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凤是个聪明的小人,就算做了脏事,也不会脏手,毕竟她阿耶当过捕头。 “沈捕快,什么叫作不良人分外之事?如果春晓街提及陈万里的故事,我要不要劝阻?可是,我拿什么理由去劝阻?”温绣绣站起身子,质问道。 “江帅,游小霞和温绣绣是您的下属,麻烦管教一下。”沈婉凤拂袖而去。 “温绣绣,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不像游小霞那么糊涂。”江敏指了指温绣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温绣绣擅长跟上司打好关系,这个不良帅江敏是她的第三任上司了。 温绣绣很贴心,但凡搜罗了小吃食,都会悄悄地赠给江敏一份。 “江帅,我相信陈万里要得不多,就不能在原有的一百两银子赔偿上边,再加一百两银子,也方便陈万里慢慢找活计。老实说,每次搭档陈万里干活,他都非常卖力,您也使唤过不少了。”温绣绣闷闷地道。 “温绣绣、游小霞,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了,陈万里这事很有可能闹大。到时候倒查我们安业坊衙门有没有推波助澜的,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会是焦点。如果我是你们,我会选择闭嘴。”江敏也拂袖而去。 第75章 监督 “绣绣,我们真的不管不顾了?”游小霞有点犯怂,压低嗓音。 不是游小霞多么稀罕不良人这份活计,而是不良人这份活计,十分利于她做穿越甄别师。哎,游小霞不得不承认,她本末倒置了,居然特别看重穿越甄别师这个破玩意。 “小霞,我们管不起顾不了。”温绣绣轻叹道。 “绣绣,那我们私底下补贴一点给嫂嫂,算不算犯规?”游小霞弱弱地问道。 “应该不算吧。若是这么做都要被训斥,不良人这份活计,不做也罢。”温绣绣恼道。 于是,黄昏以后,温绣绣和游小霞下了衙门,就各自凑了一百枚铜钱,买了鸡蛋、白米、菜油这些实在又可以储存很久的食物,给陈万里的妻子郑氏送过去。 郑氏梳的单螺髻,比较松散,好像一个初学者。 游小霞当初刚刚穿越到大商王朝,便学习的单螺髻。 此时此刻,游小霞对郑氏有所怀疑,却故意压了下去。 陈万里已经很惨了,若是失去郑氏,岂不是活不下去了。 郑氏对温绣绣和游小霞千恩万谢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痴傻。 游小霞忍不住怀疑,那个魂穿穿越者,是不是不想同陈万里发生肌肤之亲,才半疯半傻的,惹得陈万里心疼。 不过,半疯半傻的人,容易被虐待。 不知道,郑氏与陈万里的家人相处得如何。 出了陈万里的家,游小霞和温绣绣就遇上了沈婉凤。 “游小霞,我不是警告过你,别靠近陈万里。”沈婉凤恼道。 “沈捕快,我没有靠近呀,陈万里在地牢呢。”游小霞无奈地耸了耸小肩膀。 “游小霞,你到底清不清楚,你是不良人!”沈婉凤发怒得吼起来。 “哟,小范太医来了。”游小霞忽然笑语盈盈。 语罢,游小霞瞧见沈婉凤正在摇摇晃晃地整理衣裳首饰,便拽着温绣绣,拔腿就跑。 哈哈,她游小霞已经不是第一次拿小范太医戏弄沈婉凤了,沈婉凤却次次上当,真是爽快。此时此刻,游小霞盼着,沈婉凤对小范太医一直恋爱脑。 十五天后,陈万里被放出来。 沈婉凤居然叫上游小霞,暗中监督陈万里。 游小霞知晓,这是不良人的工作职责内,只能耍点嘴皮子威风:“沈捕快,小范太医知道不,周院长知道不,你要看着陈万里上茅厕。” 沈婉凤狠狠地剜了游小霞一眼,并不接过话茬子。 据游小霞所知,吏部那边放话了,只要沈婉凤可以搞定陈万里,沈婉凤就有机会升为副捕头,所以沈婉凤非常卖力。 某晚,陈万里被钱庄追债,只能从家里逃出去,胡乱躲藏。 游小霞忍不住瞪了沈婉凤一眼,游小霞有理由怀疑,这些钱庄是沈婉凤指点过来的。 所幸,钱庄没有将人往死里逼,陈万里找了阴暗角落休息,然后打了三斤浊酒,独自灌起来。 “沈婉凤,喝醉了酒容易出事,我们要不要去申请衙门支援?”游小霞蹙起眉头。 “陈万里上有老下有小,即便喝醉了也不会寻死,怕什么。”沈婉凤冷笑道。 然而,就在沈婉凤和游小霞半夜打盹的功夫,陈万里消失不见了。 第76章 春晓 陈万里去哪儿,游小霞和沈婉凤分头寻找了许久。 这大半夜的,阴风阵阵,游小霞胆小,走几步路就打起寒颤。 “游娘子?”池明洲挑着灯笼,迎面而来。 “池大人,可以帮我一起找人不?”游小霞欢喜上前,尔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发髻。 “游娘子,荣幸之至。”池明洲浅笑道,眸光温和,宛如烛火。 游小霞听后,蹦蹦跳跳,跟着池明洲,一条街一条街地走。 然而,走了一炷香时间,都不见陈万里的踪影。游小霞忽然生出不详的预感,陈万里怕是出事了。她加快脚步,四处呼喊,额头的冷汗越冒越多。 然后,她看见沈婉凤,坐在馄饨铺子里头,与小范太医说说笑笑。 “沈婉凤,你在干什么!”游小霞来了脾气,狠拍木桌。 “轻点,你赔不起。”沈婉凤十分轻蔑地瞟了一眼游小霞。 “沈婉凤,那你呢?你赔得起一条性命吗?还是在你眼中,除了小范太医,其余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游小霞气得胸脯起起伏伏,葡萄眼儿也瞪得跟铜铃一般大。 “游小霞,你发什么神经。