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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你怎么看？”王捕头问道。 游小霞听后，再度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她可以怎么看？她的意见重要吗？温绣绣交代过她很多次，切莫提出与不良人职位不相当的看法，到时候出了事情就得背锅。 “王捕头，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案例。”游小霞闷闷地道。 “头儿，不如查一查老妇人的亲人。”沈婉凤轻声道。 其实，这也是游小霞的建议。可是，游小霞不会说出来。在安业坊衙门，见过太多勤勤恳恳地做出来的例子。她唯恐害了老妇人，当然老妇人也未必无辜。 果然，这一查探，老妇人的家人，真的是一言难尽。 老妇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天南海北地行商，不见踪影，小儿子则是无业游民，七年前娶妻生子，三年前家暴和离。 游小霞瞅了小儿子的画像，觉得分外眼熟，才拍了脑门，激动不已：“王捕头，这是当初陈万里带着我一起去登门拜访的。这个小儿子，好吃懒做就算了，还发出长安必定遭到天谴的诅咒。陈万里教训了他一通，他有所收敛。” 陈万里，这是一个敏感词语，江敏和沈婉凤脸色都相当难看。 不过，王捕头听得饶有兴致，还夸赞游小霞记性不错。 好吧，在王捕头的嘴里，谁都是一朵花，而不是狗尾巴草。 “头儿，那我有一个大胆猜测，信奉依兰教的未必是老妇人，而是老妇人的小儿子或者大儿子。大儿子居无定所，适合传教。小儿子无所事事，乐意做坏事。”沈婉凤笑得阴阳怪气。 “阿凤，你和小霞搭配，简直绝配，就朝这个方向深挖，必定会有线索。”王捕头笑道。 “王捕头，那万一没有线索呢。”游小霞一时兴起，脱口而出。 “小霞，怎么可能没有线索。”江敏冷着脸，语调低沉。 游小霞明白了，这是死任务，每个衙门必须完成一个。 她一丁点也不想做缺德事，心里头有负担，便任由沈婉凤使唤。 最终，老妇人、大儿子、小儿子都被定义为依兰教徒。沈婉凤确实查到，老妇人的大儿子委托老妇人，为依兰教捐款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足以教三百个汉子卖力一天，影响力达成。 可是，老妇人、大儿子、小儿子被判斩立决那天，安业坊衙门上下都去看了，游小霞也不能够赦免。 游小霞见老妇人咬破指头，用鲜血写下冤枉二字，吓得腿软。 “小霞，罪人也会说自己冤枉，你不必有负担。”池明洲捂住游小霞的眼睛，附在游小霞的耳畔，柔声细语。 第135章 怡香 依兰教告一段落，游小霞开始清闲下来。 比起池明洲的偶尔探望，小范太医真是刮风下雨都不停歇。 “小范太医，你这么做，可有引起周院长的注意力？”游小霞问道。 “小霞，阿娘有心疾，是年轻时候熬出来的，我不可以搬出来住，会不放心的。”小范太医无可奈何地叹道。 “小范太医，那你只要做得过激一点，周院长就会犯心疾。”游小霞叹息一声。 “小霞，那我们就一直拖着吧，拖到年纪大了，阿娘便会明白，我这般无声反抗。”小范太医说着说着，眸光燃起希冀。 游小霞听后，颇为心动。 一个月是一百两银子，她的工钱一个月才十两银子。 一直拖着，就意味着，她会一直被小范太医包养。 不知道，她告诉池明洲这点，池明洲同不同意呢。 “小范太医，是否愿意去平康坊？”池明洲总是能够在游小霞倍感心虚的时候出现，还笑得温润如玉。 “我从未去过平康坊。”小范太医绞着双手，显得局促不安。 “小范太医，你莫不是开玩笑呀。”游小霞惊讶得瞪大了一双清澈透亮的葡萄眼。 外地人对于长安有一句俗语，那就是没去过平康坊的那就不算到了长安。 语罢，小范太医长叹一声，耷拉着脑袋。 游小霞瞬间明白了，小范太医是当真没有去过平康坊，因为周院长平时管教甚严。 “小范太医，等我放衙。”游小霞立即兴致勃勃。 那平康坊，是有名的销金窝。游小霞确实去过，就是舍不得消费。这次，还不趁机占了小范太医的便宜，一饱眼福。 可惜，黄昏时分，池明洲也要跟上，游小霞只能答应。 哎，恋人之间，倘若逛平康坊，那就什么都不能做。 果然，游小霞明明看上的是听雨洲，池明洲却将小范太医带到怡香班。 平康坊分为四个等级，一级青楼以洲命名，红牌娘子要领舞演绎大曲；二级青楼以馆命名，头牌娘子要擅长弹奏小曲；三级青楼以班命名，所有娘子必须学会百戏；四级青楼以店命名，做的是皮肉生意。 游小霞有事没事就听平康坊的八卦，经常唏嘘不已。 “池大人，我懂了，怡香班的娘子，但凡卖艺不卖身，赚的便是血汗钱，很容易磕碰，却舍不得花钱看病。你是要小范太医给怡香班的娘子做免费义诊，这等至善至美的好事，纵使周院长听了恼怒也不能指责小范太医。毕竟，为人师表，还是得讲究几分颜面。”游小霞笑语盈盈，眼波流转。 池明洲听后，清浅一笑，轻微点头。 其实，池明洲带着小范太医过来还有一层深意，等待小范太医亲自探究。 