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将方才脱下的外袍替楚清瑶披上,用身体将她护在身后,楚清阮看见心中一阵冷意,若是以前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日林湛竟会将她恨的人护在身后。 “把他给我抓起来!”蒋氏伸手狠狠指着段骁,素来端庄的脸庞几乎涨成紫红色,“此贼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推人入水,谋杀我儿,快把他抓起来!” “可惜了,多俊的年轻人。”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 “今日好好的订婚宴,就被破坏成如此样子,难怪楚夫人生气。” “这奴隶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和贵人对着干,当真是不要命了。” “楚夫人说的对。”段骁突然冷冷开口,“杀人者,论罪当诛。” 段骁脊背绷紧,漆黑眼眸里泛着骇人的幽冷光泽,从骨子里透出久居上位的威势和压迫。 蒋氏神情蓦地一僵,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段骁再次缓缓开口,“孤说,把楚清瑶送到京都府衙,以谋杀论处。” 语气中的冷意如寒冰般刺骨,蒋氏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明明只是一个奴隶,为何要这种气魄,还有,一个奴隶为什么会自称孤? 裴华卿本是站在段骁身后,此刻浑身蓦然一僵,沉重地连指尖都抬不起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她仓皇环视一圈,与母亲寿宴那次不同,今日楚清瑶的订婚宴多是女眷代替夫君前来,且基本都是像蒋氏这种没有品级的普通妇人,寻常根本没有机会入宫,更没有机会见到段骁,即使在宴会上有幸见着也是相隔甚远看不真切。 而楚望儒的下属和与其关系要好的几位大人虽然亲自前来,座位却都是安排在了院子的另外一边。 她迫切地想拉人验证她究竟有没有听错,身边却无一人可问,可很快,她眼尖地发现一直百无聊赖由侍卫搀扶着的乌远齐,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乌远齐肥大的脸庞上突然浮现惊恐的表情,极度的惊惧仿佛要从那覆在眼上的黑带里破眶而出,“瑞王,瑞王,是瑞王!” 这个声音,他到死了也不会忘记,那日就是这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声恐吓,说这次只是要他一双眼,若再有下次,要的便他的命。 他那段时间夜夜入梦都会听到这个声音,他就算是死也忘不掉。 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瑞王究竟为什么要这般针对他,父亲却说他行事素来不端,若废了一双眼便能洗心革面,也算功德。 可今日他终于明白,原来那日楚清阮说的是对的,她竟真的是瑞王的女人,而素来冷傲的瑞王,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生生挖掉他的双眼。 乌远齐状若疯狂的嚎叫清晰地传入了场中每个人耳中。 “瑞王,瑞王来了吗?” “乌公子这是怎么了?” “瑞王殿下去南方替陛下巡查,算起来已有月余,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楚清阮皱了皱眉,虚弱地问道:“你离开千香阁后,也没有上朝吗。”怎么就连林湛都没有见过他。 段骁声音又恢复了温和,“这是皇兄和我共同商量的计策,故意做出我在南方巡查的假象,引潜伏京城的这些牛鬼蛇神出洞。” 楚清阮若有所思,“那今日你现身岂不是功亏一篑?” 段骁罕见地扬了扬唇,阮阮这是在关心他?当下快声道:“无妨,鱼儿都已上钩,不差这几日。” 看着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对话,裴华卿终于忍不住上前,看清段骁样貌的一刹那,娇俏的脸色瞬间惨白,“骁,骁表哥?” 裴华卿这句话无异于一块巨石激起千重浪,院中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震惊地面面相觑,这灰衣男子竟然是瑞王,段骁? 枇杷瞬间瞪大了眼,戚暮竟然就是瑞王,戚暮竟然是瑞王?她之前为了小姐的事还使唤过他,当时他也乖乖照做了,枇杷感觉自己如在梦里,她竟然使唤过瑞王? 楚清瑶靠在林湛身上摇摇欲坠,不可能,裴华卿一定是看错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瑞王?楚清阮明明是被瑞王厌弃才赶出王府的! 就连一直旁观的楚望儒等人见这动静也连忙快步走到池塘边,看清段骁样貌后齐齐躬身,忐忑道:“臣等拜见瑞王殿下。” 段骁沉着眉一言不发,楚望儒上前一步,颤声道:“臣楚望儒,多谢瑞王殿下救臣女一命。” 楚望儒弓着身呼吸急促,瑞王今日为何会来,又为何会跳下水救楚清阮。 众人也小声地议论开来:“不是说这戚姑娘是被瑞王厌弃才赶出王府的,今日看着怎么丝毫不像?” “何止不像,这看着分明就是情深一片,这都抱了多久了都没见累。”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瑞王,这瑞王长的可真好看。” 京都府衙的衙役早就得到段骁吩咐候在林府外,此时冲进府中一涌而上将楚清瑶团团围住。 “慢着!”蒋氏只身挡在楚清瑶身前,“就算您真是瑞王,也不能这般空口断案,污人清白吧。”事关楚清瑶,蒋氏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 楚望儒有许多个女儿,可她只有这一个。 “孤方才亲眼见她指使丫鬟,让丫鬟趁众人不注意时推阮阮入水,楚夫人还有何不满?” “不可能!”