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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神祇，怎么会被人类幼崽欺负呢？ 姜味眼里浮现出笑意，帮他捡去头上的杂物，又拿梳子把他柔顺的乌发重新梳好。 “你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她们？” “可是，她们会开心。” 神祇愿意为了凡人的欢喜而委屈自己…… 姜味不由得叹息一声，怎么会有这样的神呢？就像是这一个月的救人一样，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受损，如果是为了命付出一定的代价还可以理解，连这种小事，都要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她看着海上的一轮圆月，嘴里喃喃自语，“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神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草木…… 银色的月光洒在海面，但远方，一道烟紫色霞光忽然跃出了海面。 第116章 娲神现世，衔尾轮回 “这是哪？”姜味站在鸿蒙紫镜之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水面，神色诧异。 方才，她还坐在江逾白身边，看着他笨拙的钓鱼，鸿蒙紫镜忽然从海面飞来，直直砸进她怀里，转眼她就到了这里。 脚下一寸见方的镜子慢慢展开，大到能站上几万个人。 姜味诧异之时，余光瞥见水上似乎有人影起伏，鸿蒙紫镜回来之后，系统的技能也一并回来了。 她驱使紫镜靠近人影，把人从水里捞了起来。 不是人，准确来说，不是活人，是一个老者的尸体。 姜味抱着老者的尸体把她放在镜面之上，老者脖子上有两道黑色的咬痕，似乎是被野兽咬伤，中毒而死。 姜味看着这个老者，总觉得老者面容有些熟悉。 不等她仔细打量，水面之上又浮起了一个人影，还是尸体吗？ 姜味又将这具尸体捞了起来，这是一具少女的尸体，少女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心脏不见踪影。 一具、两具、三具……95具、96具……150具。 姜味气喘吁吁地坐在镜面之上，看着眼前整齐摆着的一百五十具尸体，回首望去，如同青蛙产卵一般，水面之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无数具尸体。 这些尸体，年岁不一、死因不一，但她们都是女性，而且都长着同一张脸。 姜味心内不由得产生一阵恶寒，这些尸体虽然是她从水里捞起来的，但身体都是刚死时的样子，没有浮肿也没有巨人观，甚至连伤口都是鲜红的。 而这些脸越看越觉得眼熟，姜味苦苦思索，她一定见过这张脸，到底在哪里？ 她垂下脑袋，思索着，镜面上倒映出她自己的面容。 姜味怔在了原地，上扬的丹凤眼、高鼻薄唇、就连耳垂边的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是我…… 那些尸体竟然是我！ 姜味不由得连连后退，面色惊惶，脚步踩到一个温热的事物，她低下头，是自己漂在水中的尸体，她连忙收回脚，找了个空档的角落站着。 她心内方寸大乱，身前身后都是自己的尸体，这些尸体新鲜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站起来一样。 一瞬间，各种奇诡的想法在她脑子里走了个遍，姜味反复深呼吸几口，拼命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子，是人首蛇身的娲神，可是神像的尾巴为什么会搭在娲神嘴边？ 创世神像蛇都说得过去，取繁殖之意，可为什么会是衔尾蛇。 衔尾之蛇？ 时空循环？ “孩子，别怕…” 正当她皱眉沉思之际，一道悲悯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前方，姜味抬头望去，一个穿着深衣广袖的黑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女子的面貌就像是最寻常、最普通的女子一样，神情却满含慈悲之意，被她悲悯的目光注视时，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人类之母，娲神。 “……娲神……” 姜味喃喃，女子缓缓点了点头，朝着姜味招了招手。 “孩子，过来…” 姜味讷讷，失去了所有的言语，被这等悲悯的目光注视着，仿佛天下所有的苦难都能被母亲化解，仿佛天下所有的罪过都会被母亲原谅。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一步一步，停在了娲神面前。 娲神抬手将她拥入了怀中，手指轻拂她浓密的长发，叹息一声，“辛苦了，孩子。” 就像是孩子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姜味鼻尖一酸，落下泪来，这滴泪带着满腔的委屈和难过。 灵魂穿越异世，撞入这人兽相食的修仙世界，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克服一切困难，努力生存努力开心，可是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娲神没有说话，但在她轻拂的动作中，姜味看到了自己千万次的轮回。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华胥了，每次穿越，不论她如何努力地生存，华胥最后都会被青龙毁灭。 