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云景辰讥诮道,“所以县令大人才会同守将合作,既掌管政务,又调动兵马,不是很厉害吗?” “不不不,”桑青欲哭无泪,“都是……是那孩子平日里就是被我惯坏了,做事不知道轻重。下官,下官不过是让人去请官府衙役,哪知道会把将士调过来……” 云景辰瞥着他,并没有说话。 桑青头皮发麻,心下一横,掷地有声说:“公子放心,桑甲犯了律法,下官定会按照周律上报朝廷,公事公办。若有徇私枉法,定叫下官天打雷劈!” 白昭昭看他那胆战心惊的模样,不觉摇头。 为了自己的安全,把自己的侄子毫不犹豫地推了出来,可见其心性之冷酷绝情。 云景辰抬脚踢了踢脚下的盔甲,眼里带着几分幽沉,“大人大义灭亲,倒是令本王叹服。好在周律不算严苛,法外不外乎人情,倒也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桑青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不过本王很好奇,”云景辰话题一转,“两国和亲应无战事,哪来的流民?上个月皇上就让户部送了赈灾粮过来,怎么……” 咯噔一声,桑青胸口猛地打了个突。 “你是没收到,还是收得少了?” 桑青脸色剧变,盯着地面的眼角狠狠抽搐,手指骨节瞬间狰狞。 但他很快就逼着自己平静下来,抬头惊讶道:“王爷说的是户部拨的粮草啊,已经分派给了各大城池跟守关将士了,这……怎么会没收到呢?” 他是一脸疑惑,倒像是对这话莫名其妙极了,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官场的老油条,这面子功夫做得比谁都漂亮。 云景辰倒也没有急着追问下去,又将话题拉回,微微挑眉,“那你说的流民从何而来?” “这,”桑青心念一动,叹了口气,“说来话长,自打平阳郡主和亲之后,大周边关也算终于恢复了太平,本官心中甚是欢喜,对平阳郡主之大义也是甚为感佩。” 莲心在旁轻嗤,低声嘲讽,“真不要脸。” 白昭昭看了看云景辰,虽是面不改色,但那眼角之中总透露着几分无情。 之前拿他当筏子也就罢了,如今又牵扯上平阳,马屁拍在了后脚上。 而桑青浑然不觉,还一本正经地继续道:“所以本官特地下令满城同乐,还主动开仓放粮,谁知升米恩斗米仇,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伙刁民,吵着闹着要分粮夺米,一度搅得城里是天翻地覆……” 说着一顿,又急切道:“而且这群人还勾结奸商,故意倒卖粮食,还非说是本官压榨百姓!所以下官之前才会那么紧张,冲撞王爷。” 众人一语不发,只有桑青的哭诉声极为刺耳。 “王爷不知,下官不过是区区五品县令,在这边缘小城,既要担心流民,又要分调粮草,还要提防鞑子来犯,为诸将提供便利,实在过的是胆战心惊,那是深怕再出半点差错!” 桑青说着,眼泪竟夺眶而出,捶胸嚎啕,“下官苦啊!” 白昭昭看得是目瞪口呆,简直想要给他鼓鼓掌了。 好个颠倒黑白的架势,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要不是先前他们见到过这家伙那耀武扬威的模样,多半还真把他当成什么苦主了。 云景辰也没料到这混账竟然还敢倒打一耙,想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难民身上?是把他们都当成瞎子了是吗? 他笑了一声,斜入鬓角的眉稍显凌厉,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森冷,“如此说来,桑大人倒是为了百姓生计殚尽竭虑,却又如何会有时间跑到此地来寻花问柳?” 这…… 桑青心下暗暗叫苦,这宣城王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他! 他咬了咬牙,大声道:“下官……下官正是听闻有江洋大盗在此活动,所以故意乔装打扮,过来试探一二!” 白昭昭这下是真的笑出来了,忍不住插了一句道:“那你要找的江洋大盗呢?” 桑青方才就注意到了白昭昭的存在,一眼就看出这女子跟云景辰关系非同寻常,在朝能够称得上云景辰表姐的,岂不是公主就是郡主? 可这个年纪的公主郡主朝中实在想不出人来,怕不是哪一家官员的嫡亲女儿,也是不好招惹。 “想必是因方才动静太大,那江洋大盗逃走了,也未可知。”桑青硬着头皮说。 “哦?”云景辰跟她一唱一和,“如此说来,这倒还是本王的不是了?” 桑青连忙磕头,“不敢不敢,都是下官不曾打听清楚,才会险些将王爷误认为江洋大盗。若是知道王爷在这里,下官就算是不要抓那江洋大盗,也要过来保护王爷才是。” 好么,说来说去,最后的责任还是成了云景辰的了。 众人都被桑青的狡辩弄得有些无言以对,云景辰也是没想到这厮竟然还颇有些口才,本以为是个肥头大耳的蠢货来着。 看来在这里混了几年,此人倒也不是全无本事。 也罢。 云景辰此行本来也是微服私访,此刻虽然想要将此人斩于刀下,却知道实在不宜大动干戈。待他先处理了手头上的事情,再来对付他不迟。 当务之急,是粮草。 云景辰目光一闪,冷哼一声,“本王也不是咄咄逼人之辈,今日你冲撞本王,就在这里给本王磕一百个响头,本王就放了你。” 