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进有九成九可能,是在拖时间。 她只等了半个时辰,茶水点心分毫未动。 半个时辰后,耿舒宁起身要走,对着小太监也客客气气。 “若是秦副总管确实忙,我这便回去禀报太后,还是安排旁人来做垫子,毕竟是给太上皇的东西,耽搁不得。” 小太监急得转圈,却不敢叫耿舒宁走,只哭丧着脸求。 “姑姑稍等等,奴才这就去禀报秦总管。” “若您就这么走了,奴才会被打死的,求您稍等,一会子功夫就得。” 耿舒宁无意为难他,淡淡点头,“去吧,我等你一盏茶功夫。” 小太监撒腿就跑,秦进很快满头大汗地捧着垫子进来了。 “耿女官见谅,着实是苏总管亲自问话,奴才不敢耽搁。” “耿女官且看,这垫子上下两部分好做,绣娘也已缝合在一起,可是请了与太上皇身形相似的人坐上去,却总觉得腰背不舒坦……” 耿舒宁见秦进这着急模样,一时拿捏不准到底什么情况。 可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便没吭声,只低头去看垫子。 发现问题后,耿舒宁就确定了,她今日走这一趟,一定有鬼。 她只不动声色指着连接处,把除了瞎子都能看得出的问题指出来。 “我给你们的图纸,坐垫和腰垫是分开的,要是缝合在一起,连接的地方就要放出来两寸,否则会占用原本的地方。” 秦进恍然大悟,拍拍脑袋,“都是我忙昏了头,倒是忘了跟绣娘说这一点。” 他赶忙掏出个荷包往耿舒宁手里塞,“劳烦耿女官跑这一趟,实在是对不住。” 耿舒宁不动声色躲开秦进的碰触,只笑得温和,“都是给主子办差,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若秦副总管没事儿,我这就回去了。” 秦进也没再拦,苦着脸拱手:“我送耿女官。” 耿舒宁提着心出了门,没给秦进任何靠近的机会。 一出门,她就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长春仙馆。 可刚走几步,就有个看起来略有些眼熟的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拦住了她的路。 太监掏出自己的腰牌,说话很是和善。 “耿女官,万岁爷有令,请您去一趟九洲清晏,劳烦您跟咱家走一趟吧?” 耿舒宁仔细回忆半天,蓦地记起来,这是上次赵松带人去慈宁宫提她去养心殿时,跟在赵松后头的一个太监,确实是九洲清晏的人。 秦进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 这太监也带着人,完全堵住了她的去路,耿舒宁知道,不能闹起来。 一旦动静大了,叫人知道皇上要见她,后面的事情无法控制。 虽然不知道那狗东西怎么又突然犯病,从不理不睬又到提人,先过去一趟,跟伺候太后一样敷衍过去,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 耿舒宁无奈跟着这人走。 但刚绕过藻园,她就发现了不对。 因为在内务府耽搁了会儿,入了秋日头渐短,这会子天已经有些昏暗了。 可到底还有夕阳尾巴在,她很快就分辨出,这太监带她走的,不是去九洲清晏的路。 而原本跟在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看着她,即便在落日余晖中,眼神也锐利得仿佛面对即将猎杀的猎物一般。 她突然明白过来,今天这一遭,算计是落在何处。 可,逃跑是来不及的。 三个人的脚步之稳,让她心下清明,这些人跟曾在青玉阁拦她的那些暗卫一样,有功夫在身。 逃不了,只能绷着心神,仔细回忆自己今日小两把头上的首饰。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被推进一个看起来有些荒凉的阁子里,耿舒宁飞快从头上拔下太后赏的点翠簪子,匆忙拢进衣袖里。 那太监逆着光,站在黑暗的阁子门口,看不清笑意,却听得出语气森凉。 “耿女官是个识相之人,只要你老老实实在这里过上一晚,咱们也不会伤了耿女官的性命。” “若您不知好歹,咱家手下人没个轻重,叫您缺个胳膊腿儿的,抑或伤了脑袋,您到了九泉之下,可别怪咱家心狠。” 耿舒宁心下急转,苍白着脸满脸愤恨,“到底是谁安排你们将我抓起来的?” “你们可想清楚了,若太后发现我出了事儿,定不会饶了你们!” 太监眼神不屑:“耿女官做了什么事儿,自个儿心里不清楚?” “与人私通的贱货,还盼着万岁爷和太后为你做主呐?” 耿舒宁抓紧手中的簪子,咬着牙没再吭声。 比起骂别人,她更想骂自己,甚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原先她觉得,佟思雅她们没办法往她床上塞男人。 她觉得,吃过好几次亏,她已足够重视后宫里这些女人,也足够小心谨慎。 她还觉得,只要她不再做错任何事,就算旁人有万般算计,总不能叮她这个无缝的蛋。 现在她才明白,上辈子的那些潜规则,在这个视人命为草芥的世道,丝毫无法相提并论。 哪怕太监什么有用的都没说,耿舒宁也能想得出来,今天这一遭,与佟思雅甚至穆颖脱不开干系。 甚至……跟皇上在前朝的所作所为也有关联。 那些权贵们,为了权力厮杀,自己这个草芥,生死再不由自己做主。 没过多会儿,阁子里起了烟。 耿舒宁闻出,是蛇床子和依兰香的味道,她没防备吸入了两口,身体立刻就起了躁动。 