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似是知她在想什么,面上疲色更重,握住耿舒宁的手。 “你得知道,朕若拦你,是因有些事可为,有些事做不得,世道如此,若你要与天下为敌,朕护不住你。” 这像是耿舒宁先前试探过后,胤禛深思熟虑,给她的交代,或者说给她划定的范围? 她歪着脑袋咬了咬唇,看着胤禛若有所思。 她隐约察觉出,这男人在挣扎,在她和江山社稷之间挣扎。 谁叫她找了个皇帝做蓝盆友呢,她竟也不意外。 她不想因此而跟胤禛再起争执,思索片刻,便利落点了头。 “我听爷的,如果你觉得不妥当的事,我不会做,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商量着来。” 后世两口子也得这么过日子,她有互相磨合的觉悟。 不等胤禛笑开,她反握住胤禛的手,“可胤禛,你也得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儿子登上皇位,我的儿子怎么教,也得我们俩共同说了算。” 胤禛:“……若你生不出儿子呢?” 耿舒宁笑了,眉眼间的飞扬叫胤禛愈发心动,却也心惊肉跳。 “那我就过继几个!总之登基的必须是我儿子,这件事没商量,除非你杀了我,或放我离开,死生不负相见。” 胤禛蹙眉,不乐意地用力握了耿舒宁的手一下。 “不许说这种负气的话。” 耿舒宁青葱食指戳在他胸口,“是不是负气,你心知肚明,我将最后的砝码都告诉你了,胤禛,我没有退路了,你也不能有。” 两人目光相对,犀利和审视都遮掩在平和之中。 他们彼此都清楚,庄周梦升级之后,终于到了彼此彻底确定前路之时,是情约,亦是同盟之约。 深冬的寒风在帐篷外呼啸,隐约能听到军营里打更的声音,叫帐子里显得更加空旷。 胤禛心中如冰火相煎,江山重担,心肠里生出的娇花,庄周梦中的凄惨前景……无数纠结和迟疑在他脑海中盘旋呼啸,叫他久久不能出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胤禛终是无声深吸口气,无论如何,终是放不开这混账不是吗? 他握住耿舒宁冰凉的小手,紧攥在掌心,贴上心口,声音嘶哑—— “你再不许阳奉阴违,此生契阔,与子成说,山海不移。” “一言为定,你不离,我不弃……”耿舒宁定定看着胤禛,心窝子和鼻尖都酸涩得厉害,一时想不出啥文雅词儿来。 吸了吸鼻子,她补充:“地宫里也别太挤,咱俩就够了。” 胤禛:“……再睡会儿吧。” 胤禛将枕头放回,拥着这噎人的小狐狸,安心睡了过去。 幔帐外,第一抹熹光出现在天际。
第122章 胤禛跟耿舒宁说开后,心里放下了最后一块大石。 他并不讨厌耿舒宁的造作和胆大包天,甚至是他自个儿纵容出来的。 被宫中规矩约束了三十多年,身为皇帝更时刻约束自身,这种压抑叫他格外喜欢自家小狐狸的鲜活模样。 只是飞上天的风筝,无论如何都得把线头拽在手里,如今他们真正把风筝放了起来,再不必担忧风雨。 话说回眼前,能得耿舒宁提前庄周一梦,于大清江山的好处自是看得到的。 她想要得到的尊荣,该当他替她保驾护航,扶她上青云。 可想而知,会遇到的阻碍绝不会少,要护得住她,此战绝不能败,甚至要赢得漂亮。 粘杆处派出的探子没打探到什么。 他们更精通隐匿护驾之事,对打仗却没什么经验,无所获胤禛也不意外。 倒是策棱凭着对北蒙的了解,在乌兰布托到准噶尔老营那条路上发现了些异样。 “天可汗,虽然没有发现策零和其弟舒努的踪迹,可往科布多的方向去,有上百中小部落被洗劫一空,不见人影。” 策棱的神色格外严肃:“如果只有八千余人的话,他们绝不会洗劫这么多部落。” 不是准噶尔善良,是他们深谙牛马养肥了再杀的道理。 这会子还不到草原粮草最稀缺的时候,开春后才是。 那时刚熬过深冬,所有部落消耗都比较多,战力也弱。 但熬过了冬天的牛马都是最适合战场的,牛可以宰杀,马能训练成坐骑。 至于消耗掉的粮草,也不算紧要,还能降低部落的警惕性,抢起来比刚入冬要轻松。 左右草原最看重的还是奶制品和牛羊肉,那些更能增加力气。 这会子各部落里粮食都还能剩一半左右,警惕性也非常高,却都不见了踪影,明显证明准噶尔将士要么人多,要么兵强马壮。 哪个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延信也神色郑重:“万岁爷,我带人去周边探查过那些部落的痕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些部落遗址并没有多少血迹,可是牛马的脚印没有清理干净的,隐隐向着博克托岭方向去了。” 萨布素和傅尔丹看着堪舆图,拧眉思索。 萨布素:“此地离博克托岭大概一千二百多里,后头是准噶尔老营科布多。准噶尔善骑兵,在科布多反倒不利于他们发挥,他们为何要退回博克托岭呢?” 傅尔丹忖度:“博克托岭旁有个大峡谷,他们抢了牛马,若是前后夹击清军,踩踏就能叫我们死伤无数。” 策棱点头:“穿过峡谷还有个和通泊草甸子,那边地势平坦,水多草肥,我们对那边的了解不如准噶尔,打起来不占优势。” 