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以前戚暮总是温顺驯服,她竟然没有问过他这些问题,也没有探寻过他的过去。 她指着戚暮后背上几道至上而下的暗红鞭痕,心疼地问道:“那这几道呢,这看着像是最近才有的,是如熙打的吗?”楚清阮隐隐有些生气,她早已把戚暮当作了她的人,看到别人留下的痕迹心中一阵不快。 这次戚暮却陷入了沉默。 楚清阮等了许久,戚暮双手仍是放在几上一动不动,楚清阮从身后将手覆在戚暮修长有力的右手上,“阿暮,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戚暮却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回过头怔怔地看着她,正对上她隐隐不满的目光。 戚暮抿紧了唇,指向了自己。 楚清阮抽回覆在戚暮手上的手,微微愠怒,“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抽的自己?为什么?” 这次,她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任何解释。 楚清阮唇边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她不信会有人自己打自己,更不信有人能打自己都下这么狠的手。 “戚暮,给我一个解释。”她的声音已不复方才的温和。 戚暮再次垂着头,一言不发。 “戚暮,这是第二次,第二次你有事瞒着我。”她的声音不知何时冷冽如夜色,她只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把她当傻子一样欺骗,为何就那么难。 “你不说,难道是想掩护那个给你留下伤痕的人么!” 眼前青年身躯颤了颤,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眼眸里似有万千情绪,却终是什么也没有写下。 “戚暮!” 本就翻腾未歇的怒气在此时齐齐爆发,她怒然进屋,从床头下面的暗格里取出奴契,狠狠地拍在戚暮面前,冷道:“照着这个,抄一遍。” 戚暮好看的眼眸渐渐染上雾气,他执起笔一笔一划,歪歪斜斜地在纸上抄道:买卖之后,任凭教训。有奴胆敢背主者,死;有奴欺瞒主人者,死;奴经主人同意,方许成亲;主殴伤奴致死者,免罪。主:戚晗。奴:戚暮。 楚清阮咬着唇,冷冷吩咐:“再抄一遍。” 戚暮愣了愣,低下头照做。 楚清阮走到庭院里,外间的夜风瞬间将她包围,身上顿时一凉,这才发现手心不知何时已是一层薄汗。 她目光扫过,院子的角落里堆着几片当初翻修时留下的瓦片,她蹲下身拾起两片瓦,大概是今日挥鞭子挥的手累,竟差点没有拿稳。 她拿着沉甸甸的两片瓦回到屋里时,戚暮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抄写着,如瀑乌发有些凌乱地散落身侧,平添几分脆弱清冷。 可当她看到后背上那暗红的鞭痕时,她咬了咬唇,将两片瓦径直搭在戚暮手腕上,口中冷道:“继续抄。” 猝不及防地被压上两片沉重的瓦片,戚暮右手猛地一沉,心中的痛却压过了身上。 很快,握笔的右手已开始不住地颤抖,连抬起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抄写了,甚至因为勉强用力,就连后背都开始渗出鲜红的血迹,在惨白月光下格外刺目。 楚清阮看着这一幕,心情越发黯然,即使难受成这样戚暮仍旧一字不说,是不是说明那个人在他心中,比她要重要许多。 似是再也坚持不住,戚暮手一抖,两片瓦掉在几上,几乎是在掉落的同时,戚暮仓皇转头看向她,濡湿的目光中透着委屈和痛苦,看的楚清阮心底猛地一颤。
第33章 逼迫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 明亮的月色没有丝毫阻挡地洒在戚暮身后,衬的青年身形愈发清瘦。 可是楚清阮知道,她此刻若是心软, 有些事便再也问不出来, 她这一辈子,都只能被蒙在鼓里,浑浑噩噩。 楚清阮咬紧唇,从几案上拿起那两片灰瓦, 用衣袖掸了掸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随即抬眸看向戚暮, 清冽的声音愈发冷沉,“继续抄。” 戚暮颤抖的双手蓦地攥紧, 本就泛红的双眼死死闭上。 他转过身子, 缓缓拾起几上毛笔, 明明是湘妃竹做成,阙像是拾起万钧重物。 戚暮狠下心, 悬起手,笔尖刚碰到绢纸, 两片沉重的瓦片便再次压在那早已不堪重负的手腕上。 手腕蓦地一沉。 戚暮却像是没有知觉般,咬着牙默默地抄写,唯有额头涔涔流下的汗水和颤抖不已的右手,昭示出主人的痛苦。 一个歪歪斜斜的“死”字刚写完,楚清阮终于忍不住一手按在那几乎已经快要写满的绢纸上,戚暮顿了顿, 却仍旧垂着头, 用那摇摇欲坠的手,继续抄写着。 戚暮这到底是在和她抗议, 还是在和她无声地争斗,看最后究竟是谁坚持不住先妥协。 眼见戚暮又要抬笔写下一个字,楚清阮再也忍耐不住,双手猛地朝几上扫去,手过之处,几上绢纸全数被扫到地上,她几乎是嘶吼着喊道:“滚!” “滚回你的屋子!” 是她输了……楚清阮苦涩地咬紧了唇,若是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做出伤害戚暮的事情。 两块瓦片早已摔在地上,戚暮缓缓放下毛笔,用颤抖的手艰难地将垮在腰间的衣衫穿上,在一阵断断续续的铃铛声中,默默地起身离开。 楚清阮躺在柔软的床褥上,她向右侧躺着身体缩成一团,她紧紧抱住怀中被褥,脑海里却全是戚暮那泛红的眼眸,和委屈隐忍的目光,最后全数变成他离去时的单薄身影。 一夜难眠。 