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葛夫人在台上念诵经文,宝珠在下头如坐针毡。 她既要扬起一脸痴笑,又要克制自己的视线不要老往眯眼男身上看。 终于等到散场时,宝珠已经一身冷汗。 装疯卖傻地回到了住处,宝珠小心地关上了门窗,将赛雪从斗篷下掏出来放在床上。 “你们为何那样?” 万幸,猫妖不喜欢以人身示人,她被宝珠裹挟在怀中,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周围一片嘈杂的哭喊。 宝珠擦了一把额上冷汗,凑近了赛雪,从牙缝中冒出几个字:“我们遇到麻烦了。” 即便将声音压得这样低,宝珠仍旧不放心,她伸出手,在赛雪身上不住地写着字。 赛雪的瞳仁放大又缩小,被毛根根竖起。 “怎么办?” 猫妖气若游丝地说道。 “明天,出去看看。”宝珠写道。 两只小妖坐在窗前等日出,等到太阳终于升起,宝珠把赛雪揣在怀中下了楼。 她们走到一楼时,居住在二楼的老汉正扛着锄头开门,听见声音回头笑道:“起得早啊。” 宝珠心头一紧,战战兢兢地露出了个笑:“天亮了嘛。” “早起早睡身体好。” 老汉笑容满面地结束了交谈,哼着小曲朝城外走去。 宝珠悄悄地尾随在他身后,顶着角楼上若有似无的视线,走出了葛家堡。 葛家堡外的农田上,已经有勤劳的农夫在侍弄庄稼,放眼望去,一派清新的田园景色。 再远一点,便是环绕着葛家堡的一大片森林。 属实看不出有何不对劲。 但此时神经紧绷的宝珠,分明感觉到,自己往外走得越远,角楼上的视线便越阴冷。 而森林中,在她看不清楚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那些原本无害的小生灵,好似转变了性子。 她只得站在森林旁伸了个懒腰,又摇头晃脑地往回走。 “森林里有东西,角楼上也有东西,没办法简单地逃走。” “那我们?” “得想个办法叫天师过来。” “这是妖怪该想到的解法吗?” 宝珠可不觉得叫天师解放葛家堡有何不对。 她围着城墙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做,蹦蹦跳跳地回到了住处。 正巧碰见眼底全是血丝的小满一脸兴奋地开门道:“宝珠,我对葛夫人说的话,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我觉得……” 这大傻牛。 宝珠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房门后,宝珠在房间里不住地走来走去,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赛雪被她晃得发晕,几乎睡着前,宝珠猛地俯下身子,在她身上写道:“你在陈园那样久,可学会了下恶咒?” 赛雪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略懂。” 宝珠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本黄色封皮的小册子,她从小册子上撕下了一页,指着上头秀丽端正的字迹,冲赛雪道:“咒她!” 远在仙渡府的裴璇玑,这两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这几日为了防着妖怪找李挚的麻烦,两位天师教他留在裴府中。 李挚既然住下了,总不能白住,这书生一个脑子,比两个天师合起来还要聪明。 张鹤从雨中捡到他的第二天,李挚便恢复如初,好似雨中那个孤魂野鬼并不是他一般。 因此三人便不时聚在一块儿讨论案子,将那异人寺的规章制度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近几日讨论的是刘雪玉。 刘雪玉前几日死在狱中,死得蹊跷,死前什么都没交代。 早不死,晚不死,偏生在异人寺的大牢中死了。 不用李挚说,两位天师心中都生出了疑窦。 为了这个,昨日裴璇玑便准备要再去一趟陈园找找线索,不防一出门,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大马趴。 摔得她是满眼金星,几乎没爬得起来。 还是张鹤勉强将她从地上拔起来的。 当天师的,既然出门不利,还是不要出门了。 裴璇玑心有戚戚,便缩回书房整理案卷。 她一个人思路不清晰,喊来了李挚与张鹤一块儿讨论。 又让侍从上茶。 侍从端着茶盘,甫一踏入书房,左脚绊右脚向前一摔,一壶茶水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全泼在裴璇玑头上。 坐在她对面的李、张二人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湿。 裴璇玑一抹脸,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面色苍白的侍从捡起地上仍旧完好无损的茶具退了出去。 “小裴,我夜观天象,你最近不宜太拼,还是歇一歇吧。”张鹤看着裴璇玑的脸色,唯唯诺诺地劝道。 裴璇玑沉声道:“无妨!” 说罢,起身要去拿她从仙渡府异人寺弄来的陈年案卷。 这陈年案卷刚拿在手中,不知怎的,裴璇玑手一抖,案卷天女散花般飞了一书房。 张鹤暗叫不好,使了个法决,将书页全部收到了手中。 “前辈,你说得对,还是明天再议吧。” 背对着张鹤,裴璇玑嘴唇颤动道。 “嗳,小的这就告退。” 张鹤油嘴滑舌地说着,跟李挚打着眼色离开了书房。 二人走后,裴璇玑疑神疑鬼地左右打量,最终决定早些上床睡觉。 “一定是太累了。”她喃喃道。 第二日一早,裴璇玑的胸口像是被压上了千钧的大石头。 压得她从梦中清醒过来。 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看到自己胸口站了一头半大不小的猪,正哼唧着。 为什么家里会有猪。 为什么猪会站在她胸口。 裴璇玑艰难地把猪从床上轰下来,抬头看着屋顶上巨大的破洞。 “我是被下了恶咒了吧。”她喃喃道。 虽说女子闺房外男莫入,但天外飞猪这事到底特殊。 张鹤与侍女一块儿从房里把猪往外赶,一边与站在外头的李挚交谈:“这猪怎么回事?” “昨夜大风,有户人家的猪圈被大风刮起,正巧落在……” 李挚越说声音越小。 张鹤也说不出话来。 而裴璇玑站在花园中,一手举罗盘,一手举着无锋剑,迈着四方步,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空中凭空出现了一张黄色的纸,边缘参差不齐,像是撕下来的。 裴璇玑丢下罗盘,哈一声,伸手接住了它。 见到这张纸,一旁围观的李挚脸色骤然一变。 “这是我写过的字帖,竟然被人拿去做法咒我。”裴玄起高高扬起了眉毛。 纸有两页,她翻到背面仔细辨认着上头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念到:“葛家堡,腹部空空的尸首……” 还未念完,黄纸被李挚一把夺下。 “裴天师,线索来了。” 李挚低声道。
第23章 “李公子,你说这是线索?”裴璇玑满面寒霜,“在我看来只觉得有宵小在咒我。” 李挚拿起黄纸,指着裴璇玑的字迹道:“裴天师可还记得?这是你摘抄给我的。” 裴璇玑皱着眉仔细查看,嘟囔道:“这倒没错。” “我曾去过陈园,在它出事那天,这册子便是在那时遗失的。”李挚面不改色地扯谎,“或许正是陈园中逃离的某个人捡到了它。” “那他为何要做这样下作的事情?” “恐怕他此时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不得不引起天师注意。” 这个说法有几分道理,裴璇玑沉默了下来。 “葛家堡这个地方,倒是有些像我们之前讨论的。”张鹤拿着一张堪舆图从书房走来,“此处占地颇大,夹在两省之间,位于江北府与仙渡府交界之处,两边都不好管,倒是能藏得下许多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堪舆图递给裴璇玑。 “这组织的首脑能蛊惑人心,招徕众多信徒藏在深山中,陈园也有人牵扯其中,那人去到葛家堡后方才发现自己被困住了,因而想到要求助天师。” 裴璇玑喃喃自语,越说越觉得有理。 “不过。”张鹤挠了挠头,“这个葛家堡我倒是有印象,似乎是在许多许多年前就荒废了,据说已经陷入了地底。” “陷入地底?”李挚皱起了眉头。 裴璇玑放下堪舆图,去到书房翻找起来。 她找到一个陈旧的案卷,翻到其中一页,示意李、张二人一起看。 “……前往葛家堡除妖,却发现此处坞堡早已陷落地底,地上只余残骸,并未发觉妖物作怪……”张鹤读道。 李挚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颤声道:“莫约有妖法?” “那就是一只极为可怕、极为邪恶的妖怪才做的到了。” 张鹤不留痕迹地打量了面前二人的脸色,试探道:“兹事体大,要上报给总司才好。” “不要!”裴璇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那你说怎么办?” 裴璇玑沉思许久也未曾想出个章程。 “二位。”李挚压低了声音,“仙渡府这处异人寺分司,因着刘雪玉之死,想来二位已经起了怀疑,那不如。” 他伸手指向堪舆图上葛家堡的另一个方向。 “绕过仙渡府,直接向江北府借兵如何?” 裴璇玑与张鹤对视了一眼。 “江北府中……”裴璇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略认得几个人,这也不失为好主意。” “你在哪儿认不得人?”张鹤边摇头边拆她的台,“那便由你决定吧,我俩平级,张某指挥不了你。” “那就这样决定了,这消息此时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仙渡府这回既然没有提前知晓线索,我倒要看看还会不会有人做出杀害证人的事来。” 裴璇玑做完决定,看向了一旁的李挚。 “这几日多谢李公子了,我与前辈离开后,你安心住在裴府中温书就是。” “怎么?天师们过河拆桥,不与我同行?” 两位天师同时一怔。 张鹤道:“马上要秋闱了,你还不好好温习功课,当真要做天师不成?” “有何不可?”李挚一脸认真。 裴璇玑倒吸一口凉气,转身伸手用力给了张鹤一下,怒道:“这下可好,前辈成日的在他面前胡说八道,好好一个秀才当了真!” 张鹤直挺挺地挨了一下,仔细盯着李挚的脸道:“李公子,可不要开玩笑,当天师哪有当官好,你这样聪明的人,不要做傻事啊。” “如今我五内俱焚,莫说温书。”李挚慢慢扬起一抹苦笑,并未将话说完,“总之,李某绝不会拖二位后腿。” 他说着,拾起了裴璇玑方才做法用的罗盘。 只见那罗盘上的指针颤悠悠地转着,不一会儿,便指向了李挚指尖的位置。 裴璇玑又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胸口无力道:“老天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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