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容起笑容的百姓发出了阵阵惊叫,他们深信不疑,这是国师的祈福,能庇护他们一整年都拥有好运。 队伍在狂欢中艰难地前进,在正午之前,他们围绕着皇宫转了一圈,接着朝着南门外走去。 一上午没吃没喝,队伍中的人们都开始疲惫起来,于是前往南门的最后一条大街上,容起当着人山人海的百姓,挥手施展了法术。 一阵清凉过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精神一震。 百姓们发出了兴奋的惊呼,几乎想要跪在地上,向容起顶礼膜拜。 他们最终也确实跪在了地上,只是口中有些心有不甘地高呼着万岁。 走出了南门后,众人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方才的山呼海啸,直到走到京郊后,他们的耳朵才恢复正常。 此时的京郊被士兵们清了场,一眼望去,一个人也瞧不见。 到了这儿,容起挺得笔直的背终于松懈了一些。 他的伤还未曾完全好,即便昨日吞噬了夜魇,也不过将将压住了体内乱窜的妖力。 这是暂时的,每当体内力量不稳时,他都要吞噬大量的力量用来抑制混乱,只是容起近来实在有些倒霉,诸事不顺下,一时半会,他也只能靠吃掉忠心的下属来勉强缓解了。 想到这里,容起微微撇了撇嘴角,说是忠心的下属,终究还是因为目睹主上吃掉了同僚,而逃之夭夭。 如今一夜之间自断了左膀右臂,容起难得地苦恼起来,他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大片的绿色,思索着往后是否要改变自己的行为,多多地招揽贴心的小孩儿…… 想到这里,容起忽然眼皮一跳。 小孩儿。 因为容起疏忽留下的那个小孩儿,导致一切都重来了的那个小孩儿,如今在哪儿呢? 容起皱了皱眉头,有些后悔起来。 早知道,便不当着云如风的面吞噬夜魇了,如今又得招揽合适的下属,期间各种事情都得自己亲自动手,实在是麻烦得很。 前头不远处便是皇庙了,队伍要从一片树林中穿过去,速度自然地慢了下来,因此不时有侍卫与天师往返着巡视着。 容起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边走过的天师,蓦然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 天师中的女子本就稀少,容起不一会儿便想了起来,那是年轻时的裴璇玑。 他漫不经心地又看向另一个方向。 这边巡视的天师容起也觉得眼熟,他不知道这人的名字,看容貌,似乎是裴璇玑焦不离孟的搭档。 容起心中一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为何是裴璇玑?这个一辈子死咬着他不放的女人,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有过交集吗? 驾驶着马车的车夫,突然听到后头传来了容起的声音。 “停下。” 容起冷冰冰地说道。 车夫一怔,回头想要与容起解释什么。 容起伸出一只手,轻轻向前一弹。 他手中的力量停在了半空中,下一瞬,容起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他从马车上跌落,踩在了一条大河中。 大河波光粼粼,来处宽广平和,去处水流湍急。 容起独自站在河流中间,目之所及皆是高山流水。 他叹了一口气,正想勘破这处幻境,不防脚下突如其来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鱼嘴,一跃而起,试图将他吞噬入腹。 容起堪堪避过,空无一物的天上又飞来一只老鼠,四肢狂舞,企图抠出他的眼珠。 容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身形一闪,避开后又挥手一指,将那老鼠打得飞出极远。 伏击他的竟然是妖怪。 容起实在想不到这些没长脑子的蠢货们能有这份智慧,他飘在水中不住地与水中鱼、空中鼠交着手,寻机找着幻境的破绽。 交手几十个回合后,容起仍然没有发现能从何处勘破这幻境,设局之人比他想象中更强。 他不住地思考着这一切究竟是由谁主导的。 容起可以称之为敌人的人。 阮天正已经死了,他的后人世世代代地倒霉了下去,再也不可能出现第二个阮天正了。 至于其余的因他死去的人,容起甚至记不住他们的姓名。 总不可能是孙三?那个莽夫,即便在誓约的制约下豁出了性命,也没能彻底杀死自己。 这样分心思考的后果,便是内伤未愈的容起被水中那金灿灿的巨大鲤鱼一口咬住了右脚,空中鼠趁机左右开弓,尖锐地前爪划开了容起的皮肉。 鲜血洒在了河水当中,汩汩地水泡不断翻涌,容起暗道了一声不好。 果然,水泡之中升起了一位身着前朝天师制服的男子,手持一把无锋剑,指向了容起。 男子手中的剑,既重,且无锋,外表看着毫不起眼,容起却一眼认了出来。 “阮天正……”容起喃喃道。 这位天师长相与阮天正并不相似,只是他的一招一式,却像极了容起记忆中的阮天正。 容起越斗越心惊,对面那位男子脸上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呵斥道:“你这小儿,既然学去了我的招式,为何却变成了这不人不妖、非人非妖的模样!” 不人不妖、非人非妖。 这八个字,说得容起眼皮一跳,面色也阴沉了起来。 可如今他面对的是前所未有过的凶险场面,容不得他有半点分心。 这古怪男子,联合着一鱼一鼠,将只有全盛期一半力量的容起杀得抬不起头,容起脸上一片冰凉,嗤笑道:“就到这儿吧。” 