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段骁转过身去后,楚清阮不禁困惑地挑了挑眉,她方才可是哪里说错了?好端端地这瑞王怎么又不开心了,果然和坊间传闻的一般喜怒无常。 此时一墙之隔的楚府中,却是各自心怀鬼胎。 “林状元今日前来鄙府,不知有何贵干?”楚望儒从椅子上起身,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今日早朝官员众多,未曾向状元郎当面道贺,是老夫之过。” 林湛双手持住婚书,深深地躬下身,恭敬道:“小子不过侥幸取胜岂敢劳烦大人,晚辈今日冒昧前来,是想向伯父提亲。” 口中十分恭敬,心中却愈发嘲讽,楚家不过普通商贾人家,楚望儒若不是在林家学堂念书,如何能高中进士,又如何会被蒋氏看中成为尚书府的乘龙快婿。 楚望儒本该心中感恩,可过去一年里,他多次想要入府探望阿阮都被拒之门外,唯有今日他高中状元又当着诸多的人面,这楚望儒才将他迎进门来,可两人见面后,楚望儒又像是无事人般,这等脸皮修养果然是他所不及的。 楚清瑶此时正躲在屏风后,看着长身玉立的林湛,嘴唇扬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 林湛容貌本就清隽出众,今日更是穿了一身御赐红袍,明明是艳丽的颜色,却衬得整个人身如寒松,气质清冷,举手投足间都是克己复礼的风华,饶是她京中世家公子见了不少,却从没有谁能有这般出色的样貌和气度。 楚清瑶不禁露出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楚望儒悄悄看了眼屏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哦?不知状元郎看上了在下哪位姑娘?” 林湛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和鄙夷,回道:“是贵府五小姐。” 楚望儒和蒋君如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惊讶,竟真的被瑶儿说中了,林湛今日会来向楚清阮提亲。 楚望儒捋了捋胡须,神情蓦地严肃,“林状元难道不知,我那五女儿在大长公主寿宴上,竟然趁瑞王酒醉意图引诱,已被在下送给瑞王任凭处置了。” “什么!”林湛猛地直起身,眸光剧颤,“楚大人说的可是阿阮?” 楚望儒点点头,“正是这个不孝女,就是因为她引诱瑞王下的迷药,瑞王这几日都身体有恙,告假不曾上朝。”楚望儒边说边摇头,“实乃家门不幸,让林大人见笑了。” 林湛斩钉截铁地说道:“晚辈了解阿阮为人,她性情高洁定不会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 楚望儒无奈地叹道:“老夫自然也是相信阮儿的,可这事,偏偏就发生了,嘉纯县主亲自作证,自然做不得假。” “其中定有缘故,楚大人,我要见她。”林湛眉头一皱,心急如焚之下说着就要告辞离去。 “状元郎请留步。”蒋君如一直冷眼看着两人对话,到此时终于开口,“林大人大张旗鼓地来鄙府提亲,却如此急切地离去,不怕外人说你我两家的闲话么。” “自是不怕——”林湛神情一肃,刚想说自然不怕,却想起父亲一生持重最重清誉,宽大红袍下的双手死死攥紧,林湛缓缓转过身来,凝声问道:“不知楚夫人意下如何?” 蒋君如看了眼屏风,微微一笑,“方才夫君所言句句属实,阮儿已然是瑞王府的人,而我楚家有意同状元郎结亲,不如今日这婚书就留在我家,只不过将人选从阮儿变成嫡出的大小姐,楚清瑶,如何?”
第17章 城外 “这如何可以!”林湛清朗的脸庞染上怒意,“楚夫人,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蒋君如不紧不慢地转了转手腕上碧绿剔透的翡翠镯,温声道:“状元郎勿要如此急躁,想想令尊,想想林家,我听夫君说过,令尊一生行事端正,且你家中还有幼弟幼妹尚未婚配,哪怕那瑞王愿意放妾,阮儿已然是声名尽毁,这样的女子若是进了林家,只怕状元郎的仕途也到头了。” 林湛神情肃然,“若是为官一方却护不住心爱之人,又有何意义?”林湛再次躬了躬身,“晚辈会将婚书留下,但我要娶的人,只会是阮儿。” 林湛态度这般坚决,楚望儒却丝毫不急,“也罢,林大人可回去再想想,想必会明白如何做才是对林楚两家最好的选择。” 待林湛告辞后,楚清瑶迫不及待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娇笑着扑到蒋君如怀中,嗔道:“娘,怎么样,我就说林湛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郎君吧。” “瑶儿,你当真要嫁给这林湛?”蒋君如仍是不认同,“他此次上门求娶的是楚清阮那个小贱人,你与他既无感情,他家世门第更是不如你,娘早已为你择好你外祖家的表哥蒋方呈,才学家世皆是上乘。” 虽然方才他们已然接下了林湛的婚书,可只要没有交换名帖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楚望儒也苦口婆心地劝道:“那林湛虽然高中了状元,可林家不过一介白丁,其父中过秀才后便再无寸进,只能在老家教书靠收束脩为生,家中还有两弟一妹尚未婚配,虽不算家徒四壁却也称得上贫寒二字。林湛实非良配,瑶儿你还是听你娘的话。” 蒋君如心中倏然一寒,以林湛的才情容貌,放眼京城,就是公主也尚得,只是她私心里担心瑶儿嫁过去会受委屈而已。可楚望儒明明受了林家大恩,反而却是最看不起林家的人。 她不再理会楚望儒,而是苦口婆心劝道:“瑶儿,你嫁给呈儿,婆婆便是你亲舅母,有娘和外祖在,以后在蒋家你还能继续做你的千金大小姐,一辈子顺风顺水。” 