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立成笑道:“这事不与姑娘相干。姑娘前儿才进宫来,又是客,自是不要紧的。” 那个箱子就摆在外头,其实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说这两句话的功夫,箱子捧过来,已经打开了,那里头放的是金瓜子,银叶子,绸缎,荷包,还有一盒十排的簪子,一盒珊瑚手钏,一盒宝石戒指。 看起来都是些预备赏人的东西,就是没有苏鹂说的那个粉盒。 这箱子是李修亲眼看着开的锁,自不会有人敢当面动手脚,此时里头东西都拿了出来,盒子也都打开,又把东西拿出来摆着,查找夹层,查了半日,当然一无所得。 李修深觉意外,苏鹂说的那么清楚明白,一看就不是信口胡说,皇后当时脸色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辩驳无力,太后吩咐搜东西的时候,皇后那模样怎么看都是绝望了的样子,这差事基本就是个板上钉钉的活,他是真没想到这箱子里没有。 连高立成都意外了,他本来想的已经是看皇上要怎么保全皇后了,他深知帝心,知道即便如此,皇后不见得就要万劫不复,是以对苏棠才还是那么客气,不像李修,都当皇后是死人了一样,自然就不大理会苏棠。 不过意外归意外,高立成心中有点莫名的幸灾乐祸,与李修商议:“既然没有找到东西,是不是这就回去复命?” 李修踌躇了一下道:“太后娘娘的懿旨,是搜这东西,没有说就只在这箱子里搜,咱们这差事,只怕还没办完。箱子里没有,别的地方呢?不搜一搜,回头不好缴旨。” 高立成一点不拉偏架,也不做主,只应和道:“那如今怎么搜?您只管吩咐。” 李修一咬牙:“散开来搜,每个地方都要细细的搜!还有景仁宫里的奴才,也都给我搜一搜。” 茶香又打了个激灵,心里怕的要死,苏棠还是站着不走,反是笑了笑:“我姑母这是什么大罪呢,一个奴才就能做主搜宫,李公公不愧是太后娘娘跟前得用的人,好大的威风。” 她话风一转,问高立成:“我姑母这是定了罪了?到底什么罪。” 没定罪,她就仍是皇后,李修这样架势,搜出东西来还好,搜不出来,他就得不了好去。 高立成有点惊讶于这个小姑娘的胆色,不过又觉得她或许是不懂事,所以才敢这样得罪太后娘娘跟前的掌宫太监,心想,在这种小姑娘心里,必定是觉得姑母是皇后,自然就是最大的了。 苏后本就是幸进,苏家得意轻狂一点也不奇怪。 他便赔着笑道:“自是没有,不管有什么,那都是恩自上出,大姑娘无须担心。” 苏棠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故意把我字咬的重一点,一点也不怕得罪李修,他这么大张旗鼓搜皇后寝宫,回头搜不出东西,皇上心里是个什么想头? 别说李修只是太后宫里的太监,就是太后的亲戚,也得不了好去。皇上对姑母的那份儿情,可不一般,就看上一世皇后被废之后十几年皇上做的那些事就知道了。 这个没有人比苏棠最清楚了,所以她深知道,自己要好,姑母就得好,得一直好下去。 当然高立成估计也是清楚的,所以才依着李修搜宫,看着他往坑里头跳,啧,这宫里,就没一个好人,至少想要往上爬的人里头没有,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或是宫妃。 除了姑母,姑母那是运气好,皇上喜欢,比自己费尽心思往上爬强多了。 看看李修,看看高立成,看看苏鹂,苏棠颇觉得自己未来堪忧,老天爷还指望她温柔良善,在这宫里,温柔良善怎么活的下去?你不踩着人家,人家就要来踩着你了。就像姑母一样,都做了皇后了,也还是被人踩了下去。 哎不对,她这辈子不用进宫了呀,苏棠这样一想,又觉得好过了一点,姑母没事,她就没事嘛,是以这会儿她就能挺高兴的看着李修在这搜宫,等着看热闹。 见高立成不进去,苏棠心中知道他的想头,就笑道:“这什么时辰了,景仁宫这么多,奴才又这么多,得搜到什么时候去,只怕太后和皇上等的不耐烦了。高公公,不如您先回去回太后和皇上,横竖这箱子里没有,也算差使完了一半不是?” 这一语就提醒了高立成,这东西多半是搜不出来了,不管是什么缘故,有什么蹊跷,他在这搜久了,皇上能高兴?回过劲儿来可得不了好,这会儿回去还算是有眼色,且还能给李修下个眼药,皇上恼起来,自然就是李修填馅儿了。 高立成这回过神来了,也不给李修打招呼,只把自己带来的小太监叫来吩咐了几句,无非就是看着点搜的人,别夹带私货,自己悄没声的就走了。 苏棠这才觉得事情办完了,也带着茶香走了。茶香真是吓的不轻,在那站了那么一会儿,指甲都把手心掐出了血。 转过一道花墙,苏棠说:“搜的乱糟糟的,先不回去,我们去花园逛逛,等人走了再回去。” 茶香腿一软,这位主儿,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个杀头的罪啊,还要带着去逛花园? 而且她是怎么知道那东西的?既有搜宫这一说,娘娘之前只怕都不知道出了事,这位主儿明明好端端坐在屋子里,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满心里都是话,就是不知道拣什么开始问,苏棠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走到了一处空旷地,周围没有人,才说了一个答案给她:“这东西总得处置了,难道我带回去?” 苏棠是不怕茶香的,这些一等宫女都是近侍,主子出了事,都得不了好,除了苏鹂这样早就有人答应了保她的,没有靠山的这些,好点的打发去洒扫,倒霉的一顿板子打死了事,越是底层越是命如草芥,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挣了命的往上爬呢。 何况她转头就把这东西往湖里一洒,茶香往哪里说去?说了也要人信,今天这事,若不是自己多活一世,也没法信。 茶香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只得又扶着这个小姑娘慢悠悠往御花园里走,看起来真的仿佛是在花园里赏花一样。 甚至走到桃花树跟前,看到庆嫔娘娘宫里的一个丫鬟在那剪枝插瓶,她还过去讨了一支。 大姑娘这……到底是什么妖怪托生的啊?
