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你们面前现身过吗?”宝珠插话,“他原形是什么妖怪?” 这话说的,几个村汉都有些不开心,小声反驳道:“河伯自然是神仙,怎么会是妖怪。” “你们都说他是神仙了,既然不是妖,真神现世,为何还不上报?”裴璇玑厉声道。 几个村汉不敢做声,你看我我看你。 这河伯,村民觉得他是神仙,他就是神仙,若是上报异人寺,上头派了人下来,不说会不会将河伯剿灭,万一将河伯供奉起来,移居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们这些受河伯庇护的村子岂不是大大的损失了。 当然这些小九九,当着上头来的天师,他们是不敢说的。 裴璇玑见再问,这些村民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自己身体也未曾恢复,褡裢中只有几张昨日烤干的符纸可用,心中焦急不已。 此时这几个庄稼汉见时辰不早了,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就要抬着轿子绕过她们往前头走了。 裴璇玑说服不了他们,正哑口无言时,她身后的宝珠伸手将唢呐师傅一拦,问刘父道:“河伯见过你女儿吗?” 刘父一愣,连连摇头:“河伯只是现身问我们要妻子,并未指定要谁。” 宝珠笑笑,冲着轿子扬了扬下巴,说道:“那你们把女儿带回去吧,轿中换个人,想来也无所谓。” 这下,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宝珠身上,连坐在轿子中的刘小妹,都偷偷掀开红盖头,撩起帘子看向外头。 刘父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什么,宝珠倏地抡起拳头,砸在一旁的树上。 碗口大的一棵树,嘎吱一声,应声而倒。 “我不说第二回。”宝珠不耐烦道。 娇俏可人的宝珠,面无表情地锤断了一颗碗口大的树。 一时间,几个村汉都闭了嘴,刘家哥哥做主,掀起了帘子,把刘小妹从轿子里背了出来。 宝珠又道:“她的红盖头、嫁衣,都借我们用一用。” 刘小妹乖乖地背着人,将东西脱了下来,刘家哥哥也脱下衣服,盖在小妹身上。 “你、你还有你。”宝珠指了唢呐师傅,刘家两个哥哥,“这几个留下,其余地带着女儿回去。” 几人唯唯诺诺地再不敢多说一句,都听话照办。 三言两语,宝珠便把事情处理完了,她见裴璇玑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也不解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们凡人办事,当真好繁琐,我早想说了,明明你这样厉害,为何总想着要靠嘴巴去说服别人。” “可总要教他们知道道理,以理服人才好。”裴璇玑犹犹豫豫地说道。 “什么是理,拳头大就是理。” 宝珠伸出手,握紧了在裴璇玑面前晃了晃。 裴璇玑失笑,低声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在讣遐村中,你那个娇娇小姐的样子倒是扮得好,与现在完全不同。” 宝珠叹道:“我演了很久,久到自己都以为那就是我了,其实如今才是真正的我。我生来是妖,我不一定就要学凡人的举止。” 要说妖怪生而有灵智,宝珠如今并不这样认为了。 宝珠感慨了一会儿,见裴璇玑站在小轿前一动不动,奇道:“你还不上去呢?” 裴璇玑也奇道:“不是该你上轿吗?” 两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争辩了几句,谁也不愿意做轿中那个,都要在外头,方便第一时间动手。 三个村汉见两位大人就要为了谁上轿吵起来了,都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不过,到底唢呐师傅走南闯北的,见识多一些,壮着胆子劝道:“两位大人等一等呢,河伯今日娶地可不止一位妻。” 话音未落,远处果然传来了唢呐声。 待到哭丧着脸的送亲队伍走到了几人面前,裴璇玑不等谁开口,一拳砸断了另一颗碗口大的树。 唢呐声瞬间哑火。 裴璇玑如法炮制,将新来的新娘子赶了回去,留下了轿夫、嫁衣与红盖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英勇地将嫁衣往身上一披,钻进了各自的轿子中。 裴璇玑凶巴巴地指挥道:“就把我们送到你们原本要送去的地方,坏了我的事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是,不敢坏事。”村汉们点头哈腰,半点不敢多嘴,生怕惹了裴璇玑不痛快,被她一拳打断了脖子。 裴璇玑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往后头一躺,圆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两顶小轿在路上走着,两把唢呐吹着,四个轿夫不再哭丧着脸,只是一脸忧心忡忡。 因为小河水位暴涨,渐渐的,他们来的这条小路被河水没过,村汉们的脚踩在了浑浊的泥巴中。 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轿夫们便抬着两位新娘子走到了再也无法往前走的地方。 前面原本的路已经化为了一片汪洋,他们停了下来,唢呐仍旧在吹着,而河水深处也似乎隐隐传来了回应声。 轿夫们高声道,某家幸得嫁女给河伯。 河水中的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 咕噜噜的,先是河中央处不住地往外头冒着泡泡,紧接着河中一空,几只小妖怪,捧着丝竹管弦,吹拉弹唱地从河中浮现。 “河伯今日娶新妇,新妇貌美又持家。待到嫁与河伯家,生上许多胖娃娃。” 小妖怪唱得荒腔走板,词又粗俗直白,听得轿子中的裴璇玑直撇嘴。 这几个小妖都是鱼妖,为了震慑村民,故意只变了半个人,鱼头人身的,骇得几个村汉不住地哆嗦。 他们围着两顶小轿唱了半晌,唱到村民面色发白,嘴唇都在颤抖方才停下。 其中一只鱼妖摇头晃脑地说道:“把新娘子留下,你们回去吧。” 几个村民都吓坏了,应了声,放下轿子便撒丫子朝回跑。 见村民们被吓得不轻,鱼妖们嘎嘎直乐,愉快地又围着轿子开始唱歌。 “今日河伯娶新娘,明日新娘生小娃。生了一个再生俩,生下一群小娃娃。” 什么狗屁不通不押韵的词,裴璇玑听得眉头大皱,恨不得立即叫这群不通文墨的乡下妖怪闭嘴,她手中飞快地画着符咒,只等有人来掀帘子,便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鱼妖们没有敢帮河伯掀帘子的,愉快地唱了一会儿歌后,抬起两顶小轿,又钻回到水中。 两顶小轿,在水中穿梭着,坐在轿中的两位女子,神奇地没有浸湿,她们听着前后抬轿的鱼妖们在水里哇啦哇啦的唱小曲,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似乎他们进入到水中后,嘴中说出来的话,岸上的生灵们就听不懂了。 莫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鱼妖们抬着两位新娘从水中浮了出来,宝珠与裴璇玑只觉得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她们似乎被抬进了一个山洞中。 鱼妖们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将两顶小轿放下,粗声粗气道:“河伯大人晚上才回来见你们,先在这儿待着吧。” 说罢,也不管新娘们听不听话,他们又哼着难听的曲子,蹦跶着回到了水中。 “鱼儿要吃草,鱼儿也吃肉,凡人们供奉,鱼儿草和肉……” 唱道最后一句话时,鱼妖已经钻进了水中,只留下一串咕噜噜的声音。 一会儿功夫,两位新娘子周围便静了下来。 宝珠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便小心翼翼地撩起了一点帘子,观察着外头。 看了一会儿,她惊讶地出声道:“裴七,快出来呀。” 说罢,宝珠将嫁衣脱在轿中,走出了轿子。 她与旁边探出身的裴璇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光线昏暗的山洞中,十余位女子呆坐在荧光闪闪的绿色水藻之中,即便听到了宝珠的惊呼,也没有回头看她们一眼。
第43章 这是河边一个颇大的山洞,山洞的入口上有藤蔓垂下,下被水掩盖,旁人若是没有指引,轻易无法进到里头来。 并且由于最近河水水位暴涨的缘故,山洞有一小半也淹在水中了,宝珠与裴璇玑坐的小轿,就被鱼妖们随意一放,此时水已经浸湿了轿子的底。 而宝珠与裴璇玑眼前,有十几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呆若木鸡地坐在水藻之中,她们身下的水藻十分茂盛,长成一团团的,星星点点地闪着光。 这些女子保持着出嫁那日的穿着打扮,好似她们的生命就停止在了那一日。 宝珠小心翼翼上前,试探她们的反应。 她本来心中不报什么希望了,可没想到最靠近洞口的那几位女子还有些反应,宝珠伸手在她们面前挥舞,有的还能眨眨眼。 只是是越往洞里走,女子便越麻木。 最里头那位,想来是河伯娶的第一位妻子,按照村汉们的说法,她来到这儿,已经过去了五年。 宝珠俯下身,凑近观察着她的脸。 看了一会儿,她招手对在山洞中转悠的裴璇玑招手道:“裴七快来看啊。” 裴璇玑连忙过来,也去瞧河伯的第一位妻子。 “怎么感觉她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裴璇玑吃惊道。 她们面前这位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双眼无神,可脸上的肌肤柔嫩细腻,脸颊鼓鼓囊囊,带着些许稚嫩。 五年时间过去了,女子没有丝毫的变化,仍然是少女模样。 宝珠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手指得到的触感与真人无二。 可她仍然觉得有些不对。 “我觉得她身上。”宝珠又指了指这一排的女子,“还有她们身上,隐隐约约有妖怪的味道。” 狐妖嗅觉灵敏,这山洞中到处都充斥着那只妖的味道,像是划地盘一般,霸道极了,按说妻子们身上沾染上河伯的味道也正常,但—— 宝珠就是觉得格外的别扭。 “我总觉得那股妖气,就是从她们身上传来的。”她纳闷极了。 “裴七,你说话啊。”宝珠转过头,想听听裴璇玑的想法。 却发现裴璇玑此时面色大变,再听得仔细些,还能听到裴天师牙齿咯吱响的声音。 宝珠吓了一跳,连忙谨慎地扯了扯裴璇玑的袖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裴璇玑颤声道:“我无事。” 说罢,她走上前去,仔细拂过女子身边的水藻,凝神看向她们的腹部。 这一看,让她看出了另外的不妥。 裴璇玑皱眉道:“这些水藻,怎么跟她们长在一块儿了似得。” 宝珠伸长脖子一看,哎哟一声道:“这,那河伯用了什么妖法,把妻子们种在水藻上了。” 是了,河伯的妻子们之所以神情呆滞,对外界毫无反应,又五年未曾衰老,是因为那妖怪把她们当做葫芦一般,统统种在了水藻上。 她们的下身被水藻缠绕,靠这水藻输送养分,维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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