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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郡主说到最后，眼泪簌簌，转身离开。 “池明洲，你真的是太不识好歹了！”侍女汐儿跺跺脚，替云安郡主打抱不平。 游小霞原本是埋头苦吃，专门挑了汐儿点的芙蓉蟹斗、云安郡主点的螃蟹鲜，吧唧吧唧个不停，连大戏都不想看。 不过，云安郡主和汐儿前后脚走了，游小霞便暂时搁下筷子。 “池大人，你确定有点不识趣。”游小霞极其认真地绷着小脸蛋。 换作是她，有一位亲王从天而降，对她情深无悔，还告诉她，两个人在未来就是夫妻，她游小霞大概早就心动了，这可是半辈子不用奋斗的好事。 “小霞，我无悔。”池明洲握着游小霞的肩膀，一字一顿，含情脉脉。 好吧，她游小霞那就更不后悔了。 可是，游小霞想了想，还是仍不住撇了撇小嘴：“池大人，那是你笃定，赶走了云安郡主之后，云安郡主不会找你的麻烦。如果她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必然不会放过你，连带着我也要遭殃。” “小霞，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应当可以抵挡得住。”池明洲浅笑道。 卧槽，池明洲这是什么意思，云安郡主看起来不像是小气之人。 “曾经有小官之女，精通调香，公开嘲讽过，云安郡主调的月麟香不对劲。云安郡主当时虚心请教，甚至奉上一把价值百两黄金的黄地缂丝花蝶图面红木柄雕花团扇。小官之女，觉得云安郡主很是和善，便经常去郡主府玩耍，逢人夸赞云安郡主人淡如菊。可惜，当小官之女回老家的时候，云安郡主送了一车金银首饰，也就是这车金银首饰，被盗贼惦记了。按理说，盗贼求财就不会求色。可是，偏偏有盗贼的下属，瞧上了小官之女，百般蹂躏。小官之女一时想不开，跳了悬崖自尽。云安郡主得知此事，万分悲痛，当即跪求陛下，出兵剿匪。陛下起初不同意，云安郡主便日日跪在大明宫，感动了谢皇后出声帮忙。最后，盗贼被杀光，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池明洲摇头失笑。 “云安郡主这么可怕呀。”游小霞喃喃自语。 “也不尽然吧。事后，我悄悄调查过，不敢深入。这位小官之女的阿耶，是一位御史，弹劾过几次陈郡谢氏，被陛下接纳，依法办理了。”池明洲轻叹道。 说白了，就是皇权与世家之间的博弈，牺牲了一些正直勇士，连带着家人遭难。更可怕的是，这些正直勇士，至今被蒙在鼓里，继续为皇权效力，又继续与世家作对。 池明洲想要告诉游小霞的是，如果云安郡主想要报复他，也是从皇权与世家的博弈之中下手，不可能不站队，也不允许不站队。 “小霞，我真的无悔。”池明洲拥抱了游小霞。 “池大人，那我陪着你。”游小霞亲吻了池明洲的脸颊。 游小霞觉得，无论池明洲如何八面玲珑，还是有一股不为权贵折腰的傲气。而她游小霞能够做到的是，不拖累。 第240章 宝书 自那次逐客令以后，云安郡主再无关注池明洲的举动。 游小霞实在好奇，云安郡主被池明洲狠狠地羞辱一把后，正在干什么，便同温绣绣一起打听。结果，是从沈婉凤嘴里得知，云安郡主突然感染了风寒，搬到西琳庵静养。 那西琳庵，是历代皇室女眷散心的地方。 舞阳长公主当初刚从突厥归来，也是去的西琳庵，长住两年才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打扮成道姑模样，教商景帝心疼得眼眶湿润了。 游小霞暗搓搓地盼望着，云安郡主最好也在西琳庵长住两年，然后忘掉了池明洲。 当然，时间不会淡化仇恨，只会加深，对于某些人来说。 算了，她和池明洲能够过两年舒坦日子也行。 于是，游小霞研究名单，寻找下一位登门拜访的对象。 可是，最近，夏鸣街有一个住户，天天拉着她唠嗑，道是夏鸣街很吵闹。游小霞去仔细聆听了，确实是嗞嗞的噪音，却也无法解决。 游小霞每天被住户烦躁得唉声叹气了，哪里还有心情研究名单。 池明洲见状，随意地指了指名单上的人物，尔后凑近一看，暗自发笑了。 “池大人，怎么了？”游小霞托着下巴，笑语盈盈。 “小霞，这名单上有个人物，是工部侍郎崔玄恩，来自清河崔氏。凑巧，大理寺刚刚接手的宝书楼失火案子，与崔玄恩有关。”池明洲浅笑道。 清河崔氏，那不是大齐王朝的皇室？ 其实，清河崔氏，名门望族，最是不屑于成为皇室。大齐初期，天下群龙无首，清河崔氏家主，为了平衡这些名门望族，才被迫走出来担当重任。后果就是，历史洪流之中，多了一个清河崔氏的皇室，而名门望族再无清河崔氏，更别说源远流长了。 游小霞每次读到这里，都十分佩服清河崔氏家主的大无畏精神。 “小霞，宝书楼失火案子，糟糕的地方在于时间节点。开春之后，就是春闱考试了。寒门子弟能够崛起，多亏了朝廷建筑的宝书楼，收纳天下藏书，免费供给寒门子弟阅读。而宝书楼的开销，一般从皇帝的私库所出，世家大族无法怨怒，任由皇帝收了寒门子弟为学生。因此，宝书楼失火，关系皇家颜面。倘若明年的春闱考试，寒门子弟的结果理想，陛下懒得追究。一旦很差劲，陛下肯定要将战火引到世家大族，逼迫世家大族拿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或者叫作巨额补偿。