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挚同行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三人分开准备,李挚打算在走之前去探望断了腿在养伤的周桓,裴璇玑去仙渡府寻上峰告假。 周宅就在裴宅旁,关于无上至尊的案子,异人寺来人询问了他几回,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因此便周桓作为受害人,彻底从案子中摘了出来。 这回断了条腿,又受了许多惊吓,浪荡子周桓可算是改了性子,每日在家睁眼便是温书,再也不寻欢作乐了。 恐怕也算是因祸得福。 李挚敲开了周宅大门,由侍从引到来到了书房。 他迎着周桓欣喜的眼神坐在了周桓的书桌旁,又笑着捡起了一篇周桓刚才做好的文章,仔细研读着。 “写得怎么样?我觉得这回过后,我像是重活了一回,写的东西都不一样了。”周桓感慨道。 “写得好。”李挚不吝夸奖。 “你都这样说,那肯定是真的了,这回你一定能中,要是这回我也能中就好,我们也能有个照应。” 周桓含含糊糊没说得很明白。 他俩即便成了举人也还要考进士,中了进士再讨论一块儿做官的事也不迟。 两个秀才大言不惭,多少有些不规矩。 若不是谈话方是李挚,这话周桓也是不敢说的。 李挚摇摇头,面上沉了下来。 “好你个李挚,看不上我,觉得我考不上不成?”周桓挑眉,佯做生气。 “你不但能考上,还能做个好官。” 听到李挚这样直白的话,周桓有些不好意思,他摸着头道:“你别笑话我。” 李挚没有回答,拿过纸笔,就着周桓的文章写了许久,又递给周桓:“我猜的题,你若有空便试着做一做。” 周桓接了过来,乐道:“神童猜的题!我得琢磨透了好好写一写!” 周桓还是病号,李挚也有要事要去忙,又聊得几句,便起身告辞。 待李挚走到书房门口,周桓忽然开口道:“这回真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肯定已经没了。” “举手之劳。”李挚摇摇头。 “可你救了我的命,今后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你一定记得使唤我。”周桓诚恳地说着,“李挚,你是个好人。” 年轻的周桓,经历过被同窗打断腿囚禁于地窖后仍旧精神饱满的周桓。 他现在正处在最好的时候,永远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一天会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辞官回到老家,做一只斗败的狗。 被刺痛了般,李挚轻轻眨了眨眼。 “保重。” 说完,李挚离开了周宅。 另一边,裴璇玑来到仙渡府异人寺分司,寻到上峰抱怨事情这样多,如何做得完,她要与张鹤回县里去。 碍着她本人背景不一般,上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和气气地同意了告假,反过来还要哄劝她莫要太辛苦。 裴璇玑在衙门中应了,出了门便与张鹤大骂。 “仙渡府上上下下都是一泡污。” 张鹤连连安抚:“你这不是去找证据了吗,找到了将他们全都给薅下来。” 裴府的侍从们早已将行李准备好,两位天师一回府,裴璇玑骑上了马,李、张二人赶着车便出发了。 葛家堡正在江北府与仙渡府的中间位置,三人预备先去往堪舆图上坞堡所在的位置查看一番,再往江北府走。 出了仙渡府一路向北,便来到了堪舆图上所示葛家堡的位置。 它被一整片森林环绕着。 只是即便装备齐全,三人在进入到环绕葛家堡的森林中时也差点迷失。 若不是罗盘的指针一直稳稳地指向某个方向,在这茂密到有些昏暗的森林中,连一条林间小路都没有,实在难以行走。 车辙与马鞍上皆贴着符纸,为防止中了妖怪的幻术,张鹤甚至还在两边太阳穴上各贴了一张清心咒。 虽然模样滑稽了些,但因此他一眼便看清了前方高耸的大树上,不住飞行的树蝇。 “不止一处,好大的手笔,竟然豢养了这样多的树蝇。”张鹤咋舌。 “若不是被人以血肉恶咒滋养,树蝇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灵物,能蛊惑人心,使人陷入幻境。”裴璇玑在马上对李挚解释道。 张鹤皱眉道:“这样多的话,只凭我们三人,恐怕无法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靠近葛家堡,看来还得先去一趟江北府。” “只能如此了。” 即便心中知晓宝珠此时近在咫尺,李挚心急如焚,也只能赞同张鹤的提议。 于是三人绕道前往江北府。 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越靠近江北府,天气便越干燥,待到进入江北府城下,竟然仿佛已经是盛夏的天气了。 一路上全是形容枯槁的百姓,脸色蜡黄、嘴唇皴裂,摇摇晃晃地在地上捡拾可能有的食物——哪儿还有呢,土地已经干涸龟裂了。 李挚皱起了眉,这些日子以来,第一回对旁的事物产生了关心:“江北府的干旱竟然这样严重吗,为何……” 他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北府。 “偏生仙渡府还日日下雨,我之前也不信呢,两处离得不远,为何会这样。”张鹤面色也凝重起来。 “这借兵一事。”裴璇玑心中惦记着案子。 “先去找此地的异人寺衙门吧。” 或许是因为干旱,江北府城门外的守备们比仙渡府多了一倍,神情也格外严峻,将三人的路引看了又看,方才让开一条进城路。 