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家人在二门上,就被客客气气请回前院去。 问就是皇后娘娘忙着第二日的大婚,出门之前定会去拜别耿佳老爷,这会子没时间见人。 耿佳德金心下发苦,被圣旨勒令休妻的国公,他大概是头一个。 早知道得丢这个脸,纳喇氏那么愚蠢,为了个摸不着影儿的从龙之功,非要听隔房的远支堂亲忽悠着胆大妄为,他早把这毒妇休了,也省得叫家里其他的孩子都跟着受皇家厌弃。 可现在再想挽回,却再没了机会。 耿佳德金也是这会子才发现宫里早就知道的一件事儿,当年他那个内敛怯懦好说话的闺女,在宫里待久了,成了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早不是当初听话和软的那个耿佳舒宁了。 他倒是没想到女儿还会换个人,只后悔自己这些年没有多跟女儿亲近,导致对女儿的性子估算有误,如今父女关系还不如齐家和郭络罗氏亲近。 工部尚书夫人齐陈氏和郭络罗颖慧都进了二门,陪同皇后大婚,他这个当阿玛的,连内宅的边都摸不着。 耿文彦的夫人也没能进得了后宅,都老老实实在前院待着,等待大婚开始。 * 十二日,半夜里,耿舒宁住的院落就热闹起来。 巧荷和晴芳、巧静三人亲自把主子从床上挖起来,送到净房里沐浴,抹上护身的香膏,更衣,上妆。 最后换上婚袍,戴上东珠顶戴。 不是耿舒宁太贪睡,实在是有人前一日还去给她送安意宫的堪舆图,在幔帐里翻来覆去跟她‘陈述’石榴树和秋千存在的意义,叫她大半夜都不得睡。 这也叫耿舒宁对大婚实在没啥期待。 反正盖着盖头她也看不见,婚不婚的也没少敦伦,如果不是为了大婚代表的意义,她是真懒得折腾这一遭。 耿舒宁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在心里吐槽着,突然觉得脑袋上一重,勉强清醒过来,差点没叫镜子里的人吓个好歹。 头上戴着十几斤且不说,这脸上是画得什么玩意儿? 白得鬼一样,嘴唇为什么只画中间两小撮? 她知道大清有这么个妆容,但电视剧化妆还挺正常的,还以为是戏剧化,没想到……现实比戏剧还抓马! 郭络罗颖慧见她表情不对,在一旁轻哼,“这可是我特地请了盛京的全福夫人来给皇后娘娘上妆,肌白如雪,唇如樱花,非贵妇不可妆。” 耿舒宁:“……”你们考虑过贵妇家里男人的感受吗? 但成亲也就这么一回,耿舒宁也不愿意为了更好看点,驳了郭络罗颖慧的面子,便也认下了。 反正她长什么样儿,胤禛一清二楚。 黑暗中都不耽误他找准嘴在哪儿呢,正好掀起盖头来还能给他个‘惊喜’。 如此想着,耿舒宁冲郭络罗颖慧笑了笑,“我是担心这妆往下掉粉,要不要再上点金粉?” 好歹藏青色的宫袍掉金粉,看着更好看点。 郭络罗颖慧:“皇后娘娘你可闭嘴吧,这粉是从老十三铺子里拿来的。” 话就是说,你自个儿的店铺,要是掉粉,那你这铺子也就别想开了。 耿舒宁立马点头:“好咧,继续继续,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婚前下旨后,礼部和内务府主办的大征礼,也就是皇家给耿家送礼,还有妆奁礼,就是皇后嫁妆入宫这些,都交给了允裪来办,一点没用耿舒宁操心。 大婚日具体要做什么,胤禛这个强迫症拉着允裪和允祥两个好弟弟一点点细抠,也不用耿舒宁操心。 她根本就没问,只等着做个听摆布的新娘子。 郭络罗颖慧是在场皇家成过亲,也见过其他妯娌成亲的命妇,自是知道的。 “接着就该等皇上派怡郡王等人过来,给您送金册和金宝。” “吉时前,会有金节使来奉迎您凤舆过午门,在太和殿行礼。” “而后坤宁宫合卺,乾清宫宴请大臣和宗亲,差不多就这些事儿吧。” 郭络罗颖慧他们成亲的时候,皇子阿哥也没出现,流程简化了不少,但对皇家大婚的仪式还是熟悉的。 耿舒宁便也信以为真,抽空吃了个巧荷拿过来的奶饽饽,就挓挲着手,端坐在炕上等着。 不挓挲手不行,这大婚的藏青底红金纹的婚袍,大概用了好几斤金线吧,硬的够呛,还有点扎手。 稍有不注意,耿舒宁那双格外娇嫩的手就给划了道檩子。 巧荷和晴芳赶忙拿了好几块帕子,过来给她垫着。 好在也没叫耿舒宁等太久,门外就响起了请安的声音,接了大婚使节差事的允禟和允祥过来了。 郭络罗颖慧呆了下,赶忙站在门口拦。 “不是,这才什么时辰,还没过午时呢,添妆的女眷都还没来全乎,你们怎么这会子就来了?” 这时候说大婚,其实是昏礼,黄昏时候才办正礼,也讲究个所有过程都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办。 耿舒宁起来得早,是为了接待那些身份够高的命妇,实则这会子太阳都还没高升呢。 允禟撇嘴,“八嫂您当我们想这么早过来啊?大半夜就叫皇兄给薅起来了,冷不搜地等到宫门一开,就叫撵来了。” 允祥看八嫂眼眶子都要瞪出来的模样,跟着苦笑。 “皇兄改了点章程,册立礼在前,添妆礼在后,怕委屈了四嫂。” 册立礼之前,耿舒宁还不算正儿八经的皇后。 爵位诰命足够高的命妇无须给耿舒宁行礼,还能拿捏一二长辈的架势,架不住就有脑子不好使的,会说不好听的。 