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不知道苏棠已经把她曾经悲惨的被人欺骗的一生都回忆了一遍, 只看她终于哭的小声了些,肯说话了, 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只是答道:“爱。” 好简单的一个字, 若是萧铭阙, 他能背出一篇赋来吧,因为当年的她,就是想要一个文采风流又对她深情的男人。 但现在的苏棠好似确实不一样了, 仿佛哪里被充满了似的,有种踏在了实地上的感觉, 似乎这样简单的一个字, 就把她一生的悲苦都冲淡了许多。 她掏出手绢子擦擦眼睛:“那你, 不会骗我吧?” “不会。” 小统领坐着都很挺直, 像棵松,他说出来的话也像松柏似的, 带着不可置疑的确信感。 苏棠点点头:“那,我,我也很喜欢你。” 沈晋看她情绪稳定了些,便重复问了先前的问题:“杨云舒是谁,她怎么骗你的?” 他从来没见过苏棠这样,这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的被人骗一骗,更像是某种珍视的东西被人无情的摧毁了,但这个名字,他甚至都没有听过。 所以他确定,杨云舒没有出现在苏棠周围过。 苏棠没办法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先前为什么会毫不避讳的就在沈晋面前说出了她,所以她恹恹的说:“也不全是她,她跟别人合起伙来骗我的,我只是刚知道也有她。” 苏棠说:“挺久了,不管什么,都不用急在这一时。” 沈晋看了她良久,确认她哭过了之后,虽然精神还不好,样子却似乎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回到了他熟悉的样子。 沈晋伸手摸摸她的头:“那我听你吩咐罢。” 苏棠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他们家小统领竟然还能这样俏皮?大概这和她这样哭一样的罕见。 “嗯!”苏棠连语气都飞扬了起来。 沈晋把苏棠送回景仁宫,回身出院门的时候,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吩咐身边道:“去查杨云舒。” 在杨云舒的家里,也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在盘旋,户部尚书的夫人杨李氏今年只有三十出头,她是填房,比起儿媳妇都只大三四岁,出身也不甚高,面对元配留下的嫡出儿女,向来是以礼相待,从不苛刻,却也不甚关心。 她嫁进来的时候,嫡出的最小的姑娘都七八岁了,与她能有多亲近,她也不怎么在意,只该给的月例银子,胭脂水粉衣服首饰都给了,说的过去就行,等姑娘大了,她连说亲都不太想沾手,只凭老爷做主,给一份不多不少的嫁妆把姑娘嫁了,也就够了。 是以杨云舒来了上房,提出想要她去给父亲递话,回头诚王府托人来府里探口风的时候,希望父亲答应。李夫人还给她吓了一跳。 “诚王殿下?”年轻的李夫人眉间拧了起来:“姑娘的意思我没听错吧?姑娘是想老爷招诚王殿下为婿?” 杨云舒虽是不好意思的垂着头,但还是点了一点。 “姑娘怎么可起这样的心思!”李夫人只觉匪夷所思,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自己开口的? 而且嫡出的姑娘们,不管是嫁了出去的,还是没嫁的,都隐约有点看不上她这个出身不高的继母,尤其是这个最小的杨云舒,性子向来古怪,对她可从来没有过亲近举动。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还曾打叠起精神,想哄哄小姑娘,但才一个月她就放弃了,脖子上还被抓出来三条血痕,从此以后,她就没再去抱过杨云舒,说话都离她三尺远,十分客气。 而此时,杨云舒竟然来对她开这样的口,自是古怪,李夫人也算见识的事情不少了,此时不由的就想到一点:“你与诚王殿下,难道私下已经……” 杨云舒又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 李夫人吓的跌坐在了炕上:“你……,你怎可……怎么敢。” 杨云舒抬头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李夫人总算镇定了一点:“你跟诚王殿下都做了些什么……可有越礼?” 说话镇定了点,可李夫人自己感觉,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强撑着一口气,昨天,就在昨天,诚王殿下还在宫里与宫女厮混,被人抓了个正着,万众围观,听说皇上听了恼的不得了,已经下旨命诚王禁足在家三个月,好生读书。 但到底这是先端慧太子的遗孤,皇上虽然恼了他孟浪,还是将那宫女赏给了诚王。 要是杨云舒也跟诚王……那啥了,那她这个继母只怕也会被老爷恼她管教不严,深闺女儿,闹出这种事了。 李夫人向来知道杨云舒怪,不过也就是脾气怪罢了,她也不怎么费心,横竖姑娘在家里不过这几年,回头嫁出去了,就不用她忍着了,可是却没想到这样怪,这回可是她的责任了。 杨云舒还是不好意思的说:“自然是并无逾越之处,不过是两情相悦,是以今日才敢来见母亲。” 这话听的李夫人简直要倒气儿,这什么大家闺秀,怎么敢这样说话的? 倒了半天气儿,李夫人才又憋出话来:“诚王殿下昨日还……” “他是被人陷害的,酒里有迷药。”杨云舒淡淡的说,脸上却是蒙上了一场阴影,孙琦玉……实在是太狠毒了。 若不是闹出昨日那样的事来,她根本就不用来这里跟李夫人说这些话,只需等着诚王府上门提亲就是了。 诚王殿下向来温文尔雅,名声极佳,父亲是必然会答应的。 