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顺着街道一路看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奇怪。” 按理说像云州城这样寻常不与仙门有所牵连的凡城,都被逼到向仙门求援,所遇之事绝非寻常,可城中百姓竟还像个没事人一般。 她和连亭对视一眼。 也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锣鼓的敲击声。 “铮——”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响动,晏青棠听见人拉着长调子,唱:“孝子捧灵座——” 唱腔诡异而荒诞,声音被风送了很远,微微失真,扬起的微风送来了漫天的黄纸,低低的哭声在人耳边盘旋。 昏暗的日光中,晏青棠隐约瞧见了街道的尽头处忽然冒出了许多人影,攒动着挤成一团,男女老少皆有,浑身缟素,眼神空洞麻木,死气沉沉的扶着棺柩跟着队伍前行。 再一看去,才发现这队伍中至少有数十具棺木,浩浩荡荡的连成一排! 晏青棠一瞬间头皮发麻。 连亭猛的扣住她的手,带着她退了几步,让开了路。 “不对劲。”他传音道。 此刻日头西斜,天际余晖冷冷洒下,眼见着最后一丝天光也会随时散去。 ——从未见过黄昏送葬,也从未见过一支队伍中,竟会有如此多的棺木。
第41章 “这是你夫君?” 这情形叫人毛骨悚然。 可周围百姓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只是神色感怀的摇了摇头。 晏青棠暗自思忖片刻,忽然叹了口气,低声喃喃:“真是可惜了。” 她这语焉不详的一句叫连亭有些哑然的抬头。 连亭不解其意,可却有人跟着晏青棠一起叹息:“谁说不是——可怜哦……” 说话之人大概五六十岁的年纪,鬓角霜白,她下意识的接了晏青棠的话,末了看着她白净的小脸,看上去像是哪家富养的闺女:“你是?” “您不认识我了?”晏青棠忽然一笑,清丽的小脸上满是热络,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婆婆,是我呀,顺着这条路左拐左拐再右拐, 第三个巷子走到尽头,门口有棵桂花树就是我家,我是小棠呀!” 老婆婆:“?” 晏青棠的语气太过自然笃定,竟让她一时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些微怀疑,甚至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才忘记了这个“后辈”的存在。 “是小棠啊——”她尴尬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没话找话,“这是你夫君?” 她的目光又落在晏青棠与连亭交握的手上。 晏青棠顿时一怔。 她甚至没发现连亭一直扣着她的手,此刻被人这么一提醒,后知后觉的尴尬才漫上心间。 连亭脊背也僵了一瞬,他很想解释他其实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忘记了松开,可话到喉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仿佛被烫到一般,下意识想收回手,却又被晏青棠紧紧握住。 她与他十指相扣,指尖亲密的纠缠在一起,晏青棠眉目低敛,面颊上生出了一抹羞人的红晕,带着些少女扭捏:“下月初九成亲,到时候您一定要来喝喜酒。” 连亭:“!” 他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整个人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仿佛一只熟透了的虾子。 晏青棠却不知道自己这话给连亭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她忙着拉关系,好叫她方便套话。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几句,气氛修炼逐渐热络起来,晏青棠见火候差不多了,忽然话音一转,语气里带了些惋惜:“你说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老婆婆也跟着叹息。 “杜老爷平日里最是乐善好施,只可惜苍天不开眼,偏叫他也染了病。” 染病? 晏青棠深色深了几许。 她的目光追着那奇长无比的送葬队伍而去。 神识扫过,可见棺木之上缭绕着浓重的怨气,几乎化成实质般翻涌卷曲。 ——他们绝不是单纯的病死。 …… 暮色彻底降临,街道上冷清下来,路面在圆月的微光下显出了古旧的幽青色,满地黄纸时不时被风卷起,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月光所不及之地,涌动着浓郁的墨色,依稀可见远处匍匐着的巨大山影,像极了森罗诡兽。 这简直是一条幽冥鬼道。 晏青棠和连亭并肩行在黑暗之中,一片沉默中,还是连亭率先打破了寂静。 “刚刚你……” 他的未尽之语被晏青棠打断。 晏青棠面上攀起一阵热意,在夜色的掩盖下并不明显,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刚刚只是为了打探消息的无奈之举——你不用放在心上。” 连亭眼底的神采黯淡了一瞬,莫名的涌上来一阵失落,他垂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哦。” 气氛又重新凝固了下来,谁都没有在开口,二人闷头赶路,顺着黄纸撒过的痕迹,一路来到了一处宅院之前。 朱红色的大门气派无比,白色的布幡挂在正中的牌匾上,其上龙飞凤舞的镌刻着“杜府”二字。 “到了。”晏青棠出声,她鼻尖一皱,“好浓的血腥味。” 