第4章 苏棠甚至都不费心嘱咐茶香,她没事人一样在御花园逛了一圈,拣了个湖边能下脚的地方,把那粉盒里头的东西全抖水里了,这会儿看得出她的嫌弃了,她叫茶香去倒的,还说:“倒干净了,洗一洗,盒子给我,我还有用呢!” 茶香的脸僵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都这样了,死罪都犯下了,她也只得闭嘴,破罐子破摔的仔细把盒子洗干净,生怕被人看出一点儿粉末来,这才伺候苏棠走回去。 进了门儿叶心就迎了出来:“大姑娘刚才不是去娘娘那儿了吗?那边闹了好大一场,大姑娘可吓着了没有?倒是没来我们这儿。” 吓?茶香虽没说话,可听到这个词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苏棠摸了摸心口,一副余悸未消的样子道:“可不是,怪吓人的,娘娘不是不在吗?我刚走到门口,一大群人乌泱泱的就来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呢。不过高公公认得我,倒也没什么事。” “到底什么事啊?”苏棠坐下来问:“后来怎么着了?” 后来李修把皇后宫里搜了个底朝天,还把景仁宫的奴才们都搜过了,只搜出来有几个奴才的东西有点犯禁,命捆起来打发到后头等着,他要搜的东西却是没有。 也就只有回去复命了。 苏棠有点遗憾自己看不到勤政殿里那场热闹,叶心在她这儿,也自然不清楚那边的事,皇上的勤政殿还是整治的铁桶一般的。 不过叶心似乎和勤政殿一个太监有点同乡关系,时常有来往,此时多少听到一点语焉不详的消息,也愿意讨好苏家大姑娘,便轻声道:“奴婢也不知道究竟什么事,打听勤政殿那可是死罪,只听到说李公公是来搜……” 她声音放的更轻了一点:“毒药的。” “毒药?”苏棠吓一跳:“姑母屋里怎么会有那样的东西?别是传错了吧?” “奴婢也只是听到一句半句,哪里晓得真假。”叶心倒了茶来奉上:“横竖听说李公公也没搜到,想来我们娘娘这里自是不会有这样的东西的!” 苏棠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后头呢?” “李公公已经走了。”叶心道:“不过娘娘还没回来呢。” 苏棠喝了半盏茶:“姑母回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吧,你叫人门口看着,姑母回来我就去请安。” 这可是真要请安了,茶香默默想着,真的到门口张望去了。 也没过多久,皇后娘娘的銮驾就回来了,说是娘娘被今儿的事气的心口疼的毛病犯了,太医院已经来了三位太医伺候,苏棠就连忙过去请安。 还在院子门口,就听到里头有个丫鬟尖着声音骂人:“这药还这么烫就端过来,这样不经心,这是打量这屋里没人了吗!” 苏棠听着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这是皇后娘娘带进宫的两个陪嫁丫鬟里的另外一个,叫丹朱,单看名字,就知道她不如苏鹂的体面,她也确实是这些年都被苏鹂压着,这会儿苏鹂坏了事,她自然就是娘娘跟前最有体面的了。 看她拿着这么点子事在娘娘寝宫骂丫鬟,就知道她那迫不及待要立威要报复又得意的复杂心情了。 不过虽然她是这样浅薄性子,可当年皇后娘娘坏了事,却是她陪着禁足景仁宫,呆了那么十几年,皇后禁足,她却可以出来,苏棠跟她打交道最多。 此时丹朱虽在骂丫鬟,见苏棠进来,就立刻收了声,堆了笑,两步下了阶梯去扶苏棠:“娘娘这才刚回来呢,大姑娘就来看娘娘了,大姑娘这孝心实在是头一份儿的。” 嗯,不是太会说话,也是她被苏鹂压的抬不起头来的一个原因。 苏棠便道:“我听说姑母不大好,怎么坐的住,自然要来伺候才是。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先前可把我吓的了不得。” 丹朱道:“哪有什么大事,还不是那起子小人作祟,把娘娘气的心口疼。” 一头说着,走进去看到三位御医跪着伺候,床前拉着屏风,皇后娘娘躺着,一脸苍白,蹙着眉,苏棠也就算明白了西子捧心是怎么倾国倾城的,怪道皇上十多年都放不下,宫里这么多主儿,真没一个及得上她的。 想想皇上的那份儿痴心,虽然倒霉的是自己,苏棠还是要忍不住感叹一下,对于九五至尊,那可真是异数。 苏棠一头想着,一边已经蹲了安,近前问道:“姑母好些了吗?御医怎么说?可吃过药了?” 皇后轻轻说:“没什么要紧的,老毛病了,时不时犯一回,吃几剂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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