历代皇室，没有不缺银钱的，尤其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还动不动要拿出底气与世家大族，甚至整个朝廷叫板。”池明洲沉声道。 游小霞听后，哦了一声，明白过来，这宝书楼的督造，不知怎么，落到崔玄恩手上。商景帝极有可能是委托了大理寺，彻查崔玄恩，全部记录下来，等待秋后算账。 “池大人，我搞不懂，崔玄恩好歹来自清河崔氏，应当是可以考虑到宝书楼背后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他为什么要接下这只烫手山芋。”游小霞蹙起眉头。 第241章 大家 “小霞，我猜测，那些世家大族的家主聚集起来思考，与其放任皇帝建造一个无法控制的宝书楼，不如监督起来，可以随时控制一部分的寒门子弟。现在，世家大族学聪明了，挑选一部分十分听话的寒门子弟，通过庶女联姻，吸纳过去，对抗皇权。况且，崔玄恩还有一个称号，叫作崔大家，他在建造方面的造诣，是工部顶级的，无人可以反驳。”池明洲轻笑道，眉眼温润。 他今晚解释了许多，有点口干舌燥了。 换作旁人，他必定是懒得浪费心神的。 这时，游小霞捧来一碗冰雪冷元子，凑到池明洲的嘴边。池明洲细嚼慢咽，细碎眸光里头满是惊艳之色。池明洲惊艳什么，不是冰雪冷元子，而是恰到好处的体贴。若是一味地喜欢得不到回应，迟早会心灰意冷。当然，游小霞不是这么没良心的。因为淋雨了，所以想替人撑伞，这个人必须是真诚的。 “小霞，不是所有的工匠，都可以叫作大家。大家的评定，需要经过民间的一致认可。许多大家，熬了数十年，才获得如此至高无上的荣誉。尤其是崔玄恩这种世家大族出身，总是受到各种各样的歧视，以为崔玄恩做工匠比普通人容易，可以拿到很多资源。然而，崔玄恩是天才型工匠，年纪轻轻登上正四品工部侍郎的位置，凭借了这些年在长安风靡的建筑作品。”池明洲浅笑道。 “风靡整个长安？”游小霞半信半疑。 “宝书楼、长平桥、钟鼓楼、悬空塔、桃花堰等等。”池明洲清浅一笑。 “悬空塔，我知道。依据悬崖所建，塔身七层，每层七间殿宇，加起来就是七七四十九间，有寺院、禅房、佛堂、三佛殿、太乙殿、伽蓝殿、送子观音殿、地藏王菩萨殿等。最灵验的便是送子观音殿，吸引无数求子心切的妇人，攀登这悬崖峭壁上的佛塔。”游小霞笑靥如花。 “长平桥呢？”池明洲问道。 “哦，就是那条用花岗岩打造的石桥，连接了东市和西市。本来，名气不大的，这座石桥设计得太中规中矩，无非是中间设置了避雨亭，两边护栏雕刻了狮子、蟾蜍。可是，有一年，东市闹了洪水，那些贵族要逃到西市，便借助了这座长平桥，极其实用。”游小霞绷着小脸蛋，仔细思考一番。 “其实，我最欣赏的是桃花堰，解决了八水绕长安的困扰，长安已经数十年没有洪涝灾害了。”池明洲笑得温润如玉。 这么说来，崔玄恩这个大家，造福了长安人。 那她游小霞万一确认崔玄恩是穿越者，将崔玄恩送回原有的时空，又上哪里去寻觅一个崔玄恩，赔偿给长安人呢。哎，游小霞发现，这穿越甄别师当久了，恻隐之心动得多了，隐隐约约将自己当作长安人了。 “小霞，尽人事，听天命。”池明洲拥抱了一下游小霞。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拥抱游小霞，反正这么想了就这么做了。 换作别的事情，他如此没有缘由，他会反思自己，是否过于头脑简单。 当然，在喜欢游小霞这方面，他还是尽量别思虑。 第242章 拜帖 游小霞确定了要登门拜访崔玄恩之后，就开始积极制作拜帖。 池明洲放值回家，就见到游小霞闷头倒腾。他当然知晓，游小霞这是不敢怠慢崔玄恩，当上大家都有自己的脾性。 不过，忙活一天的公务，池明洲想轻松一下。 他从背后搂着游小霞，调笑道：“小霞，真是见不得你对崔侍郎如此上心。” 游小霞做活，极其认真，便挣扎一下：“池大人，我不将拜帖做得特别一点，光是你这大理寺寺丞的身份，崔侍郎便有理由拒绝见面。” 好吧，游小霞真没有情调。 池明洲干脆煮起桃夭茶了。 取三月初三的桃夭，取九月初三的白露，一套铜铸风炉、杨柳木炭、熟铁火钳、小青竹夹、槐木水方、越州玉碗等煮茶器具摆开，静待一沸鱼目小泡，二沸涌泉连珠，三沸波浪翻腾。 自从游小霞喝过云安郡主的桃夭茶，就时不时提起一嘴。 说白了，游小霞秋后算账了，算云安郡主这笔账。 因此，池明洲很是上心，经常给游小霞煮桃夭茶喝。 老实说，隔着朦胧茶雾，池明洲这套煮桃夭茶功夫，犹如行云流水般优雅，游小霞只是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便停下手中的拜帖，看得目不转睛。 “小霞，第一个接过拜帖的必然是门房。可是，门房不会打开拜帖，只是捧着拜匣。如果拜匣足够特别，门房必定会多说几句话给崔侍郎听。这样，崔侍郎才会考虑打开。否则，门房不痛不痒地提及一下，崔侍郎肯定是飘过。”池明洲递给游小霞越州玉婉，眼带笑意，尽是温柔与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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