若那些人真的是染病而死,血腥气又怎么会这般重?甚至距离人死已经过去了数日,还是经久不散的萦绕在空气中。 晏青棠眉头微微蹙起,和连亭先后翻过墙头。 杜府占地面积极广,府内分东西四阁,气派的楼台鳞次栉比的矗立着,许是丧仪尚未结束,满院白幡尚未撤去,被风吹的时而飘忽而起,像是站了满院鬼影。 送葬的队伍还未回来,杜府之中只零星剩了几个守家的小厮,晏青棠侧耳听了听,见其脚步沉重气息浑浊,却是凡人无疑。 但二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敛息隐于夜色之中。 那几个小厮聚在门楼里,喝了些酒,声音便渐渐大了起来。 “死了,都死了。”有人喃喃道,声音中夹杂着浓烈的恐惧,“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血——呕!”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另一人像是被他这话勾起了记忆一般,整个人抖成了糠筛,他的脸有些神经质的抽动着,忽然喝道:“有鬼!” 低沉的喝声将其余人都吓了一跳,紧张的左右看了一圈:“你说什么呢?” “若不是被恶鬼上身,他又怎么能杀掉那么多人!城主府又为何专门遣人来堵我们的嘴?”那人声音发颤,“还不是怕我们出去乱说!” “恶鬼降世……我们都活不了了!所有人都会成为他的口中餐!” 听到这里,晏青棠和连亭对视一眼。 “江州城中近有怪事频发,疑似邪祟作怪,惑乱人心。” 这是那封求援玉帖里的原话。 如今来看,这杜家赫然便是受“邪祟”所害,家破人亡,而城主府为了稳定民心,才编造出了染病的谎言。 但这小厮口中的那个“他”又是谁? 她正低头思量,身后忽然传来破空声。 凛冽的剑气袭来,晏青棠和连亭各自跃身,避开那道攻击。 剑气落空,斩在了门檐之上,瓦片霎时碎裂,响声惊动了下面的几个小厮,晏青棠眉心不虞的拧成一团。 这人是谁? 她本想先隐于暗处观察一番,看能不能听到些有用的消息,却被这剑修搅了局。 晏青棠跃空而起,那偷袭他们的人见状,迅速跟上,顷刻间,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待那几个小厮颤颤巍巍的出来查看时,留给他们的只有满地的碎瓦片,与被剑气波及斩断的白幡。 …… 晏青棠带着连亭踏风而起,三两下便翻出了杜府,一路奔出城外,身后之人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始终紧追不舍,直跟着晏青棠二人跃入群山之间。 远离了云州城的范围,晏青棠方才停步。 “停!”她骤然回身,“我与这位道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道友又何苦步步紧逼?” “无冤无仇?”身后那人容貌清秀,看上去和他们一般大的年纪,听闻晏青棠此言,长剑直指晏青棠面门,冷嗤一声,“既是无冤无仇,你们又为何会出现在杜府之内?多说无益!看剑!” 剑光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晏青棠面前,晏青棠无踪步一踏,鬼魅般出现在那少年身后,她并不想暴露身份,便折取一段枯木,击打在他的后腰处。 少年被抽的一个趔趄。 晏青棠趁机道:“我看你也是仙门弟子,或许我们能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 随着她的话音,连亭有样学样,以枯木为剑,一副如果他不配合,就要帮他冷静下来的模样。 但那人是个犟种,见状不仅没退,反而主动迎了上来。他虽只是个结丹初期,但剑气却意外地凛冽,应付起来竟然有些棘手。 只可惜他碰见的是晏青棠和连亭,缠斗几遭就被连亭缴了剑。 晏青棠抱臂,无奈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那少年惊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修为,绝非寻常人等。 晏青棠却并未正面回答他。 “我们的身份不足挂齿,而且我们并没有恶意。” 大家萍水相逢,甚至方才还小动干戈,此时谁都不信任谁,也没必要一上来就把老底都交代清楚。 “你们不是邪修?”见晏青棠神色不像作假,他拧起眉头,面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 这短短几个字信息量有点大,晏青棠询问:“什么邪修?” 少年梗着脖子没说话。 看出他的不信任,晏青棠思忖片刻,退了一步。 “我们不是邪修,正相反,我们来此地是为了替这座城斩除邪祟。”她本就有一双天然招人好感的笑眼,此刻语气诚挚,竟叫那少年诡异的放下了些戒备,“你或许可以相信我们一次?” 她并剑指,斩出一道剑气,削断了飘零的落叶。 剑意清正明朗若松竹。 剑随本心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若人入了邪道,绝斩不出这样的剑来。 他怔怔的愣了片刻,忽然道:“我叫杜星原,碧波宗弟子。” 晏青棠听过碧波宗的名头,虽不是五宗之一,但实力却也不容小觑,更有传言说他们在人间寻到了一个天生剑骨的凡人,收做了弟子。 天生剑骨百年不逢,可只要出世,百年之内必成大才。 就比如陆闻声,他就是天生剑骨,听闻他入宗那日,玄剑宗有万剑俯首的异相,如今更是只用了七年便入了元婴境界,前途不可限量。 若这传言为真,兴许百年之后,五宗便要成六宗了。 “你们真在凡间寻到了一个天生剑骨?”晏青棠好奇的询问,但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指望着能听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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