第二日,楚清阮睁开眼时天甚至还未亮,零星的几颗星星仍旧挂在天上,像是在嘲笑她昨夜的荒唐。 楚清阮实在睡不着,干脆从床上起来,从院子里的水缸中舀起一瓢冷水冲了个脸,终于清醒了几分。 楚清阮抬头看向天边乳白色的弯月,又转头看向戚暮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心里一阵烦躁,只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她走出铺子,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几乎空无一人,她漫无目的地沿街而走。 阿暮到底算她的什么人,是她在如意牙行花一两银子买下的奴隶,还是她的亲人,亦或是爱人…… 不知走了多久,楚清阮驻足抬眸,眼前竟是昨日到过的那家医馆。 此时天色已然亮了,路旁的野草上仍留着晶莹的晨露,医馆里也很是清净,远远没有昨日那般喧嚣嘈杂,棕色的木地板上犹有清澈水痕,想来是才打扫完毕。 楚清阮根据记忆走入诊室,果然见到了昨日那个大夫。 那大夫神采奕奕,见到她时露出抹和蔼笑容,明显是还记得她,“姑娘今日来的可比昨日早了许多。”说话间目光往她身后看去,问道:“这位姑娘,今日还是你一个人来?” 楚清阮坐到大夫面前的长凳上,神情黯然,“他,他不愿意来。” 大夫捋了捋胡须,“正常,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讳疾忌医乃人之常情,姑娘不用着急。” 楚清阮双手在身前无措地交握,“可是,他心志甚坚,就是不愿来看,并不像是讳疾忌医,而是另有隐情。” 大概是今日她来的早,外间并没有其他百姓排队,相比昨日大夫很是有耐心,“这位姑娘,瞧你眼下乌青,想必昨夜没有睡好?你的那位亲人若是知道你为了他的伤而宿夜难眠,一定会愿意来看的。” 听见这大夫短短几句话,楚清阮眼眶却瞬间红了,戚暮就是宁愿看着她那么生气、那么伤心,也不愿意随她来医馆。他宁愿被她惩罚,也不愿对她敞开心扉。 “大夫,若是他执意不愿意来,他的烧伤和嗓子有没有办法可以治?” “这……”大夫沉吟片刻,斟酌道:“不如姑娘你先同老夫描述下,病人的伤到底有多重?” 楚清阮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到现在才发现,她竟从未见过戚暮面具下的样子。 “多,多谢大夫,我再回去同他商量下……”大概是心中激动,她一时竟有些结巴。 她回到铺子前时,林兰儿正在铺子前左顾右盼,看到她时眼前一亮,高声唤道:“阮姐姐。” 可很快,林兰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她面前的楚清阮不似往日里那般神采飞扬,眼眸似是蒙上一层雾气,神情很是低落。 林兰儿猝然怔住,难道阮姐姐已经知道大哥和楚清瑶定亲的消息,才会这般失魂落魄? 她招着手同阮姐姐打招呼,可素来同她亲近的阮姐姐,今日却装作没看到她,直接走进了铺子。 林兰儿到了嘴边的话蓦地僵住,她,这是被阮姐姐迁怒了吗…… 楚清阮却是真的没有看到林兰儿,并不是故意为之,她此刻心里想的都是戚暮面具下的伤势。 吃午饭时,她的异样自然也瞒不过其他人,戚雨宜目光在她和戚暮身上来回扫视,不解地问道:“阮儿,你这是和戚暮闹矛盾了?” 这两人平日里都是有说有笑的,甚至就连阮儿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恨不得和戚暮时时黏在一块,可是今日两人看着却像是陌生人。 楚清阮将碗里米饭一粒一粒地挑着吃,压根没有听到戚雨宜的问话。 戚暮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时不时地替楚清阮夹些她爱吃的菜。 一顿饭就在这罕见的沉默中吃完。 饭后楚清阮和戚暮在罗汉榻上相对而坐,正午的暖阳笼罩着整个庭院,却因为屋檐的遮挡,照不进屋子。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楚清阮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在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过了不知多久,楚清阮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淡声道:“坐到我身边来。” 戚暮缓缓起身,动作有些迟缓,想来是背上鞭伤所致。 楚清阮心中一酸,眼底涌上丝丝心疼,冷冽的声音软了下来,“阿暮,摘下面具让我看看好不好?”她发现她在面对戚暮时,总是会莫名的心软。 戚暮身子猛地往窗边一缩,因为扯到后背伤口唇角泛起几丝疼意,明显是不愿意。 楚清阮耐着性子,“阿暮,昨日的事是我不对,我只是太气愤、太难受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过去,也知道那是你的秘密你的隐私,我并不是想逼你,可是我难受,难受我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甚至我连你的样貌也没有见过,连你的声音也没有听过。” 她以为,至少戚暮是全心全意对她的,她以为,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人,而不会像林湛那样,一颗心要分给他父母,他的弟弟妹妹。 最后分到她身上的,还能剩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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