是特别浓郁的混合香,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响,沉重的步伐声,略有些急切地闪进门内,精准朝着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耿舒宁一声都没吭,像是吓坏了一样,躲都没躲,由着对方将她扑倒在地。 在地上摩擦的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外头响起了锁链声,是有人在锁门。 耿舒宁忍着对方凑在她脖颈前的恶心动作,甚至还略有些迷乱地搂住对方,将来人的脑袋死死压在自己怀里,而后—— “噗”的一声轻响,耿舒宁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听到了刺入皮肉的响声。 但对方闷哼的声音她听得真切,对方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力道也格外分明。 耿舒宁在黑暗中瞪大眼,毫不犹豫拔出簪子,再一次扎进对方脖颈儿,感受着温热黏腻的触感落在身上,始终未曾出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到身上再也没了动静,她才放开自己粗重的喘声,踉跄着起身。 不知道撞倒了什么,耿舒宁知道媾和什么动静,疼痛也不再忍着声音。 门口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心知里头是成事了,勾着唇放松了些许。 便没听出,在磕碰和喘息声中,响起了微微的‘吱呀’动静,像先前开门的声响。 耿舒宁完全顾不得多想,昏沉得喝多了酒一样,晕晕乎乎中脑子反而更加清醒。 蛇床子和依兰香本就有跟酒一样的作用,她上辈子与小狼狗一起试过,非常有助于头脑风暴。 所以她很冷静地僵着胳膊,脱掉外头的旗装,使劲拧干上面的湿润,免得血流得到处都是。 她只记得自己打开了窗户,利落翻出去,用旗装包住脱下的绣鞋,无声跑出去几百米。 看到高大粗壮的大树后,耿舒宁干脆利落地爬上去。 往上爬的时候,耿舒宁心里还带着股子狠劲,甚至发散思绪想着,除了杀人是第一次,甭管翻窗还是上树,可都是她打小做惯了的事,绝不能在这里掉链子。 她顺利上了树,还爬得很高。 搂着树枝固定住自己后,耿舒宁才感觉出,自己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得厉害。 这具身体毕竟不是她上辈子锻炼过的身体,她甚至都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怎么上树的。 她努力咬牙坚持着,昏昏沉沉想着,如果掉下去,或者发出动静被人找到,她的穿越之旅就要结束了。 还会结束得非常窝囊。 那不行! 死可以,窝囊不行,奶奶教过她的,大山的孩子,死都不能丢了风骨。 耿舒宁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待得隐隐约约听到二更梆子的时候,脑子已经不是很清醒。 在困倦和疲惫中,她略闪了下神,差点直接从树上掉下去,惊得她急喘几声,清醒过来。 她惊魂不定地定了定神,估算了下,她坚持不到早上。 天明后,是后妃给太后请安的日子,等太后发现她不在,派人出来找,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眼下她身上血迹斑斑的模样,若是不能第一时间被太后派出的人找到,一旦叫人钻了空子,她有嘴也说不清楚。 耿舒宁小心翼翼憋着气,努力从树枝处往回缩,尽量让自己待在树杈子中央,虽然中间覆盖的树叶少一些,但能让她省点力气。 高斌就是这时候,通过树上的动静,发现了耿舒宁的痕迹。 慎刑司已经审问出了主谋,先前在阁子里只发现一具侍卫尸体,就叫高斌知道了武陵春色那位到底是什么打算。 确实是个够毒的主意。 真要让佟家得逞,耿家全家都得陪葬。 即便是发现了耿舒宁的身影,高斌怕惊着她,甚至都没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打手势吩咐暗卫,死守着大树,必要时候以身为垫也得保证她没事儿。 而后运上内家功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九洲清晏。 还不等他进殿,出色的耳力就让他听到了罗汉榻上脚步匆匆而来的动静。 胤禛甚至等不及苏培盛拉开门,自己动手,闪身在高斌身前。 “找到人了?” 高斌跪地,压着嗓子回话:“回主子,找到了。” 胤禛深吸了口气,一夜未眠的疲乏,抵不过突然而来的某种安心。 他大跨步往前,“头前带路,人在哪儿?” 苏培盛紧紧跟在他身后。 高斌赶忙起身,“在树上。” 胤禛脚步一顿,苏培盛差点一个跟头栽出去。 主仆俩觉得,可能是熬了一宿未睡,有些幻听。 在哪儿?
第31章 夜幕深沉。 坦坦荡荡和杏花春馆后,一座废弃阁子三百米外的大树前,迎来了脚步匆匆的一行人。 胤禛带着风,大跨步走近。 除了站在大树前的一个暗卫,为了保护树上的人,只略躬身,其他暗卫都无声无息跪请安。 胤禛在几米外顿住脚步,挥挥手,暗卫没发出任何声响地退了下去。 一路过来,胤禛说不出得知耿舒宁脱困后是什么心情。 自得到耿舒宁失踪的消息胤禛便知,对方不会轻易杀了她,甚至为了将事情闹大,一定会叫她活着。 不过可想而知,也不会让她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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