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附议!” 额娘糊涂,他得为额娘和诚郡王府兜底,没底气跟皇上作对。 接着,左都御史纳兰揆叙,九门提督托合齐,理藩院法海,通政司马武,翰林院张玉书……大半个朝堂的文武官员都接连跪地。 最后只剩下阿灵阿和鄂伦岱,还有站在钮祜禄氏和佟家身后的几个官员,尴尬地站在原地。 除了为首的二人,其他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胤禛理没理阿灵阿,只深深看了眼鄂伦岱,便颔首叫所有人起身。 “各位爱卿都没有疑议,明日朕会亲自去给皇玛嬷和皇阿玛请安,奉他们的旨意立岁宁为后。” 苏培盛见阿灵阿还要张嘴的模样,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扬起声儿—— “退朝!” 这阴柔却高亢的动静,差点叫阿灵阿噎个好歹,气得他到了殿外还嘀咕着骂骂咧咧。 “一个包衣鼓人,也配做皇后!我就不信老爷子会如此糊涂!” “不行,我要去求见太上皇,绝不定叫个贱婢压满蒙八旗贵女一头!” 说到最后,他声音大到好多官员都听到了。 耿佳德金脸色发黑,张廷玉和陈廷敬也都蹙起了眉。 这阿灵阿真是老糊涂了,在乾清宫前挑拨满汉矛盾,叫太上皇和皇上知道,能有他什么好不成? * 果不其然,阿灵阿到了畅春园,大门都没能进去。 李德全在门口,手持圣旨候着他。 “太上皇旨意,阿灵阿屡次以下犯上,冥顽不灵,刺杀兄长,结党营私,今夺一等承恩公爵,幽禁小汤山,遏必隆六子尹德承一等公爵!” 阿灵阿傻眼了,“我什么时候刺杀兄长了,分明是有人造——” 允俄难得严肃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打断他要耍浑的叫嚷。 “康熙三十九年,法喀舅舅自湖南归京,死在张家口,他的长随带回血书,指正是你和巴雅拉氏杀人。” 允俄冷着脸上前,“见到血书,郭罗妈妈大受打击,久病不治,被巴雅拉氏逼死在侧院,都是你的好福晋出的主意,你敢说你不知道?” 阿灵阿慌了一瞬,“你怎么知——不,你哪儿听说的,哪个龟孙敢造谣,简直胡说八道!” 尹德出现在允俄身后,“我亲眼所见!” “兄长的血书,额娘留下的血书,你福晋收买侧院下人的证据,我都留下来了。” “如果你还不愿认,将你福晋拿下刑部大狱,一审便知。” 过去不说,是因为阿灵阿是嫡子,虽然荒唐,可理应承爵。 他福晋乌雅氏先有德妃庇护,后成了太后亲妹,别说尹德,就是允俄也得罪不起,只能忍着。 现在阿灵阿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要跟皇上作对,太后也已经薨逝,再不是当初任由阿灵阿两口子耍混账的时候了。 对允俄来说,法喀和尹德才是他亲舅舅。 阿灵阿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除达玛法遏必隆留下的一点因果,其他都是孝昭皇后和他额娘的蒙荫,可恨阿灵阿这不长脑子的败坏得差不多了。 * 等佟国维和隆科多得到消息时,钮国公府已经改天换日,连老福晋巴雅拉氏都被关进了佛堂,再不许出。 佟国维本来身子骨就快不行了,得知消息,猛地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衰败地跌落在床榻上。 他双眼无神盯着床帐,嘶哑道:“完了,我们佟家的风光,到头了……” 隆科多脸上满是狠戾,“还没完,老爷子可没说同意立耿氏的贱婢为后,除非朝廷不需要满蒙八旗的支持了!” “阿玛,明天皇上去畅春园,我们也去!大不了到时候咱们父子死谏,只要盛京那边的族老得到消息,老爷子无论如何都得忌——” “老三啊……”佟国维嗬嗬出声。 “没用的,没用的,这会子不是世宗时候,族老嗬……议政王大臣都没了,族老又能拿皇家怎么样呢。” “玄烨他要的是天下大同,不要八旗的废物,阿灵阿的下场就是给我们看的,若佟家还不知好歹,就是下一个阿灵阿。” “往后……你切记,不可,不可与耿氏作——”话没说完,佟国维猛地瞪大了眼,一口气喘不上来,再没了声息。 隆科多没注意到阿玛断气,他眸底的杀意越来越重,表情冷静到阴沉。 皇上丝毫不顾念姐姐的养育之恩,打落他所有的傲骨,连他心爱的女人都死在了劳役的庄子上。 四儿死之前吐血的帕子就在他胸口,皇上却要立自己喜欢的女人为皇后,凭什么! 如果就此认输,往后佟家没落,成为赫舍里氏那样的丧家之犬,还不如死了更痛快呢!