我不是告诉你,陈万里不会出事的。况且,陈万里要是出事,那必然是跳子母塔。我刚才巡逻过子母塔,压根没人。”沈婉凤双手环抱,语气不大耐烦。 游小霞听后,立即拽着池明洲,前往子母塔。 这时,陈万里刚好从子母塔下来。 “游小霞,本来想跳塔的。可是,转念一想,我要是从子母塔跳下去,你和温绣绣又要忙活起来,还得熬夜写报告,我就太对不起你们了。”陈万里嘴角扯了扯苍凉笑意。 “陈万里,没了捕快活计,还可以做别的。”游小霞轻声道。 “对呀,没了捕快活计,我就多做几份工。说不定哪一天,我的妻子可以得到治疗,我的孩子不再受到霸凌,我的阿耶阿娘也不必辛苦劳作。”陈万里忽然感慨万分。 “陈万里,你想得通就好,赶紧回家休息吧。至于赔偿,等你找到活计,再想办法争取吧。你记住了,只要活着,一定会有希望。”游小霞故作轻松地笑道。 “今晚倒是被一个小娘子教育了。”陈万里也笑了笑。 “陈万里,一百两银子的赔偿也是赔偿。不做捕快,还可以去镖局学走镖。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帮你介绍几家实在的。”池明洲低声道。 “谢谢你们,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陈万里摆手离开。 游小霞望着陈万里远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中年人就是这样悲哀,上有老下有小,很容易绝望。 游小霞跟着温绣绣,见证过春晓街太多的悲痛情景。 死的一了百了,活着的活在阴影之中。 “游小霞,要不我们也去吃馄饨。”池明洲轻声道。 游小霞摸了摸扁平肚皮,点头如捣蒜。 游小霞是真的饿了,一口气干掉两碗馄饨,看得池明洲摇头失笑。 “池大人,你终于笑了。你看见陈万里,就没有笑过。”游小霞笑语盈盈,尔后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什么,立刻起身奔跑。 池明洲见状,抓住游小霞的手腕,逼迫游小霞放慢了步伐。 “池明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游小霞歇斯底里地喊道,已经泪流满面。 “游娘子,他不想脏了春晓街的地,你就随他吧。”池明洲紧紧地拥抱了游小霞。 第77章 衙门 对,随他而去。 他的愿望不是,妻子治愈,双亲养老,孩子成长。 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会拥有这样的幸福。而有的人,奋斗了半生,最后发现,只有舍弃了性命,才能够守护家人。 游小霞是能够理解的,却哭得愈发汹涌。 其实,陈万里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的,如果安业坊衙门愿意多出一百两银子的话。 想到这里,游小霞加倍厌恶沈婉凤了。 她觉得,沈婉凤应该为陈万里的生命付出代价。 于是,她不哭了,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会让她看起来非常软弱。 “对不起,池大人,我将你的衣服哭脏了。待会儿回家,你脱下来,我给你洗干净。倘若不贵,我赔得起。”游小霞弱弱地道,鼻头红红,眼睛红红,像极了小白兔。 池明洲听后,轻轻摇头,笑意温柔。 接着,池明洲伸出手掌,准备牵着游小霞回家。 游小霞毫不扭捏,直接覆盖上自己的小肉手。 哇塞,池大人的手掌,白皙柔软,像云朵一样。 回到安居街后,游小霞和池明洲各自分开,直接睡觉。 第二天清晨,游小霞照例被温绣绣拖出家里,前往安业坊衙门,然后就听见一波又一波的闲言闲语,全部都是关于陈万里的。 陈万里死了,从安业坊衙门的屋顶跳下来的。 刑部小官说,陈万里跳下来之后,还没有死的。可惜,半夜下了一场雨,邪风入骨,陈万里又缺乏求生意志,便慢慢煎熬着死去。 “游小霞,你们昨晚没有开导陈万里吗?”温绣绣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我和沈婉凤分开过一段时间。我是有努力寻找陈万里的,还安慰了一番。可是,池大人说,陈万里去意已决,我们就不要过多干预了。”游小霞说着说着,又是泪流满面。 “罢了,游小霞,陈万里本来就与我们无关。”温绣绣轻叹道。 到了安业坊衙门,血迹早已清除干净,尸体也挪走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游小霞,你迟到了。”沈婉凤阴沉着脸。 紧接着,安业坊衙门召集捕快、不良人开会,邢捕头打着绷带出席。 “陈万里这单破事,闹得上头对咱们安业坊衙门,很不满意。你们这些时日巡逻,多多与民众交谈,最好是转移了话题。”邢捕头皱起眉头。 “邢捕头,如果有刁民问起,安业坊衙门最终赔了陈万里多少银钱,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回答还是避开。”温绣绣冷声道。 “三百两银子。”不良帅江敏接过话头。 当初,只愿意给一百两银子。陈万里死了,那就是三百两银子。其中两百两银子的差价,就是陈万里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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