有时，她会和楚思滔相识相恋，然后看着楚思滔摧毁世界，郁郁而终。 有时，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彼此相杀，可她一个凡人千万次的努力，却始终杀不了神祇。 有时，她们并没有遇见，她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天灾吞没。 …… 千万次轮回、千万次弑神、千万次失败、千万次被杀。 她的灵魂经历千万次的循环，已经强大到能够和鲲鱼、青龙这些上古神祇相提并论了，但依旧没有改变既定的结局。 仿佛这个世界注定了要走向灭亡。 姜味回身看着时光洪流里的那些尸体，她们脸上的每一处皱纹、手指的每一处厚茧、身体的每一处伤口，都是她们努力生存的痕迹。 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为什么自己能接纳江逾白万年的记忆，因为自己早已经历过千万次循环。 关于鸿蒙紫镜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娲神也告诉了她答案。 宇宙的诞生与消亡，是既定的命运，在娲神创世造人之初，她就看到了世界的末日。 人与蛇，同是天地初开的生命，人食蛇，繁衍后代，创造文明，所以宇宙的最终，是蛇食人，来终结这片天地。 只是早已去往其它大千世界的娲神，听到了来自于这个宇宙的呼唤。 “娲神娘娘，救救我的女儿吧！” “求娲神娘娘，指引我们找到新世界……” “求娲神娘娘把我的灵魂带走，我不想变成吃人的魔兽。” 她们在世界末日的大洪水中，祈求娲神的庇佑。 她们一边在方舟之上种田养畜，一边铸造娲神像，求神与求己，并存！ 娲神终究还是不忍，她推演此方宇宙的生机，“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她在很多生灵身上都试验过，最终无意在异世界找到了此方宇宙唯一的生机，生机藏在青龙天魂寄生的那个凡人身上。 于是，鸿蒙紫镜被埋入东洲神墓，名为看守灵魂，实为等待灵魂。 等待异世之魂，来到这个世界，拯救这个写在命运簿上，注定要灭亡的宇宙。 但拯救一个世界，阻止神祇的灭世之举，谈何容易，更何况，这个灵魂百*载轮回都是凡人，她注定无法成仙。 以凡人之身，弑神！ 说出来豪情万丈，做起来难如登天。 于是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轮回，一具具尸体坠入时光洪流之中，终于，鸿蒙紫镜的力量即将消散，轮回走到了最后一次。 千万次的轮回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实在是太过辛苦了，千万次循环的记忆进入大脑，姜味的神色不由自主地疲倦了下来。 灵魂的疲倦与苍老，映在她眼眸里，仿佛这个人下一秒就会撑不住，成为时光洪流里又一具新的尸体。 “女儿，好好睡一觉吧。”娲神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关切之意。 姜味倚在大地之母的怀中，从母亲身上传来的气息，将她灵魂上的疲倦慢慢扫除。 她靠在母亲怀里，伴着这千万具漂浮在时光洪流里的尸体，沉沉睡去。 娲神将鸿蒙紫镜上最后一缕残余的神力放入姜味的灵魂之中，神力能缓解她千万次轮回的疲惫，能保住她的灵魂长眠不灭，这样，可以确保她不会随着宇宙一起灭亡，这是神对凡人最后的怜悯之情。 以凡人之身千万次弑神。 再输、再战，实在是辛苦了。 宇宙的轮转自有规律，生生灭灭本就天定，是她强求，亏欠了这个孩子。 娲神的身影慢慢消散，彻底消失在这个宇宙之中。 鸿蒙紫镜自动破碎，姜味的身体沉入时光洪流之中，沉入千万具循环中的尸体之中，一起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睁开双眼，眼前所见是澄澈的天空，纯净的白云蓝天，叫人觉得神思清爽，灵魂都轻松了不少。 明明拥有了千万次循环的记忆，可此时的她却没有了时光洪流中的疲惫之意，大海裹挟着湿咸的海风吹乱她的发丝。 江逾白仍然坐在岸边垂钓，姜味躺在他膝盖之上。 他垂眸，看着神情似乎一瞬间成熟了很多的姜味，有些诧异，但最终只是微微一笑，以指为梳，将她凌乱的发丝重新梳好，用木枝松松挽就。 姜味看着江逾白脑袋顶上那个橘黄色的身影，右手忍不住探出，追着大黄猫毛绒绒的尾巴转来转去。 “哈，被我抓住了吧！” “喵嗷……”大黄发出不满的哼叫声，很是不满意自己的尾巴被坏女人抓住，但是又懒得动弹，不肯从江逾白头上下来。 大猫最终只能选择把自己的尾巴交给她任她蹂躏，两只白爪爪埋入肚子底下，闭上双眼，“呼噜呼噜……” 大黄的主人小女孩，她正在旁边和她同年龄的小朋友们一起烤鱼，小朋友们都有逃荒的经历，对于烤鱼这种简单的烹饪还是十分熟练的。 江逾白也贴心地在火堆前面施了一个灵力罩，确保微弱的火光不会被海风吹灭。 小女孩举着两串烤鱼跑了过来，脸上两三道炭灰印子，甜甜地笑着。 “姐姐、哥哥，这一串给你们。” 姜味接过她手里的两串烤鱼，看着她把大黄猫从江逾白头上扒拉下来，打趣她： “不是有两串吗？怎么只给一串给我们。” “还有一串是我和大黄的呀，这样我们就都能吃到一半烤鱼，我可公平了。” 小女孩从姜味手里拿过一串烤鱼，吹凉了挑了刺，喂给懒洋洋在姜味面前甩着尾巴的大橘猫吃。 姜味忍俊不禁，嘴里也被塞来一块柔软香甜的鱼肉。 江逾白喂完她，又垂头专心挑刺，纤长浓密的眼睫一眨一眨的，她忽然倾身吻住了他。 唇珠柔软，白皙的肌肤霎时间绯红一片，连耳垂都红彤彤的。 有日、有风、有花草、有鸟兽、有食果腹，有人相伴。 人间如此美好，叫人怎么不眷恋。 轮回千万次，尝过千万次这样的美好，也是独属于我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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