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挠挠头:“回陛下……奴才也不清楚,娘娘只吩咐奴才, 务必将陛下请过去, 她说等您到了就知晓了。” …… —— 明月楼外的空地上, 摆着一鼎火炉。 齐清宴看到她的身影。 霓云薇满头大汗, 一张俏丽的脸泛红, 双眼明亮,整个人如同樱桃一般鲜艳欲滴, 此刻正在院子内......烤火? 齐清宴抬头,看着现在炙阳蒸天…… 太阳下的女子穿了一身款式简单长裙,襻膊束起长袖,长发挽起,此刻望过来, 对他露出个浅笑。 “快来, 瑜之。” 霓云薇弯腰, 从炉子里抽出一根铁棍,长度是成人小臂那么长。 铁棍是空心的, 尾端卡着一截木头,用布帛包缠,霓云薇的手握在那处,估算了下火候,又将铁棍放回炉子里。 “这是什么?” 齐清宴顺从的被霓云薇按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她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一边笑眯眯的炫耀:“我要给你烫发。” 齐清宴:“......?” “哪里看到的方法?” 齐清宴眼中划过无奈,他靠在椅背上,疲惫稍减,霓云薇在他身边,便是解乏的良药。 摘下冕冠,将他紧束的发松开,霓云薇道:“闲着无聊,在书上看到的,就想试试。” 齐清宴挑眉:“所以,我是你的试验品?” 茂密的树荫挡在头顶,两人的影子交缠不分彼此,霓云薇手指在他额角按着,面不改色:“那你要不要当我的试验品?” 声音骄蛮,吃准了他不会拒绝。 齐清宴从小清冷,喜怒哀乐皆是淡淡,很少有人会如此与他玩笑,看她捣鼓的东西,倒也有些稀奇:“来试试吧。” 霓云薇勾起笑来。 将他散开的发分好,又将炉中炙烤的铁棍拿出来,等了一息散热后,霓云薇小心地取了他的一缕头发缠在上面。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头发长得很好?” 停了几瞬后,霓云薇松开手,看着那缕已经卷曲的长发弹开,她满意点点头。 “没有。”齐清宴嗓音暗哑。 “不会吧?明明长得这样好。” 发丝清凉柔软,瀑布似的垂下,霓云薇五指梳过,感受那股带着凉意的轻抚,神色微动,脸上露出笑,却不达眼底。 两个人靠的近,她身上的气息席卷侵入,完整地覆盖他们周身,随她忽远忽近的动作,空气里都染上了她的香,幽缠绵绵。 指尖穿插在他发间,有时是分头发,有时是给他揉按头皮,舒服的叫人谓叹。 软玉温香,磨人的难熬。 齐清宴喉结动了动。 …… 过了一会儿,霓云薇突然道: “听说突厥起了内乱,暂时无力与我们一战。” 长发卷好四分之一,霓云薇换到齐清宴身侧来整理另一边。 察觉到齐清宴身子顿僵,她吓了一跳:“烫到你了?” 为了保持温度,炉子里烧着很多铁棍,霓云薇交替着用,温度都很高。 “没有。” 睫毛垂下,挡住他眼底神色,齐清宴缓缓开口:“从何处听说?” “前日等你下朝时,无意间听出来的朝臣说的。” 霓云薇似乎真心疑惑:“我们之前,已经与突厥一战过了?” 目光清扫他冷白侧脸,低首抬眸,望着他开合的唇。 齐清宴:“是,我们的主帅战死,突厥也未能前进一寸。” 霓云薇在他身后,看见他垂下的睫毛轻轻颤动,发丝戳在薄薄的眼皮上,那一处的肌肤微微下限,露出罕见的脆弱。 一种很少在齐清宴身上显露的情绪。 起风了。 柳枝浮动,接涌而来如同阵阵绿潮,又如脉脉相思,搅动人心。 拨开那缕发丝,霓云薇轻声:“那人,是谁?” 温淡一声,裹着压抑的怒,犹如平地惊雷响再齐清宴耳畔。 …… 霓云薇耳边传来他一声略带暗哑的轻嘲:“想起多久了?” “今日刚想起的。” 还剩一半的长发没有烫完。 霓云薇动作不停,又取一缕长发,一圈又一圈缠在铁棒上,道:“清州的尸骨何日运回?” 猜过她会有的反应,愤怒亦或是失望,齐清宴做好了照单全收的准备,可未曾想,她平静的犹如与他论着家常,而不是他的欺瞒。 太不像她的性格,事出反常,便更让人心慌。 哀与痛纠缠在一起,模糊界限,逐渐蔓延全身,明明是夏日,却带出刺骨的冷。 呼吸被扼住般的不畅。 齐清宴十指蜷缩,逐渐攥紧,没注意到手心攥了自己的发。 霓云薇拍了拍他肩膀:“松手。” “……”他掌心骤然泄了力:“云——” “要道歉?” 她打断齐清宴将要出口之语,冷淡轻嗤:“我不想听。” “……” “你都演练过几百次了吧,你真觉得抱歉?不,你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 齐清宴:“......” 他一贯很少将情绪表达的太过明显,少有几次都是因为霓云薇,若是少年时,他必定好言好语,什么清朗疏离统统没了,只想求她别同自己生气。 可那是未曾欺骗她之前。 齐清宴心中倾慕霓云薇,即便对方没有给他相等的回馈,可他仍然认为自己对她的感情真挚而不容践踏。 可如今,他骗了她。 过于刻意的抹去她心底之人,偷来的这些时间,终究是要还的。 …… 霓云薇还在说: “如果我没想起来,你打算骗多久?