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唯一一件需要担忧一点的事情,就是大师姐和她身边那难缠的小白脸了。 这小白脸的身份如今虽然还是并未昭告天下,但到底不如同从前一般,绝对不能说出口。 当年他陪在燕枝身侧,便总有人在想这小白脸究竟是什么来头,而如今两人分明已经情深甚笃,怕不是连大婚都要提上日程,自然更多的人去打探他的身份。 天道已亡,百无禁忌。更何况丛乐还是个封不住自己嘴巴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消息就在外头流传。 殷昼当年因为天道的缘故受了许多委屈,名声也一团乱糟糟的,如今好不容易杀了天道平反,丛乐便觉得当年的事情很有必要与众人分说一番,若非是殷昼很不在意那些,有意拦着他,不许他在外胡说,他恐怕把两人的事情都写成话本子,到处分发了。 不过就算没有他讲,这些消息传扬的速度也只是稍稍慢一些,总有人一门心思钻研琢磨着把人的身份扒出来。 大抵是众人皆没想到的,当年那位臭名昭著的混血魔王,竟是殷昼的第一世。 这些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燕枝难免也觉得好奇,故而曾问了他一回,殷昼如今毫无顾忌,终于可将当年自己的身世全盘托出。 和那些人说的一样,他的第一世确实是那位混血魔王。 混血魔王受天道控制,天煞孤星,身边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母亲皆逼着他去死,一步踏错,步步踏错,便一念成魔。 殷昼成功堕魔之后,一开始便将仇恨都倾注在人类身上,所以一开始就一直在控制魔界和人族交战,大抵是将自己当年堕魔的愤恨皆发泄在人族之上,但也正是反思百年,他便意识到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天道之“功”。 故而很快他便不再热衷于催动魔界和人界的战争,于是这么一位过往战无不胜的魔王自己将自己封印在了地宫之中,以兵解转世,希望能够摆脱天道的桎梏。 但天道对于天地间最后一尊神位的危险性耿耿于怀,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位天之骄子,早在他的骨血之中打下罪印。 他沉默千年终于转世而出,可是身有罪印,无论身在何方,都能被天道找到——其实这第二世的转世,也正是熟人。 太极宫,那位一夜叛变,屠戮满门的仙君,正是殷昼第二世。 他背负罪印而生,血脉混沌,纵使天赋卓绝,却也不堪大用——他也曾对自己的师尊手足师兄弟信任至极,哪知有时人心比天道更为险恶。 他虽然血脉混沌,可这罪印乃是天道所下,其中自然蕴含道之玄机,若是运用得当,力可通天。 且他有天之骄子气运在身,凡事皆有大机缘。太极宫几位长老走上邪门歪道,自然看中他这血脉。 这往后的年份之中,太极宫竟然一直在暗中钻研,如何利用殷昼这混沌血脉为自己增进功力。 而他的师尊,竟想出来比酷刑还不如的法子——豢养妖类,将狂躁的妖血强行渡入他的体内,以妖血的力量和混沌的力量结合,再抽出化为己用。 如此数十年,又将他磋磨堕魔。 这一回引来雷劫,将他神魂尽数劈散,不过忘川,再难轮回。 听到此时,燕枝不知心中是愤怒更多些,还是疼痛更多些? 太极宫的事情她自然也早有耳闻,却不知那竟是他的爱人在第二世,受了如此之苦——而她立刻又转念想起来,当年二人相识不久,师尊将她送进冰泉之中修炼,那时她便感知到妖气魔气。 彼时她问殷昼如何,殷昼随意将它带了过去,但如今想来,想必是太极宫余孽还在追杀。 一时之间,她心中抽疼得无以复加,便没有再让他说起后来的事。 她心中疼痛难忍,殷昼倒是云淡风轻。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笑了笑:“我往日里觉得那些酸腐的诗文并没什么意思,但如今想想,有些诗文自然还是有它的道理。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如果当年不曾经受过这些磨难,最后也不会在忘川遇见你。” 燕枝见他在自己面前,却知他就轻飘飘几句话带过去的那些磨难,又何止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 她禁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忽然说道:“四万八千年,我不想等了。” 殷昼乍然一听,还没反应过来。 燕枝却又道:“当时说的四万八千年,本来就只是推脱之语,我只是当时不曾准备好,故而随意找些借口拖延。可我如今想想,我与你已经相依相伴如此多年,又何必去担心旁的有的没的?我如今身边也只有你一人,我也只容得下你一人,或早或晚又不是那样重要了——亦或者说是,宜早不宜晚。” 她的心思向来浓烈又来得快,念头一旦成了,就不会轻易更改。 殷昼甚至还在想,等过了四万八千年她若还是不肯,要找些什么新法子来骗她同意,却没料如此心心念念的大事,竟是她先开的口。 而见他有些怔忡,燕枝便故作恼意:“怎么,和我成婚,委屈你啦?” 殷昼哪会? 