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承乾速度迅猛,唐刀直冲面门而来,即便高宝珠已然及时反应,仍旧慢了一步。唐刀擦身而过,待高宝珠站定才发现,右侧头发被割去一大截,而脖颈也被划出一道口子,若再近一点,便会血溅三尺。 高宝珠刚才偷袭李承乾大致就是这个位置,如今李承乾还了回来。 李承乾立于马背之上,脚尖借力跃起,跳到上空,双手握住唐刀一个下劈。高宝珠连忙将短刀横抬格挡。 谁知李承乾刀锋调转,下劈到一半转为横劈,直接削掉她的头冠,右腿一踢,将其踢下马背,送入“草人”队伍之中,随后脚踩马头借力,转身再次跳回自己的坐骑,大喝:“所有人,跑!” 交战的“草人”队伍忽然迎来一个庞然大物,直接被撞到。当然撞到的唯有那么两三人,可也足够让其他人微微愣神,即便仅仅是愣神了一瞬,立马就反应过来。可这么一瞬的时间,凭借不俗的马力,已让李承乾等人狂奔出数丈有余。 高宝珠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一头乱发狠狠跺脚,重新爬上马背:“追!” 己方马力不俗,敌方也不差。彼此胶着,高宝珠一时没能赶上,李承乾也逃不开安全距离,对方还人多势众,总会再呈包围之势。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出力的李泰与李恪速度稍缓,落在最后,待己方人马全部走过,同时提起马背上的袋子往空中一扔,无数豆子自袋中洒出,落在地上。 不一会儿,便听闻身后数声马鸣嘶吼,砰砰,一下滑到三四个,而这三四个又带累后面四五个由于惯性没来得及勒马的。没等他们爬起来,咻咻,无数密集羽箭袭来,又有好几个直接命中要害,当场倒地;另外好几个虽未正中死穴,却也中箭受伤。 全部队伍被箭雨阻挡,不说前去追敌,自身都已难保,而箭雨之外,是林中突然冒出的无数铠甲卫队。 为首者高宝珠非常熟悉,正是李承乾一手提拔的千里马,十二岁初登战场上阵杀敌就俘虏了叠罗支,并辅助李靖活捉颉利可汗,此后又数次立功,现任郎将之职,宿卫东宫的薛礼。 远处,战局之外。 李承乾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厮杀,神色一派淡定。 房遗直瞥了他好几眼,忍不住询问:“殿下方才是故意往这边走,将高宝珠引入薛郎将的埋伏地?” “嗯。” “高宝珠行刺之事,殿下早就知道?” “嗯。” 房遗直深吸一口气,看看李泰李恪,只一眼就收回目光。没啥好看的,就这俩刚才撒豆子时的默契,不用看也知道是知情者。 他转过头看向杜荷,看向长孙冲,又看向程处默。前两位与他神情一致,唯独程处默翻了个白眼:“按计划,倘若薛礼这边出现状况,便由我顶替其位,护佑殿下安全。” 也就是说,他亦是知道的。房遗直杜荷长孙冲同时沉默了。 偏偏程处默还十分没眼色:“除我之外,我阿耶知,你们阿耶亦知。” 房遗直;amp;杜荷;amp;长孙冲:…… 我的个亲爹诶!你们好歹跟亲儿子通个气啊,但凡你们透那么零星半点的口风,你儿子今天也不至于吓得够呛,差点以为要壮烈牺牲了!天知道那一刻他们是真的存了拼了性命也要护殿下突围的心思。 行吧。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这道理他们懂。他们忍了!不忍还能咋地。 几人说话间,前方战局已然结束。薛礼疾步走来:“启禀殿下,死十三人,伤十二人,余者全部被俘,包括高句丽宝珠公主。” 李承乾点头下马,道了声辛苦,抬步走向高宝珠。高宝珠此时被捆绑着丢在地上,头发糟乱,衣服划破,身上多处伤痕,形容十分狼狈。 她怔怔看着李承乾:“你早知我们的计划?” 李承乾不语。但高宝珠已经有了答应。其实在李承乾抽出唐刀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正如她若配别的兵刃会引来关注与怀疑一样,李承乾若单单只是狩猎,也不必带唐刀。 他将唐刀用活匣装着,置于箭筒之内。她一直以为里头放着的是弯弓与羽箭,谁知竟还有唐刀。谁都知道弓箭只可用于远攻,近战是没什么用的。李承乾准备唐刀便是为了不时之需,而他也确实用上了。 这么说来,他能躲过自己的偷袭,并非因为敏锐。不对,准确点说敏锐有,却不单单是因为敏锐,还因为他早有预料,早有防范,甚至从一开始就很注意与自己保持距离。所以当自己甫一靠近,他就知道了。 可惜她明白此点时太迟,已经来不及了。 高宝珠低下头:“是我们输了。” 我们,而非我。因为她明白,李承乾带着这么些人都能将她轻松拿下,更遑论李世民英勇不凡,身边跟着那么多能臣武将,个个骁勇善战。她们原本就是打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心思,可如今看来,对方早知一切,这点优势没了,阿姐拿什么去赢? 不可能的。她们输了,彻底输了。 神色间有些怅然,却不绝望,好似这个结果并非不能接受。 房遗直很不理解:“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这么做。刺杀圣人与太子,倘若失败,高句丽危矣;倘若成功,确实可以让大唐暂时陷入混乱,但也仅仅只是暂时。 “待得新皇确立,必会举兵反扑。隔着圣人太子被害之仇,此战力度必不会小。我军占据火药之利,移平高句丽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就为了这么点混乱的时间吗?