗?” 鼠婆婆还在说着话,可宝珠却心乱如麻,半点也听不进去。 若是平日里,她还不会这样敏感,恰巧在这样要紧的时候,有人想要找一只白狐。 宝珠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凡人到底瞧不起妖怪,更是没有想到妖怪们竟然有了脑子,联合起来有所图谋,这才让她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件事,多了许多时间反应。 她笑了笑,拜托鼠婆婆道:“婆婆,若是异人寺没有让你抓一只白狐妖去见他们,你便帮我遮掩几天好不好?我发誓,我最近绝对没有作恶。” 鼠婆婆狐疑地看着宝珠,问道:“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若是有,倒是说出来一起想办法的好。” 宝珠摇头道:“最近最大的麻烦,便是五日后那件事了。” “唉,你说那皇帝,会约在何处与我们立下誓约呢?” “还不知,他只说了祭典前一日,我们未曾约好在哪儿呢。” 鼠婆婆正想开口,桌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鼾声。 两只妖怪转身看去,发现山君手上还捧着碗呢,却已经靠在椅子上,仰着脸睡着了。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将山君送回了客房中。 蕙自告奋勇地要留下陪她,鼠婆婆要去书房处理事情,宝珠想了想,既然已经有人要找自己,说不定李挚在城中也会有危险。 她连忙拿出纸鹤,将这件事写在信中,传给身处城中的李挚,叮嘱他注意一些。 这只纸鹤飞到李挚手中时,他正坐在书房中思考着什么,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宝珠的来信让他下定了决心。 李挚起身,走出了书房,照旧去衙门上值。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应当在告假在家中,被云如风撞见后,李挚取消了这个计划。 只是路上,他遇见了特地来找他的张鹤。 张鹤站没站相地倚靠在李挚必经之路上,见他走来,迎面对他露出一个笑道:“我说,我是不是被你们抛弃了,怎么许久也不来找我。” 李挚一怔,问道:“裴天师未曾与你联系?” 张鹤抱怨道:“昨儿还一块儿出任务呢,一路上明里暗里地让我祭典当日最好找同僚调到偏远一点的地方去,问她又不说为什么。” 李挚心中了然,裴璇玑没有将事情告诉张鹤,是存了不想拖他下水的心思。 他回想起上一世张鹤重伤之后生死不明,总觉得或许让他远离这件事,方才是最好的办法。 张鹤见他默然不语,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他站直了身子,怅然叹息道:“原先,我总觉得你们都还小,想着自己年纪大入门久,凡事要走在前头才好,没有想到,如今不过才多久,你们都能独当一面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日子过得也太快了。” “张兄,一路出生入死,我视你为亲兄长。”李挚也在心中叹息,“只是此时事关裴天师家中隐秘,又涉及到了我与宝珠的性命,十分凶险。” 李挚上前拍了拍张鹤的肩膀,低声道:“若是此事失败,到底还有你知晓真相。” 张鹤唉声叹气道:“我虽然不知这些隐秘,只是你们怎么不想想,事情都是我们一块儿经历的,即使我不参与,要是你们没成功,旁人就会放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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