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一个处处富丽堂皇,却泛着死寂的地方。 地毯上沉积的灰尘因宋朝月的到来而重新飞扬,在光束之下,她们熠熠生辉。 她们想要逃,却终究回落到那张绣着精致团凤纹样的地毯之上。 “小姐,奴婢来帮您上药吧。” 宋朝月坐在榻边,看见那个小宫女从门外头伸手接进来一个药箱子,她将药箱展开,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伤药。 “你叫什么名字?”宋朝月见她拿起一个磨得光滑的小木片,从一个瓷罐里勺出一坨药膏。 小宫女举着木片上的药膏,正欲往宋朝月的脸上抹,却被对方猛地擒住手,那药膏也因此抖落在地,糊了一地。 宋朝月早就觉察出这个宫女不对,她一把摸上那宫女的腰间,然后解开她的腰带,从里面掏出一柄开了刃的锋利匕首,那匕首的刃上折射出宋朝月微眯着的锐利双眼。 “说!你是谁派来的!”她毫不犹豫站起,将刀尖抵到这个较之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女子胸膛处。 宋朝月看见这女子不但没有一点儿惊慌,反而笑了笑,缓缓将手落到自己的耳垂处。 在宋朝月震惊的目光之下,活生生掀开了自己的脸皮。 “小姐,还认识我吗?”小宫女笑笑。 宋朝月捂住了嘴,即便如此,她唤她名字的声音还是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平夏!” 这个在送她入了凉城,而后又骤然消失的女子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是如何进来的?”宋朝月将手中握着的匕首放到榻上,而后拉起了平夏的手。 “槐序大哥叫我来的。”平夏说出槐序这二字后,她看出了宋朝月眼中的诧异,进而解释道,“我从前,曾在山白镇的孤独园里待过两年,槐序大哥于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说,恩重如山……” 宋朝月静听着平夏说起过往,原来,渊源竟如此之深。 她不再抗拒平夏给自己擦药,乖巧地坐在榻边仰头让对方给自己脸上抹上冰凉的药膏。 除了脸上,她的背上、膝盖,亦是惨不忍睹…… 平夏给她上药之际,看见那些伤痕直皱眉头,“不知道槐序大哥看见得有多心疼呢。” 宋朝月突然转身,分外认真地看着她说:“平夏,此事你可一定保密,不能告诉他。” 平夏没说话,看见宋朝月光洁的后背之上那那一道道凸起的痕迹,愈加愤慨,槐序哥捧在手心里的人,入了宫竟便被折腾成这个样子。 她在脑海中想着要将那褚临和太后千刀万剐的场景,一不留神手下就重了些,惹得宋朝月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声痛呼叫平夏回过了神来,她连忙同宋朝月说抱歉,手下动作又轻了几分。 凉飕飕的药膏涂在身上,宋朝月感觉身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药膏涂抹的时间太长,她眼皮越来越重,头不住地往下点。 平夏见状,手中的的动作加快了些,最后将宋朝的背上裹上纱布,这才扶着她在床上趴下。 “小姐睡吧,平夏在这儿守着您。” 自从离开凉城,宋朝月便处于长时间的警惕状态,仔细一算,她已经半个月没有睡一个囫囵觉了。 她后背有伤,只能趴在床上,纵然如此,她还是沉沉睡去。 睡着后,她做了一个梦,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旁边是同样穿着红色喜服的孟祈。 他牵着她的手,入了洞房,烛火摇曳之间,孟祈轻轻掀开了她的盖头,两人对视,眼中尽是缠绵。 可突然,一阵妖风吹了过来,屋内的烛火尽数熄灭,像是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黑雾。 然后,她又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好似水流,这水流滴在了她的手上,带着温热…… 骤然,房内烛火又瞬间复明,她低头,见自己满手鲜血,而脚边,正是孟祈的头颅。 她颤抖着双手抬头,视线越过孟祈没了头颅的脖颈,看见褚临站在那处,阴森森地笑。 她惊叫一声,彻底从睡梦中惊醒。 屋内昏暗,她这一睡便近了黄昏。 趴在桌子上假寐着的平夏被她这一声惊叫吓得陡然清醒,她抬头,便见宋朝月双目无神瞪大,眼角划过两行清泪。 这是怎么了? 平夏忙不迭跑到宋朝月身边,伸手拍了拍宋朝月的胳膊,着急问道:“小姐怎么了?小姐可是魇着了?” 宋朝月曲起双膝,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这动作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平夏,把屋子里的蜡烛都给点上,点得像白天一样。” 平夏见状,唤了屋外的几个宫女,不仅将屋内的烛台尽数点上,甚至又拿来的不少蜡烛,直到这屋子里真的如同宋朝月所说,亮如白昼,这才肯作罢。 彼时的平夏又戴上了那张假面,变成这玉华宫内一个资历极深名叫阿婵的宫女,这样,更方便她行事。 “小姐,您要用膳吗?”见宋朝月不答话,她又继续问,“小姐,吃点儿东西身体才能好得更快些。” 