于是，池明洲和怡香班的金大班打了招呼，便安排了小范太医，坐镇空落落的院子里头，依次替正在排队的娘子，把脉诊断。 游小霞看在一百两银子的份上，乐此不疲地给小范太医打下手。 直至小范太医，看见一位宛若紫丁香一般忧伤的娘子。 第136章 丁香 “丁香？你是丁香吗？”小范太医嗓音颤抖。 “范郎，你终于过来看我了。”丁香泪如泉涌，愈发忧愁。 此时此刻，游小霞作为一个看客，纵使有诸多吐槽，也只能捂住嘴巴。而池明洲附在她的耳畔那一声颇为亲昵的浅笑，分明是在调侃她有趣。 “丁香，阿娘不是跟我说，你嫁人了。”小范太医不禁拥抱了丁香。 卧槽，小范太医那恋恋不忘的情人，竟然是丁香。 游小霞托着下巴，浮想联翩。 “小霞，时隔境迁，情感也会迁移。”池明洲轻声道。 游小霞听后，哦了一声，压根就不在意。 她想要知道的是，小范太医和丁香之间的故事。 “确实嫁了，婚事还是周院长安排的，将我嫁到最偏远的地方，说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必然不会亏待我。事实上，穷凶极恶之地，能有多少好人，还不是将我使劲折磨。等我玩腻了，便对我下药，辗转到他的上司的床榻，一个两个三个，最后数不清楚了……”丁香掩面而泣，泣不成声，犹如一朵即将枯萎的紫丁香。 游小霞见状，突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这位丁香娘子，怕是日后会寻短见。 “阿娘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你！”小范太医阴沉着脸，握紧拳头。 原来，这位丁香娘子，最初是白鹿书院副院长周氏，收下来用于帮忙处理文书的小丫鬟。丁香小丫鬟，生得像紫丁香一样柔美，还跟着周氏，学了满腹才情。 丁香小丫鬟和小范太医初遇的时候，丁香小丫鬟正在低头吟诵《满庭芳》。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 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 这首《满庭芳》，嵌合四十八味药材，自然流畅。 小范太医恰巧，十分喜欢这首《满庭芳》。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互生情愫。 周院长一直忙于白鹿书院的事务，原本是不知道这点地下情的。后来，丁香小丫鬟怀孕了，不得不恳求周院长，成全她和小范太医。 小范太医那时单纯，也为丁香小丫鬟跪了一天一夜。 然后，小范太医病倒了，醒来的时候，被周院长告知，丁香小丫鬟嫁人了，还打掉两个人的骨肉。小范太医很是悲伤，不吃不喝一天才逐渐想开。 “丁香，你在长安生活了几年？为什么不找我？即便阿娘反对你我再续前缘，可是至少让我帮你一把……”小范太医低声道。 “三年吧。范郎，那碗藏红花，是周院长亲手煎熬，灌到我的嘴里。那时，你我已经绝无可能了。我承认，为了逃离那个地狱，我把自己出卖了无数次，直至重返长安。”丁香嘴角浮起一丝凄婉笑意。 话音刚落，丁香从袖口取出金簪，狠狠地扎入小范太医的胸口，然后咬舌自尽。 小范太医不顾伤势，歇斯底里地哀嚎一声丁香，接着将丁香抱入怀里，痛哭流涕。 丁香应是真的想要杀死小范太医。 小范太医悲痛没多久，就昏迷过去，脸色惨淡。 第137章 医馆 游小霞很忙，忙着使劲分开小范太医和丁香。 丁香已死，无法挽回，小范太医却还有救。 可是，小范太医看起来像是不想活了。 “小霞，平康坊里头有一家医馆，叫作小鱼仙馆，坐馆大夫皆是从太医院退下来，医术精湛，还如同客栈一样，提供食宿疗养，就是价格昂贵。”池明洲轻声道。 “池大人，救人要紧。”游小霞累得气喘吁吁。 语罢，池明洲背着小范太医，直奔小鱼仙馆。游小霞是后到的，她要和怡香班的班主简单地说明一下，丁香的死。 小鱼仙馆，深蓝青金石与纯白鹅卵石相互雕刻，犹如海色。 游小霞刚刚踏入这黄花梨木门槛，就很想退缩回去。 她怎么觉得，小范太医要被池明洲狠狠地坑一把。 果然，那坐馆大夫给小范太医止血之后，就乍着双手，赔出一脸假笑：“娘子，小鱼仙馆一般针对平康坊的娘子看诊，她们比较娇弱，又看重隐私。当然，若是遇上需要救命的恩客，我们也会出手。只是，我们这里价钱太贵，确定患者没有生命危险便会停下来，问一问是否还需要继续。” “多少钱？”游小霞问得爽快。 “拔掉金簪的话，三十两银子。”坐馆大夫也答得干脆。 游小霞听后，立即摸了摸小范太医的团窠滴水纹织金锦褡裢荷包，掏出一把碎银子，数出了三十两，递给坐馆大夫。 坐馆大夫立即替小范太医取出金簪，包扎伤口。 一炷香后，小范太医悠悠醒来，愁眉不展。 “小范太医，逝者已矣，不如替她妥善置办了葬礼。”池明洲轻叹道。 “小霞，我无颜面对丁香。”小范太医从九环白玉蹀躞带扯断一枚白玉龟游荷叶形佩，递给游小霞。 小范太医的意思是，委托游小霞，当了玉佩，给丁香置办一个体面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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