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阮缓缓摇了摇头。她当日说让段骁娶她,只是想先给个甜枣,毕竟要先把人高高抛起,跌倒的时候才会更痛,却没想到不过请个旨意而已竟会这般艰难,而段骁竟然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可短暂的悸动过后,楚清阮却只觉得好笑,若当真对她情深至此,那上一世的时候为何又要那般对她?她自以为自己是那个给出甜枣的人,却不知,其实段骁才是。 见她摇头否认,宁泽也稍稍放下心来,继续讲道:“后来此事被陛下知晓,陛下自然是极为震怒,却自知亏欠阿骁因此也没有罚他,只是让他回王府闭门思过而已,却不想阿骁直接一撩衣摆在太极殿外直直跪了下去,说陛下不答应封你为瑞王妃,他就不起来。” “阿骁和太后的冲突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可他这么一跪,来来往往的宫女侍卫、进出禀告政事的朝臣,可都能看见,以阿骁那么骄傲的性子,被人这般围观想必心中不会好过。” 见她沉吟不语,宁泽突然揶揄着说道:“阿骁现在应该还在太极殿门口跪着,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你看了定然解气。” 楚清阮双眉狠狠一挑,那可是皇宫,皇宫难道也是说进就能进的?不过她倒是十分好奇宁泽的意图,“宁统领带我去看,就不怕我看了会心软?” 宁泽却只笑而不语。若是这样楚清阮就会心软,那她自是不会再和其合作,而能用这般简便的方法就能试出楚清阮的心志,她何乐而不为。 楚清阮伸手捋了捋额边碎发,掩掉眸中冷意,清丽的脸庞慢慢浮现一抹狠绝,段骁就慢慢跪吧,比起上一世她跪的,段骁这又算得了什么。 “宁统领,你方才问我会不会心软,那你自己呢,你和陛下青梅竹马又曾共同驰骋疆场,你可会心软?” “阿晗你还是不了解我。”宁泽蓦地扬唇一笑,眉宇间自信尽显,周身飒爽之气让人下意识地忽略她略显娇柔的容貌,“我自是不会心软的,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得到,我想要的男人也会牢牢拽在手心,让他日日只能看见我一人。” 楚清阮被宁泽眸中神采所震,由衷地感叹道:“还好我和你是友非敌。”不过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她都已留好了退路。 两人此时已然走到千香阁外,楚清阮停下脚步,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在宁统领看来,陛下会同意段骁的请旨吗?” “自然会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宁泽肯定地说道,其实他们这些人里,平德帝才是那个最心软的人。 她轻轻拍了拍楚清阮肩膀,“所以我的戚大老板,你就去西山等着好消息吧。” 七月初二,立秋。 西山上要比城里凉爽不少,城里仍是沉浸在夏日的炎热中,西山上却已彻底入了秋,楚清阮在山腰竹林中扎了个草庐,倒是颇有几分世外仙人的风范。 这几日她一直在溪边寻找一种叫“艾水藤”的香料,这种香料喜湿因此常长在水边,若是寻常人看到也只会当作是野草,就连专门采香的人多半也区分不出,可是她嗅觉极灵,只需闻上一闻便能轻松区分开来,因此今日才出来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已被她找到了大半筐。 本来以千香阁如今的财力,她并不需要亲自做这些枯燥又费时费力的辛苦事,可她偏偏乐在其中,每每采到想要的香草时,心里都会涌上一股莫大的满足。 楚清阮从溪边鹅卵石旁摘起一株深绿色的艾水藤,笑意嫣然地站起身来,随意地拍了拍身上泥土刚准备离开,耳中突然传入一声低沉的呼唤。 “阮阮。” 楚清阮浑身倏地一震。 虽然宁泽早已派人告诉她段骁今日会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仍不免一阵惊疑。 段骁竟然真的来了,并且来的这般快…… 她缓缓回过头,不远处站着三名男子,为首一人身姿修长,眉眼卓绝,正是多日不见的段骁,他身后跟着两名腰间佩剑的葛衣侍卫,正是季阙和季朔。 段骁今日穿的一身暮紫色纹金锦服,腰系玉带,在溪水旁逆着光负手而立,却仍能看出眼底的乌青和如墨凤眸中浓浓的疲惫,甚至就连颀长的身形都不如以往那般挺直,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那微微颤抖的双腿。 那日最后她还是随宁泽进了宫,亲眼看到了段骁是如何顶着烈日挺身跪在太极殿外,以自身作为要挟逼平德帝答应他的请求,也看到了段骁是如何浑身颤抖却仍在苦苦支撑。 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双膝陷在冰冷的白雪里,如何彻夜地跪在瑞王府中,又是如何被迫一剑穿心。 楚清阮挎着竹篮看向段骁,倏地展颜一笑,“王爷您来啦。”