第138章 最了解康熙的,当属佟国维。 康熙八岁登基,见证过世宗为满蒙之争母子反目,也知阿玛为叫大清成为天下共主,宵衣旰食钻研汉家文化。 他自然重视血脉传承,可只要大清是爱新觉罗家的,其他方面,他并没那么在乎。 他深知八旗弊端,如果立汉八旗出身的女子为后,能激起八旗的上进心,他废了的手脚都能举起来支持立耿舒宁为后。 康熙之所以由着清源书屋的动静传出去,只是想看胤禛和耿舒宁在跟大多数人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会怎么做。 结果他很满意。 胤禛自打败准噶尔后,彻底震慑住了朝堂,凭粘杆处和民间的情报组织,对大清的掌控力已青出于蓝。 耿舒宁明面上什么都没做,还有闲心关心民生,给工部画了好些有助于农耕的农具。 可私下里她拿下郭络罗颖慧,甚至把允禟都攥在手里,指东不往西,比在他这个老子跟前都听使唤,叫康熙气笑了好几回。 初六早朝的结果传到畅春园后,康熙就明白,如今大清用不上他坐镇了。 甚至他留在京中,反会成为胤禛的桎梏。 这个认知叫康熙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做过皇帝的人,哪儿有对皇权不动心的,若非他废了,这会子老四必然是他最忌惮的那个。 推己及人,压下对权力的欲望和不甘后,康熙便不打算再做什么。 * 初七上午,胤禛一到畅春园,李德全就迎上来了。 “万岁爷,主子请您去寿萱殿说话。” 寿萱殿是畅春园内除九经三事殿和清源书屋外最大的宫殿,一直是太皇太后的居所。 胤禛心下了然,皇阿玛应该知道了昨日早朝的动静,认同立耿舒宁为后,才有这么一遭。 他看耿舒宁一眼,脸上带了笑,“估摸着老祖宗也正念着你呢。” 耿舒宁:“……” 除夕老太太身子骨不太舒服,在温泉行宫住着没往宫里去,饮食被同往的康熙管得死死的,气得太皇太后病还没好全,就坚持回畅春园。 好歹园子里住得远,偶尔能偷吃点好的。 初一去行宫拜年,太皇太后还躺在床上下不来,话里话外暗示耿舒宁,她要吃‘药膳’,耿舒宁最拿手的那种。 不是耿舒宁不乐意伺候,而是老太太喝药,‘药膳’滋味儿再淡,也怕跟药汤子起冲突。 为了这,太皇太后生气,初一那日午膳都没叫用,就叫耿舒宁和胤禛回宫了,说看见他们心里不好受。 估计想到他们年节时候的膳食,酸得不轻。 耿舒宁这几天在宫里就在琢磨,不耽误吃药又有滋有味能养身子的零食,想起改良版的八珍糕。 传统的八珍糕,有党参和白术、茯苓、芡实等中药材,不适合还吃药的太后。 若换成素油煎过的松仁和龙眼肉、灵沙臛、木糖醇,再将不好克化的糯米粉换成藕粉,中间裹上肉松,做成藕粉八珍糕,就可以了。 甜咸口儿,略酥脆口感,以沸过好几遍的羊奶和藕粉以及大米粉,对喜欢咸奶茶的北蒙老太太,能叫她喝完了药胃口好一些。 藕粉没有糯米粉那么黏,耿舒宁动手能力也不行,叫御膳房折腾了好几日,不然早就送过来了。 * 果不其然,两人一进寿萱殿,就听到太皇太后重重的哼声,背对着康熙,侧坐着身子,一脸不高兴。 康熙苦笑着坐在一旁喝茶,瞧见耿舒宁手里提着食盒,稍稍松了口气。 他笑着哄老太太:“瞧朕说什么来着,皇额娘您快看,小丫头拿点子吃的就想哄您的懿旨来了,您可千万别轻易松口。” 胤禛只当没听见,很自然地给两人请了安,沉默坐在一旁。 这会子不是他发挥的时候。 耿舒宁比他还自然地凑到太皇太后……身边的乌云娜嬷嬷身边,鼓着脸儿满是委屈。 “听太上皇的话,满叫人以为岁宁是个没心没肺,唯利是图的小人呢!” “岁宁受不了这委屈,干脆今儿个不哄老祖宗,好吃的拿来孝敬乌云娜嬷嬷好了。” 太皇太后急了,瞪康熙一眼,“你这是调侃小丫头呢,还是为难哀家呢!” 这俩人打口舌官司,倒委屈了她老太太算怎么回事! 耿舒宁哼哼着背过身,利落打开食盒,净过手捻起一枚龙眼大小的点心,以小手托着凑到乌云娜嬷嬷嘴边。 “您快尝尝,这可是我被撵出行宫后,顶着风雪,一路上边哭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呢,想得我脸都夋了!” 太皇太后:“……” 耿舒宁继续夸张道:“松仁儿拿炸花椒的油炒过,酥脆焦香,和以养颜的龙眼和甜软灵沙臛,包裹上敲打得碎碎的肉松,有去了芯儿的莲子清香,甜咸可口,一口一个,开胃美容。” 乌云娜:“……” 她瞧见脖子都快歪断了的主子,憋不住笑了出来。 倒是也没客气,接过点心塞进嘴里,话也说得好听。 “那我就替主子试试毒,也省得这娘俩不放心。” 太皇太后懒得跟这几个促狭的生气,自个儿从食盒里扒拉出来一碟子点心,一口下去就眯起了眼,脸上表情瞬间和缓下来。 康熙斜眼睨耿舒宁一眼,“朕的呢?” 耿舒宁理直气壮摊开手:“岁宁哪儿敢给您带,没得叫人说我媚上,就知道钻营。” 康熙叫耿舒宁那理所当然的表情气笑了,点点她。 “得了便宜还卖乖,朕的儿媳妇孝敬朕点子吃的,谁敢说什么?” 耿舒宁和胤禛对视一眼,两人立刻恭敬跪地,正儿八经叩头下去,齐声道—— “谢过皇阿玛/太上皇成全!” 康熙:“……”他还没答应呢! 耿舒宁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笑眯眯起身拍拍手。 巧荷和晴芳一人提着一个三层的提盒进来了。 她过来一趟,自然不可能只带一样点心。 营养价值和口味兼具的蛋挞,粗粮粉特制的大清鸡肉卷,还有能益气通便的酸奶冻,适合老人家口味,又不会影响药效的小食,并着食方,耿舒宁都给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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