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抽回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方才那两碗汤团一口接一口全吃了个干净。 微生凡咽了咽口水,目瞪口呆。 她想叫一下竹竹,问她要不要吃颗蜜糖丸缓缓,水辰安却将她拦了下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中央,对着她做噤声状。 随后挥挥手示意周围的下人都退下,他自己则单手抱起阿鱼,另一只手牵着微生凡手腕,自然地回了房间。 一时间,偌大的院子,火炉边竟只剩下竹意和李晟轩二人。 她胡乱咀嚼几下,几乎是整个吞进腹中,噎地她不住地猛锤胸口。 李晟轩倒了清酒递给她,竹意感激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阿意。”他忽地垂下头,盯着火炉里的火星,轻唤。 “嗯?”竹意好容易将那团黏腻哽进了腹中,此时才舒缓出一口气来。 …… “为何呢?” 沉默了良久,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什么为何?”她不解。 他抬起头,耳畔的碎发被火炉热气吹地一飘一飘,面如玉,目若星。 什么为何? 为何一次又一次救他;为何听见他遇刺不远万里来扶沙;为何那晚剑偏了,为何每次都不说他做的膳食难吃…… 为何……? 他不讲话,他复杂的眼神盯的她发毛。 竹意不自在地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纸包。 “糟了!”看见这纸包后,她懊恼地低呼一声,迅速将纸包打开来看,发现里面的酥糕已被自己方才捶扁了。 李晟轩瞥了一眼她手中扁扁的糕点,明朗一笑:“怎么今日谁家请你吃酥糕了么?平素里你都不喜吃这些甜腻的。” 她小心地捏捏揉揉,竭力想将那弯月状的糕点变回原样,但却越捏越碎,只好作罢。 “我是不爱吃,你不是爱吃吗?这个我今天买了给你留的!” 那人闻言,嘴边蓦地梨涡加深,呲一排白牙,凑拢道:“当真?” “当真当真!不过一块酥糕,这还能有什么假的!”她不耐烦道,“只可惜被我不小心弄碎了,这个也吃不了了,日后重新给你买个罢。” 说着她又将纸包胡乱一揉打算扔了去。 谁料对方却眼疾手快地夺过去,他将纸团摆开,小心翼翼地折好,闻了闻香味,谨慎地揣进怀里。 竹意看他这不值钱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瞧你那样子,不过一块破酥糕,还当宝贝了。”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胸口:“阿意也给我买酥糕了,阿意知道我好吃甜食,再也不用嫉妒皇兄了,如何不宝贝?” 她做作地拿手捂着嘴大声笑:“你怎么成日里同你皇兄争风吃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接近他是为了什么,跟他又没有感情可言,若真要说感情,那也只能是恨!” 说着说着,她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得冰凉,眼露凶光。 仿佛自火炉的火焰中看到了某人影子,她竟盯着火焰中那人的脖颈,赤手去掐! 在即将触碰到炽热的一刻,一直温暖大手一把捉住她纤细的手指,她方才不自觉运了气,此时指甲力道不慎划破了他的掌心,他指节分明处都是厚茧子,唯掌心被她划破的地方,立马开始滴答流血。 血珠若断线般掉进火炉,发出一道道“刺啦”声后,火焰却燃地更旺。 他捉住她的手后顺势将她带进怀中,她坐到他腿上,神情有些低沉,就这样看着他掌心的伤口,无甚言语。 “对不起。”她默然道。 李晟轩轻柔地理了理她的青丝,心疼地将她揉进怀中,沉声道:“乖,不着急,苏小姐应早飞上天作快乐神仙去了,至于皇兄,你不是一人,有我助你。” 他的怀抱宽大温热,她给他买的这件衣裳料子柔软,他身上干净清爽的茶墨味已教她不自觉产生些依赖。 竹意娇柔地转身回拥住他,她趴在他肩头看了看他身后高高的房檐,那上面有一位掩面的黑裙姑娘,提了一柄绯光寒剑,在屋檐上无声疾步奔走,孤单的身影同深夜融为一体。 那姑娘似乎感受到什么,转过头来瞧她,她立马搂紧李晟轩的脖子回以挑衅的目光。 可她却冲她温暖一笑,黑色面纱下的朱唇微动,虽然被遮住了,但竹意却看懂了她说的。 “祝你幸福。”她说。 随后,她便急匆匆消失在无尽夜色中,忙着奔赴下一个任务。 她愕然一下,随即回过脑袋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靠着。 他方才感受到她的异样,将她下滑的身体又紧了紧,知她心中着急,道:“等新县令一到,我们就回长安。” “好。” 两人就这样坐在火炉旁守岁到黎明。 …… 正月十几里,祈临新雨后,浮水残云时。 在浮水街口,又浩荡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一男子弱冠之貌,面前还未有来人,便独自伏地,冲着浮水长街行大礼。 他身后所跟一众人员也都规矩行礼,动作整齐严谨,无一窃窃私语者。 早有骑马探子提前来报今日傍晚时分新县令便能安稳到达,可不想其竟提前到达。 李晟轩连忙带着竹意上前浮水街口迎接。 