宋朝月回过神来,抓着平夏的手臂,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他不会死的对不对,他一定不会死的对不对?” 宋朝月的手死死抓住平夏的手臂,指尖似乎都要嵌进对方肉里。 平夏忍着痛,这已经是宋朝月问她的第五遍了,知道她在这个地方害怕,平夏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会肯定会好好的活着。” 宋朝月这才作罢,松开抓着平夏的手,准备要用晚膳了。 吃过饭后,宋朝月的心情才平复了许多。 她遣走了所有的宫女,独自坐在椅子上,静静盯着墙上的一副画在发呆。 她不知不觉地被那幅画所吸引,慢慢朝这幅画靠近。 画上绘着的一只山间灵鹿,灵鹿身子掩在树丛后面,只漏出了形如树枝的两对大角和一双看似灵动的眼睛。 她的脸缓缓贴近,只觉得这灵鹿透着些古怪。 她虽没真正见过鹿这种生物,却也见过不少绘鹿的画,在那些画师的笔下,鹿的眼睛大多是深褐色,却极少见过这般长着血色眼睛的鹿。 宋朝月越靠越近,深棕的瞳孔对上鹿的血眼。 然后,她朝后踉跄两下,一下跌坐在地上。 方才,她透过鹿眼,看到了里面活生生供着的三个婴儿的尸体。 鹿眼不寻常的血色,便是因为破洞而透出了里面的红布。红布之上,用琉璃罩依次摆着三个婴孩。 玉华宫一下涌来了许多人,褚临来了、太后来了、连皇家寺庙奉天寺的高僧也被请了过来。 宋朝月坐在院子里,紧紧靠着旁边的宫女,脑海中仍旧不断盘旋着方才见到的可怖景象。 什么人?是什么人竟供奉死去的婴孩? 褚临站在宋朝月放在睡了一下午的房中,看着那群小僧将那几个邪婴搬出去,嘴里不断地念着佛经。 太后站在他身后,初见这东西,也吓得不清。 这个地方在宋朝月来之前,一直都是褚季的母亲许瑾住在此处。 她竟用大衡建国之始便明令禁止的巫术,供奉邪童,祈求邪运,这人,真是疯魔了。 这个地方养了这么久的脏东西,也怪不得宋朝月躺在床上便做噩梦。 褚临从屋内走出来,便见宋朝月坐在亭子里,死死抱住一个宫女的腰,显然吓得不清。 他朝她走过去,耳边是奉天寺高僧们诵唱佛经之声。这个地方,阴邪太重,这些高僧需得在此地超度那三个活着便被剖心挖腹的婴童七天。 “桑桑……” 褚临伸出手,想要抓过宋朝月的手来,却被她喝退。 “别碰我!”宋朝月尖声道,院中的宫人都不由得转过头来看,见是亭子这边的动静,一个个又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太后恰从此地经过,听见宋朝月的声音,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迈步朝前离开。 褚临知道宋朝月是被这巫蛊邪术吓着了,又试探着伸出手想要碰碰她的发梢,又被她无情拍开。 宋朝月眼神冰冷,让身边的那个宫女离开后,开口说道:“我入宫才将一日,便发生了这么多事,褚临,你确定有朝一日我不会死在这儿吗?” 褚临听罢,徐徐蹲下,看着自己腰间的那个并蒂莲香囊,将其解下,慢慢将其举到宋朝月眼前。 “桑桑,你看,这香囊与你前世送我的一模一样,你闻闻,这味道,你可熟悉?” 鼻尖传来一股熟悉的香气,宋朝月自然闻得出来,这是阿娘配制的那个香方,这么多年,除了她与阿娘无人知晓。 她这才开始正眼看向褚临,试探开口问道:“你所说的前世,究竟为何?” 褚临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朝从前淑妃住的宁安宫走去。 那里或许是这宫中的唯一净土,他要同宋朝月好好讲一讲,他们的前世。
第115章 簪子里的秘密 昏暗无光的屋内,只剩唯一的那张案上摆着一个陈旧的烛台,上面点着将欲燃尽了的蜡烛。 孟梁沉默递上一封密信,又默默退了出去。 孟祈从满是文书的案中抬头,小心翼翼地打开这封来自笙歌的信件。 他担忧,思念……这许许多多的情绪,却在看罢这封平夏写来的信后尽数被愤怒所取代。 信中,平夏说了这些时日宋朝月在皇城中的遭遇,先是被那钟澜责打、后又挨了褚临一巴掌、最后又被那玉华宫中的巫蛊邪术给吓得不清…… 这封信被孟祈攥在手里,慢慢紧握成了一团,他在烛光下映照的黑眸下潜藏着令人心惊的怒意。 他盯着旁边的文书顶上堆放着的写着“檄文”二字的文书,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褚家,该把本属于别人的东西还回来了。” 第二日,北苍王褚长陵于北苍军中、凉城中心,念了那篇檄文,檄文中字字言尽对褚家、当今的帝王之家的声讨。 最后,他开诚布公地告诉了所有人一个秘密,褚家的江山,是偷窃了别人的胜果而来。 这一切,还要源于当初孟祈的师父张继离世的时候,交给他的那根红宝石簪子。 宋朝月待在北苍王府的第二日,孟祈郑重其事地从一个盒子里拿出那根红宝石簪子。 这根簪子,是孟祈的师父张继当年第一次完成任务,由当时的崇德帝也就是褚临的祖父所赐。 当时这根簪子被他的师父赠给一生至爱淑妃娘娘苏寻雁,而后苏寻雁进宫,将这个簪子又还给了张继。就这般,这个簪子一直留在了他的身边,最后临死之际,又赠给了孟祈。 打开这个盒子,孟祈从里面拿出那根泛着奇异光泽的红宝石簪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在师父服毒自尽之前,他将这簪子交给他,要他赠给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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