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瘦脸暗卫关心道:“王爷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李珹看着眼前这两个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心腹,心绪百转千回。前世这二人便是与他一起,死在了那个茫茫的雪天。 “我如今借住在太常寺卿云家的府邸,你们可放心,伤势早已痊愈。” “那王爷,我们何时启程回陇原?没了陇原的小白鼠,陆七天天拉着我们试毒。”叫追风的暗卫瑟缩了一下问道。 “我想,长安还有些事尚未查清。”李珹想到云韶,神情有些恹恹的。 “听雨,你去查一个叫秦剑的人。” 圆脸侍卫立马站得笔直:“是。” 很快,追风和听雨的身影便融进这黑夜里。 李珹捏着手中的信,面色冷若冰霜,身份揭露之前,不知道能否找到他心中的答案。 春意正浓,孟家的马车浩浩荡荡到了长安,天还未亮,云韶就被云峥拉起来准备迎客,眼皮耷拉着睁不开,如同木偶一般任由白露梳妆打扮。 要说这孟家也是姑苏有名的富户,早年间靠种植茶叶为生,赫赫有名的孟记茶坊就是由孟老爷子一手创办,门下铺面遍布江南各地。 其中最有名的,还要当属这碧螺春。 据说当年先帝爷下江南时品尝此茶,连连称叹,赞不绝口,一时间孟家茶坊也声名鹊起。 孟家大夫人周娘子是云韶的亲姨母,为人颇为爽朗大方,与云夫人性子虽南辕北辙,但感情甚笃,时有书信往来。 近年来南方水患频发,河堤两岸坍塌,影响了农作。茶叶减产,孟家的生意也不如往昔。 恰逢孟家大郎孟勉中了贡士,一家人决定举家迁来长安,走仕途之路,博一个前程。 可云韶却是知晓孟家为何迁来长安。 孟家三代单传,如今这一辈也只有孟勉一个郎君。这孟勉便是云韶那弱不禁风的表哥,今年刚及冠。自小体弱多病,弱柳扶风,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咬文嚼字,念着满口酸诗。 上一世,孟勉与当地县令的小妾偷情被当场捉了奸,二人衣裳被扒光赶到街上,被街头百姓评头论足,孟家的脸都要都丢没了。 不久后那小妾便自缢身亡。有传言说,小妾并非自缢,实则是被活活打死。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一卷草席扔在了荒郊野外。 而这位香艳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孟勉却只是在家族祠堂罚跪了几天,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可见世间对女子的苛刻。 云韶之所以得知此事,是因为与孟家定亲前夕,她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信件。 那时她正倾心于李珹,但父亲不愿她嫁入皇室,有意与孟家结亲。 云韶很是不喜,这位表哥从小就喜欢对她说教,整日之乎者也,死活不肯答应。云鸿本有松动之迹,却不料孟家将两家要结亲之事透露了出去,无人再来云家说亲。 气的云鸿再也不给孟家好脸色。 这封信如及时雨一般打破了现有的僵局。 信件上将孟家的底细打探的很清楚,包括孟勉自小的生活轨迹,孟家的经营状况,甚至连那日捉奸的场景都写的万分详细,如同亲眼见到一般。 孟家再无脸面提结亲之事,灰溜溜地离开了长安,不知去向。 云韶则美滋滋地坐在自家院子荡秋千。 马车刚停在云府前,就传来孟夫人爽朗的声音。 “我来迟了,姐夫久等。” 孟夫人虽年近四十,但体态风韵,保养的极好,面上竟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说是三十出头也不为过,想来这些年在姑苏生活的很是舒心。 云峥抬手示意,云韶这才从思绪中回过了神,连忙行礼问好。 “姨夫姨母万安,表哥万安。” 孟夫人起身扶起云韶的手,脸上充满了慈爱:“多年不见,召召出落得愈发好颜色了。” 云韶笑道:“姨母谬赞。” 孟夫人冲着身后的孟勉使了个眼色,孟勉立刻上前来一一行礼,众人谈笑间进了院子。 孟勉走在最后面,等着云韶一同进前厅。 云韶瞧着他,泪堂发黑,唇色无化,眼睛略有浑浊之色,一看便是纵欲过度。按照前世的时间线,此时那小娘子应当是逝世还未满一月。 这个便宜表哥倒是多情,不知如今又攀上了哪家小娘子。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多年未见,表妹当真是愈发明艳动人了。” 云韶被他莫名其妙的酸诗噎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表哥还似从前一般喜欢吟诗啊。” 孟勉脸色微红,浑浊的眼睛炽热地盯着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只不过是恰好对诗词歌赋有些许研究罢了。” 云韶并不想与这位表哥多言,正愁如何找借口溜走,余光中瞥见了正在搬花的李珹。 “那个,阿寒,这盆牡丹不能放在这。”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皆放在云韶身上。云家父子对视一眼,何尝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 李珹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戏演的实在过于拙劣,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不知娘子如何吩咐?” 云韶假装无奈地摆摆手:“你跟我来吧,这个花盆摆放讲究风水布局......”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假山后的花圃里。 云夫人在世时就很喜欢各种鲜花,姚黄魏紫,羽叶茑萝。府中大半的花也由她亲自打理,后来这些事就交给了云韶,多年来的悉心养护,留下这般美丽的景色。 