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刘玉秀清醒,她猛地回过神来,捧着脑袋尖叫一声:“啊——你们恶不恶心!” 她推搡着林正清,像疯了一样喊:“不是给过五百块了吗!苏红梅这贱人为什么非要把野种生下来!做出这种臭不要脸的深情样子给谁看!滚啊,都滚,你们都滚——” 林思危顿时挑起眉。 如果说之前对刘玉秀还抱有一丝同情,这又是“贱人”又是“野种”彻彻底底让林思危清醒。 刘玉秀竟然知道那了断的五百块。 或者,以当时林正清的窘迫,这五百块甚至有可能就是刘玉秀给的。 她知道林正清有前情,她要林正清去了断。她只是不知道林正清早就和别人正经结婚,甚至还生过一个孩子。 既然你也不清白的,就别怪我心冷。 “阿姨——”林思危突然大声道,“你说得不对——” 然后又去掏麻袋。 麻袋里别的没有,证多啊。 结婚证,离婚证,出生证……一样一样掏了出来。 “我可不是野种。我爸和我妈是自由恋爱结婚领证的,是正式夫妻。阿姨你看这是结婚证,村长证的婚,点上的知青都来闹洞房的,阿姨你不信去问……” 林正清急了:“你别说了……” 一边阻止林思危说话,一边还想过来抢证。 林思危却像收扑克牌一样,突然又摞起:“爸,你别着急。我跟阿姨解释清楚。虽然村上人都说爸爸在城里有了第三者,说阿姨是爸爸的小老婆……“ “我是第三者?我是小老婆?林正清你怎么不去死啊!”啪——又是一声脆响,林正清另一边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好棒棒,第二记巴掌终于落地了。 林思危一本正经地劝架:“刘阿姨不要激动。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我知道阿姨你不是第三者,不是小老婆。我爸和我妈正经结婚,也正经离婚,阿姨你看,这是离婚证。不过我爸说,等他在城里落实了工作,就把我和妈接进城,办复婚,唉……” 她深深地叹一口气,望向林正清:“可惜造化弄人。虽然我爸后来没回大明村接我们,但他一定是有苦衷的。阿姨你看,这是出生证。他要是不想承认我,出生证上根本不会写他的名字。所以我不是野种。我是林思危,是苏红梅和林正清的女儿。阿姨你也不是小老婆,你是我的后妈,对不对?” 林正清目瞪口呆,一时搞不清林思危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 刘玉秀却是看清楚了,这丫头不管是真傻还是假傻,想留在这个家的心却是真真切切。她绝不松口,绝不同意。 “别一口一个阿姨,我也不要看你那些狗屁证。林正清认不认你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父女俩滚出这个家,现在就给我滚!” 刘玉秀冲到门口,哗地打开院门—— 扑愣愣滚进来五六个人。 好家伙,竟然还有刚刚摇蒲扇的婆婆。 五六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堆,哎哟哟喊疼,门外还乌泱泱一大堆人。 所有人都一脸兴奋。 “这丫头真是林校长的亲丫头?” “真看不出,林校长竟然是这种人。” “嫡亲丫头不作兴赶出去,不养孩子天打雷劈。” “林校长肯定为人师表,肯定认账。” 林正清顿时一凛,尴尬地笑着:“不好意思,家务事,家务事。” 说着赶紧扶起摔一地的婆婆大爷,半推半扶地将他们送出门,然后匆匆关上院门,拉住刘玉秀:“玉秀,咱进屋说。” 刘玉秀甩开他:“不进!这家有我没你,有你没……” 话没说完,刘玉秀的嘴被林正清强势捂上。 只听林正清低声道:“明天局里找谈话,我就要升大校长,这节骨眼,你想闹啥样?想明天传到局里,说我林正清不养亲女儿?咱们现在不是要闹,是要想办法解决她!” 林正清朝林思危努了努嘴。 林思危笑眯眯地望着他,刘玉秀却惊出一身冷汗。 … 回到屋里,刘玉秀恨恨地盯着林思危。 好歹也曾是市领导的女儿,她见过世面,很能权衡利弊。刚刚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击到了,再冷静的女人,也不可能一下子接受这种事。但林正清一提升迁,刘玉秀就清醒了。 29岁当上教导主任,31岁提拔副校长,34岁调任晋陵市立中学副校长,今年38岁,即将升任晋陵市立中学大校长。 林正清将是整个晋陵教育系统最年轻的中学大校长。 而且市立中学排名全省第三,全市第一,这个大校长的份量格外重。就冲这个升迁速度,不久的将来成为教育局局长也是顺理成章。 而刘玉秀自己呢? 当年她父亲的确是市里的领导,但那十年耀武扬威的坏事没少干,也坑了不少人,后来就被清算了。 幸好林正清很争气,没有被老丈人的倒台影响,在教育系统混得风生水起。 不止刘玉秀,整个刘家还能不能扬眉吐气,全系在林正清身上。 这节骨眼,绝对不能出事。 “林正清,别以为我会放过你!”她咬牙,又问林思危,“你对外边那些三姑六婆说了什么?” 林思危眨眨眼,装无辜:“他们问我找谁,我说找我爸。” 林正清不信:“就这些?” “还问我爸是不是把我扔乡下不管。我说没有的事儿,我名字都是我爸起的,我爸是个负责任的人。” 林正清:我谢谢你。 