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绿时哭笑不得地回到车上。 对话框都是未发出消息的红色感叹号提醒, 熄了屏幕, 沈绿时把副驾驶椅背放下来, 昏沉沉地发呆。 包里放着邑市取回来的信件,还有一封报社催她回去报道的书面通知。 落款处印了公章, 鲜红到刺眼。 沈绿时毕竟是在职状态,此次邑东南之旅就是为了写稿,如今‘生如夏花’反响很好,她此次目的也已经达到。 拖了又拖,她领导从一开始的和煦春风已经到以书面这种正式的方式来催她了, 要不是‘生如夏花’反响正热, 沈绿时毫不怀疑她此刻收到的是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傍晚的雨天温度降低, 车窗里面蒙上一层雾气,挡风玻璃外, 司机师傅‘砰’地一声盖上引擎盖,隔着薄薄的水雾,沈绿时看到前方马路上除了司机外的第二个身影。 她一下子坐起来。 白青溪……?! 呆呆地抬手抹了几下挡风玻璃,被她手掌擦清晰地玻璃外,那个身影完整印在她眼里。 真的是白青溪。 被雨淋透,在跑,一身狼狈的白青溪。 这么大的雨,连车子都会故障,他的腿......他怎么走到这的? 沈绿时呼吸急促,她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车门好几次才被她打开,下车的时候差点栽在水坑里。 她咬牙,看着男人走到自己身前,然后一把将自己拉进他怀里。 骤雨凶冽,伞面被雨砸的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沈绿时在白青溪怀里,被冰的一瑟缩。 他的身体仍然被雨打透很大一部分,正湿漉漉的滴水,沈绿时还没来得及问他,白青溪已经颤声开口。 他手里握着伞柄,几乎半个伞面都倾斜在沈绿时这边,身体冰冷,仍然不放开怀里的人,往日温柔和煦的声音此刻嘶哑到无声,尾音还在抖:“沈绿时,你是要吓死我吗。” 这样的雨天,恐惧像是附骨的毒药一样蜿蜒全身,白青溪根本没法冷静地在民宿继续等下去。 沈绿时满腔的担忧此刻也涌上心口,她从脑子发懵地状态里缓过来,铺天盖地的情绪冲地她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来的?!” 大雨封路,景观车全部停发,他这样的身体状况,这十公里是怎么来的?! 沈绿时从他怀里退出来,气急败坏,眼睛却慢慢变红,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白青溪,你是不是疯了?!” 水汽将她的长发氤氲地更加服帖,沈绿时两只手死死捏着他衬衫外套。 白青溪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 他将人重新笼进怀里,头埋在沈绿时颈窝,闷闷低声说:“李康开车送我来的,雨太大,前面的路塌方一小段,车子过不来,我让他先回去,自己先走来。” 额发垂下,雨滴在他脸上,他腿疼的直抽,还在安慰她:“没多远,别担心。” 他看到沈绿时没事,心里很开心。 沈绿时很难不哭出来。 她红着眼睛把人拉到车子后排,门一开,白青溪自觉地坐进去,他脸上有一瞬间地吃痛,怕沈绿时担心,转头看着她,声音沙哑着说:“别生气。” 沈绿时被他搞得一颗心像是扔在雨水里又捞出反复地煎,她跟着白青溪后面也钻进车子后排,然后沉默着看着他。 明明他疼的要死,却还在想自己生不生气。 沈绿时的唇抿着,看向他眷恋又温柔的眼。 刚才先激动地喊‘是不是要吓死我’的人是白青溪,可沈绿时现在显然比他还焦急,于是白青溪又安静下来,只是温柔地摸摸沈绿时的头。 她着急的时候,他就要做她的定心针,两个人都沉浸在情绪里,会容易产生不好的反应。 白青溪温声说: “古寨里也下过这样的暴雨,我经常会在雨天外出。” “没走多远,真的,除了腿有些疼,其他没事。” 沈绿时仍然眼圈通红。 白青溪温柔地将快哭出来的女孩又抱进怀里,轻柔地叹息,跟她说自己的恐惧。 “绿时,曾经也是这样一个雨天,让我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肆意奔跑。” 沈绿时抱着他的手收紧。 “我失去了一副健全的身体。” “所以当你很久没有回我消息的时候,我想了很多种可能。” 他的脸滚烫地埋在她耳边,呼吸让沈绿时几乎战栗:“我很怕会失去你。” 事实上,这条路白青溪几乎走了大半程。 李康要和他一起过来,可那是白青溪长这么大,为数不多的没有听别人的合理建议。 这条去找沈绿时的路,他不想让任何人帮忙,只想靠自己。 他很开心,自己做到了。 玻璃窗上的水珠蜿蜒流淌,所有错开的水痕轨迹最后都在地面上汇聚。 外面暴雨瓢泼,在这狭窄的一处,他们紧抱彼此。 沈绿时想,她的心可能要丢在邑东南,带不回海城了。 一切的对白在这句‘我怕失去你’中都显得苍白无力,沈绿时抿唇,不再凶他,然后低声说:“我帮你把假肢脱了。”晚春的衣服薄,假肢在雨里走了这么久,必须脱下来。 白青溪一僵。 残处刺痛的酸胀感的确让白青溪非常不适,但此刻在沈绿时面前,他仍然有些犹豫。 空气寂静,沈绿时看着他眼睛,声音有些哑,撇着嘴说:“如果今天我们的车子遇到了泥石流,或者其他的问题,如果我失去了一条腿,你那句‘喜欢我’还作数吗?” 