甫一进城,展现在三人面前的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江北府中的居民似乎并未受到许多干旱的影响,大街上熙熙攘攘,全是忙着生活的百姓们。 即便穿着朴素,但好歹精神头还不错。 这到让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路行到异人寺在江北府的办事衙门,两位天师示意李挚在马车上稍等,他们先去拜码头。 李挚自然同意。 他一人坐在马车上,不时地打量着江北府街上的行人。 这样的灾情,按理来说本地父母官早已上报天听,朝中既要商议如何赈灾,又要计算国库剩余,少不得沸沸扬扬地闹上几个月才行。 这几个月也足以让国朝上下都知晓江北府的灾情了,但他从未听闻过。 李挚收回了视线。 世界的变化越来越大了。 两位天师从衙门出来时脸色都不太好。 裴璇玑上了马,对张鹤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张鹤没有不答应的。 三人掉头来到了江北府上最为繁华的一条街,裴璇玑骑着马左看右看,拐进了一条小巷,终于寻到了符合她心意的安静客栈。 这间客栈并不临街,客人便少了些,只是环境更为幽静。 客栈的小二殷勤地迎了出来,又叫了小工牵马下去好好招待。 裴璇玑财大气粗地包了一间小院,方才踏入园子里,便垮下了脸。 张鹤给李挚解释道:“人是找到了,只是他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李挚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不知这人?” “江北府异人寺副总司,嵇仁。” “你们如何与他说的?” 裴璇玑回过头来说道:“我就找到他,问,嵇叔叔,我这有一件事,关系重大,妖怪作乱已经牵扯众多百姓,你一定要管。” 闻言,李挚隐晦地看了张鹤一眼。 张鹤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嵇仁就跟我笑,说什么好久不见,晚上要请我吃饭,也不说答不答应。”裴璇玑越说越气,“我们若是借不来兵,死伤的百姓岂不是越来越多,当天师的不以斩妖除魔为首任,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回家种番薯不好吗?” “裴天师,异人寺虽管的不是凡间事,但里头都是凡间人。”李挚稍稍劝了劝,话锋一转,“若是今晚嵇仁副总司宴请,还请务必带上我。” 裴璇玑圆脸几乎皱成了一团,长叹一声后点了点头。 果然,嵇仁的帖子不一会儿便下到了他们方才住进来的这间客栈。 傍晚时分,在城中最为奢华的酒楼设宴,请务必赏光。 这定然是要去的。 嵇仁不仅大方宴请,还特地派了马车前来接他们,到了地方后,酒楼中的奢华靡费自然不必提。 李挚绕过一个造景十分雅致的水池,看着清澈见底的水中不住游动着的浑圆锦鲤,想到了今天在城外见到的场景。 朱门酒肉臭。 嵇仁设宴在一个雅致的小包间内,他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是扔进人群中毫不起眼的那一种。 甫一见到裴璇玑,嵇仁便含笑迎了上来:“真是长大了,这般懂事。” “嵇叔叔倒是一直这样。”裴璇玑笑了笑。 临出门前,李挚与她一字一句地商议了许久,即便此时裴璇玑心里再怎么焦急,脸上也是笑盈盈的。 “哈哈,替我向你父亲问好啊。” 嵇仁笑着拍了拍手,外头进来了两个美丽的女郎,怀抱着琵琶,带着温柔的笑坐下。 靡靡之音响起,精致的菜品摆满了桌子。 嵇仁与裴璇玑寒暄了几句,宛如不经意间说起了下午的事:“裴家小娘子,不是嵇仁不想帮,只是近来江北府遭了旱灾,起了灾,这怪事就多了起来,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人手啊。” “嵇叔叔说的我都懂的。”裴璇玑唉声叹气,“只是仙渡府这边也太不像话了些。” “哦,怎么说?”嵇仁笑眯眯的。 “仙渡府中的异人寺,里头有鬼。” 裴璇玑按照李挚的交代,压低了声音,将仙渡府异人寺中总司常年不理事,副总司统揽大权,但许多案子的关键证人总是不明不白死在狱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嵇仁听完后,脸上的神情瞬间换了。 他转头朝弹琴的伎子摆了摆手,让她们全都退了出去。 “此事,当真?”嵇仁收起了笑,眼中闪烁着精光。 裴璇玑立即将自己收集的案卷拿了出来:“嵇叔叔看过便知晓了。” 嵇仁收下了卷宗,不再讨论这件事,脸上又扬起了笑,一个劲地劝着三人多用些菜,多喝些酒。 等到酒过三巡,裴璇玑推脱再也喝不下了,宴席这才散了。 嵇仁仍旧没有提起究竟是否愿意借兵,只是叫来了马车送三人回到客栈。 佯装酒醉的裴璇玑一下了马车便毫无醉意,她看着李挚焦急道:“当真这样说就行了吗?” 李挚今夜也喝了不少,此时眼中却也一片清明:“当真,明日一早我们便走。” “可是。” 裴璇玑还想再问,被张鹤拦住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快些回去睡吧。” 到底夜深,裴璇玑也不好留在外男房间,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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