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毅刃把小屋隔成两小间。一间七八平的卧室,一间客厅。有门和门帘做隔档,省的开大门外面的人能够一览无余的看到床褥。 里头的桌椅和衣柜都给粉刷了一遍,床架子没换,床板换个新的。 知道苏柳荷睡觉不老实,他把床板加宽了十厘米,回头放个枕头挡着。省的她像在老家在炕上滚来滚去,摔在地上。 因为把边,加固过的窗户打开对着巷子口的大槐树。槐树下面有个花坛,还有个秋千。是个活动小广场。 丁字路口大多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人群,闹也就闹个早晚高峰,平时环境还是可以的。 “自己搭了个做饭屋棚啊?”对屋也是个大姐。刷着牙出来,自来熟地说:“还得多搭出来一撮,冬天得放煤炭。” 顾毅刃对外人话还是不多,简单明了地说:“在侧面搭不挡路。” 大姐三十来岁叫刘燕,穿着一身湖蓝工人服。接替受伤丈夫的工作在纺织车间干活。为人性格不错,上回顾毅刃过来给她家闺女一颗大苹果,刘大姐对他客气不少。 “你对象快来了吧?我们厂六一前有批新职工入厂,应该就在这里面了。” 顾毅刃干活的手没停,把棚子支起来,提着口新铁锅说:“今天下午就到。” “顾同志,这么早来吃饭了吗?”斜对面一家五口里头的二妹肖婷婷端着驴肉火烧,瞅着顾毅刃后背隆起的肌肉,走过来说:“军外套挂我屋吧,落下来全是灰。” 顾毅刃正在给小炉子生火,试一试烧得怎么样。苏柳荷娇气,凉的不吃、太热的也不吃、糊的不吃,就得温呼呼好下口才吃。 以后她要去厂食堂吃就吃,不想吃可以在家自己做点小灶。 “顾同志,我跟你说话呢。”肖婷婷绕到顾毅刃前面,把驴肉火烧递给他:“你拿着垫吧一口。晚上我家吃王老五片皮鸭,你也来啊?” 顾毅刃直起身子,拿着军外套拍拍灰走进屋里挂起来:“不用,我家里人来了。” 肖婷婷又试了一次说:“那是王老五的片皮鸭,我嫂子提前三天跟师傅打了招呼弄到半只。反正你家里人也不知道几点来,你吃一口也没事。” 顾毅刃面无表情地说:“有事,她来我就得等着。” 肖婷婷怔愣了下,似乎听到谁在屋里笑了声。她有点拉不下面子。 住在大杂院就这点不好,谁家有点动静大家都听得到。要是站在院子里说话,跟站在大舞台演出似得。 “真是你对象过来啊?” 顾毅刃继续忙活他的,不再说话。 反而是刘燕大姐收拾好,抱着闺女上车后座上:“都问多少遍了。” 闺女叫金豆儿,脆生生地说:“一百遍啦。” 肖婷婷凶巴巴地说:“你有这记性不至于数学考八分。” “你跟小孩儿生什么气呀。”金豆儿今年才五岁半扎着冲天揪,抱着小书包安安稳稳坐在后面说:“我要都会了还上什么学呀。” 刘燕笑道:“说得对,就是不会咱们才去学习的。” 肖婷婷白了她们娘俩一眼,气呼呼地拿着驴肉火烧重新回到自家屋子里。 她进屋后,苏柳荷家右边的张小山探出头看了眼,又转头打量着新厨棚,压着嗓子说:“哥们,得罪谁别得罪她呀,咱院里就她最不好相处,要是你对象来了小心——” 顾毅刃跟男同志还是能说上几句,他笑了笑说:“这在我对象面前都是小儿科。” 张小山顿时哑火,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真的?” 顾毅刃没再解释。 其实这话说的还保守了。 苏柳荷同志不光嘴皮子不饶人,还不好打。血薄娇气碰就倒,倒了就敢讹。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喂…”张小山回去套了件衬衫,边系扣子边说:“那种性格的女同志你能驾驭的了?” 顾毅刃瞅着他说:“不需要驾驭,她是我的爱人,我需要的只是尊重和爱护。你要想驾驭也别相亲,去买头牲口回来就够了。” “诶,你瞧你这话说的。”张小山着急上班,摇头晃脑地啧了几声,没敢跟顾毅刃呛呛,急吼吼地出门了。 顾毅刃得了清净,专心把屋里屋外给苏柳荷重新擦拭一遍。把床下边的三四个小盆摆整齐,又把拖鞋并排放好。 他站在屋里挺占地方,一下子拥挤不少。他环顾一圈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东西,脑子却忍不住走神。 上回跟她说过,他要是考上军校有话要跟她说。 后来迟迟没找到机会,也没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他必须要把他们战略性的姑侄关系转变成男女恋爱关系。转变有点大,他其实也有点没底。 上回在电话里提了句,苏柳荷没同意。 苏柳荷过来,人生地不熟,他不想有趁人之危。但是苏柳荷比他想的敢闯荡,顾孝文去接,她就来,也没见有多少犹豫与忐忑。 光冲这一点,就不太像农村进城的小姑娘。他也挺喜欢的。 头几年,就这么一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是他的精神支柱,托起他往上走。现在在外人看来身份转变,他成了单身王老五,实际上,顾毅刃真不知道自己配不配的上她。 “哎,一步一步来吧。” *** 顾孝文从后视镜里偷偷瞧着苏柳荷。 首都的街道车水马龙,店铺林立,高楼成群。 他觉得苏柳荷再怎么倔强,头回进城也得一惊一乍,表示对都市的尊重。 