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书上所记。 天衔城之战,魔尊伏稷亲身降临,前任青山宗掌门段戌持剑独挡,最终与伏稷同归于尽,才迎来了这场大战的尾声。 那是青山宗千百年来最年轻,最有天赋的掌门,本来能带领青山宗更上一层楼,却早早的埋骨此地。 晏青棠感觉到意识在被驱离。 最后的余光中,她瞧见了自西而来的剑光,看不清身影的段戌持剑,一剑开天山。 剑光灼灼,剑意浩荡不绝。 那一瞬间,晏青棠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一剑。 那剑痕牢牢地镌刻在了她的识海之中—— 此生难忘。 …… …… 识海之中反复回荡着那一剑之威,晏青棠几乎沉浸在了那剑势之中。 她入定了。 晏青棠垂着头,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怀里依旧抱着那本破旧的无字书。 它不在演化出那般可怕的漩涡,安静的仿佛一本普通的书。 偌大的书阁中,只剩下晏青棠绵长的呼吸声。 入阁修行的弟子们转角看见睡的四仰八叉的晏青棠,发出小小的惊呼。 “是晏师姐吗?” “……师姐怎么总是随地大小睡?” “叫醒她吧,我刚刚还在楼下看见了段长老。”有弟子道,“被长老发现在藏书阁睡大觉,又要被训斥了。” 他还不知道段长老本人已经跑去后山偷鸡摸狗了,而且依段长老的性子—— 他只怕会觉得是不是在这里睡觉格外的舒服,然后躺下和晏青棠一块睡。 那弟子说着就想唤醒晏青棠。 却见一柄长剑从侧里伸出,横在他面前。 剑未出鞘。 不知道何时赶来的连亭挡在晏青棠身前,少年人双眸黝黑平静,轻声说:“她入定了。” 这是修行之人不可多得的机缘。曾有修士入定三日,感悟天地大道,眨眼便破境的奇闻。 他们迟来的感受到了周遭灵气奇特的韵律,震惊的看着处于灵气中心,躺的毫无形象的晏青棠。 ——没有哪个修士不想进入这种状态感悟大道。 可是……也没人告诉他们,入定需要躺着啊。 难不成像晏青棠这样躺着修炼,才是修行的终极奥义? 众人目瞪口呆,心思活络的甚至都开始记晏青棠的睡姿,准备回去自己也用这姿势试上一试。 万一就入定了呢。 这直接导致了青山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各个地方都能看见躺着的弟子,十分有碍宗容。 气的祝长老连声大骂:“晏青棠这个毒瘤!” 当然,这是后话。 而此刻,藏书阁中。 连亭才不管他们心中如何作想,他寻了块地方随意一坐,横剑于膝,是一副守护的姿态。 他的目光落在晏青棠的身上。 不同于往日里憋着一股坏的狡黠模样,此刻的她眉目舒展而沉静,呼吸平和。 倒终于有个她本人口中“温柔善良”的模样了。 连亭隐秘的翘了翘唇角。 …… 晏青棠自入定中清醒之时,就察觉到了体内满溢的灵气,但她无暇去管,满脑子都是自己那在天衔城前分裂的灵根。 她凝神内视。 灵府之中,黑白照片耀武扬威的舒展着,旧灵根反倒是被挤的像个自闭儿童。 晏青棠:“……” 好好好。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晏青棠轻轻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便看见守在身边的连亭。 他不知何时将桌案搬了上来,此刻满桌都是抄完的清静经。 “咯嗒咯嗒”的声音传来,另一旁的段长老捧着一把瓜子,毫无形象的翘着二郎腿。 他也不去问她到底是得了什么机缘,只是上下打量了晏青棠一番,吐着瓜子皮问:“不破境?” “破境?破什么境?”晏青棠故作茫然。 灵府内浓郁的灵气打着旋,随时都可凝结成丹,却又被晏青棠狠狠压下。 在她这般反复的凝练之下,体内的灵气浓郁到近乎实质。 她的气息也重新回落到筑基中期。 段长老啧了一声:“真看不懂你。” 明明早就可以结丹,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压下自己的境界,承受着外界的流言蜚语。 晏青棠倒是满面无所谓,笑盈盈道:“筑基够用了。” 她冥冥中总有感觉,此时并不是她最好的破境之机。 段长老撇撇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两眼。 为了不打扰她入定,那本厚厚的无字书压在她身上无人去动,此时晏青棠醒来,段长老才稍稍抬手,那册书自动飞向他手中。 “我倒要问问你,”段长老翻着白眼,“这一层的宗史你带到三层来作何?那么大的一层不够你看书?” “不是我拿上来的,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就在三层,”晏青棠才不背这个锅,她连忙解释,神色有些惊叹,“我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书,竟能带人身临其境。” 段长老看傻子似的看了晏青棠一眼:“什么身临其境?这世上哪有那样的书,你读书读傻了?” 晏青棠:“?” 她被段长老这番话说愣了。 晏青棠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曾经握着剑斩杀无数魔兵,也曾画出一道五雷符,炸开一片清静。 都是她入定之时的幻觉吗? 晏青棠下意识的勾了勾指尖,天地灵气顺利的被她牵引过来,又在她的意志下溃散。 不……绝不仅仅是幻觉。 “行了行了,不提这些没用的,鸡我抓回来了。”段长老话音一转,坐正了身子,“幸亏我抓鸡时没下死手,不然等你醒了都要放臭了。” 晏青棠按了按眉心,暂时抛下了心中疑虑,问:“我这次睡了多久?” 段长老道:“半月有余——你师弟可真能干,只半个月就帮你把书给你抄完了!” 晏青棠顺着段长老的话看向连亭。 他就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听着晏青棠和段长老交谈,甚至在被段长老夸赞时,还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头。 天衔城前的惊惧尚在,死亡的感觉也铭刻在她脑海中。 晏青棠看向连亭的目光稍显复杂。 说实话,单看连亭的外表,他几乎不像个魔。 魔物自天地浊气中诞生,居于魔渊之下,或许是不常见人的原因,长的都很随便,各有各的奇形怪状。 可连亭不一样,他一点也没有那些魔的可怖,他……太像个人了。 他会老老实实听她的话,也任由自己去坑他。 从不生气。 依照他这好脾性,很难想象他未来会那般不留情面的杀尽青山宗。 ——这只魔前后反差太大了。 晏青棠心中叹了口气。 她掩下复杂的情绪,弯了弯眼:“走,烤肉去!” 三层最深处,书架被暂时收入芥子戒中,留出一大块空地。 段长老眼巴巴的看着晏青棠:“我现在将这本宗史送去一层,回来能吃上吗?” 晏青棠:“……您可以直接追着生的啃。” 段长老:“……” “你怎么跟长老说话呢?”他吹胡子瞪眼,衣袖一甩,气哼哼的消失了踪影。 本该去往一层的段长老却出现在了七层。 这里是青山宗的禁地,受结界保护,常人不能入。然而此刻他微微拂袖,空气中荡起水波一样的涟漪,随后,段长老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这里并没有弟子们想象的满室禁书,反而空荡荡的,明明是白日,室内却仍旧一片漆黑。段长老抬手,那本“宗史”便晃晃悠悠的飞起,悬停在虚空正中。 无尽的黑暗中,它化作了唯一一点光亮。 段长老垂手站了片刻,方才转身而出。 藏书阁三层之中。 篝火点燃,炸起点点火星,段长老神出鬼没的出现,三人围坐在一起,盯着晏青棠手中的烧鸡。 此时阁外人声沸沸,阴雨了多日的青山放晴,阁内方寸之地,烟火袅袅,香气四溢。 晏青棠满足的伸了伸懒腰,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 烧鸡被分了个精光,几人收拾好犯罪现场,掐了好几遍净尘术,确保不留下一点痕迹后才各自离开。 晏青棠捂着吃饱喝足的肚子,晃晃悠悠的出了藏书阁。 既然那三百遍经已经被连亭抄完,晏青棠就请他帮忙送去了戒律堂,她本人则是向着剑峰而去。 正是白日,弟子们打坐修炼的时候,晏青棠一路上却瞧见了不少躺着的人,她逐渐陷入自我怀疑中。 她这是起猛了? 还是根本还陷在幻觉里? 为什么这些平日里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能坐着打坐绝不躺着睡觉的弟子们都躺的如此平静祥和?睡姿还如此不堪入目? 真是见鬼了! 晏青棠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那些弟子为什么突然抽风。 她踏上登山道,凛冽的剑气刺入她的肌肤,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晏青棠痛的差点哭出来。 ——所以为什么她不爱来剑峰? 因为每来一次,就像受一次大刑。 晏青棠的脚步加快,闷头向着容潋的洞府疾行。 容潋的洞府在剑峰之巅,是剑修们一贯简约大方(家徒四壁)的风格,入目望去只有一张打坐用的石台还微微像样。 陋室铭来了都得灰溜溜的叫声大哥。 晏青棠见怪不怪的凑上前去:“师父,弟子这些时日入定修行,醒后心中有些疑问。” 容潋:“?” 他震惊的看着虚心求问的晏青棠。 自己这个平日里只想躺着的弟子终于想通了,要好好修行了吗? 他心中甚是欣慰,温声道:“有何问题?” 晏青棠话没出口,反倒是先把自己干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显得她脑子有病。 晏青棠憋了半天,半响才冒出一句:“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精神状态很正常。” 容潋:“……” 他有时候实在听不懂晏青棠的胡言乱语。 容潋按按眉心:“阿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晏青棠神情认真,顿了顿才继续出声。 “师父——灵根会觉得孤单吗?” 容潋:“?”
第9章 “师弟,该轮到我了。” 脑子坏了的晏青棠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灵根会不会一个根待着无聊,自己给自己分裂个兄弟出来聊天?” “当然,也可能是给自己生个孩子玩玩?” 容潋扶额。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这傻徒弟是抄经抄傻了? 晏青棠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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