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 老头大笑,手舞足蹈。 沈炽人还在发懵呢,店小二走来小声说,“这老人家疯癫许久。” 沈炽点点头,“那我送您回去吧。” 见这年轻人非但不排斥,还要送老人回去,茶楼的常客都惊了。 疯老头更是得意:“好!太好了!” 不等沈炽搀扶,他把手里的断剑交给他。 …… 于是现在,打烊后的客栈分外热闹,沈炽坐桌上翘起二郎腿,问易灵灵和明忱,“你们听过奇遇么。” “说书先生最爱讲的!”他对着岁菱凛晃了晃断剑,耀武扬威,“奇遇!我的!” “什么你的!分明是我的!” 岁菱凛还要去抢,易灵灵和明忱赶紧拉住,“不闹啊,一切好商量!” 而这一通瞎闹,半夜停歇一会,到次日早上又继续了。 清晨的成府门口,剑气扫荡,灯笼晃荡。 沈炽故意用剑敲门,气得岁菱凛直跺脚。 过了一会,成府大门打开,一位瘦小家丁看了看他们,“几位是?” 明忱道:“我们乃宗门修士,下山行善修德,听闻贵府公子重病不愈,特意来看看。” 家丁的目光充满怀疑,摇摇头就要关门,“不了,去别家吧。” 易灵灵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我们是城南张医仙家介绍来的,你们不必担忧我们来历,大可去问问他。” 说着话把玉牌递了过去。 家丁翻看玉牌,又道,“各位在此等候,我去问问掌事的。” 大门关上,岁菱凛和沈炽又互相瞪眼。 过了一会,门开了,家丁道:“各位请进。” 府邸宽阔明亮,院落景别特色,山水石头都有讲究。 明忱问道:“府上在煎药?” 家丁应声:“公子病重,从去年开始煎药不断。” 岁菱凛道:“似乎不止一种?” 家丁露出惊讶神色,这回语气积极许多,“姑娘厉害,我们家老爷病重多年,若非得算起来,怕是三年前就开始煎药了,因而这院落里常有药味。” 岁菱凛和明忱互相看一眼,这药从味道上来说,怕是掺了不少毒的成分在里头。 到了公子房门口,家丁与婢女说了情况,婢女推门而入,过了一会又出来,“请往这边。” 四人入了房,公子虚弱起身,“劳烦各位了……” 公子抬头一看,登时脸色惨白。 沈炽扭头,“明忱,关门。” 明忱在门口和婢女们说了些话,院落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公子立刻下床求饶,“别别别,各位大仙大神,我没做恶啊,我就一病弱之身,真没干坏事啊!” 岁菱凛:“……” 倒也没想到“棂”这么快就滑跪。 而且他苍白虚弱,哪里是棂该有的样子。 棂:“只是家父病重,我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沈炽皱眉:“你在给他续命?” “但我没用黑心法子啊!我只是上山求了树神,我寿命长,可以换些给他。” 棂叹口气,“各位仙长四处打听时,我便猜到该有今日,我也不强求什么,不过渴望多陪伴几日。” 四人心中有了猜测,他应该是以精怪之法,用自身二十年寿命折换他人的人间一年。 这法对施法者歹毒,作法前准备的消耗等待时间长,且得长期服毒作引,才导致他如今境况。 “我化灵后被捡回来,他们一直视我如己出……” 棂抬头,真切道:“三日,只再需三日时间,把最后三十年换给父亲,我就跟你们走。” 四人互相看一眼,该相信他吗,若三日他跑了该如何。 岁菱凛:“一般来说,棂是不说谎的。” 沈炽:“他一般么?他还知道隐去踪迹,还会上山调查。” 明忱思索片刻:“这样,我和沈炽公子呆在府上,轮流看他三日。” 众人一致同意。 正要走时,岁菱凛还在想棂口中所说的非黑心之法。 她对精怪祈福之学了解不多,但这交换寿命本就违逆天意,哪有不糟反噬之说…… 正奇怪着,又见棂格外紧张,额头冒冷汗,明明他们都答应放过他。 他好紧张。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岁菱凛:“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 棂一个激灵抬头,又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床。 沈炽立刻上前掀开被单,只见那被子里,竟还藏着一副人骨架! 触目惊心! 沈炽怒骂:“老子这就收了你!” 棂跳下床,慌张抱头,“捡的,捡的!” 一通乱斗,棂被五花大绑在床上,额头淤青,呲牙咧嘴,这才老老实实交代完整。 与山灵的交易自然不简单,逆天之法终有报应,他开始嗜血,渴望人骨香气,这种冲动和欲望是压制不了的,这也是为什么落问探查此事后,会将其化为考核任务,若拖下去,棂必然会踩到罪不可赦的红线。 沈炽抓着棂的头发,“真没对人下手。” 棂叫了声疼,“真没有。” 岁菱凛和明忱刺破棂的血,滴在符箓上,确实是未吃过人的。 沈炽放开手,嫌弃地看一眼干干净净白骨,“你抱着玩意儿出来干嘛。” 棂委屈:“望梅止渴啊,心里总是惦念的……” 沈炽扯了扯唇角,“你都不藏好点。” 棂笑道:“我在家里,外面都是家里人,怕什么?” “……” 家里人都得被你吓死啊。 