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魇认出了眼前的三位对手,也察觉到了与之前相比,他们的实力增长得十分夸张,攻守之间极有章法,即使合起来无法奈何自己,可自己也不能短时间内,立即将其中某一个击毙于掌下。 夜魇心中涌起了万分的不甘,同为世间的生灵,为何妖怪想要在修为上更近一步,除却靠日积月累外,全是些极刁钻艰难的路子,而凡人们,只要有悟性、有天赋,短短一二十年年,就能修得妖怪们百年才能得来的力量。 这就是主上要求他们不要与天师争斗的原因吧,夜魇心中长叹,晓得这一回,他辛苦看守的牧场只能放弃,心不甘情不愿下,他心中生出了一个此前从未有过的念头。 他们不断退缩之下,他的主上,可还好吗? 夜魇这样想着,身形一顿,猛地脱离了战斗,在宝珠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时,消失在了山林间。 宝珠身子一晃,想要去追,被李挚眼疾手快地拦住,倒在了他的怀中,她身上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伤痕,李挚瞧在眼中,即便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也心疼极了。 “此妖极强,你单独对上他,不是他的对手。”李挚皱着眉,面上十分凝重,“上一回,我们三人在仙渡府外遇见他时,他也是战了一会儿,立即撤退。” 裴璇玑接话道:“似乎是特意不与天师交手一般。” 李挚点了点头,疑道:“他是妖怪,为何不愿伤害天师?” 宝珠也不明白,但她此时牵挂着朋友,要李挚扶着她去看小满。 算盘为了方便,已经破罐子破摔地变成了人形,见两位天师过来,怀抱赛雪,讪讪拱手道:“若是城中相见,还请天师们行个方便。” 李挚与裴璇玑自然同意,宝珠见小满已经有气进有气出,但赛雪在算盘怀里一动不动,惊呼道:“赛雪怎么了?” 算盘冲她招了招手,两只妖怪背着天师们低声咬耳朵。 宝珠听完后,五味杂陈道:“原来如此。” “也不知道赛雪会如何。”算盘长叹。 “她会好起来的。”宝珠摸了摸赛雪的头,笃定道。 她语气太肯定,让算盘一愣。 见他们都聚在了一块,张鹤便独自去查看林间的树蝇。 这块空地往后,越往里走,树蝇便越密集,嗡嗡嗡地、无头无脑地乱飞着。 张鹤吓出一身冷汗,又多往身上贴了几张符咒。 又往里头走了一段路,许许多多颗大树,与他们树根下裸露的尸骸出现在张鹤眼前,他的瞳仁一缩,在正中间最大的那颗树下,发现了一个熟人。 茫然张嘴的嵇仁,剖开的腹部中刻上了怨毒的恶咒,大树的根部缠绕着他的身躯,不断地从这位曾经的强者身上汲取着力量。 张鹤站在看不到头的大树之间,阴毒的怨气与血腥气环绕着他,他的背脊阵阵发凉,叫他忘了呼吸。 他的声音传来了裴璇玑的声音,她不赞同道:“你不该一个人过来。” 过了许久,张鹤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艰难道:“这样多的树蝇,他们的本体应当已经妖化了,树妖在哪儿呢?” 裴璇玑不安地移开不由自主看向嵇仁的视线,在大树之中找寻着。 半晌,她轻声道:“那里。” 裴璇玑指向半空中。 张鹤抬头,看见半空中吊着一个巨大的树笼。 树笼外头刻画着数不清的法阵,里头像关牲畜一般,重重叠叠关着许多已经化形的树妖。 它们似乎不会动、不会说话、没有神智,留在它们身上的,只剩饥饿的本能,让它们操纵着树蝇,漫山遍野地找寻着一切可以下肚的食物。 张鹤茫然道:“是谁在豢养它们,他想做什么。” 裴璇玑无法回答,跟上来的宝珠与李挚也停下了脚步。 他们一起抬头看着笼中的树妖,心中都生出了无尽的疑惑,似乎有一个阴谋被从头至尾地串联起来了,谜底摆在他们眼前,众人却看不到谜面。 在他们愣神时,几只纸鹤,穿过重重困阻出现在了裴璇玑面前,她接过纸鹤,回过神来道:“我姑姑说,她要亲自过来一趟。” 说罢,裴璇玑略带歉意地看向宝珠。 宝珠领会到了裴璇玑的意图,满不在意地挥手道:“无事,我们是妖怪,出现在这里确实说不清,我跟我的朋友们先走。” 宝珠拉着一言不发的李挚退到一旁,背着天师们的视线,拉下他身子,狠狠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你们小心些,我先带着小满回去。” 李挚脸上终于缓和了一些,点点头,轻轻摸了摸宝珠的脸颊,小声道:“你们也要当心些。” “知道了,一定当心。”宝珠保证道。 宝珠说着,与李挚道了别,回到了朋友们身旁,她低头看着动弹不得的小满,皱眉道:“该怎么将他运出去呢。” 算盘刚想说话,忽然听到一旁的树洞中,有人小声道:“诸位,在下有一架人力车,似乎遗失在附近了。” 一个中年男子从树洞中钻了出来,后头跟着几个双腿打颤的凡人,战战兢兢地对几个妖怪说明了自己是谁。 “小满兄弟救了我们,若是找到我的那架车,恐怕能将他好好的运出去。”中年男子惶恐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分头找找吧。”几位天师似乎在里头做了什么,漫天的树蝇渐渐地消失了,宝珠观察了一会儿,出声对三个凡人道。 他们自然是应了。 几人正要分头找车,在原地守着小满和赛雪的算盘忽然道:“对了,你雇小满运货,许他多少价钱?” 中年人闻言老脸一红,声若蚊蝇道:“来回四百文钱。” 