一年,半年,三个月,甚至更短,这么点时间够你们做什么?难道你们想趁这个时机入侵?” 杜荷摇头:“这也不对。就算国内暂时混乱,可一旦高句丽入侵,我们定会一致对外。毕竟不管彼时朝局如何,高句丽与我们都算是已经结下生死大仇,必需铲平,火药一出,高句丽入侵等于送死。” 李承乾轻嗤:“你们错了,这么点时间确实不够做别的,但足够产出一批火药。” 火药? 房遗直等人震惊,纷纷转头看向高宝珠:“你们偷到了火药方子?这不可能,火药制作坊乃最高机密,至今不曾往外泄露半分,便是我等亦是不知的。” 高宝珠讥笑:“火药制作坊确实是机密,我们潜伏数年都没摸到门路,但谁说想知道火药制作方法必须从制作坊?” 此话一处,房遗直等人愣住,敏锐察觉到其中隐秘,聪明地没有再问,而是打断她:“所以高句丽是想刺杀圣人与太子,令大唐朝局混乱,民众恐慌,人心涣散,借我们稳定局势的时间制造出属于自己的火药。只需高句丽也有火药,就有了可以一战的资本,也有了可以谈判的资本。” 李承乾摇头纠正他:“不是高句丽,是她们。” 众人怔愣,李承乾进一步说:“是她与她姐姐高宝珍。刺杀成功,她们就有了巨大的功劳,带着这样的功劳回国,高句丽臣民必然会多重视几分。她们再好生利用手上的火药方子,便能拉拢震慑一大批人,从而开启夺权之路。 “当然对于火药以及令我国陷入混乱、扰乱民心,高句丽朝堂上大多数人约莫也是想要的。所以她们利用这点,利用高句丽无法拒绝的‘野心’,从中作梗,骗取高句丽国内部分人的支持。否则单以她们两个,如何集齐得了这多人?” 众人睁大眼睛,十分讶异,看向高宝珠:“你们想夺权,做高句丽女王?” 高宝珠回视:“我们不过是不想再过被人控制身不由己的日子。我们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房遗直蹙眉:“你们就没想过,一旦失败,高句丽会成为第二个东/突/厥?” 高宝珠哂笑:“那又如何?” 众人不解。 高宝珠轻嗤:“我们在高句丽并不受宠,国内唯一在意者唯有阿母。可阿母日子已经不多了,就算你们不出手,她一样会死。至于其他人?呵。我们失败必然没有活路,阿母也无活路,凭什么他们能有?” 房遗直张大嘴巴:“你……你是想……” 高宝珠挺直脊背:“没错。若成功,我与姐姐会回国共谋大业,成就属于我们的辉煌。若失败,也有高句丽一国给我们陪葬。试问天底下谁人能有这样的陪葬品?” 覆灭一国为陪葬品,确实古往今来,从未有之。 “哈哈,如此我们过往十多年的仇也算是报了,还报得干干净净。你们猜,那些陷害我们、欺辱我们、威胁我们、利用我们的人,知道自己被我们摆了一道,因我们而国灭身死会如何?” 众人:……那必然是十分不好受的。 高宝珠仿佛看到了那样的场景,看到了那些人得知真相后宛如彩虹般变幻多姿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勾起真诚笑意。 “既报了仇,还得一国陪葬。我们活了一辈子,前十多年一直卑微,却能在人生最后时刻轰轰烈烈一场,便是死也值了。更何况万一我们赢了呢?所以你看,左右都不亏,还赚了许多,不是吗?” 是的。站在高宝珠与高宝珍的角度,以她们的思维来说确实不亏,还大赚特赚。众人突然理解了她们这么做的原因。 她们求的并不是一定要成功,她们并不怕失败,失败于她们而言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成功,所以她们义无反顾。 这样的大胆,这样的癫狂,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疯子,这是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杜荷犹豫再三,问道:“你现在把这些说出来,就不怕我们不让你如愿?” 高宝珠翻了个白眼,对其投去蔑视的讥讽目光:“你们当年是如何出兵灭东/突/厥的?不就是打着东/突/厥行刺太子的旗号吗? “如今我们把现成的出师之名摆在你们面前,甚至比当年应对东/突/厥还要更正当正义,你们会不用?就为了不让我与姐姐如愿,放弃覆灭高句丽的大好机会?” 杜荷哑然,那必是不可能的。 高宝珠笑出声:“若真如此,能左右大唐的决定,亦是我与姐姐的荣幸。没想到我与姐姐还有这样的分量。不亏,不亏,也不亏了。” 杜荷:……竟让人无言以对。 李承乾挥了挥手,众人会意,纷纷退下。李承乾这才开口:“你们是怎么发现火药与药庄有关的?” 事到如今,高宝珠也没什么好隐瞒了,坦白道:“查的。火药第一次出世是在六年前,我国与百济新罗使团一起来贺之时。当日用来震慑我国的所谓舞台剧是你亲自负责,包括用于剧情的道具火药。 “我们查不到火药作坊,便想从你身上入手。让你自己说出来必然不可能,但你作为当初的主导者,身上一定有线索。 “火药何时被发明制作出来的,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认定距离那场舞台剧不会太远。因为你们若早有这样的东西,当初突厥率二十万大军兵临渭水之时,就不必靠天降神鸟来退敌,大可以让突厥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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