一年?五年?还是一辈子?” 她越说越气,手上一个没留意,那烧的炽热的铁棍不小心戳在齐清宴后颈,他整个人顿时一颤。 霓云薇也吓到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齐清宴却以为她要走,忙不迭站起身,转过来扯住她手腕,嗓音战栗:“对不起......” “臣妾受不住。” 霓云薇冷声道:“陛下威重,能让皇宫上下将过往之事抹的一干二净……你把我当什么?!一个任你摆布的傀儡?!” “你知道,不是的。”他声音低哑。 霓云薇眼底蕴红,终于克制不住朝他发脾气:“可你骗我!齐清宴!你们齐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两个的都来骗我!” “是!我是骗了你。” 情绪如同蛰伏的兽破笼而出,齐清宴捏着她腕子,沉声道:“所以呢,你要走?要逃到离我很远的地方去?” 他进一步,霓云薇便退一步,皱眉看他通红的眼。 “是去广陵找你父亲?还是去江南?或者......” 齐清宴一字一顿:“还是去突厥,去寻兄长的尸身?!!” “齐清宴!” “你说啊!” 树枝被吹得摇曳,明明灭灭的日光打在他们身上,霓云薇从来没见过齐清宴如今的样子。 “他死了!你忘了吗??” 齐清宴寒声,掌心紧攥:“他就那么好?好到人都不在了,你依然不愿意看我一眼,你总是这样,你不愿意回头......” 他越靠近,霓云薇心底越是逆反,腰间精美的短匕被她一把抽出,直直抵上齐清宴的肩膀:“离我远点!” 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气愤,霓云薇道:“我不想再见到你。” 盯着她手中匕首,齐清宴目露痛色,目中却更加凌冽:“那你杀了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在犹豫什么?!” 齐清宴向前走一步,握住她颤抖的手,任由匕首尖端刺破衣袍,抵上自己的皮肤。 暖与冷骤然触碰,刀尖划开皮肉,有血珠缓缓渗出。 “陛下!!” 四周暗处的护卫纷纷现身,齐清宴寒声道:“退下!” “若朕今日身死,与皇后无关,他日史书工笔,不得言此只言片语。” 齐清宴盯着霓云薇震惊的眼眸,继续道:“国祚后继之事,听凭皇后做主。” 明月楼周围一时间寂静无声,齐清宴道:“来啊!你杀了我啊!” 疯了。 真是疯了。 霓云薇想要收回手,然而齐清宴却丝毫不放,他桎梏着她,将那匕首尖端对着自己,猛地往前一送—— “陛下!” “御医!!快传御医!!” “娘娘!娘娘手下留情啊娘娘!” 前尘被岁月消磨,她忘的,她没忘的,悉数被人小心珍藏。 可欠她的要还。 犹如玉山倾颓,齐清宴轰然跪在地上,那匕首刺入他胸口,握着霓云薇腕子的手掌丝毫未松。 霓云薇被带的随他一起跪在地上,盯着齐清宴胸口晕开的血迹,一时间浑身冰冷说不出话。 都疯了,她想。 “抱歉......骗你,是......是我不对。” 齐清宴轻吸一口气,嗓音带了哀求:“你别......别想他了,他对你不好......我......我难受......” 霓云薇闭眼,恶狠狠道:“你就是有病!” 齐清宴露出个虚弱的笑,握着她的手松了,直直往前面栽倒,霓云薇任由他额头抵着自己的肩膀,齐清宴呼吸急促,说了声:“疼。” “你活该!” “你别走。” “......” “霓相年迈,你如此前去广陵,平白惹他担心。” 顿了顿,齐清宴忍着疼继续道:“突厥......我已与突厥商议,皇兄的尸身已经运回京都,就停在相国寺......你便是去突厥,也没什么意义......” 霓云薇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小到大,齐清宴最是温和知礼,大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沉默的看着自己与齐清州策马纵歌,沉默的看着她喜欢别人。 现在怎么……变了这么多。 太医和侍卫过来将半昏迷的齐清宴抬走,明月楼的人瞬间少了一半。 霓云薇只觉得头痛欲裂。 …… 关雎殿的宫人们面如土色。 方才皇后娘娘刺伤陛下,即便是她出身再好,怕是也逃不过废后。 他们这一群人见证了方才的事情,焉有命在,一时间气氛冷凝,无一人敢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霓云薇才从地上站起来。她手指上沾着齐清宴的血,此刻正微微颤抖。 其实霓云薇并没有真正杀过人,但她也知道,方才那一刀并不致命。 但原因并不是齐清宴有多么擅长控制匕首刺入身体的角度。 刺入他身体的前一秒,霓云薇想要收回手,可齐清宴却丝毫不松,仍握着她紧攥匕首的手腕,狠狠刺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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