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日,孙琦玉发作了薇衔之毒的症状时,她就已经开始担忧了,那毒是下给苏家那姑娘的,如今中毒的却是自己的女儿,那到底是被人识破了还是送茶的丫鬟出了差错或是其他机缘巧合致女儿误服呢? 这种情况下,她当然希望是后一种,但今日这样一道前所未有的古怪懿旨,打破了她全部幻想,女儿就是被这个苏家女害的! 镇国公夫人咬牙切齿,可前面就是那个女孩儿轻快走着的身影,她甚至还有一点儿雀跃,她真想一把把苏棠推那边池子里去! 苏棠确实很雀跃,就像一个急着分享好消息给自己的好姐妹的女孩子一样,她望着孙琦玉笑,用压低了,也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跟她说:“我姑母跟我说的,明日就要下旨给我赐婚了!”
第34章 孙琦玉眼睛睁的大大的, 一脸夹杂着不可置信,恨意,绝望, 痛苦等等或许还有一些不太明显又难以理解的情绪, 让她那本来就不算很漂亮的面孔有了一点扭曲, 直直的盯着苏棠。 她这毒看起来真的不重, 苏棠那天没看到那杯茶她喝完了没有,而且她也有对症的解毒药, 所以进来的时候,孙琦玉就是坐着的,确实像是孙夫人说的她已经见好, 苏棠见她这表情,都有点害怕她突然扑过来揍她。 不过这种善于算计的人, 惯于背后动手脚,当面却是再恨都会咬牙忍着, 不大会动手, 有些甚至还能带一点笑容, 就像这位镇国公夫人一样。 孙琦玉还年轻,显然修炼的还没到家,此时她只是咬了咬牙, 终于转了头不看她,忍了这口气。 苏棠却不肯放过她, 凑的更近了一点, 近的就真的像是好姐妹间的耳语:“不是诚王殿下喔。” 孙琦玉到底还是那个一心想着嫁给诚王的小姑娘, 闻言就是一震, 不由自主的又转回头看向苏棠,她不是没事吗?不是没中毒吗?为什么不是诚王?那既然不是, 那自己,是不是…… 孙琦玉被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震的头脑发晕,晕的忘记了思索那些厉害得失,忘记了探究苏棠告诉她这些的用意,满脑子都是庆幸,庆幸自己将失而复得,既然苏棠不会赐婚诚王,那自己就还有机会,还有希望成为诚王妃。 这让她无限的喜悦,连看向苏棠的眼神都和善了起来。 苏棠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替我欢喜的!”她的样子像极了闺蜜间的密语,悄悄笑着说:“其实这事早就定下了,只是下旨迟一步。那天诗会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偏闹出那样讨厌的事情来,也就没来得及说。” 孙琦玉开始还没明白,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但她终究还是个聪明人,她慢慢的明白了过来,她眼神闪烁,脸色开始发白,白的像一张透明的纸。 她太聪明了,比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聪明,她能看穿事情的走向,也能看破别人的心思,她能让人不知不觉间走到她指定的方向上去,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碾压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胆子很大,不怕出手,因为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何况,她还有个同样聪明的母亲。 但这个时候,她开始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落入了一个圈套里,只是一时还没想明白这个圈套是怎么就无声无息的套在她的脖颈上的。 然后,苏棠退开两步,站在一边,笑着对左霖点头道:“有劳左大人。” 左霖左大人苏棠不熟识,她在太医院另有自己的人,现在才刚进太医院,大约还在给这些大人们打杂呢。 左霖诊了脉,面上露出一点儿微微惊讶的表情,说:“请姑娘换一只手。” 镇国公夫人大概不甘心就这样认了,忍不住的想要挣扎一下:“难道这风寒还重些了?” 左霖收了手,对镇国公夫人道:“大姑娘此证不是风寒,是中了薇衔之毒!” 镇国公夫人顿时大惊失色,失声道:“怎么会?” 哗,真是唱作俱佳。显然是已经知道女儿救不了了,只得装不知情的受害者。 孙琦玉慢了半拍,也就回过味来了,她知道这圈套是怎样套上来的了,从未有过这样的惊恐如同冰水一般从她的眼角眉梢浸出来,她知道这后果是什么,她永远,也不可能嫁入诚王府了。 那一种绝望,如坠冰窖。 她几乎就要跳起来,与苏棠同归于尽,可转眼一看,哪里还有苏棠的影子! 苏棠经验多么丰富啊,她知道,绝望的人能干出平时干不出的事来,她可不趟这种浑水。她早在左大人说出薇衔之毒的时候,就满意的出去了。 想看的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 很快,镇国公府大姑娘中了薇衔之毒的消息,就在帝都传开了,在帝都的闺秀里,孙琦玉算不上最贵重的那些,但却也是国公嫡女,又有才貌双全之名,风评向来极好。 不少人议论起来都觉得颇为惋惜。 同时议论的姑娘还有帝都新晋的承恩公府的大姑娘,这位大姑娘没有镇国公府大姑娘的名气,除了是皇后娘娘的侄女,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很多人提起她来,都不太想得起她的样子,依稀就是个挺爱笑的小姑娘。 不过姑娘什么样子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后好本事,居然能把侄女嫁进沈家去,而且还是未来的大统领。 这位皇后出身虽低,手腕却着实厉害。 