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两边的火器越打越少时,城墙上的大苍人达到了上千人。 纪霈之的安全完全失去了保障。 镇北侯由亲兵护着,拼命靠近纪霈之,哀求道:“皇上,还是下去吧。” “朕无碍。”纪霈之目光森森地看着城下、混迹在大苍士兵中,正在快速向城墙移动的黑影,“侯爷顾好自己吧。” 镇北侯无奈摇头,退到一旁,与亲兵一起作战。 …… 不知何时,西北风刮起来了,天空下起了雪粒子,点点白色在血与火的夹缝中上下翻飞。 纪霈之剑尖一挽,便接住了唯一一片梅花大小的洁白,感慨道:“党立新粗中有细,时机把握得不错。” 说话间,那黑影上了城墙,随手几拳,要了两个大炎士兵的性命,目光一扫,与纪霈之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嘎嘎嘎……”他喋喋怪笑,脚下不见任何动作,却如鹰隼般腾空而起,朝纪霈之扑了下来。 吕游叫道:“大苍第二高手扈安吉!小心他的链子锤!” 果然,人还未到,人头大小的链子锤呼啸着朝纪霈之的面部砸了下来。 纪霈之道:“朕能应对。”他运转内力,长剑在锤柄和铁链的连接处轻轻一点,锤子转向,向半空飞了过去。 扈吉安立刻回扥,链子锤后撤,再左手横拉锁链,“喀啦”一声挡住了纪霈之砍下来的长剑。 二人对攻一招,谁都没占到便宜。 百忙之中,扈吉安朝墙下勾手,“传言不虚,快来快来!” 他摇人了! 纪霈之冷哼一声,左手一弹,如意珠在风雪的掩护下袭向扈吉安的心脏部位。 “老郝!”扈吉安的余光注意到如意珠,他脚下一蹿,却只来得及让出半个身位。 如意珠打在心脏的左上方,震得他心胆俱裂,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兄弟们一起上!”他怒吼一声,顾不得伤势,将链子锤摇得呼呼作响,“老郝,攻他右翼。” “来了来了,嚷嚷什么!”一个光头单手一按墙头,跃上丈余,挥着一把钩镰刀杀了过来。 纪霈之正要应对,就听身后响起一道诡异破空之声,上半身略微一侧,寒光便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陛下,内奸偷袭!”吕游大声提醒,他被一个大苍武人缠住,来不及解围,赶紧向两丈开外的老黄求救,“老黄,快支援陛下。” 老黄在敌人身上补了一刀,转身回防,才迈步就见一个隐没在城门楼暗影中的大炎士兵,对着纪霈之连射两箭。 “陛下!”老黄声色俱变! 吕游用剑格开敌人的长枪,脚下一跃,跳着迎了上去。 “噗!” “咔!” 羽箭没入胸口,肩甲亦被敌人从背后刺入,他像一截木头似的摔了下去。 “吕游!”老黄叫了一声,手中长刀飞出,直刺正要逃跑的大炎内奸,顺便以一双肉掌接住了刺伤吕游的大苍士兵…… “早就让他下去,他偏不下去,害人精,害人精!”慕容秀秀把刚才的一幕看得分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大把梅花针撒出去,把对战的大苍人扎得跟刺猬一样。 慕容霖离她不远,听得分明,怒道:“二姐慎言!” 慕容秀秀道:“本来就是!你少管我!” 纪霈之的暗卫应对的都是大苍武人,损伤不少,纪霈之的防卫已然捉襟见肘。 镇北侯见他身先士卒,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心中早已佩服至极,带人回防,力争确保其安全。 纪霈之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对吕游的死活无法无动于衷。 他不断回撤,就在吕游不足三尺之处与扈吉安和老郝周旋。 “挺住!”纪霈之一边说,一边用剑架住老郝的钩镰刀。 剑尖在钩镰刀上迅速滑动,发出刺耳的刺啦声,抵达钩尖时内力陡然加大…… 老郝只听说纪霈之武功高强,但对其深厚毫的内力没有深刻的认知,短兵相接时心理准备不足,导致一上来就丢了兵器。 钩镰刀高高飞起,头也不回地朝城墙外去了。 “我草!”他大骂一声,便要跳墙逃跑。 纪霈之又怎会放过他,塌肩、滑步,避开扈吉安,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后,老郝的脖子被割开了一道碗口大小的口子。 “草!”扈吉安知道不好,接连后退,目光一转,又叫道,“老古老邱快来!” 他自知不敌,只能虚张声势,拖延时间,以等待支援。 纪霈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然不会给扈吉安机会,脚下一点,一招白蛇吐信,剑尖直指扈吉安心脏。 扈吉安急忙躲闪,但那剑如同跗骨之俎紧随而来。 城墙上人多,空间狭小,辗转腾挪受限。 扈吉安左支右突,很快被逼到垛口,他绷直铁链全力向上,抵住长剑,再一招双蛇缠绕,试图缴纪霈之的械。 然而,纪霈之全力施为,扈吉安的内力完全不够看。 他避无可避,且无从卸力,遂使出浑身解数接了这一下,内力从剑传到铁链,双臂一麻,纪霈之的长剑挣脱铁链,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二人夹击,竟然没能走上二十招! 