算盘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我跟你说,我兄弟人傻,我可不傻,回来后你不仅工钱要翻三倍给他,还要给治病的价钱、误工的价钱,这还不算,另外还有营养费、感谢费若干,回城后我算个清楚,把账给你,你可认?” 中年男子讪讪点头道:“就是要将我全数身价拿走,我也不能不认啊。” 宝珠听着算盘在后头跟中年男子磨叽,勾了勾嘴角,自己钻进林中找那架他们遗失的人力车。 因为他们之前的打斗,这片地方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折断的大树、落下的石块,宝珠艰难地在其中穿梭着,一时不防,左脚踏空,跌进了某个缝隙中。 这缝隙似乎有吸力似得,宝珠方才用光了力气,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只能不住地下落。 不知多久,她终于止住了下落,踩在了一处软绵绵的东西上。 借着头顶上微弱的光,宝珠眯起眼见低头一看。 她踩在一处橙黄色的、带条纹的、会动的生灵上,宝珠正要再仔细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滚带爬地缩到了角落中。 这是一只沉睡的老虎。
第61章 裴璇玑的姑姑裴护法,在侄女嘴里是最最聪慧沉稳的天师,修为高深,十分可靠。 上京之前,她的两位天师同伴偶尔从她嘴中听到裴护法的名字,都伴随着各种溢美之词。 没来京城前,李挚与张鹤关于裴护法的印象就是如此了。 若是不来京城的话。 听到裴璇玑说,裴护法要亲自来一趟时,李挚与张鹤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在本朝中,异人寺是个特殊的衙门。 异人寺下,设置卿一位,少卿三位,另有寺丞若干。 作为当朝官员,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科考出身的文臣,读四书五经长大,与斩妖除魔的天师们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因此,为了防止外行指挥内行,影响天师们破案,异人寺里的诸位大人,通常只抓门中大事,如门中拨发经费几何、天师破案率多少、威胁江山社稷的大案要案等等。 具体如何降妖、如何除魔,如何指派天师们行动,都归属没有官职的各地天师总司、副总司负责。 另外,还有一位超然于所有天师的国师,是名义上异人寺的领导者。 除却负责天师们庶务的总司们,异人寺另有七位护法,乃是当今修为最高,又不愿插手具体庶务的天师,他们专职负责天南海北地解决寻常天师们解决不了的案子,和各地总司任命。 裴璇玑的姑姑裴江平,就是七护法之一,擅长阵法符咒,号称符阵一绝。 按道理来说,这样厉害的天师,若是能亲自出马,李挚和张鹤应当感到庆幸才是。 可来到京城后他们方才知晓,裴护法,符阵一绝,为人处世也是一绝。 当天师的,多是穷苦出身,各自有师承,隐隐以民间师承为派系,互相抱团。 像裴护法这般出身武官世家,哥哥当大将军,侄女做贵妃,做天师前并无任何传承的,是凤毛麟角。 只要是她出手的案子,若是地方天师能力不足,与她配合的不好,导致哪里出了疏漏,裴护法一定会不留情面地与地方总司理论清楚,甚至有直接越过另外几位护法,单方面去信与异人寺卿,要求将某位总司革职的。 上回嵇仁在裴护法眼皮子底下失踪,听闻她已经发了很大的脾气,与其余诸位护法们例会时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导致后续底下天师们追踪嵇仁时,各有各的心思,事情推进处处受制,十分艰难。 如今这案子牵扯地越来越大,在京城旁,竟然发现了这种程度的妖魔作祟,若是由裴护法负责处理这个案子,少不得要在京中掘地三尺,闹个天翻地覆。 水越浑,鱼越容易隐藏,那背后的黑手,会不会躲藏得更深? 李挚在暗自思考着,不防眼前一花,一个中年女子背着一柄剑,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一惊,定睛看去,却发现正是裴护法。 只见裴江平背着手,皱着眉,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这人间地狱般的惨状,冷不丁地回头对另一位中年天师道:“看到了吗邹总司?这就是你治理下的京郊,距离京城不过百里的地方,竟然有人做下这样的恶行,我都弄不明白了,你做了这么多年了,竟然做成这样,我瞧你这总司也是做到头了。” 她身后那位中年男子,想来就是异人寺京城总司了,这样一位极有权势的男子,被裴江平当着几个小辈的面一顿呵斥,脸上已经有些勉强。 李挚与张鹤只觉头皮发麻,默默拉着不明所以的裴璇玑退到了不起眼的地方。 这邹总司擦了擦额上了汗,只当没有听见裴护法的训斥,忧心忡忡道:“这罪魁祸首,深谙阵法之道啊。” 裴护法冷笑一声,说道:“这不是废话吗,我以为你说的我呢。” 邹总司一时语塞,沉吟片刻,叹息道:“此事,回去我就上报到……” “上报上报,事情上报了,然后呢?上回我说了我要单独关押嵇仁,你们偏说不合规矩,结果呢?”裴护法眉毛倒竖,指着嵇仁的尸首道,“被人从你的大狱中弄走了,死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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