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比她更好的人选吗? 若是按照之前的设想,这一关既过,她完全可以不接皇帝这一招,只当不懂,天真的装着傻就行了,过两日出宫去,再行谋划她的事,可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她得站出来。 苏棠轻轻摸了摸自己手背上鲜红的海棠花胎记,便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说:“今日劳动了沈大人,沈大人差事若是办完了,且坐一坐喝杯茶。正好有件事想要问一问大人。” 沈晋十分赏脸。 苏棠言笑晏晏,颇为殷勤,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沈晋面前,沈晋这样的人,大约从来不会主动的打开话头来,但姿态却是意外的闲适,眼睛里是真的藏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这让苏棠颇觉得意外,仿佛这不是她以前见过的那位沈统领。 沈副统领在大约六年后完全接管禁卫军防务,升任大统领,苏棠是宫中掌事的贵妃,打交道也不少,可没见过这位统领大人什么时候有这样闲适的姿势,有过这样带笑的眼眸。 苏棠不动声色的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身侧,窗后一抹杏色,她状若无觉,对沈晋道:“沈大人,昨日到底怎么回事?闹那么厉害,姑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心口疼起来,可把我吓的了不得。” 说是这么说,她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吓来。 沈晋似乎也不觉得诧异,倒是眼中笑意越发明朗:“苏小姐不知道?” “不知道呀,姑母回来那样儿,我便是再疑惑也不好问的。”苏棠笑吟吟的说,年轻一点儿的沈晋似乎更叫她觉得好说话些。
第8章 沈晋道:“窥视御前,可是重罪。” “我哪有窥视御前!”苏棠笑起来:“我只是问问我姑母怎么会生病的,和御前有什么相干啦!”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沈晋似乎也不当这是窥视御前了,随口便道:“仪贵人出了点儿小事,有人说是皇后娘娘,皇上吩咐查一查,自然不与娘娘相干,也就罢了。” 这简直是登峰造极的轻描淡写,苏棠从来没有听过能这样大事化了的,但是从沈副统领这里说出来,似乎又意外的很应该这样,苏棠又笑了起来。 沈晋觉得,苏小姐是真爱笑,大约是知道自己笑起来好看吧。 苏棠说:“还真是仪贵人的事?那就是真的了?昨儿我只听到一句半句的,还以为是传变样了。” “苏小姐知道的想必没有错儿。”沈晋随口敷衍,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苏棠说:“皇嗣的事也不算小事了吧?且如今贵妃娘娘也有了喜信儿,就越发不是小事了。回头要再出昨儿的事,可就要紧了。”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她说给自己听,自然是要皇上知道,沈晋沉吟了一下,才说:“贵妃娘娘的事虽是大事,总是比不过中宫,娘娘好了,皇上自然喜欢,就是我们这些臣子,也才能得沐天恩。” 苏棠又在笑,眼中光彩闪动,她没想到,一直以为不太会说话,甚至不太说话的沈大人,原来这么会像宫里人这样说话,通篇这样颂圣的话,都能翻出这样的意思来,他显然不好明说,但却清楚表示了他知道皇上对皇后的心思。 宫里通行的准则,说话永远说一半,而且云山雾罩,高深莫测,眼角眉梢还有精致表情,稍微反应迟钝一点的人就看不懂那种,要论起来,苏棠其实也是个中高手,上一世她虽有皇上这个靠山撑腰,可也算得上是这宫里胜出的那一个了。 可是这个时候,面对这位大统领,她却变的直接了当起来。 丝毫不隐晦,不打机锋:“沈大人与我说话,不妨直说。皇上爱重皇后娘娘,不愿意有事,沈大人想必也很清楚,或许还有差使派下来,我多少猜得到一点儿。我们家自是也不愿意姑母有事的,我尤其不愿意,相信沈大人一定很明白。” 她这个样子,真是不像十四岁,不仅沈晋这样想,她自己也这样想,但这是对着沈晋,所以她接着说:“我也不好去见皇上,好在沈大人一向忠心,我跟您说是一样的。” “我知道,宫中的人都是有志向的,可谁又没有一丝儿破绽,或是一点儿想头呢?只要有个缝儿,难保就有人钻。就是皇后娘娘,如今虽然看着尊崇,又有皇上爱重,可如今没有嫡子,心里也是不安稳的,保不齐就有人挑唆,昨儿那样的事,难说今后还有没有,您看苏鹂,还是我们家送进宫的,不也有自己的想头,不也能做那样的事吗?” “沈大人想必和我一样指望宫里安安静静的,大家便宜。昨儿那样的事,最好是再没有了,是以这一回,可不能就这样过去。” 苏棠说,一边又给沈晋倒了一杯茶。 沈晋不动声色,似乎这位承恩公大小姐这种强调还很平常似的,他随手拿了一颗桂圆干轻轻捏碎,才说:“苏鹂什么都没说。” 他依然没有表情,但既然肯说这句话,苏棠便又笑了,她笑起来天真甜美,有种晶莹剔透之感,说的却是:“既然在慎刑司,要什么证词拿不到?又不要签名画押。再说了,她能诬陷皇后娘娘,就不能诬陷别人吗?打什么紧,这世上还没有几个冤死鬼了?” 虽然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到底是不是诬陷,沈晋还是说:“苏小姐说的是。” “贵妃娘娘才刚有了喜信儿,这头苏鹂就反了。