胤禛始终听着他们说话,什么意见都没给。 延信见皇上不开口,迟疑了下,提出问题:“可策零和舒努现在只有八千多骑兵,即便是抢了小部落,撑破天也不会超过一万五,马匹也不足,如何对我们形成夹击之势?” 不能夹击,一旦清军通过峡谷,避开和通泊水泽多的地方,直奔科布多,拿下准噶尔老营,就能跟西北那边对准噶尔反向夹击。 有察哈尔东翼四旗驻守北蒙关卡,也不怕准噶尔往南逃,最多就是往沙俄那边跑。 可如此天气下,往沙俄去,大概要成为奴隶了,以准噶尔的野心绝不会如此选择。 策棱看了眼皇上,轻声道:“如果他们提前抢劫部落,甚至将人都带走,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叫我们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呢?” 傅尔丹脱口道:“可策妄阿拉布坦和最善打仗的小敦多布都在西藏,先前小敦多布还跟我们有过短兵相接,我们亲眼看着他们往西逃的。” 准噶尔大军最多五万,西藏有两万固始汗军,也不可能全给准噶尔,他们能动用的人最多六万。 如今西藏有三万准噶尔士兵被带到了西藏,妄图从青海突破大清的防线。 剩下两万人,策零兄弟带领一万打游击,一万驻守科布多。 清军十万,现在驻扎在乌兰布托的将士,可有足足七万人,只准备兵分两路,一路拿下科布多,一路往西埋伏准噶尔的逃兵。 几个人讨论了半天,始终不能确定策零兄弟打算做什么,只能看向胤禛,等着他下令。 胤禛却只淡淡道:“再等等。” 傅尔丹性子急,想问等什么,但他刚一张嘴,就叫萨布素拉了一把,冲他微微摇头。 策棱和延信都没开口,若有所思告退出去。 * 等出了皇帐,傅尔丹才忍不住问:“舅父,您为何不叫我问?” 他指着这场仗立下军功,好继任萨布素的大将军位呢。 这会子再不赶路去中途设下埋伏,等过完年北蒙更冷,来不及赶路。 萨布素没说话,等回到了帐篷里,才踹了傅尔丹一脚。 “就你着急,旁人不要军功是吧?” 他年纪大,经历的战事也多,早就从先前青海传过来的消息闻到味儿了。 “十四贝勒带着旨意赶往西北,你就不想想为什么?” 傅尔丹拍着腚上的土嚷嚷:“总不能是因为万岁爷相信十四贝勒比固始汗军更善高原作战吧?” 萨布素冷哼:“愚蠢!十四贝勒虽然年纪小,能在宫里长大,还得太上皇宠信,当然不是傻子。” “他敢带着不足两万人往西藏冲,甚至还在最冷的时候,跟人家兵强马壮的打,除了找死,你就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傅尔丹也是打过很多胜仗的,虽然性子冲动了些,却也对打仗格外敏锐,闻言立刻就变了脸色。 “舅父的意思是……准噶尔故布迷阵,那边没多少人……” 那人都去哪儿了? 要么在他们后头埋伏着,要么就是跟策零在一起。 如果是六万大军,对上他们七万人,不,清军还要分出一部分保护圣驾。 六万对六万,又不如准噶尔熟悉环境,胜负不好说,输的可能性更大。 傅尔丹疑惑:“万岁爷为何不下令,叫人往博克托岭那边去探准噶尔的底呢?” 萨布素摇头,也一脸不解,“万岁爷自然有他的考量,叫咱们等,咱们等着就是了。” 傅尔丹蔫儿了,再着急也没法子,也只能等着,等十四贝勒那边传过消息来。 而胤禛没派人去探博克托岭,不是为了等允禵。 耿舒宁已经在梦中见过和通泊那个地方,在梦里是他一生的耻辱,没必要再探。 他也不准备现在就往科布多打,已知实情,想输也难,只需拦住策妄阿拉布坦那边传递消息,堵住准噶尔的补给路,等他们粮绝。 以策零和被藏起行踪的小敦多布的多疑,早晚会往乌兰布托这边打过来。 清军熬得住,没有辎重支撑的准噶尔支撑不住。 * 倒是也没等太久,青海就八百里加急传消息过来,叫胤禛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允禵亲自写了密信,认下假传圣旨的罪责,直言归京后愿接受皇兄一切惩处。 策妄阿拉布坦甚至都没露面,听到大军的动静,立刻就带着人躲进了拉萨。 年羹尧带着年轻力壮的一批骑兵,急行军秘密入藏,捉拿策妄阿拉布坦。 西藏除了固始汗一万二大军留在西藏驻守,剩下的八千藏兵,还有堂侄小敦多布带领的三万准噶尔士兵,早就不在西藏了。 胤禛立刻宣召将领进皇帐议事,张廷玉和陈廷敬内阁大臣也跟着一起商议作战计划。 腊月二十三,小年一过,七万清军分成了三路。 萨布素所带领的两万人,驻守自乌兰布通到乌兰布托所有要道,堵住西藏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设石障和突刺木栏杆并绊马绳,切断准噶尔补给。 策棱和延信分别带领两万人,悄悄绕过博克托岭,探明准噶尔驻扎之地后,左右夹击。 正月十五,小敦多布带两万人突袭乌兰布托,被萨布素和傅尔丹在克鲁伦河旁打败,剩三千小股残兵,逃向喀尔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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