因着这道赐婚旨意,不少人这样觉得,连那位诚王府的越太妃也是如此想的,那一日皇后召她进宫的事,十分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回府之后,她便仔细的思索了当日皇后的每一句话,她的神情,她的动作,不知不觉间,越太妃越想便越觉得皇后话中颇有深意,不可小觑。 这位皇后,原以为她不过是凭美貌上位,可如今看来,实在是颇有手腕,苏鹂的必杀之局被她破了,现在又拿侄女儿拢住了大统领。越太妃颇为懊悔,她实在是小看了皇后,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那么自信,只是散布消息,等着皇后主动找上门来。 她当时就应该从皇后那个侄女儿下手,引那种小姑娘入彀自然容易些,只要暗中把生米煮成熟饭,这事儿也就成了。 而如今,已经错失了大好机会,赐婚旨意已下,做什么都晚了。 现在还得重新再给儿子选妃,只是帝都贵女虽多,要选个合适的却不那么容易,尤其是有苏棠在跟前比着,有的太显眼些,有的却又助益不大,总是不太如意。 越太妃难得的有些烦恼,这种时候,她就不由的想起了已经去世多年的丈夫,若是他还在,若是他没有遭人暗算,那现在她的儿子就是太子了,要选谁做太子妃不可得?何用遮遮掩掩,怕人猜忌。 想起那十多年前的往事,曾经那个芝兰玉树般的太子爷,曾许她共同登临无边江山,那万人敬仰的荣华,那荣耀的凤冠,那些本该都是她的,却早已埋葬在了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 曾经她以为那是她荣耀的起点的那一年,却成了昙花一现,而经历过了那样的荣华之后,那个雨夜的一切就格外的叫她痛苦绝望。 十多年过去了,那种痛苦绝望的心情也没有减弱一分,甚至仿佛随着新皇登基,皇后入主中宫,而变得更加鲜明了起来。 每次想到这些,越太妃那助儿子登基的心就更热几分,她一定要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越太妃素白的脸上不自觉透出一点红晕来。 她的贴身侍女清明此时轻捷无声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刚走到帷幔处,看到越太妃的样子,就停下了脚步,默默的等在那里。 这个样子的越太妃,在她伺候的这十几年里,已经看了无数次了,她心中明白,这是主子又想起了当年的太子爷。 这种时候的太妃娘娘是与平常不同的,没有人敢贸然上前打扰,很久以前,有个和她一起进诚王府的丫鬟自以为是心腹得用,曾经冒冒失失的上前劝慰,如今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甚至连清明都不太记得她的名字了,却还记得那件事。 也不知站了多久,越太妃终于看见了在前头垂目静候的清明,她轻轻动了动手指,恢复了以往那清冷淡然的模样:“有什么事?” 在这种时候,清明还站着等候,没有退出去,想必是件要紧事。 清明忙上前回禀:“回娘娘,太医院那边传了密信来,皇后娘娘有身孕了。” 越太妃霍的便站起了身:“真的?”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些往事的刺激,她的容颜有点扭曲,似乎在努力的忍耐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了一句:“她的命还真好。” 然后她才坐了回去,轻轻呼出一口气。 清明见状才接着道:“太医院请平安脉的时候诊出来的,才一个多月,皇上吩咐秘而不宣,外头暂时还不知道。但消息已经确实。” 越太妃轻轻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这是嫡子,皇上自然看重。那当然不能让他生出来。” 虽然听惯了越太妃清淡的声音,清明还是被这话中的杀气激的打了个冷颤。觉得这盛夏时节,这屋里也是冷气森森,叫人有些发凉。 景仁宫里却刚好和这里相反,热烈的一塌糊涂,每个人都换了鲜艳衣服,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在这宫里,主子的喜事那就是自己的喜事,且主子常还讲点儿矜持,可奴才就用不着了,还得用力多欢喜些,才显得忠心。 苏棠就觉得这气氛喧闹火热的她都有些受不了,天本来就热,这热气加了喜气,差点没把景仁宫高高的屋顶给掀了,她走出来,到外头树底下透口气。 当然,因为皇上吩咐了暂时秘而不宣,是以这热烈的喜气只局限于景仁宫内,别的宫都没什么动静,内务府也还没来伺候。 但这肯定是防不住的,别人还在喜气洋洋的,苏棠就开始想这个事了,这一个可是嫡子,是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没人盘算他那就有鬼了。 苏棠相信,太医一个时辰前出的景仁宫,大概这会儿,有些人就已经知道了。 太医院里应该不止一个他们得用的人。
第35章 苏棠想到的事, 皇帝也想到了,虽然皇帝不像苏棠那样亲眼见过,没有知道的那么透彻。但眼见的后宫仪贵人、贵妃连续两个皇嗣出事, 皇帝心中难免也有些不安。 而这一个, 又是嫡子, 更要紧些, 皇帝知道,看着景仁宫的眼睛会更多。 于是皇帝乾纲独断, 他把这看着自家儿子的差使派给了沈晋和苏棠。 大约是皇后有孕这个喜信儿,皇帝心情看起来很好,跟沈晋说:“成日里就想跟着朕去景仁宫, 那这事儿索□□给你,跟你媳妇商量着办去。务必要保的皇后周全, 回头你们成亲,朕给你们随一份大礼。” 说着还笑起来。 平日里皇帝虽不算脾气不好, 但说事儿的时候也少有这样带笑的, 何况还调侃沈晋, 沈晋在御前伺候的时候,向来跟他爹一个模子,只到底这会儿年轻, 还没有那么纹风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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