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他!”张鹤恍然。 许多年前已经死去的阮尚书,隔着这些年岁,似乎有又与如今的案子扯上了关系,原本已经疑云重重的葛家堡,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中。 “你们都没有看见,但我见过嵇仁与那只妖怪交手。”裴璇玑大胆猜测,“那妖怪速度极快,出手狠辣,肉身坚硬,像是披着一层铠甲。” “我怀疑,他就是百年前那只蛇妖。”
第30章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与嵇仁交手的那只妖怪是百年前的蛇妖,除了地方志与异人寺卷宗上的三言两语,只剩见过那只妖的裴璇玑的怀疑。 蛇妖出现的时间与今天隔得太远了。 更何况,即便确认了就是卷宗上的那只蛇妖,那他重返葛家堡也不是奇事,似乎也并不足以解开整个案子的谜团。 李挚道:“单单知晓这一点,似乎无甚用处。” 张鹤也接着道:“是了,你若带着怀疑去找,卷宗中可不止这只蛇妖,天师行事,最忌讳胡乱猜测,讲究一个真凭实据。” 可这样久远的事情,要从哪里得来真凭实据。 他们俩都这么说,裴璇玑有些泄气,沮丧道:“我就是觉得葛家堡的案子蹊跷极了,里头牵扯的东西很多,为首的一人一妖又跑了,难道他们从此便不会再作案了?受苦的只会是凡人。” 说着,裴璇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她咬牙切齿道:“想着这等妖怪还要逍遥法外,我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只恨自己修为浅薄,不能提剑将他们杀光。” 裴璇玑心中对妖怪的恨意,因为与李、张二人已经相熟,无遮拦地展现了出来。 她这样憎恨妖怪,若是被她知晓现在与她不过数墙之隔的地方,有一只狐妖正在四仰八叉地在床上酣睡,也不知会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张鹤趁她不注意,跟李挚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挚收到了张鹤眼神中的担忧,垂下了眼眸,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在裴璇玑眼皮子底下打机锋。 多亏裴天师满脑子都是降妖伏魔,见自己抛出来的一个论断被他们否决,又说起自己的另一个想法来。 “我这回去嵇仁那儿,本就做好了准备,或许他会敷衍我。”裴璇玑开始叙述她与嵇仁交锋几次得到的信息,“没曾想他会这样敷衍我,一开始,他就问我,在异人寺过的还好吗……” 裴璇玑踏入异人寺,被侍从指引到嵇仁常年办公的厢房中。 她进门时,嵇仁正皱着眉,端着茶在想些什么。 裴璇玑注意到,他手上那杯茶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 江北府虽然天气燥热,可异人寺衙门中处处阴凉,嵇仁这般年纪的男子,没有喝凉茶的道理。 可见他心中有事,反复琢磨起来,便忘记了其他。 直到裴璇玑出声唤他,嵇仁才将将回过神来,他放下手中的凉茶,叫来侍从给裴璇玑上茶。 “今年的新茶,我喝着还行,只是恐怕不如你在家中喝惯的。”嵇仁一脸看小辈的慈爱神情,关切说着些长辈该说的家常话,“在异人寺这几个月可还习惯?要我说,姑娘家在外头摸爬滚打,到底还是太辛苦了。” 这话裴璇玑不知听多少长辈对她说过,心中不忿早已被磨平,只淡然笑道:“不辛苦,我爹说了,姑娘家建功立业是好事。” 嵇仁呵呵一笑,并未对裴璇玑的话有所反应,又问了她在江北府生活起居可还适应,若是府上侍从有不好,让她尽管与嵇叔叔说。 裴璇玑又敷衍了几句,嵇仁便低头端起了茶,有了送客的意思。 这下裴璇玑坐不住了,出声问道:“嵇叔叔,你唤我来,不是因为案子吗?葛家堡的案子可有了眉目?这事与上回我跟你说过的仙渡府那儿的异人寺分司可有关联?” 她一发问,嵇仁脸上的笑便挂不住了,他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裴家小娘子,你究竟有什么证据,说葛家堡的案子,与异人寺有关呢?” 裴璇玑被问住了,一肚子腹稿卡在喉咙中说不出口,只磕磕巴巴地反复说道:“嵇叔叔,你看了我拿给你的卷宗,上回我们也谈过这回事……” “哦。”嵇仁皮笑肉不笑,“那我何时曾有提及,这案子与异人寺有关呢?我答应你前去除妖,不过出于天师的大义,为了百姓。” 他这样大义凛然的模样,让裴璇玑一愣。 可再回想起他们之间的谈话,嵇仁滴水不漏,确实没有一句有关于内鬼如何如何。 “或许你对同僚有些误解,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嵇仁摇了摇头,又说起了软话,“不过这个案子,确实算你大功一件,我会如实向总司们汇报你的功劳,不会让旁人占了去,裴家小娘子便安心待在江北府中住上一段时间,嵇叔叔好好招待你,且安心等一会儿。” 说罢,不论裴璇玑如何强调自己不为功劳,只求真相,也不再回答她。 裴璇玑无法,只得提出要求,要去瞧一瞧江北府历年来存下来的卷宗。 “学习前辈们的经验。”裴璇玑硬邦邦地说道。 这件事嵇仁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便遣人送她去看卷宗了。 “然后我看完卷宗,发现了那一条,又去找来了江北府的地方志,再然后就回来了。” 裴璇玑将自己与嵇仁的对话,嵇仁脸上的表情、行为举止都说给李、张二人。 