不管怎样,好歹没出大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年代各种变化纷乱,早年在知青点造孽的事也不少,林正清跟苏红梅是明媒正娶,又是法律承认的分手,在明面上抓不到他的错。 主要还是在弃养孩子这事上有隐患。 但林思危非但没跟邻居乱说,还很是维护林正清,这样回旋余地就大很多。 刘玉秀瞥林正清:“不能全信,这两天看看邻居们的反应才知道她到底怎么说。” 真是精明。林思危庆幸自己考虑周全,这件事还算处理得当。 林正清却怨恨地盯了一眼林思危:“以后少惹麻烦。我是有身份的人。” 林思危还是一脸无辜:“知道了爸爸。我保证绝不给你惹麻烦。我吃得又少,学习又好,我还孝顺……” 想起刚刚的“每逢佳节倍思亲”,刘玉秀又是眼前一黑,这种水平好意思说自己学习好,连摇蒲扇的婆婆都不信。 “怎么办?”林正清问刘玉秀。 刘玉秀心里也明白,今晚林思危是走不成了。 鱼骨巷不少各机关的公房,外面那么多“蒲扇”中保不齐就有教育局的“蒲扇”,但凡今天林思危背着麻袋出去,明天林正清这谈话就有可能取消。 她咬牙,眼睛望着林思危,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正清,给你三天,让她消失。” 走到房门口,刘玉秀又回头,咬牙道:“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第004章 阁楼 三天很长,够作好几次妖了,林思危长舒一口气,实在心满意足。 她极乖巧,知道眼下话语权在刘玉秀手里,便假装热切道 :“我哪儿都能睡,保证不影响你们,刘阿姨你给指个地方。” 说着拎起麻袋往肩上一甩…… 却打到了渣爹。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林正清捂着额头,痛到呲牙裂嘴。 林思危十分抱歉:“对不起爸,我不是故意的。都怪这屋子太小了,我乡下屋子虽然破,倒还是挺宽敞的,别说甩麻袋,我妈都能甩面……” 又提你妈!林正清怨恨地望着林思危,额头上更疼了。 而刘玉秀冷眼旁观,也完全没有过来关怀的意思。 说好要孝顺的呢。林思危挺身而出:“我帮你吹吹,我妈说吹吹就不疼了。” 她人矮,不由分说就扒着林正清肩膀,撅起小嘴猛吹。 “行了行了别吹了。”林正清心烦意乱,本来就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现在好了,这么一撞,要肿成三个大。 这种“女孝父不慈”的戏份,刘玉秀着实看不下去,她沉着脸:“要么阁楼,要么打地铺。随便你。三天后给我滚,桥洞下没盖子。” 说完快步走进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玉秀!”林正清追上去,直接被房门撞了鼻尖,这脑袋上刚砸了个包,鼻子又撞疼,呲牙裂嘴表情更扭曲了。 “爸,吹吹。”孝女林思危不失时机又凑了上来。 林正清一个闪身躲到旁边,一脸“承受不起”的惊恐表情。 “爸,我今天表现挺好的吧?你看刘阿姨都接受我了。而且我特意直接来家里呢,没去学校找你。我是不是特别懂事?” 其实她也是刚刚才知道渣爹是校长,纯粹随口讨个喜罢了。但一脸求夸的表情还是扎到了林正清的心。 林正清:我谢谢你。 … 在地铺和阁楼之间,林思危选择了后者。 地铺只能打在客厅,晚上铺下,白天就得收起来,这种形式对扎根不利。 阁楼不一样。 林思危爬上咯吱作响的竹梯,只瞄了一眼就确认了—— 这是她林思危的地盘。 “我就睡这儿。”林思危乐呵呵的。 林正清扔过来一床席子:“家里没有多余的枕头……” 林思危立刻接上:“没事我能凑合,谢谢爸。” 谢得贼甜,贼响亮。 整个屋子都能听见那种。估计刘玉秀又要吐血了。 阁楼上虽然没通电,却有一扇天窗,借着天窗透进的月色,林思危铺好了席子。 严格说,也算不上“铺好”,因为阁楼很小,又堆着好多杂物,席子勉强铺在空地上,还卷了半尺的尾巴。 好在她也矮小,少了半尺也不影响她伸腿。 林思危拿麻袋当枕头,仰望天窗外的月亮,片刻就计划好了明天,然后沉沉睡去。 白天长途跋涉已极为疲倦,这一晚林思危睡得极好。 第一缕晨曦从天窗上照进阁楼时,林思危醒了。她是饿醒的。 昨晚她只啃了一点干粮,到了这里,亲爹也完全不关心她吃没吃晚饭,就这么囫囵睡了。现在解决了住宿问题,林思危决定善待一下自己的胃。 她将麻袋藏在一个破柜子里,然后蹑手蹑脚爬下竹梯。 屋子里一片安静,显然一家人都还没起床。林思危将煤炉拎到门外……咳咳……准确说是院子外,开始像模像样生火。 鱼骨巷有起得早的,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43号对门的冯阿姨,刷马桶的手立刻就停了:“玉秀叫你生炉子?” 潜台词:后妈是不是虐待你了? 林思危一边将报纸往煤炉里塞,一边道:“没有呢。我在乡下起早惯了,看他们还在睡觉,就生个炉,帮刘阿姨省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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