两人过来后见这阵仗都吓了一跳,夫妻俩今日都穿了朱砂丝绸外袍,系玄色腰带,垂杏白铃兰玉佩。 竹意今日上了精致艳妆,朱钗都插地讲究,俨然一副尊贵王妃模样。 他们身后还跟着那两位大夫和几位官员,众人见这新县令行如此大礼匍匐在地也是摸不着头脑。 付在地上那人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周围的嘈杂声后,便声音洪亮道: “扶沙县令江清辞叩谢儒王爷救命之恩!” 他身后也此起彼伏:“叩谢儒王爷救命之恩!” “不敢、不敢!快快请起!”李晟轩连忙上前将其扶起,竹意这才看清那人。 二十来岁模样,浅灰色衣裳,料子中等,举手投足正气凛然,多日奔波教他面上些许胡茬,一双眼通红。 他似乎是感受到竹意打量的目光,于是连忙作揖行礼道: “想必这位就是儒王妃,在下江清辞见过王妃。” 竹意微微颔首,朝书生边上靠了靠,不作多语。 李晟轩一边做“请”的手势,一边带他引荐介绍了其余两位大夫和朝廷文官,那江县令都谦逊地一一行礼招呼。 走完这些繁缛礼节后,李晟轩才继续带他了解扶沙近期事宜,讲明现状。 自那江县令来了后,他便将人领到书房,叫伺候一壶热茶,朝廷几人便直到第二日晌午才出来,膳食都没顾得上用。 这会两人总算将纸上内容交接完毕,用完膳休息片刻后,夜里他还要领着他去见见街道百姓,了解一下具体民众情况,以及说明此次疫毒解决过程。 今日用午膳书生才领着他认识了微生凡和水辰安两人,江清辞面对二人感激不已,直言话都在酒里,仰头一饮而尽。 竹意看着江清辞这忙里忙外的模样,心想这刚考中的进士是不一样,浑身都是斗志和朝气。 他比李晟轩大上一两岁,但两人站在一起,书生倒看起来像个已经成熟的长辈,倒是这小江县令看着稚气几分。 这顿午膳让大伙的谈话都深入了些,经方才交谈才知,原来江清辞在长安听闻此次儒王临危不惧,迎难而上的光荣行径后,被他的为人深深折服。 他算不得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孩子,所以心中百姓的分量还是极其重,如今扶沙大劫已过,他上前领这么个肥差,对李晟轩也是感恩戴德。 书生看他行事做派颇有个样子,礼数周全,有勇有谋,能屈能伸,便在心中对他留了个深印象,只期盼扶沙在他手中能够越来越好。 后面的两日里,大家日渐也跟这个朝气蓬勃的小江县令处熟悉了。 竹意每日看他就像李晟轩的小跟班,两人沉浸式忙碌。 她其实知道书生将时间排的这么满,也是为了可以尽早陪她回长安去。 只是小凡他们先离开。 昨日里走的,水府的华贵大轿子停在浮水的街口,将整个县城显得破破旧旧的。 微生凡不舍地跟竹意作别,扶沙百姓满满围了街边两道。 经常抱阿鱼的香家邻居——沈大娘,她身子有点胖胖的,藕粉巾子盘着头发,此刻怀抱阿鱼,将脑袋埋在她软软薄袄上无声落泪。 她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对阿鱼嘱咐:“阿鱼,你到了新的爹娘家中一定不可以调皮知道不?莫要惹爹娘生气,要用功读书,莫要懒惰,有闲暇时间就多帮爹娘做些事情,可记住了?” “沈娘,阿鱼记住了。”小阿鱼带着哭腔,手背抹了抹眼皮,小手不住地抚摸沈大娘盘的油光的头发,“沈娘不哭,阿鱼也不哭。” 沈大娘深深吸下鼻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阿鱼,你听沈娘说,此后跟着水爹爹去扬州大地方,离开咱们扶沙小县城,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若是想哥哥,想沈娘,就出门吹吹风,香哥儿会藏在风里亲吻阿鱼的。”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为了方便行动,竹意连裙子都没穿,穿了夜行衣裤。 刺杀的事情经常做,这偷东西还是头一次! 不过,依她的身手,应是无甚难处。 只见月光下“咻咻”几道墨影闪过,她便已经到了那人门外。 先自微敞的窗口扔一枚瞌睡叶,这瞌睡叶不属暗器,乃一种令人沉睡的毒物。 自囊袋中掏出后,离手便融,无色无味无烟。 在门外约莫等了半刻,待瞌睡叶发挥作用,她才屏住呼吸缓慢开门而进。 竹意鬼鬼祟祟地翻遍了柜子、书阁、各种竹篓子,甚至连每本书的夹缝都翻了,就是没有! 她耐心渐失,气急败坏。 到底在哪呢! 正烦躁时,但闻床塌上的人微弱翻身声音,她连忙僵住,隐身进黑暗中。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又继续沉睡过去,她确认好他呼吸平稳后,再来到屋子中央巡视一圈,仔细打探了那人的枕边也无异样。 她真的要急死啦! 到底藏哪啦! 正纳闷之际,偶然瞥见屋内正中的桌上,赫然摆在明面上的,不是武器符是啥? 竹意无语地翻个白眼,谁家好人把这宝贝放桌上摆着? 真无语了,真裂开了,真是教她好找! 不再耽搁,她拿了武器符后,轻手轻脚出门,瞬间消失。 她嘴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总算到手了! 而此时——在床上装睡的南宫既明,悠然从床上坐起来。 这蠢丫头,他就差站起来指给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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