蒋氏声音坚定,“瑶儿不可能这么做,她没有理由更没有动机,更何况她若真是想推阮儿入水,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丫鬟去做?” 楚清阮示意段骁把她放下来,痛苦地咳嗽一声,“楚夫人,令爱自幼饱读诗书自是不蠢,可在你们这些权贵眼里,何曾看得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楚清阮声音冷冽,“今日若不是得瑞王相救,我此时已然葬身池底,届时你们只需要说是我自己脚滑,又有谁会去追究是谁推的我?” 众人顿时一惊,他们清楚地知道楚清阮所言非虚,若她当真淹死于此,怕也是只能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去。 楚清阮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只觉讽刺无比,因为权势,楚清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命丫鬟将她推入池塘,只因为无人会为了她的性命在林府追究蒋士斋的外孙女。 同样也是因为权势,只因段骁说他看见,在场便没有一个人敢质疑,哪怕是楚清瑶的亲生父亲,楚望儒也不敢。 权势…… 看着衙役将楚清瑶押下,楚清阮心中一松,向后靠在段骁怀里,终于放任自己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楚清阮再次睁眼时,入眼的已是她自己的房间,外面已是漆黑夜色,屋内高脚烛台上发出昏黄的光,将眼前男子的俊美脸庞镀上一层暖光。 “段骁……”她喃喃唤道。 段骁浑身瞬间绷紧,似乎一整日的疲惫都尽数散去,她还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我还没有谢谢你,救我一命。”楚清阮强撑着靠在床头坐了起来,无论如何,那个时候段骁的铃铛声,对她来说犹如天籁。 段骁在她床尾坐下,薄唇抿紧成了一条线,“若你当真想谢我,能否给我一个机会?” 虽然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楚清阮仍是问了出来:“什么机会?” 段骁漂亮的凤眸里透出一丝不安的期待,嗓音如窗外夜色般低沉,眸光却比烛火还要炙热。 “阮阮,给我一个证明心意的机会。” “好。” 这一次,楚清阮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既然段骁口口声声说他喜欢她,她为何不利用他的心意,将他的权势为己所用。 段骁冷峻的脸庞蓦地浮现一抹巨大的喜悦,她终于放下戒心,愿意开始相信他了?段骁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乎生怕她改变心意。 楚清阮强撑着从床头格子里取出一个青色的精致瓷瓶,倒出一黑一红两颗药丸,正如瓶底写着的那样,黑色为毒药,红色为解药。 如熙说过,人吃下这药丸后撑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会把祖宗三代都交代清楚,在巨大的、超过承受极限的疼痛面前,任何谎言都将无所遁形。 她将红色的倒回瓶中,将黑色那颗对着段骁摊在手心。 段骁眼神顿时一颤。 楚清阮缓缓开口,“王爷,你应该记得如熙那日说的,这颗药吃下去会让人痛不欲生,你也应该清楚,吃下去后你会遭受什么。”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段骁清俊的侧脸,衬得男子脸庞愈发冷白如玉,楚清阮看着段骁,定定说道:“吃下去,我便信你。”
第40章 选择 黑色的药丸摊在白皙的掌心, 少女的纤纤玉手衬得浑圆的药丸越发黝黑可怖。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可何是天堂,何又是地狱。 段骁站起身, 缓缓走到她床头, 在床边的踏脚上矮身蹲了下去,男子身量颀长,蹲在床踏上竟仍能和她平齐。 段骁身后便是青玉莲瓣的高脚烛台,清峻的身形从冷白的月光走到昏黄的烛火下, 俊美的脸庞渐渐染上一层动人心魄的暖光, 屋子里莫名有些闷热, 闷的她喘不过气。 “叮铃……” 随着段骁的动作,清脆的金铃声声响起, 彻底搅动这满室烛光。 楚清阮不禁咬紧了唇, 这烛台是不是离她太近了些, 否则为何她感觉自己脸颊在隐隐发烫。 楚清阮身子向后抵在了床柱上,段骁却身子前倾, 愈发凑近。 “砰砰砰。” 就在楚清阮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耳边炸开时,男子嘴唇翕动, 突然开了口。 “阮阮,喂我。” 段骁眸光专注而又缱绻,清冷的嗓音带着满室暖意,几乎要将她融化。 楚清阮怔了怔,双指拾起掌中药丸,递到段骁唇边。 男子身子蓦地前倾, 竟是直接亲上了她的指尖, 幽沉的凤眸隐隐含笑,仿佛他即将吃下的不是剜心剧毒, 而是甜蜜的糖霜。 楚清阮像上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指尖却还留有男子柔软的湿意,她虽然亲过戚暮,亲过段骁,却从没有哪次像这次,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却让她浑身颤栗。 楚清阮清丽的脸庞瞬间浮现两抹诱人的绯红,在昏黄的烛光中如璀璨的明珠,摇曳生辉,令人怦然心动。 段骁却突然面色惨白,一把捂住胸口从床踏上翻滚倒地。 刺痛从心脏渐渐蔓延开来,像是有千百只虫子钻入他每一寸血肉,狠狠地噬咬、厮杀,段骁痛苦地蜷缩起身体,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后背一颗颗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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