要把皇后娘娘拉下马来。”苏棠说:“谁心里没有疑惑呢?她有皇嗣,皇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就是关在宫里也不过是安心养胎,碍不着什么,也算不得冤枉。” 她说的可是如今皇上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还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身份贵重,家世显赫,这里坐着的两个人加起来都及不上贵妃娘娘的尊荣。 但沈晋还是点了点头,连敷衍的话都懒得说了。 一壶茶喝完,算得上宾主尽欢,或许也算大有收获,苏棠还吩咐人拿了一盒蒲公英茶送沈晋:“沈大人这差事不容易,这茶颇能清心降火,是我的一点心意。” 沈晋都觉得好笑起来,便伸手接了:“多谢苏小姐,苏小姐每日也要喝一杯才好。”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苏棠笑道:“对呀,我更不容易。” 送走了沈晋,皇后已经迫不及待的问她:“沈晋来做什么?” “皇上赏了我一样东西,只没说为什么赏。”然后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想必是赏我前儿差使办好了,不然,这个时候有什么好赏的。” 说着就当面儿打开那个盒子,是一支如意,看起来就更像了。 皇后自也觉得,又问:“那你跟沈晋在那里说什么了?” 她还说:“沈晋向来不与后宫来往,居然还这样赏脸。” 这哪里是赏脸,明明就是顺势而为,昨天的事是那样的结果,谁不觉得蹊跷?那个时候皇后明明不在,她却是独自从皇后房里出来,对她有点疑心也是应该的。 何况后来晚间她们屏退下人密谈良久,沈晋多半也知道,只是不知道她们谈的什么罢了,沈晋今日看她的眼光,不是不带着探究的。 他这茶,只怕还得算是奉旨喝的。 当然,她后面说的话,必定是让他更添疑心的,这也是她的目的,她现在的身份样子要看住皇后,不得不在皇上面前有点表现。 苏棠一边想着,一边说:“我们谈谈差事罢了,那日的事还有得查呢。” “怪不得。”皇后还觉得理所当然起来,放了心:“大统领只统调全局,如今这些细务都由沈晋办了,这大统领一职,今后必定是要交给他的,如今正好历练。如今你们既然一起办差,你好生交好他,必有好处。” 苏棠啼笑皆非,笑道:“姑母说的是,回头给沈大人送点儿礼去。” “要什么东西,只管在我这里拿就是了。”皇后还当真了。 过了两日,慎刑司回奏了苏鹂的审问结果,递上了供词,苏鹂称是受贵妃娘娘胁迫,诬陷皇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出了纰漏,才没成的。皇上闻奏大怒,宣贵妃问罪,将贵妃禁足宫中,令安静养胎,安华殿一应伺候人等都不许出入。 这道旨意出来,后宫大半人等都明白了几分,看来这件事多半就是贵妃的手笔,连太后都没有出头说话,想必也是疑心贵妃了,只是到底没有证据,只有一个奴婢的供词,贵妃自然是咬死不认,只叫着撞天屈,才没有严厉处置。 皇后听到这个信儿,立时心口也不疼了,眉开眼笑对苏棠道:“你倒是真会办事儿,我就猜到是她,除了她也没有旁人了。” “这倒不一定。”苏棠道:“这一回是她,下一回还不知道又是谁,这宫里,什么时候都不缺肯上进的。” “还有下一回?那可怎么办。”皇后忙道。 苏棠道:“姑母这宫里的规矩先立起来,伺候的人都要仔细,万不能再出一个苏鹂了。” “对!”提到这个名字,皇后又觉得心口疼了,苏鹂虽然死了,可给她的阴影太大,这个是家里带来的丫鬟,几辈子的家生子儿,天然就是心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处置了贵妃,苏棠觉得这是她与皇帝达成了协议,虽然是单方面的,但也不容易,皇上能让她留下来看好皇后,比她一个人设法强多了。 且眼见贵妃被禁足宫中,皇后娘娘便舒服多了,心口疼也好了,自也要去给太后请安,在寿康宫皇后坐在太后下首,眼见得底下坐的妃嫔,打头的是淑妃,没有了碍眼的贵妃,心情还是颇为舒畅的。 太后跟前有个小姑娘,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模样儿秀秀气气的,身材也娉婷,风都吹的倒一样,神情倒不算骄傲,只是不太理会苏棠而已。 毕竟皇后待她都很客气的样子。 苏棠当然认得,这就是养在太后跟前的那位南阳王的嫡女夏晴,南阳王是本朝开国四位异姓铁帽子王之一,这一代的王爷娶了太后的妹妹做了王妃。 可惜这位王妃福薄,生了一子一女后便病死了,那个时候太后还是先帝贵妃,又在月前生了个女儿却夭折,先帝为了安慰她,便允了她将这个姑娘接到身边抚养。 到如今也是十来年了,连那位南阳王都薨了,虽然王府还有袭了王爵的亲哥哥,但毕竟十来年见的少,宫里住的更习惯,哥哥又成亲有了王妃嫂子,如今就更不大回王府了,几乎都在宫里。 太后养在跟前的姑娘,宫里的妃嫔们自然都会很客气的。 苏棠是小姑娘,自觉不必做太多面子,便只管低着头吃东西,只听皇后娘娘做出八面玲珑的样子来。 今天寿康宫的点心也很好吃啊,可是这次不是特赏她的,她最多吃两块,不好再多了。 她听到皇后在说:“……我这个侄女儿也是十四岁,倒也是个爱读书写诗的,只怕能和晴儿能说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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