白青溪毫不犹豫:“当然作数,我——” 声音戛然而止。 “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介意。”她退开白青溪怀抱,微微俯身将他裤腿卷起来,然后一双手放上他左腿:“我说的喜欢,同样没骗你。” “......” 他没阻止沈绿时的动作。 “白青溪,你别小瞧我。”锁扣解开,沈绿时轻而易举地帮他把假肢脱下来。 她并没有对他身体或是他依赖于行走的工具有多么好奇,把假肢放在一边,沈绿时又翻出纸巾给白青溪擦脸擦头发,最后把纸巾递给他:“擦擦腿,我怕弄疼你。” 那里的皮肤格外脆弱,即便是有硅胶套和接收腔保护,穿戴假肢时间过久也会难受。 何况他还走了这么远的路。 他还跑了一段! 沈绿时压下去的心涩又浮起来,看白青溪一动不动,沈绿时抿唇:“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白青溪接过纸巾,缓缓收紧手掌:“你......会不会觉得——。” “不会。”几乎都能猜到白青溪后面没说完的话,无非就是会不会嫌弃之类的,沈绿时说:“你再不快点,我就帮你擦。” “......” 静默片刻后白青溪默默用纸巾擦干残处,又从口袋里翻出药膏。 看到他动作,沈绿时差点被气笑。 他连药都带着,明显是知道这一趟冒雨远行会给他带来什么。 白青溪涂好药,抬眼看她。 那双圆眼中浮出的心疼和气闷让白青溪彻底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左腿就那么平常的放着,司机修好车子,他拉开驾驶门前一秒,白青溪神情微僵。 沈绿时及时地把自己的外套展开盖在他腿上。 解释了说是朋友,车里面沾些雨水,沈绿时承诺会付清洁费后,司机没再说什么。 “靠一会儿?”她抿唇,摸了摸白青溪的脸。 很烫,他在发烧。 白青溪靠在她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然后闭上眼睛。 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 他眼皮动了动,然后唇角弯起。 腿很疼。 但心像是被放进一碗酒糟汤里,香香甜甜。 沈绿时将外套盖的他更严实,又在他头上揉了揉:“休息一会儿吧。” 车子缓缓启动,司机师傅怕再次故障,所以开的很慢。 沈绿时一路上都在关注白青溪状态,她隔几分钟就会低头看他,白青溪缓缓睁眼,声音疲惫又温和,无奈道:“别看了,再看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想亲你。”他在沈绿时耳边说完,发烧的人呼吸滚烫,沈绿时被灼的一顿。 接下来的路程,沈绿时果然没再看他。 ...... 回到民宿,李康和沈绿时一起将白青溪扶下车,等艰难地走到二楼时,白青溪看到她继续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你......” 刚上了两个台阶的人转过身说:“我洗个澡,再来陪你。” —— 沈绿时洗完澡下到二楼,已经是半小时后。 白青溪房间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而进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人偏头和她对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台灯,一张铺着亚麻桌布的桌子上摆着许多瓶瓶罐罐,她偏头看到卫生间的门地上有水渍,白青溪应该也刚洗过澡。 折腾这么久,他唇色很白,因为在发烧,所以脸上有着平时没有的红晕,眉眼看着更加柔软,头发软软地垂下来,他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安静到无声。 沈绿时穿着一条米白睡裙,走到他床边评估下位置,然后二话不说地抬腿上床。 白青溪躺在床上,默默看她动作,沈绿时从他腿上迈过去,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沈绿时靠在床头,像之前两个人在她房间谈心那样,把床上多余的枕头抱在怀里,然后垂眼看白青溪。 “还有哪里难受?”手从他被子边上伸进去,落在白青溪腰侧力道适中地揉按。 常理来说,截肢的人健侧的腿和腰部要承担更多的重量,难免酸疼,今天不按,明天他会很难受。 一开始白青溪还疼的一缩,但是没躲,感觉到对方关心,他好看的眼睛里温柔更浓。 按开紧绷的肌肉,然后是很温柔地抚揉,白青溪舒服些,被她按的含糊的‘嗯’了一声,然后说:“不难受。” 橙黄的台灯将一切勾勒出暧昧与温暖的弧,沈绿时看着那张清隽的脸:“你现在可以不用忍了。” 她指的是白天在车里他说的那句话。 白青溪静静看着她。 “你如果不介意女孩子主动的的话,我也可以先开头。”沈绿时脸有些红,然后侧身看着他温和干净的眼睛说:“白青溪,我可以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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