而如今,诚王殿下昨日闹了那样大一个丑闻,立时风流纨绔之名缠身,不管求哪一家名门淑女都难了,谁家把女儿嫁给他,只怕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议论不顾惜女儿,只求攀龙附凤等语。 只有她知道,诚王殿下是被奸人所害,被下药迷住了,就是那孙琦玉干的! 她自己中了薇衔之毒,不能生育,当然嫁不了好人家,便对诚王殿下下手,诚王殿下的丑闻闹的沸沸扬扬,不好求娶好姑娘了,她便能嫁过去了! 真是打的一手好盘算,杨云舒冷笑,她必定不会让孙琦玉如愿。 李夫人道:“即便如此,昨日那事也已经做下了,而且只怕早已是无人不知,就算是姑娘这样说了,可谁又能信呢?” 李夫人气倒过来,也渐渐镇定:“便是老爷,只怕也是不信的。且老爷的性子,姑娘没有不知道的,向来清贵,既有昨日那样的事,别说是诚王殿下,便是皇子求娶,老爷只怕也是不肯应的。” 户部尚书杨大人出身清流,极好名声,怎么肯让自己得个卖女求荣,攀龙附凤的名声,那自是绝对不肯应诚王府婚约的。 杨云舒也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来找李夫人递话的,她依然垂着头,仿佛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是想到这个,才来与母亲商议的,就怕万一夜长梦多,我与诚王殿下把持不住,反倒不好收拾。倒不如明媒正娶,也就无碍了。” 李夫人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姑娘怪,可今日才知道这性格乖张的姑娘有多可怕,她这是被什么魇住了吗,怎么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你……你……”李夫人你了两句,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好她不是亲娘,不然岂不是要被她气死,李夫人想,不过这样一想,她又觉得好了一点,横竖她不是亲娘,关系有限的很,且她也没生闺女,不管杨云舒到底怎么样,也影响不到自己,无非就是被老爷说她对继女教导不够罢了。 所以李夫人诡异的镇定了,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将姑娘的意思,说与老爷罢。只是刚才那话,万万不可再说了。若是万一被人听了去,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就是一家子也没脸出门。” 杨云舒只当没听到教训,微微一笑,轻轻欠身:“劳烦母亲了。” 杨云舒礼貌的行礼,退了出去,她一走,李夫人赶紧揉揉心口,顺两口气,跟这姑娘说话,真是折寿,可她还真不能不管,就叫自己跟前贴身的丫鬟:“去二门上说一声,老爷回来了就请老爷来上房,说有要紧事。” 那丫鬟心领神会,她刚才也在跟前听完了全程,表情不比李夫人强到哪里去。赶紧就去吩咐了。 到得晚间,杨老爷从部里回来,听到李夫人一五一十这样一说,那表情就更精彩了,跟见了鬼似的发青,断喝道:“胡说!” 然后就问到李夫人脸上:“你怎么教导女儿的,竟教出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李夫人早知道有这一问,倒也不慌,她与杨老爷老夫少妻,差了有十几岁,向来得宠,便道:“是妾身的错,只是如今,不管如何论妾身,已无益处,还是三姑娘此事要紧,若是真出了那样的事,只怕老爷一世清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杨老爷脸色铁青:“此事断断不能应!诚王昨日之事,早已传遍朝野,皇上都下旨训斥禁足,或有人要卖女求荣,但绝不能是杨某!” “那三姑娘那里怎么办?” “把她关起来!”杨老爷怒道:“她过了十四,也有些人家托人来问过,我原说多看一看的,如今看来,不如现就挑一家,早些把她嫁出去,也就罢了。” “这只怕不太妥。”李夫人道:“历来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三姑娘这样的心性,便是关着不许出去,只怕也难安分,万一有个疏忽,混出去了,三姑娘破釜沉舟,就不知道敢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老爷且细想想。” 杨老爷还是恼怒:“那就用链子把她栓起来,若有人敢助她出去,立刻拿来打死!” 李夫人赶紧道:“到底是姑娘,哪有这样的。且就是咱们府里的人安稳了,外头还有诚王殿下呢,听三姑娘的口气,只怕诚王殿下也……依妾身看,倒不如如今先稳住三姑娘。” 说着就看杨老爷的脸色。 杨老爷轻轻点了点头,目注李夫人:“夫人只管说。” “不如我去与三姑娘说,我看老爷其实有心答应,就是名头上怕不好听,实在犹豫,倒不如请诚王府去求皇上赐婚,只要有了赐婚旨意,就不怕了。”李夫人这是想了一下午才想出来的缓兵之计:“想来皇上这次大发雷霆,至少诚王府这几个月不敢去求赐婚,我们正好趁着这时日,选好了人家,把三姑娘嫁过去,也就完事了。” 杨老爷长叹一声:“我怎么养出个这样的逆女!” 到底还是应了,李夫人便按照这个商议去与杨云舒说了。 杨云舒一时也无语,她也知道,诚王殿下触怒了皇上,这会儿要赐婚只怕有点难,可她也怕这件事拖的长了,父亲怕她闹出事来,会匆匆给她择一户人家,到时候她只怕就无力回天了。 思索了半日,杨云舒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柔美的笑容来,她跟前的丫鬟是从小儿伺候她的,知道这是她有了计谋的笑容,果然,杨云舒吩咐道:“你去把前日大姐送来的桃子果脯,装一盒子,送去给宫里的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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