如今已是春日底,天气逐渐有些热,云韶穿的有些单薄,这一走流了不少汗,衣裳有些贴着身体,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李珹略不自在地挪了眼,他在孟勉跟云韶并肩走过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略有惆怅,她今日怎的打扮的如此好看。 方才自然也是听到了孟勉讲的酸诗。油腔滑调,虚有其表,这才故意搬着花从众人面前经过。 对于孟家人,他并无好印象。 前世这孟家人也来过长安,在云府小住了一段时间,有意与云家结亲。 毕竟云韶对他有救命之恩,不愿小娘子随意嫁与他人,便派手下去姑苏去打探了一下这孟勉的为人。 没想到此人竟浪荡成性,甚至闹出了人命,这才举家迁来长安。 他写了一封匿名信放在了云韶闺房,果不其然,孟家仓皇而逃,放弃了这门亲事,他便顺水推舟来云府提亲。 一切水到渠成,恰如其分。 一开始,的确是存在利用的目的。只是他后知后觉,原来早在那时,他便对云韶产生了一种占有欲。 无法视若无睹。 云韶踮起脚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我方才跟你讲的,可有听清?” 话音未落,李珹下意识握住了她白皙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呼吸近在咫尺,仿佛一抬头便要贴上去。云韶瞥见了李珹眼角的那颗泪痣,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唇瓣的纹路。 耳边传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抱歉,我......”李珹想的出神,忘记自己此时还是她的护卫,迅速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问出心里的疑问。 云韶心猿意马,看着李珹向后退的动作有些失落,但面上依旧镇定,扭了扭她素白的手腕:“登徒子!” 李珹假装没听到她的嗔怒,眼神飘忽不定,转移话题:“娘子方才要与我说些什么?” 云韶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我说,这些时日养脚伤有些无聊,明日我想去城郊的栖云寺,你随我去。” 李珹怔愣一瞬,栖云寺是长安赫赫有名的寺院,往来香客多以求姻缘为主,据说很是灵验。 “栖云寺?那不是求姻缘的寺院吗?” 云韶瞥见他一本正经的神色,突然觉得有些有趣。 “是呀,我想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 裴行之在她的册子里已经划分为了下等,她并不想找个已有心上人的郎君,眼下只有换个目标了。 其实,若可以选择,她并不想像前世一样困于后宅。 她喜欢李珹不仅是他的外表,更多的还是他们政见一致,有着相同的抱负。 他们皆不喜欢战乱带来的后果。 打赢了,巩固皇室政权,必将走向穷奢极欲的道路,卖官鬻爵。 打输了,战火四起,国家地位岌岌可危,到头来苦的皆是百姓。 李珹并不对她设防,因此她时常出入书房,对兵书和情报皆了如指掌。 李珏登基之后主战,除了征兵,还加重赋税。征收来的军赋田税用来屯兵打仗,率先攻击的就是突厥,随后就是西域。 战争一旦打响,赋税就是对底层百姓的无尽剥削。 李珹幼时便去了陇原封地,那里是大越与西域的边境,两国百姓交好,不少人通婚杂居于此处,安居乐业。 西域盛产的葡萄干、沙棘果等都是陇原百姓喜爱的食物。 她想,若有机会,她也想为百姓出一份力。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微风夹杂带着夏日临来的躁热,李珹见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微酸。 看来他要加快步伐才行。 【📢作者有话说】 注: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出自唐代李白的《咏苎萝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出自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
第8章 凤命 ◎两世之人,已违天理。◎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栖云寺在长安城郊往南的方向,即便乘马车也要足足半个时辰才到。 云韶下马车时才发觉白露今日竟然没有准备脚凳。 正当她沉思如何下马车时,一只有力的臂膀伸了过来。 差点忘了,今日她带了李珹出门。 栖云寺香火不断,来了不少香客,大多是小娘子们来求姻缘。 寺内有一棵百年大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通天而立,足足有三丈高余。 香客们大多会在红丝带写上心上人的名字,系在树上,以求取得心上人的垂怜。促成的才子佳人不少,故而此树又称姻缘树。 云韶随着僧人来到了正堂求签,李珹没有打扰她,守在门外。 云韶眼神坚定而果断,双手合十,对着神明讲述自己的心愿。 一愿父亲兄长身体康健。 二愿天下太平,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至于三愿。 她回头看了眼李珹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 李珹今日身穿一身靛青色的窄袖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祥云玉带,乌黑的头发半束半披散在肩上,丰神俊朗。 不过她觉得,李珹及冠之后头发束起,风采更甚。算起来,还有一年,他就及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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