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忧愁地看向了赛雪所指的方向。 看出了小满的意图,赛雪冷冷道:“你若向前一步,我就挠你个大花脸。” 小满闻言缩了缩头,这个大个子低着头发了一会儿呆后,嗫喏道:“你们早已知晓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赛雪却听明白了。 猫妖想起先前小满又是害怕又是憧憬的傻样,叹了口气,跃上了他的肩膀。 “我们怕你陷得太深。”赛雪深沉地看着不断传来爆破声、惨叫声的远处,“虽然你们牛妖一贯皮糙肉厚,神魂不易受控制,但你那样虔诚,谁知道会不会……” 小满神情黯淡下来,他苦笑道:“这倒也是。” 他们正交谈着,赛雪蓬松的毛发遽然间轻轻飘荡起来。 似乎有一阵风,吹过了两只远离战场的小妖。 “哪里来的风呢……”赛雪不解道。 悬光之阵破除了葛家堡中的一切幻想,如今拥有真实感触的小妖,不应当在沉闷的地下感受到微风才是。 小满驮着赛雪小心朝着下风口走了几步。 满地都是蚁室倒塌的废墟,轻易地,两只小妖透过重重障碍,看到了葛家堡中现在唯一残存的蚁室。 葛夫人小院的位置,稀稀拉拉爬了几只工蚁的球体上空,十几个天师正在结阵。 他们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眼眶中一片白茫茫,口中不住喃喃着什么。 以他们为中心,似乎形成了一个漩涡,撕扯着一切。 一张赤红的网,在晦暗的念诵中形成。 “这是什么……” “他们这样厉害,方才怎么不展示呢……” 小满与赛雪看着远处,隐隐约约地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而离得更近的宝珠与李挚,更是直面这强大法阵的威能。 他们看得比赛雪更为清楚,知晓天师们并非不肯展示法阵,而是此阵需要细致的准备。 赢姬与葛夫人龟缩在蚁室中,工蚁们如同傀儡,天师们彼此之间互相掩护着,细微的动作,蚁后无从得知。 直到此时。 宝珠眼中倒映着法阵的红,轻声道:“这个阵法有什么作用呢。” “来这儿的路上我听闻天师们的意思,是想要将葛家堡中的贼首一网打尽。”李挚细细给宝珠分析,“或许是要将蚁后与葛夫人一起禁锢在法阵内。” “可蚁后会这样作罢吗?” 宝珠说着,回头疑惑地看着李挚,她的发梢被劲风吹起,胡乱地飞舞着。 李挚凝神看向前方。 蚁后会这样轻易的作罢吗? 天师们自踏入葛家堡后,除却个别不走运的受了些伤,既没有减员,也没有遭受顽固地反抗。 赢姬仿佛放弃了抵抗,缩在蚁室中等死。 这样大的一处巢穴,竟然要拱手让人了不成,葛夫人为何不出面呢? 宝珠与李挚默默看着。 天师们手中的法阵愈发具象,不剩几只的工蚁似乎受到了法阵的影响,行动也僵硬起来。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天师们脸上的神情也不再紧绷,狂风席卷了整个巢穴,一切属于罪恶的存在都要被摧毁。 就在此时。 巢穴中仍然神智清明的人或妖,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叹息声。 “赢姬,对不住了,诸位,有缘再见。” 那声音一开始像葛夫人,而后慢慢变成了古怪的少年音。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闪光过后,天师们围攻许久、处在法阵笼罩下的蚁室,从里头被打破了。 这间神秘的蚁室暴露在众人眼前,宝珠看到整间蚁室,都被人用暗红色的涂料画满了恶咒。 她甚至认出了这恶咒的用途。 不久前,有一位丧女的妇人将仇人身上绘满了恶咒,献祭给有灵之树。 不再高傲的赢姬抱着几乎要撑破的腹部,张嘴尖叫着,瘫坐在诡谲的恶咒之中。 她面容既扭曲又怨毒,抬着头,仿佛在看着夜空。 又或许是夜空下的某个存在。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众人的眼睛只来得及瞥见这些信息。 在视线尚未来得及看见的空中,一道如同飞羽般轻盈的符咒,穿过鲜红的法阵,稳稳地落在了赢姬的额间。 饱食终日的蚁后那被妖力几欲撑破的腹部,骤然间炸开。 宝珠感到眼前一花。 世界像是她变得耳聋一般静了下来。
第28章 工蚁们既是辛勤的筑巢者,又是赢姬的食物。 这只居住在地下,由诸多工蚁们供奉着的蚁后,经由许多年岁的积累,不知吞噬了多少由凡人与妖怪转化的工蚁。 她本就拥有蛊惑凡人与妖怪的神魂的能力,让生灵们自愿为她奉上一切,让自己获得了无上的权势。 赢姬吃下了工蚁的一切,世俗的财富、肉身的力量,修行的妖力。 她的腹部鼓胀,既有未孵化的卵,又有长久以来积攒的力量。 这力量也让她心安理得的、永远停留在这个由她掌控的巢穴中。 而赢姬吃得太多,太过臃肿,一日大多时间都在消化,有人在她身边为赢姬打理着一切。 赢姬有着最为虔诚的信徒。 直到今日。 赢姬最为虔诚的供奉者放弃了她。 她庞大不便移动的躯体在符咒的作用下一寸寸皲裂,那几乎将她撑破的力量失去了盛放的容器,向着四面八方逸散开来。 狂风骤雨一般的力量,摧毁了最后几处矗立着的蚁室。 天师们毫无防备之下,迎头被这精纯原始的力量冲击,已经有了具象的法阵霎那间消散,法力反噬下,无人还能保持站立。 