楚清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娘,嫁给表哥固然好,可娘您忘了,您嫁给父亲是低嫁方能如此肆意,舅舅如今官居御史中丞,我若嫁给表哥那便是高攀,娘您能护我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更何况那林湛虽然家世不显,可女儿相信以他的才华定能平步青云。” 蒋君如狠狠地瞪了楚望儒一眼,怒道:“都怪你父亲不争气,这么多年下来还只是个五品的郎中。” 楚望儒只在一旁温和地笑着,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窘迫,不过看着那温情含笑的俊脸,蒋君如心中的气却是消散了不少。 “既然瑶儿你心意已决,娘亲尊重你的选择。”左右不过是从提携楚望儒变成提携林湛而已,蒋君如摸了摸楚清瑶脑袋,柔声道:“有蒋家在,定不会让你在林家受任何委屈。” 楚清瑶闻言终于满意地笑了出来,心中不禁想到,她找夫婿的眼光可比阿娘好多了。 * 春日的早晨,日暖堂里笼着淡淡的润湿雾气,时不时会有鸟儿欢快地从雾气中振翅高飞。 楚清阮从醒来、洗漱、用膳到此刻坐上马车,心情都处于从未有过的兴奋和紧张,甚至不亚于她少时在应州参加万香会那次。 她双手交握地坐在马车里,一颗心砰砰砰地跳动着,恨不得下一刻便能出现在阿娘面前,灰色的车帘却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缓掀开,露出段骁冷峻坚毅的脸庞和一双不同往日的清亮眼眸。 楚清阮心中猛地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子已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却一把抵住冰凉的车壁,避无可避。 直到段骁幽深的眸光慢慢黯淡,最后又归于同往日一般的沉寂,楚清阮才猛地惊醒,她朱唇轻颤,正欲解释什么,段骁已将帘子放下,低声对她说道:“我去外间骑马。” 看着眼前仍自晃动的车帘,楚清阮心有余悸地捂住心口,这才发现手心已是一层冷汗。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每次瑞王突然接近她,心里都会冒出一股无端的厌恶和恨意,像是她的身体无数次锻炼出来的习惯。 虽有诸多不解,可随着马车开拔,听着身下传来的辘轳声,要见到娘亲的喜悦终是压过了心中的困惑。 “王爷,到了。”楚清阮听到季阙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此处正是楚郎中安顿父母的庄子。” 楚清阮尽量平息心中的激动掀帘而出,车外早已摆好脚踏,她轻敛裙摆,正欲下车,眼前突然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臂膀,楚清阮困惑地抬头,竟然是段骁。 他这是要扶她下马车? 可这不是侍女该做的事么。 不说她,就是一旁的季阙等人也惊的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刹那间楚清阮心中转过诸多念头,迟疑半晌终是将手轻轻搭了上去,待走到段骁身旁时,低声道:“多谢王爷。” 两人并肩而立,少女明媚清婉,青年冷峻沉稳,看上去倒真是一双璧人。 “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礼部尚书蒋大人的庄子,岂是你们可以擅闯的!”一旁的喧闹声将楚清阮的视线夺了过去,四个庄丁打扮的汉子正拿着锄头和季阙对峙。 季阙眼眸冷然,脚起如飞连连踹倒三人,又豁地拔剑出鞘横在最后一名庄丁颈前,“就凭你们这些这城外农汉也敢阻拦瑞王殿下?瑞王今日到此办案,就是蒋尚书亲至也得恭恭敬敬地迎进去。” “什么?瑞王?”庄丁目瞪口呆地看着浩浩荡荡的两队军士列队而来,“谁是瑞王?” 季阙淡淡命令道:“一队守在门口,二队随我护卫殿下。” 说完将剑往前又移了移,剑尖寒光闪烁,“王爷要见戚姨娘,还不快带路?” “戚姨娘?”庄丁胆战心惊地看着颈前锋利长剑,连声应道:“小的这就带路。” 季阙这才冷哼一声,收剑回鞘。 段骁见状微微颔首,正欲邀楚清阮一同进入,却发现那清亮的杏眸里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微红。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清阮摇了摇头,唇边露出一抹温婉笑意。 她有什么资格不开心呢。 他是高高在上的瑞王,她不过是命如草芥的庶女。 哪怕他在她面前扮演出一副温和的模样,可骨子里依然是那个凉薄暴虐的王爷。他明明可以命季阙和庄丁好言解释,却偏要暴力而入。 这个庄丁做错了什么要被人拿剑这般指着,那三名庄丁又是做错了什么要躺在地上痛苦哀嚎,段骁此刻对庄丁做的,和楚家对她做的,又有何分别。 都是以权势压人罢了。 而那被欺压的人打掉牙齿也只能往肚里咽,还要对着霸凌者点头哈腰。 手腕却被再次紧紧握住。 温热的触感驱散了春日早晨的寒意,却融化不了心里覆盖的寒冰。 “你在不开心。”段骁轻轻地掰住她削薄的肩膀,让她不得不正对着他,“阮阮,究竟是怎么了?” 面对段骁称得上小心翼翼的询问,楚清阮心中却只有一股悲凉,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迫切地想要离开段骁、离开那看似精致的瑞王府。 “阮阮,你告诉我。”段骁低低地恳求。上一世他明知道她受了委屈、她不开心,却从未理会,更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他想让她开心,想让她快乐,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在意什么。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5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