而后她又总结道:“我怀疑嵇仁其实认出了葛家堡中你们说的那葛夫人,他原本是想着要拿这件事去换个总司当当,但认出葛夫人后他就变卦了,或许那人他也惹不起,要不就是那人能给的利益比他将内鬼上报来的要多。” 张鹤之前与李挚的猜测也是这样,他不由得对裴璇玑有些刮目相看。 虽说言行举止尚且稚嫩,但看人看事的眼光倒是有些准。 “裴天师说得有理。”李挚也赞同道。 见自己的观点终于得到了认可,裴璇玑咧嘴一笑,兴冲冲地说道:“我倒要看看异人寺中有谁是嵇仁也不敢得罪的,难道是仙渡府副总司、总司?更厉害一些的,总不可能是异人寺七护法吧?” 她说得来了劲,就要掏出纸笔往家里写信:“我要写信回去问问,打听打听有这些人里有谁举止怪异。” “小裴不可!” “裴天师再想想。” 张鹤与李挚同时出声制止。 张鹤苦笑道:“刚刚还夸你,你说说看,这些人里嵇仁得罪不起,你家中长辈又能随意得罪了?还是那句话,虽说思路很对,你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又拿什么去说服长辈动用家中关系帮你?” “莫要打草惊蛇。”李挚言简意赅。 “是了。”裴璇玑一时热血上头,被阻拦后清醒了一些,“我不过才在异人寺做了几个月,家里哪里会信我。” 她对嵇仁说家里如何支持自己,是不是骗人的,裴璇玑自己心里清楚。 甫一想通,她颓然地坐了下来,喃喃道:“难道我们只能等吗?真相、若是得不到真相,就由得那些怪物作恶吗?” 张鹤与李挚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接话。 张鹤想说,其实他做了这么多年天师,很多案子也就无声无息的结了,并不是努力查案,就能得到真相。 但瞧着裴璇玑的模样,到底把话咽下去了。 一番谈话下来,已经月上树梢。 李挚害怕宝珠还未醒来,回院时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她。 只是他刚刚伸手想去推动房门,就听到床上传来了宝珠的声音。 “你去了这么久,你们都说了什么?” 宝珠醒来后,因为不想起床,任由油灯熄灭了,屋里黑洞洞的,她赖在床上发着呆,终于等到了李挚回来。 此时莫约是她活了两世最为脆弱的时候。 每天,身上每一寸筋脉都疼痛不已,因此被困在这间小院中无法自由行动,一切事物都要依赖李挚帮忙。 她对李挚的依赖从未如此强烈。 这种依赖无关乎情爱,只是若是最脆弱的时候,身旁能有熟悉的存在,多少能提供一二分安全感。 她选择性地遗忘了不久前自己曾立下的豪言壮志。 刚刚重生时,她说要离开李挚,再也不与他相见。 但此时李挚不过在她醒来的一刻钟内未曾出现,便让她焦虑不安。 听到李挚推开小院大门的那一刹,她低落心情顿时昂扬起来。 他与天师们讨论了什么?有没有跟她有关的东西?裴天师知道她的存在吗? 宝珠脑中闪过许多念头,她在黑暗中扬起了头,期盼地看着李挚。 反正自己是狐狸样子,房间里又黑,李挚看不见,宝珠不想掩饰。 看在李挚的眼中,便是这样一只眼巴巴看着他,翘首以待的可怜狐狸。 她明亮眼中袒露的情绪那样分明,李挚从中得到的欢愉胜过凡世间的一切。 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慢慢走到床前坐下。 “我们说了很多。” 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渐渐地,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内。 李挚慢条斯理地跟宝珠说着话,将裴璇玑发现的事情一一讲给被困在房中百无聊赖的狐妖小姐听。 这时候就显出来物种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 李挚说着凡人之间复杂的勾心斗角,百年之前被记载于纸上的恩怨情仇。 宝珠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里,她从葛家堡中逃脱后,对主谋后续作不作恶不甚感兴趣,她是妖怪,能出于本心关心一番身边的友人,已经是最良善的狐妖了。 狐妖小姐好奇的点在于—— “阮尚书,这尚书究竟是什么官?很大吗?若是跟大学士比的话哪个大?”宝珠发问。 “本朝大学士为阁臣,品级与手中职权,均大过尚书。” 李挚耐心答道,又举一反三,给宝珠一级一级的解释本朝官职结构。 “哦,大学士官大就好。”宝珠美滋滋地说道。 李挚失笑,正以为自己后半截话白说了,又听得宝珠总结道:“但尚书已经是很大的官了,竟然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真不知这阮尚书遭遇了什么。” “的确。”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宝珠回想起方才李挚说的话,又找到了令人疑惑的点。 她道:“裴璇玑究竟是何出身?她家里人是做什么的?” 李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并不知晓,只是曾经听闻京城曾有一女天师,修为深厚,姓裴。而边关还有骠骑大将军,姓裴名擒虎。” 宝珠一愣,连连摇头:“擒狐,好好一个大将军取个这样的名字作甚,好生不吉利。” 说罢,她后知后觉又反应了过来,啊了一声道:“裴璇玑是骠骑大将军家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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