第395章 磕一百个响头 一、一百个响头?! 桑青眼前一黑,脸颊横肉抽搐,“王爷,这……” “怎么,”云景辰冷下脸,“你不愿意?” 他气势一沉,吓得桑青一激灵,知道此劫难逃,只得咬牙,“下官愿意,下官……这就磕。” 云景辰这才缓了缓神色,淡淡道:“记住了,每一个都给本王磕响了。墨恒,你在这里数着,一个都不能少。” 他说完,直接转头进了房间。 白昭昭饶有兴趣地看了眼跪在地上有些呆愣的官员,啧啧摇头。 你说你撞上谁不好,却偏偏撞上云景辰,还敢拿平阳来当挡箭牌。今日小惩大诫,已经算你幸运了。 她迈开脚步,也走了进去,把门一关。 不过多时,外头就传来了“砰砰”的磕头声,墨恒数数的声音传遍楼中上下。 房间之中,白昭昭伏在云景辰肩上,压低声音轻笑,“你要粮就要粮,还故意戏弄他。万一他等会磕死了怎么办?” “墨恒有分寸,”云景辰侧头,忽然顺手拉着她往前,把人按在自己膝头坐下,侧耳私语,“今日我要是简单放过了他,他反倒会怀疑我们有所就忌惮。给他一个下马威,明日才好动作。” 白昭昭脸上一红,看眼莲心、莲翘。 两个丫头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跟伫立在门口的雕像似的,不发一语。 “那你明天打算如何?”拿下了县令,接下来想必就是那些商人了,白昭昭挑眉,“还有刚才被带走的两个人,多半就是帮着这家伙在潘县作威作福的。” 云景辰下巴在她肩膀上轻轻一蹭,不觉有些心猿意马。 “那夫人觉得如何?” 在那瘟疫城中时,难民也是这么称呼白昭昭的。只是当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贪官奸商身上,此刻白昭昭方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夫人。 这称呼还挺合适的。 “若是将他们关起来,只怕我们走了又会被释放,”白昭昭放松下来,听着外面的砰砰声,犹豫了一下,“不然等我们回京再处理?” 云景辰说:“好。” 他垂下眼帘,眸底却掠过一丝杀机。 这种为非作歹的刽子手若不立刻除去,待他们一走,那群难民必然会受到极为残酷的报复。 不过,这种事不劳昭昭操心。 一百个响头还没磕几个,桑青那肥硕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加上受到惊吓,浑身冷汗,在这秋夜中,只觉头脑昏沉。 等到磕到了五十多个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一片红,眼底都带着血丝,汗水直淌。 “磨蹭什么?”墨恒沉下脸。 桑青心里又恨又怕,却不敢表现出来,忙又继续往下磕。 到了七十个的时候,桑青眼前已经满是重影,只觉得头重脚轻,地上落着点滴血迹,头皮仿佛裂开了般。 再过二十个,那脑袋几乎已经抬不起来了。 云景辰拉着白昭昭走出来,目光在趴跪着的人身上扫过,闻见酒气跟汗臭齐涌,忙护着白昭昭从旁绕过。 “本王还要在此盘桓几日,明日再去你那县令衙门瞧瞧,看看你抓了几个江洋大盗。” 他说完,人已从楼梯上下去。 卢之翰等人紧随其后,门前还有将士百姓堵着,却是一句话不敢说,见到云景辰出来,都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 虽然不知道这煞星是谁,但是他竟然能够让那不可一世的县令都下跪磕头,他们这些人最好还是敬而远之得好。 马车停在近前,云景辰扶着白昭昭上了马车,转头扫了眼那数百名将士。 这潘县已被蛀虫咬得漏洞百出,可惜了。 马车离开百花楼,楼外的将士才迅速跑了上去,到了二楼才发现,桑青已经歪着身体昏迷不醒,那张脸几乎被鲜血染红,骇然变色。 “来人,快来人!去请大夫!不,不,把大人送回县衙!” 一群人手忙脚乱,慌里慌张地将人给抬了回去。 县衙坐落于整座城池的正东方,后方还有三四条街,衙门前面还有牙行铺子、米粮铺子等等。 往常这里都是极热闹的,只是近来米粮涨价,而且有越长越高的趋势,排队的人多了,那牙行找活干的人多了,到了夜里都不安生。 兜米的跑堂忙得脚不沾地,一抬头却见远处几个男人抬着谁经过,高喊着“让开”,动静不小。 “谁啊那是?”买粮的人也伸长了脖子。 “官府的人抬着的,别不是桑扒皮吧?” “嘘,浑说什么呢……” 跑堂的心下一动,忙站高了去看,那抬着的人也恰恰好从面前经过,可不正是那县令桑扒皮嘛! 这会儿夜色正暗,天上也没什么星星,只有道路两旁挂着昏黄的灯笼,那张脸被血染红,肥肉都挤在一块,看着触目惊心,把跑堂地吓一激灵。 “我的娘欸!”跑堂的变了脸色,手上漏斗一丢,转头就跑回了里屋,“不好了,不好了老板!” 老板正在里头数钱,一筐一筐的铜板,正嫌弃着呢,听那咋咋呼呼的声音脸色就是一变。 “什么不好?哪里不好!”他站起来瞪大眼睛,一张黑脸越发难看了,“你再说一句不好试试?真晦气。” 跑堂的一下给他跪下了,“不是啊老爷,是真的不好了!县令……县令叫人给打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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