棂认真道:“我父亲母亲都是知书达理的,外面的婢女小厮都与我情同手足,就算让他们看见了,也断然不会引起误会。” “这种事啊,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清楚,如今只是父亲病危,我不愿让他劳心在此处,才隐瞒住。” “我又不害人,问心无愧,怕什么?” “就你有爹娘了不起?别得瑟了,少说点话。” 沈炽把绳子一捆,说道,“你们俩回去吧,我和明忱一定悉心照看小公子。” 棂瑟瑟发抖。 回去的路上,岁菱凛和易灵灵聊天,两人相处下来很是投缘,逮着机会就天南海北地聊,衣裳首饰喜欢的书,聊着聊着,又聊到了今天发生的事。 易灵灵:“这棂可真神奇,他似乎不觉得自己是精怪一事或许是吓人的。” 岁菱凛:“自幼生长在普通人家吧,若不是父亲病危,或许他将平凡过完这一生。” 易灵灵:“你说,若是他家人看见那尸骨,能相信他没做恶吗?” 岁菱凛想了想,“把符箓原理讲给他们听?再给他们看?” 易灵灵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难。” 岁菱凛问:“不能证明吗?搬出宗门担保也不行?” 易灵灵:“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们这些人,与他没什么实质关系。” “他是好是坏,不过是要不要收宗处理的事,因而做起决定来也都轻飘飘的。” “若东窗事发,别提信任了,恐怕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愿意给吧……” 听着易灵灵的话,岁菱凛沉默了。 信任很脆弱,有时候轻微一丝的怀疑,就能将数年的信任毁于一旦。 希望别出事吧,找个由头,把棂带回去,落问宗说不定还有解决办法。 天色阴沉,两人刚回到客栈,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漫天瓢泼,散去盛夏暑热。 易灵灵:“你喜欢下雨吗。” 岁菱凛:“挺喜欢的。” 易灵灵:“应该很少人不喜欢?” 岁菱凛:“我师尊和师兄都不喜欢。” 易灵灵笑了笑,“不过你们那儿下雨也不多,落问倒是挺多,他们若是去了落问,恐怕得不自在了。” 岁菱凛心想,师尊不喜欢下雨,也不喜欢下雪,只要晚上看不见月亮,他心情就不太好,别人挑食,他挑天气,他只喜欢看月亮。 易灵灵上楼休息,岁菱凛拿着小凳子坐在屋檐下看雨落,这雨落得舒适,朦朦胧胧要引人入睡,岁菱凛心里装着事,东想西想,莫名想起离宗前几天,也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 …… 那天她从枫林苑回长忆殿,半路上落雨,匆匆躲往树底下,闷头撞上一人。 师尊撑一把玉骨伞,皎白衣摆微动,宽大袖摆露出清瘦手腕,稳而有力地伸出,扶住险些滑倒的她。 两人共撑一把伞慢慢在雨里走着,简单说着话,大部分是她在说的,他认真听着,淡色玉带束发,墨发倾垂,唇边一抹淡淡笑容。 “岁菱凛!”连柠远远喊住她。 连柠小步跑来,向夜妄卿问候后,伞檐相碰,遮挡雨水,岁菱凛被拉去她伞下,连柠神神秘秘告诉她,春日会上做荔枝蜜特别厉害的厨子,此番也会去落问,岁菱凛一下子心情美滋滋。 她双手挡雨跑回师尊伞底下,他正看着炼法天坛,雨水连绵,成排守卫立于雨中,是溯洄宗最精锐的一批修士正接受训练。 她曾经听说过,早年夜妄卿对许多事亲力亲为,这些人里面,估摸有不少是他一手带起来的。 他听见她哼着歌,瞥了她一眼,“小徒弟很开心?” 岁菱凛:“是啊。” “要离宗了,这么开心?” “也没有。”岁菱凛把荔枝蜜的事说给夜妄卿听,又说道,“如果要离宗了,师尊肯定不会开心吧。” 她觉得她是了解他的,夜妄卿却是笑了一下,撑着伞往回走,声音含着淡淡讥讽,“有什么舍不得的?” “……” 长忆殿的廊外繁花盛开,大朵灿烂,雨水滴落,花瓣娇艳欲滴,让短暂的花期更美丽绽放。 茶室里,岁菱凛整理桌上散乱符箓。 夜妄卿支着脸,懒懒翻着古书。 她有点在意他刚才的话,但见师尊专心看书,又不好多问。 从一角到另一角都收拾干净后,岁菱凛转身,见师尊支着脸看着窗外落雨。 檀香木静静燃烧,一缕青烟淡淡升腾。 岁菱凛看了一会,小声说,“师尊如果待得不开心,也可以离开的。” 鸦羽般乌黑的眼睫微抬弧度,目光温柔流转地看向她。 过了一会,夜妄卿语气温和地问道:“小徒弟想去哪里吗。” 没想到他会问她,岁菱凛捏着下巴想了一会,灵机一动,自认为想出一个绝妙无错的回答。 她说:“去师尊想去的地方。” 她毫不吝啬地殷勤道,“师尊想去哪里,我和师兄都会跟着你的。” 夜妄卿唇角弧度收敛了些。 在岁菱凛困惑目光中,他认真道,“我以后要去的地方不好,小徒弟不要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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