第57章 婚书 楚清阮盈盈立于淙淙溪水旁, 脸上笑意明媚,脚下却是一动未动。 段骁伸出手,由季阙扶着, 一步一步, 艰难地走到她的身前,甚至因为踩到布满青苔的鹅卵石,差点摔了一跤,等到走到她面前时本就苍白的脸色几近惨白, 豆大的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 季朔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出言提醒:“王爷在太极殿跪了将近三日三夜才求得陛下心软下旨, 王爷拿到圣旨后当场便晕了过去, 直到今日早晨方才醒来,醒了后草草用了些吃食便赶来了西山, 阮夫人却连这几步都不想走。” 楚清阮冷冷挑了挑眉, 还没来得及说话, 段骁已用眼神把季朔按下,段骁素来沉稳的眼眸此时泛着微微薄红, 幽深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情意浓烈到似要把她包围, “阮阮,若你我之间隔着遥遥百步,我愿意独自走完这漫长距离。” 段骁俊美冷凛的面容上映着暖阳,疲惫的眼眸里透着明亮耀眼的光彩,哪怕是天上路过的一只鸟都能看出他心情的愉悦。 段骁从怀中掏出一卷红色的绢帛,明明是极轻极薄的锦绢, 段骁却像是捧着千钧巨石般郑重, 随后,段骁将绢帛轻轻地放入她手中, 楚清阮随意地摩挲了几下,绢帛入手轻盈甚至带着淡淡莲香,明显是上好的锦缎制成。 段骁目光专注地看着她:“阮阮,这是我亲手写下的婚书。” “啸山河以为证,敬神鬼以为凭。山高不阻志,洞深不断行,流年不毁意,风霜不掩情。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 一番话说完,整个山林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听不到丝毫鸟叫虫鸣,段骁深深地看着她,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阮阮,以后你就是我的瑞王妃了。” 说完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就连一旁的季阙和季朔见状都露出祝福的笑容,虽然他们并不认同王爷这般执着的做法,可是看到王爷历尽艰辛终于抱得美人归,两人还是希望王爷自此能幸福美满,一生顺遂。 楚清阮脸颊紧紧埋在段骁紧实的胸膛上,清凉的山风从她耳边拂过,吹淡了段骁身上炙热的气息,楚清阮伸手,轻柔却极其坚定地推开了段骁。 少女微仰的脸上笑意尽数褪去,唯有刺骨的冰冷让人不禁心生寒意,“王爷,当初是您亲口说的,不准我再靠近您,您还说我若是再敢接近您,您便一剑杀了我。” 楚清阮脸色嘲讽,“被一剑穿心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段骁脸色顿时一愣,像是在脑海中寻找了许久他何说过这话,过了半晌才艰难地说道:“阮阮,我那时是对你有误解,后来我明白过来后,便主动去找你了。” 楚清阮歪了歪脑袋,姣好杏眸里竟透出几分天真,“王爷说的是您醉酒那次?那次结束之后您可是冷着脸警告我,您只是喝醉了而已让我不要多想。” 段骁苍白的脸庞倏地一红,低声道:“阮阮,那时的我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楚清阮却丝毫不信,“您声称把裴华卿认成我那次,可也是喝醉了,焉知您喝醉后到底会看到什么、您看到裴华卿后究竟又是怎么想的,只有您自己清楚。” “阮阮,我知你心存怀疑,可只要你嫁给我,我有一生的时间可以向你证明。”段骁专注的目光中似乎融着暖阳,让人情不自禁要沉浸在他编织的美梦里。 楚清阮却蓦地弯了弯唇,“可是我为什么要给您这个证明的机会呢?” 话音刚落楚清阮突然扬起手,当着段骁的面,将那鲜红的绢帛,缓缓撕开—— “嘶——” 上好的绢帛就连撕裂的声音都这般悦耳,段骁眼眸倏地一颤,素来沉稳的脸庞瞬间裂开,“不要!” 可那绢帛终究还是被撕成了两半。 段骁深邃的凤眸里不知何时溢出泪水,颤抖地喃喃道:“阮阮,不要,不要……” 楚清阮看了段骁一眼,将那已然裂成两半的绢帛,再次一点、一点,尽数撕裂。 “嘶啦——” 绢帛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随后,楚清阮将手中碎片朝着山林高高一扬,心中一阵畅快,仿佛此刻碎成无数块的不是绢帛,而是段骁的心。 看着那在山风中纷纷扬扬的鲜红碎片,晶莹的泪珠从段骁苍白的脸庞颗颗滴下,男子喉咙中发出含混的呜咽声,像是在颤抖中发出的绝望呻/吟,双目瞬间赤红。 “阮阮,为什么?”段骁颤抖着问了出来,“难道你一直都是在骗我?” 楚清阮却缓缓退后一步,淡淡说道:“自然是在骗你,难道你以为,在我记起上一世的事后,还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和你相亲相爱?在我记起你是如何责打我、如何漠视我、如何任由裴华卿欺辱我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你亲密?” 段骁垂在身侧的双拳死死攥紧,紧到青筋凸起,骨骼泛白,“那过去发生的一切,这一世我做的所有,在你看来都毫无意义吗……” 楚清阮只冷冷看着他没有言语,可冷冽的脸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段骁紧攥的双拳倏地松开,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力的悲绝,“阮阮,这一世,你对我可曾有过哪怕一丝心动?” 心动?楚清阮神情依旧淡淡,对着戚暮时自然是有过,可是后来知道戚暮其实是段骁后,那些心动都变成了惊惧,而在记起上一世后,所有的心动都变成了漫天盖地的恶心。 看着楚清阮冷淡的神情,段骁一颗滚烫的心终于渐渐凉了下去,可随即,一个有些怪异的男子嗓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听的几人瞬间浑身紧绷。 “人家姑娘明显是对你没意思,瑞王殿下又何苦执意纠缠?”一个身形臃肿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几人身后,段骁定睛看去,此人一张方脸,脸上蓄着两撇胡子,皮肤有些粗糙,穿着打扮并无什么异常,可是这幅容貌总让他感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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