赵甲从空中跌落,抑制不住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他勉强擦了擦,抬头看向悬光之阵中的五个光柱。 其中之一,相较起来明显黯淡了许多。 赵甲转头看向张鹤,讥讽道:“方才破阵而出的那人,恐怕张天师相熟吧。” 张鹤头昏眼花,双手撑在膝盖喘息着,闻言反驳道:“我不过一个乡野天师,可不敢与哪位大能相熟。” 嘴上这样说着,张鹤心中的讶异丝毫不比赵甲等人少。 仙渡府中有鬼,这是前往江北府借兵前他就知晓的事情,只是张鹤万万想不到,这鬼竟然连藏也不藏,当着一众天师的面使用符咒。 张鹤看向洞开的蚁室中,如同烂泥一般的蚁后。 她被遗弃在这里,她的身体宛如被抽去了骨头,一寸寸地融化,糊在蚁室内诡异的恶咒上。 原本被她吃下肚去的那些力量,充斥在巢穴中,而后渐渐地散于天地之间。 在场的天师们伤得不轻,赵甲揉着胸口,指挥着还能行动的同僚将伤得重的拖在一处,他皱着眉,叹道:“到底主犯给跑了,嵇总司那边……” 江北府的天师们闻言,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 张鹤担忧地抬头看着光柱,怀揣着沉沉心事,说道:“外头现在有两位难缠的主,嵇总司那边会不会?” “安心吧,若是嵇总司都败了,我等还有什么好说的,等死便是。”赵甲一边回答,一边指挥他,“张天师,你带几个弟兄一块儿搜一搜东边,以免有什么遗漏。” 张鹤擦了擦脸上的灰,点头应了。 他与几个状态还不错的天师们朝着东边走去。 一番恶战后,巢穴中原本整齐的蚁室只余残垣断壁,放眼所及皆是暗红色,瞧久了只觉得心中烦闷。 张鹤又抬头看了看光柱,江北府的天师们对他们的副总司信心满满,但到底他没有与这位嵇总司相处过,不知他究竟修为有多深。 也不知裴璇玑有没有将自己稳妥地藏起来。 他长叹一口气,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毕竟此时身处葛家堡下,如何思虑也无用。 张鹤与其他几位天师打了个招呼,大家分散开来,他凭借之前的记忆慢慢摸索到与李挚分别的地方,左顾右盼了一番,却没有见到李挚的踪迹。 不应该啊,这里离战斗的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书生那样机敏,身上又有许多嵇仁赠与的符咒,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张鹤眉头微蹙,小声呼喊道:“李公子,我老张,你在哪儿?” 如此反复呼喊了几遍,才听到废墟中隐隐约约传来了动静。 张鹤连忙赶去,透过缝隙一瞧,似乎看到了李挚的衣裳。 他手忙脚乱地一阵清理,终于将压在书生身上的重重障碍扫清,露出了他的背影。 李挚以保护的姿势趴在地上,遮掩着身下。 张鹤小心地伸手想要将他扶起。 正在他的手将要碰到李挚之时,李挚忽然一动,反手抓住了张鹤的手腕。 “张天师,我有一件事,请求你帮忙。”李挚颤声道。 张鹤抿了抿嘴,轻声道:“你先说什么事。” 李挚抓住张鹤手腕的那只手缓缓松开,他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小心地展露出他所保护的存在。 一只一动不动、半边身子染着血的狐狸。 张鹤倒吸一口凉气,赶忙直起身子左右查看。 见一块儿搜寻东边的天师们并未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才又俯下身子。 “你要我帮你在一群天师眼皮子底下放过一只狐妖?” “她从未做过恶,更与蚁后没有半点关系。”李挚声音发颤,不知是疼还是慌,“异人寺也不是见妖怪就杀,对吗?” 张鹤头疼道:“道理是这样没错,可她出现的时间地点都不对,这里刚刚有一只大妖陨灭,死前没有留下半句话。” 越说,张鹤的声音越低:“嵇仁可不是好相与的。” “张天师。”可张鹤所说的,李挚半点也没听进去,他双目赤红,字字啼血,“你有没有想要保护过什么?” 张鹤愣住了。 这样一个书生,看上去舒朗和煦,实则身有铮铮铁骨。 也是这样一个书生,在张鹤面前弓起背脊,低声请求。 又看了一眼穿破蚁巢的光柱,张鹤捏了捏拳头,取下自己身上的褡裢递给李挚。 “把她装进去,妖气不会外泄。” 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天师,张鹤有些紧张,眼神四处扫视,见李挚一脸珍视,艰难地从地上抱起那只失去意识的狐狸,他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是因为她!” 李挚雨夜在陈园门口徘徊是因为她,裴璇玑收到葛家堡中的线索也是因为她。 “原来如此!”这段时间李挚的种种行为总算有了解释,张鹤恍然大悟,“李公子,你竟然!竟然是个痴情种!” 像李挚这样的书生,往后应该理所应当地成为一个放弃七情六欲的政治动物,这才像是他要走的路。 “你怎么会?”张鹤又问道。 没有得到李挚的回答,却也不耽误张鹤不合时宜的小嗜好,他不经意间窥见了旁人见不得光的另一面,蠢蠢欲动地想要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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