扈吉安难以置信地看着纪霈之,链子锤从手中脱落,与地面碰撞时发出一声闷响。 墙下有人叫道:“老扈,快杀了他!” “我……”扈吉安呓语一声,抓着长剑,无力地向一侧倒了下去。 纪霈之正要拔剑,就见扈吉安的右手忽然按到了左腕上,“嗖嗖嗖”,三只钢针从袖**出,朝纪霈之的咽喉扑了过去。 扈吉安不是平庸之辈,纪霈之此时也不好过,毒压不住了,胸腹剧痛,遇此变故动作不由慢了半拍,可能是他命不该绝,任雅风恰好杀到,长剑一挑,三只钢针皆飞。 “陛下,快随我们杀下去!”任雅风扶住纪霈之的胳膊,扯着他就往下梯的方向走。 纪霈之轻轻一搡,将其推开,长剑挽起,连杀死两个追过来的大苍人,寒声道:“传朕口谕,今夜死战,谁都不许当逃兵!” 他向西杀了过去,剑尖所指,无一活口。 慕容秀秀目瞪口呆,眼见纪霈之率领一干暗卫从城门楼杀到角楼,再从角楼杀到城门楼。 …… “叮叮叮……”大苍鸣金收兵,士兵潮水般退了下去。 须臾,有几簇火把在尸山血海中亮了起来。 十几匹骏马出现大炎人的视野之内,为首一人长脸长髯,手提青龙偃月刀,即便看不清五官,也能断定,他就是大苍的大将军党立新。 纪霈之用双手撑着墙垛,与其对视片刻后,从一名大炎士兵身上取下一张硬弓。 搭弓射箭…… 党立新长刀一摆,指向纪霈之,旋即一带缰绳,胯下骏马转身就走,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格楞楞……”纪霈之手中的羽箭落地,一股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头一仰,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镇北侯一把扶住,低声道:“陛下,陛下!” 纪霈之没有回应,他面色死灰,呼吸微弱,像是失去了生机。 守在外围的唐乐音想起了前世,立即看向离纪霈之只有两个身位的顾时。 后者亦心有灵犀地看向了她……
第170章 纪霈之被送回大营中。 李神医把了足足两刻钟的脉,从太阳穴到足少阴,上中下三部摸了个遍,起身后,他让元宝喂了两颗清补丹,独自叹着气、背着手出去了。 李无病为人执拗,但凡有一点办法,就不会放弃。 元宝越是知道这一点,就越是哭得不能自已,手臂上淌下来的血糊了一脸。 老黄不肯放弃,“去找娘娘吧,娘娘肯定有办法。” 任雅风绝望地问道:“去哪儿找呢,鬼霖山那么大。” 顾时道:“现在出去找人,大苍一定会得到消息,若守不住大旗,陛下就白遭了这罪。” 他这话不好听,但是事实,而事实往往都是残酷的。 镇北侯不敢接他的话头,却敢迁怒李神医,怒道:“那大夫说走就走,简直岂有此理。来人,把他给本将军押回来。” 老黄道:“侯爷息怒,陛下的病一直是李神医诊治的,他此刻甩手不干应该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该懂的都懂了。 镇北侯白了脸。 他以前不了解纪霈之,但今天这一场恶战让他看清了现实——纪霈之足智多谋、武艺超群,确实是挽救大炎的不二人选,若非他在,他们未必能战胜大苍。 一旦让大苍探得纪霈之即将驾崩的消息,大军的士气必定大受打击,继而整个尚卫都会惨遭屠戮。 怎么办 镇北侯来回踱了几步,发现自己无计可施、无可奈何,遂大步走出主帐,准备回去与幕僚们商谈商谈。 顾时也出来了,在镇北侯的默许下,跟着进了大将军营帐。 镇北侯在书案后坐下,吩咐亲卫,让其立刻封锁与纪霈之有关的所有消息,绝不可走漏一丝一毫。 亲卫答应着出去了。 顾时见帐中无人,说道:“侯爷,眼下这种情况,我们要不要……” 镇北侯警惕地打断了他的话:“要什么我刚刚的命令你没听见吗!” 他懂顾时的意思,无非是八百里加急传讯于朝廷,让瑞王早做登基准备。 无论顾时是不是瑞王的人,这个建议对大炎、对瑞王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不行! 唐乐筠于他有恩,纪霈之于大炎有义,纪霈之不死,他就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 顾时知道唐乐筠与镇北侯夫人的关系,但他没想到镇北侯在政治上这样拎不清。 不过…… 换位思考,镇北侯爵位世袭,又是大将军,早已功成名就,于镇北侯来说,哪个皇子当权都行,直臣最安全。 但他不一样,他庶出,分给他的家族资源不多,即便能多争取一些,爵位也永远不会是他的,只有推瑞王上位,他才能获取更大的利益。 顾时垂着眼帘思谋了片刻,拱手道:“末将明白,末将听侯爷的。” 镇北侯松一口气,意有所指道:“只要娘娘能杀万鹤翔,就一定能解陛下的毒。” 于万千义社社员中杀死万鹤翔! 顾时心里一惊。 他明白镇北侯的潜台词,后者不会真的认为唐乐筠能救纪霈之的命,可他们都清楚,只要唐乐筠活着,就有能力杀死他和镇北侯。 这是一个充满善意的警告。 顾时的心乱了。 他以去城墙上收拾残局为由,离开镇北侯营帐,带着几名亲卫出了军营大门。 门口站着一对主仆,一见顾时便迎了上来。 唐乐音道:“顾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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