然而苏柳荷淡淡地望着车窗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成长在京市,对一切都习以为常。 苏柳荷其实还是有点激动的,七十年代的京市只从电视里见过。路人朴实中带着些时髦,各个都有精神头。感觉仿佛自行车的铃铛也比村里的响亮。 但是要她为此时的都市规模震惊,那是没有的。她穿书前飞过不少国家,还留过几天洋,对还在初步建设中的城市,表现的很平静。 司机阿武也有点惊讶,她坐在后座静静地看着,也没见局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苏柳荷当司机。 “先到红树巷街道报道,报道以后时间不早,咱们先到你宿舍休整,明天礼拜一正好去厂里。” “行。”苏柳荷很期待能够见到顾毅刃,最近联系少,也不知道他又长个子了没。 街道办临下班就十来分钟,苏柳荷证件齐全,还有顾孝文这尊大佛在边上陪同,火速办好登记材料,拿到暂居证。 “暂居证和工作证千万别弄丢啊。”顾孝文来回奔波,免不了憔悴,活动活动胳膊腿说:“要是丢了让顾大兄弟陪你回去办。” “丢不了。”傍晚出了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雾霾。但苏柳荷心情雀跃,杏眼亮晶晶地说:“去见他。” 顾孝文叹口气:“走吧。” 苏柳荷手腕上还挂着大鹅蛋,顾孝文让阿武把车停在丁字路口,指着一扇窗户说:“这就是你落脚的地——” “小毅!”苏柳荷脱缰而奔,顾毅刃本来站在大杂院门口,见状赶紧跑了两步:“小心车!” 苏柳荷站在一步外,昂头望着他,眼睛里仿佛缀着星河,闪闪颤颤,让顾毅刃克制不住想要把她搂在怀里。 “咳咳。”后面与阿武一起大包小卷拿行李的顾孝文清了清嗓子说:“有话待会说,我都要饿死了。” 顾毅刃捏了捏苏柳荷的手腕,发现有根绳儿,提起来看到是颗大鹅蛋,乐了:“哪来的?” 苏柳荷还没说话,顾孝文先插嘴说:“她筑窝的。” 苏柳荷才不理他,脆生生地说:“何奶奶给的,我舍不得吃拿来给你吃的!” 她肚子也饿了,说这话时叽里咕噜叫了两声。她偷偷捂着肚子,以为顾毅刃没听到。 顾孝文放下东西,见他俩还在当院说话,又叨叨道:“她可是抱了一路啊,我多瞅一眼她就瞪我。白眼翻的我看着都要抽筋了。” 顾毅刃笑了笑说:“我定了羊肉涮锅,谢谢你跑这一趟。咱们先去吃点?” 顾孝文这才露出笑脸,跟阿武喊道:“把车后面的牛栏山来一瓶。” 顾毅刃说:“我今天喝不了。” 顾孝文幽幽地叹口气:“我自己喝。” 苏柳荷在他们说话时,已经进屋巡视一番。到底是一起住过,知道她的习性,屋子里安排的妥妥帖帖。 她站在门口,顾毅刃接了盆水,给她洗脸,她用手一摸还是温的。 她湿漉漉的一张小脸,刘海扒拉的乱七八糟的,就冲顾毅刃乐,顾毅刃见她高兴,也满眼笑意。 苏柳荷忽然说:“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嘛?什么事啊?” 顾毅刃没想到她前脚刚到后脚就想起这件事,缓了下:“吃完饭再说。” 在院子里蹭鞋底的顾孝文回头说:“什么事还背着人啊?” 顾毅刃当做没听到,苏柳荷照葫芦画瓢,洗了手和脸,美滋滋地下馆子。 他们离开后,刘燕接着金豆儿放学回来,看到肖婷婷在自家厨棚里做菜。 肖婷婷没工作,等着接她妈的班。每天在家除了臭美就只用帮着做顿晚饭。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放着打包好的片皮鸭在一边不热,铁锅都要被她铲出火星子来了。 张小山偷偷摸摸从屋里出来,凑到刘燕边上说:“人家那个来了,她还以为农村妇女多上不了台面,结果来了个贼漂亮的小姑娘,瞧着就带劲儿。人家一出来,咱大杂院都蓬荜生辉啊。” “张小山你少在外面嚼舌根!”肖婷婷手握锅铲出来骂道:“一个大老爷们成天碎嘴子,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见你在领导面前多说几句话啊?” 张小山见到领导就打怵,话都说不利索,肖婷婷总拿这件事笑话他。 张小山冷嘲热讽地说:“好歹我也是有正经领导的人,不像某某人,成天就在大杂院里横行霸道。从前是因为漂亮,现在来个更漂亮的,我看你以后再怎么嘚瑟。有的话我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劝你少干丢人的事!” 刘燕把自行车停好,把捂着耳朵的金豆儿抱下来:“把桌子收拾了,咱们吃饭。吃完你写作业。” “欸!”金豆儿背着书包,抱着铝饭盒往屋里去。 刘燕看张小山和肖婷婷又要不停不歇,摇摇头倍感无奈。 从前张小山还追求过肖婷婷,本以为肖婷婷的爸能把工作给肖婷婷,没想到给了肖婷婷的嫂子。 张小山家里不让他跟没工作的女同志处对象,肖婷婷家不愿意她找非京户,俩人还没处,在暧昧阶段就分了。 知道互相没可能,俩位同岁男女也不在大杂院装了。一个骄纵霸道,一个小气碎嘴子,双双现原形。 肖婷婷握着锅铲,看着张小山尖嘴猴腮的样,不知道的真以为是猴变的。当初她怎么就觉得张小山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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