他反应过来之后,这般云淡风轻的人几乎喜形于色,这般年纪,倒像毛头小子一样,不知如何自处,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倒只顾着傻乐了。 * 大婚筹办起来,着实风光。 其实青云门早知他们二位心意相通,大婚也是早晚,已经在暗中筹备许久,如今听得他们终于打算大婚,甚至并不觉得意外,还觉得有些“总算修成正果”之意。 以他们二人如今在修真界之中的实力地位,若是按照常理,那可是空前盛况,来往宾客甚众,不知如何贵重。 但他们二人皆非追名逐利之辈,也觉得大婚不必邀请这般多不相熟之人,便早早地放了消息出去,说是道侣大典不打算邀请旁人,只在青云门之中,门中人观礼,还邀请了几位关系甚笃之人,譬如昆仑闵如岚,还有百花谷倒霉蛋须弥生,以及血亲齐家之人等。 燕枝母亲如今身子将养的好了不少,其实是想将燕枝从齐家发嫁,但燕枝顾及到齐家大小姐如今身怀三月,正是不稳固的时候,修真之人难有子嗣,若从齐家发嫁,又惹得齐家麻烦,到时候累到大小姐,反而是她的不是。 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倒也不必争这一朝一夕,如今她也是有母亲之人了,成婚以后自然也可常常往来,大婚也接她前来观礼,这般便将母亲安抚下来。 于是如此盛大的场面,足以载入青史,却也只有亲近之人瞧见。 等后来千百年后流传出去的一句话,也就只说那位燕仙子虽平素里鲜少着红衣,那一日大婚她却红衣似彤云,千般妩媚,极尽娇妍。 又恰逢新道大成,她身为新神第一位,于青云门大殿外听天道神音册封,神光加身,耀耀九州,久久不散。 但偏生还有这么一件巧事。 素来神位听封,往往只有一人,其余人感召神谕,皆顶礼膜拜。 但此次大道封神,燕枝却拉着她那位与她日后琴瑟和鸣数万载的道侣,同沐神光,共享神格,向天下所有人昭告他的身份地位,自此之后魂魄相缠,息息相印,永世不离——那昔日加诸于殷昼身之痛楚,罪印,天罚,于这一刻,终于彻彻底底尽数消散。 其实他们二人大婚,外界也难免有些闲言碎语,不外乎是说殷昼曾二次堕魔,又怎堪般配燕枝? 但如今神光既照,大道神光也愿意承认他之地位,那那些流言蜚语,自可不攻自破。 而她的胆子也素来大的很——这等庄重至极的场面,旁人皆在顶礼膜拜,唯独她敢猛地一下拉下自己身旁道侣的脖颈,主动献上这千年一吻。 “从前你等了我这数千万年,如今换我与你同站身侧,苦难共享,永世不离。” 而神封已成,青鸾来贺,神女与其夫之姿,将镌刻青史,流传万万载,刻骨铭心。
第435章 番外-忘川旧梦 * 燕枝因堕魔而死之后,原以为自己当真死了。 她的神魂俱碎,就是拼也拼不成完整的一块儿了。 她想,自己大抵是过不了忘川了——可是这般,她到底不甘! 忘川的曼珠沙华似血殷红,而曼陀罗华却如雪洁白,她的最后一块神魂落在这里,难再安息。 忘川静静,她却不能阖眼。 这里太静,有时候当真会觉得自己和寂静的忘川一样,毫无生息——而她最后一块儿神魂的力量,也会在这万万年的孤寂里,逐渐失去最后一丝温度。 神魂碎裂的影响是致命的,她逐渐开始记不得自己是谁,记不得自己遇到了什么,到最终,她也快要忘了自己究竟为何会到忘川来。 但就在她要阖眼之时,听得另外一块碎裂的神魂落进河面的声音。 咚的一下——比她来的时候还要沉闷,大抵是死的时候还沾染着些暮春的气息,不甘的低鸣唤起她被迫遗忘的痛楚。 于是她睁开了眼。 * 殷昼第二世遭天罚而死之后,他的神魂也没甚么生息了。 兜兜转转到了忘川,他也知道自己并无余力再过忘川了。 第一世兵解转世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第二世又遭逢如此惨败,他禁不住也有些乏了。 常言道人定胜天,他从前是信的,如今却觉得这话有些可笑了。 揉碎在忘川里,将那些不甘心与痛苦一齐忘了,就当没来过这人世一遭,也就罢了。 可另一抹神魂落在他的身边。 神魂与神魂平素里是难以接触的,靠在一起,彼此的过往在一瞬间就能够心知肚明。 但忘川孤冷,兴许是因为彼此之间还有些许淡淡的温度,于是靠在一块儿,竟还真给了彼此一些浅淡的暖意。 这神魂竟比他还要可笑,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遭遇,和自己半斤八两地碎了个全乎,拿什么与天斗? 而且到了忘川,哪还有什么生机! 她费尽心思给自己渡来这点儿少得可怜可笑的本源灵气,又能苟延残喘几时? 初时,殷昼很不耐她的靠近。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却也没有力气将她从自己身边赶走了。 于是她还真就这般赖在他身边,一点儿也不肯走,还时不时渡入一点儿力量给他,叫二人这碎渣渣一般的神魂活了下去。 说来也真是可笑,挽救他这点儿碎末一般的神魂,比他这两世做的去问天要命还要再难三分,明知要败的事情,她又怎会这般执着? 但她竟然当真做到了。 忘川之中还有淡淡的魔气,而这一抹神魂似乎也是堕魔而来的,她竟然当真能够化用这丁点少的可怜的魔气,将其当作他们二人神魂继续依存的养料。 他斥责她:“你堕魔分明非你所愿,你怎还肯用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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