说罢,他的头发与眼眸慢慢变做浅灰色,露在外头的皮肤也渐渐被羽毛包裹,容起散发出冲天的妖气,身旁浮现出一把白羽,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朝着男子的方向飞去。 男子却不避不闪,笑着自远处飞向容起。 在半空中,男子的身形消失,一只斑斓的巨虎出现在容起眼前。 巨虎携带着滔天巨浪,势若雷霆地攻向容起。 虎是万兽之王,千年虎妖肆无忌惮释放威压时,能让一众妖怪皆俯身垂首,慑于威能无法动弹。 容起此时既然是妖,自然也如此。 他的身体内涌现出令他深恶痛绝的本能,鸟妖的□□在千年虎妖面前噤若寒蝉,让他只能不避不闪地接下这一击。 这是个陷阱,这三只妖怪精心策划,为的就是这一刻。 而容起知道的太迟了。 幻境散去,妖化的容起众目睽睽地站在马车上,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被巨虎张开嘴,一口咬下。 鲜血自巨虎的嘴角溢出,本该被撕咬成两半的容起,却从马车上消失了。 四处皆响起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被临时抽调到这里,须发皆白的老护法惊疑不定地从远处赶来,抽出佩剑指向虎妖。 天师们随着老护法的举动,将容起的马车包围在中间。 为首的老护法没有立即动手,而是颤声对虎妖道:“大妖,方才与你交手的,可是国师容起?” 山君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迟疑道:“什么国师容起,他分明是一只鸟妖,我自个儿与他有些恩怨,你们帮着他作甚?我可不想牵扯到你们。” 山君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传遍了整个队伍,这回除了老护法外,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孙三面无表情地远远看着山君,听着周围的侍卫们震惊地说道。 “你刚刚看到了吗?容起,他竟然是只鸟妖!” “国师容起,竟然是只妖!” 被山君一口咬下,容起却没有死去,马车上只有鲜血,没有尸体。 这只妖,似乎从树林中消失了。 与此同时,宝塔山上,容起的私宅中,却涌起了一阵阵的力量波动。 已经在这里蛰伏了许久的宝珠,抬起了头,看向了眼前的屋子。 果然被李挚说中了。 四只妖怪夜闯金銮殿那一天,白日里,宝珠接到了李挚写来的信。 信中说道,既然上一世容起死后,有保命法阵带他回到二十多年前,那此时,容起说不定也有如同嵇仁一般的保命手段,若是妖怪们一击之后,容起未曾死去,那他一定会回到宝塔山上来。 宝珠接到信后,与三位大妖商议了一番。 最后,妖怪们一致决定,安民祭典当日,宝珠并不参与伏击,而是去往宝塔山,找到容起的私宅,截断他最后的退路。 容起若是动用了这个法阵,说明他已经身受重伤,是最为脆弱的时刻,即便只有宝珠一只妖,也能要了他的性命。 于是这一夜,宝珠仔细回忆着上一世的最后一天,在宝塔山中苦苦搜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 此处虽然从外表看来,与山间其他地方没有区别,但细细感受之下,总觉得里头有许多力量,正在规律地流动着。 宝珠断定,这里便是容起的私宅,她藏在了一旁的树林中,静静地等待着。 一直等到了下午,终于被宝珠等到了。 她扬起了嘴角。 山君、金鳞、鼠婆婆,他们成功了。 如同宝珠猜想的那样。 此时的容起,捂着腹部汩汩流血、可以看见内脏的大洞,艰难地喘息着。 他竟然被三只妖怪逼到了绝境,在京中权贵与天师们面前,展露了自己的妖身。 容起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一回,恐怕要蛰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改头换面的出现了。 先前他姓葛,后来他姓阮,如今他姓容。 容起天马行空地思考着,下一回,他该换个什么身份呢。 伤口处传来的剧痛打断了他的深思,容起低头看去,只见不断有嫩肉自伤口中长出来,又不断地被虎妖留在他体内的妖气所腐蚀,血肉混合在一块儿,在书房当中肆意流淌,不一会儿,地面上便再也没有了可以下脚的干净地方。 而被容起的鲜血所浸染,地上层层叠叠刻画着的法阵一块儿亮了起来,忽明忽暗的光照耀在他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 “早知道便不用血来触发了……”容起苦笑着,伸手在地上画着符咒,试图将地上的血拭干。 这时候,容起似乎听到了前院传来了脚步声。 他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坐直了。 那脚步声不轻不重,脚步声的主人仿佛故意让他听到一般,缓缓地走向了容起所在的书房。 来者是谁? 能找到这里,并且通过法阵允许的…… 是云如风吗? 容起有些伤脑筋,这个小孩儿并不像死脑筋的夜魇,心中有许多自己的小九九。 或许当时他不应该碍着云如风护法的身份,选择吃掉夜魇。 脚步声停在了书房前,这里有一道禁制,即便是云如风,也不能通过。 容起倚靠在墙上,平静道:“有何事,便在门口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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