郭络罗颖慧早早过来,就是准备替耿舒宁这新主子打嘴仗的。 可皇上这点子委屈也不愿意叫耿舒宁受,硬是打破规矩先册立了皇后。 有金册和金宝在手,再倚老卖老的命妇来了,进门也得跪。 这叫提前准备了许久的郭络罗颖慧胃有点不舒服,这俩人还能更腻歪点吗? 她略有些嫉妒地看了眼耿舒宁,“得,咱们皇后娘娘准备着接册宝吧。” 既然是册立,就得跪迎,新娘子不下炕是规矩,在炕上换个姿势就行了。 允祥赶忙道:“皇兄口谕,大婚礼仪繁琐,今日辛苦皇后,一应规矩皆无须跪拜,以帕礼替代便可。” 郭络罗颖慧:“……”算了,嫉妒已经说倦了,皇后娘娘总不能连帕礼是什么都不知道。 耿舒宁确实知道。 反正挓挲着手呢,顺手从婚服上拾起一个垫着的帕子,欢快放到耳后甩了三下,就咧着嘴接过了允禟和允祥手中的金册和金宝来。 虽然册立礼比较儿戏,可代表的含义却半分不掺假,等耿舒宁接过册宝后,在场所有人都跪地齐呼—— “请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门外端着架势被请进来的命妇们,惊疑不定地看向跪了一地的人,都面面相觑。 不是,这就跪拜了? 这会子不该是添妆吗? * 等知道皇上将册立礼提前后,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女子,不论年纪,都酸了。 酸得透透的,牙都快咬碎了,眼珠子寻着空儿就死命往耿舒宁脸上盯。 皇后娘娘到底是给皇上喂了什么迷魂药,叫皇上连规矩体统都不顾,硬是给她这么大的体面? 大婚日头一遭规矩就这么大变动,后头不会还有什么糟心的吧? 连郭络罗颖慧心里都隐隐有所猜测,难不成皇上还要跟寻常男女大婚一样,来个跪拜天地? 她们的想象还是保守了。 耿家这头命妇们都努力挤出笑脸,态度恭恭敬敬贺了皇后娘娘万福,送上添妆,赔着小心说话,只等过了午时,銮仪卫持金节过来接。 耿舒宁虽然没用做什么,只需要笑着点头,再点头,偶尔应上一两声,一上午也累得够呛。 主要不方便上厕所,她都没喝几口水,只早上吃了一口奶饽饽,饿得胃里火烧火燎的。 听说銮仪卫过来了,一点新嫁娘的矜持都没有,欢天喜地站起来就想往外跑。 哦,还不能跑,耿文彦战战兢兢候在门口,等着过来背妹妹登凤舆呢。 比起耿文彦的小心翼翼,耿舒宁反倒没那么多计较,笑着叫他背起来,道了声谢。 耿文彦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摇头:“妹妹……啊不,皇后娘娘不必跟奴才客气,阿玛在大门外等着呢。” 耿舒宁淡淡嗯了声,“后天你们都跟着进宫赴宴吧,不必想太多。” 耿文彦稍稍松了口气,如果妹妹不允,他和没有品阶的弟弟妹妹媳妇都是不能入宫的。 好在妹妹没有将先前纳喇氏做的恶事挂到他们头上。 如此耿文彦也就满足了,他不求沾妹妹的光,只求别得罪这位皇后妹子就是了。 也许是因为耿舒宁的松口,耿文彦倒真有点感动了,将耿舒宁放在凤舆上,看她遥遥对阿玛拜别的时候,还红了眼眶,差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而后耿文彦的眼泪突然就叫护卫在凤舆旁边的人给吓回去了,那是……十四贝勒? 允禵在皇陵待了一年多,这会子反倒没有了以前的惊慌失措,或是锐意暴躁,整个人都格外平和。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待得耿舒宁拜别过后,允禵扬声开口—— “允禵在皇陵,得乌库妈妈和额娘托梦,知皇兄大喜,不愿允禵错过为皇兄和皇嫂祈祝的机会,特做金节使,恭迎皇嫂入宫!” 郭络罗颖慧都麻了。 好家伙,叫允禵来行奉迎礼,自今日后,京城中谁敢再说是皇后逼死了太后,就等着以造谣生事的名头治罪吧! 这可是亲曾孙和亲儿子认证的,孝庄皇后和太后都‘认可’的好儿媳。 不得不说,经此一事,在众知道内情的人心里,铁面无私的阎王皇帝这形象是再不复存在。 及至午门前,胤禛亲自立于圣驾上,迎耿舒宁同乘圣驾至太和殿祭祀先祖时,已经没人感叹了。 皇上他真的……太骚了! 当然,合卺礼不在坤宁宫,而是在养心殿,也就更无人置喙。 哪儿不是合卺呢,反正酒喝了,头发剪了,袍子系了,生饽饽吃了,就够了。 整个大清都是皇上的,万岁爷明显就是冲着一辈子就这一次大婚的劲头在折腾,有不赞同的也得等到过了今日再弹劾,谁也不会当场触皇上霉头。 好在除了这亿点点出格的地方外,其他的规矩都没再出现什么变故。 合卺礼后,皇上在乾清宫朝见大臣,皇后去坤宁宫接受命妇跪拜,这些都按着过去的规矩来,一点没变动。 而后便是在乾清宫和保和殿的宫宴,那跟耿舒宁就没关系了。 作为新嫁妇,她只需要端坐洞房,等着皇上喝完大酒回来洞个房,大婚日便算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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