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的第一职业准则:忠诚。 忠诚意味着要诚实,意味着编的谎话必须天衣无缝,让人抓不到把柄,不然职业生涯就走到尽头了。 这里的尽头可不是大不了辞职不干、和老板一拍两散,是会一不小心把小命玩没了的。 所以在老板陈兰音明面上来关心受伤员工,实则是来询问这个员工在事发当晚的怪异举动的时候,秋月本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超高觉悟,非常识趣地主动交代了前因后果。 她先是郑重而严肃地对陈兰音道:“奴婢有话要对姑娘说……” 然后,微微停顿,充分表现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态。 不止陈兰音,两边的春月三人都接收到了她过于夸张的信号。 不用陈兰音吩咐,春月就领着夏、冬二人退了出去,并且很妥帖地挥手叫院内的小丫鬟散远些,亲自把守在门外。 陈兰音很满意丫鬟的主动坦白,柔和地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秋月在脑中快速回顾了一遍早已斟酌多次的说辞,调动了一下情绪,非常愧疚地道:“奴婢有罪,请姑娘责罚。” 听到这句话,陈兰音心中一沉。 她之前其实也怀疑过秋月就是通贼的内鬼,因为良心愧疚,半途反悔,所以才会那么清楚两个贼人的身手,知道呼救无用,带着她悄声匿逃。 但是这个怀疑很快就被推翻了。 一是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陈兰音不相信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心腹丫鬟会轻易背叛自己,且在平时看不出半点端倪。 二是一旦通贼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被发现,就算及时悔过,结局还是一个死,这实在是说不通。 所以,她比较倾向于相信,是这个丫鬟意外发现了歹徒的踪迹。 虽然还是有许多令人不解的地方,但她愿意相信秋月,想听她的解释。 可此刻,秋月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解释,而是认罪,陈兰音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失望,不解,甚至愤怒。 她克制着情绪,冷声道:“你有什么罪?” 秋月这回是真的有些欲言又止了,她模拟着女子表白心意应该有的羞涩,以及背叛主子的愧疚,还要兼顾原身有些直冲的性子…… 实在,太考验她的演技了。 她最终也没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情绪演绎,尽量满含负疚地忏悔道:“奴婢心悦表少爷,奴婢该死。” 已经临近失望谷底的陈兰音:“……”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第4章 表白“心意” 秋月的神转折,让陈兰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犹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秋月以为这是对自己的斥责,对此,她心里早有准备,倒也不怕,不疾不徐得背诵出早就准备好的认罪台词: “奴婢一直喜欢表少爷,但是自知身份卑微,不过是痴心妄想,不敢有什么奢求。只要能常常见到表少爷,也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姑娘与太子情投意合。如今,又已经传出太子即将选妃的消息。姑娘,是必定要入宫的了。” “一旦入宫,从此与宫外就是两个世界。或许……这辈子都再见不到表少爷一面。” “表少爷喜欢游历江湖,许久不见,奴婢本已死心,决心随姑娘入宫,一辈子侍奉姑娘的,可是……” 秋月声音哽咽,因为掐在大腿上的力道有些狠,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不过除了痛以外,心里也颇有些感触。 她说的这些也不全算是假话。 除了喜欢表少爷这一点,其他的都很符合原身秋月的人物设定。 原身是一个非常忠心的姑娘,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会愿意终生侍奉陈兰音左右。 奈何原文作者不做人,炮灰没人权,她的人生被简单的一笔带过,轻如尘烟,死在了陈兰音入宫之前。 秋月唏嘘不已。 在心里稍稍感叹了一下,她又接着继续背台词:“可是,表少爷又回来了。” “奴婢看着他,真是满心的欢喜,又,满心的难过。” “我只是想试一试,就试一试。” “若表少爷对我有一点点的情分,只要有一点点,我就向姑娘求个恩典,留在府里不入宫。” “只要不入宫,就还有再见到表少爷的可能。” “哪怕不能待在他身边,但只要还能见到他,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若是表少爷对奴婢没有丝毫情分,奴婢就死了这条心,安心随姑娘进宫,从此一辈子都不离开姑娘,永永远远地陪着姑娘。” 秋月的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眼含清泪,陈兰音与几个丫鬟的感情本就深厚,此时此刻,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心疼。 她怔然道:“你居然……,所以那晚五哥哥出现在西角门,是你……” “是奴婢用姑娘的名义,给表少爷假传了消息。”秋月接道,“表少爷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约他相见的人并不是姑娘,而是奴婢。” “奴婢罪该万死,做出如此有损姑娘清誉的事情,可奴婢真的是情非得已。” 表演完情真意切,秋月又小小地辩解,“但是奴婢发誓,此事除却表少爷,绝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表少爷人品贵重,更是不会传出对姑娘不利的言语。” “奴婢是相信,此事不会对姑娘造成实质的伤害,才敢如此的。” 该狡辩,哦不,该解释就要解释,该争取就要争取嘛。 陈兰音不知道相信了几分,她问道:“那两个匪徒……” 秋月依旧搬出早就编好的说辞:“奴婢是约表少爷在院边的凉亭相见的,本想早点过去等候……” “谁知却听到了两个男子说话的声音,隐约在说什么‘只抓陈兰音,其他的都别管,有碍事的直接杀掉……’” “奴婢吓得魂都快没了,不敢出声,赶紧躲了起来。只觉他们身手利落,怕是这府里的小厮没有能打得过的,因此也不敢喊人。” “等他们离开了凉亭,才抄着近道跑回来找您。” “奴婢真的太害怕了,也想不了太多,只能想到往表少爷的方向跑。表少爷武功高强,定是能将贼人捉住的。” “……后来的事情,姑娘您都知道了。” 陈兰音不知道秋月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听完她的叙述,心里暗叹:这丫头误打误撞,倒是猜对了。 以匪徒的身手,当时秋月就算呼救喊人,也没有什么用。若不能将贺知昭及时喊来,反而是在自曝位置。 陈兰音基本相信了秋月的说辞。秋月若是说谎,一找贺知昭对词就会露馅。 又因为根据匪徒的死士身份,陈尚书已经大致推测出了幕后之人,陈府的下人也已经仔细地排查过一轮,逼出了一个畏罪自尽的栖梧院婆子。 由此,陈尚书和太子亦做出了一系列的布置,所以陈兰音如今的心情并不急迫。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做。既已知道敌人是谁,那么不管是加强防范,还是主动出击,就都能沉着以对了。 她来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秋月这里提供不出与匪徒相关的关键信息,不然也不会等了这么多天才来。 但她猜测秋月一定隐瞒了什么,只是没有想到,秋月的隐瞒,居然是……一份少女情意。 秋月和贺家表哥? 什么时候的事呢?陈兰音想,真是没有看出来。 小时候五哥哥确实经常来家里住,她也常和姐姐妹妹们去外祖家。 年纪小的时候,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小孩子们经常在一处玩。 春月、夏月和秋月三人是自小跟着她的,只有冬月来得迟一些,所以除了冬月之外,其他三个同五哥哥接触的机会确实很多。 五哥哥为人爽朗,不拘小节,一向不太看重什么世俗规矩、礼教典范,与人结交只看性情是否相投,不看身份门第,加之心地纯善,对下人极为宽和,所以很得下人们的喜爱。 在外祖家,去五公子的院里当差,可是年轻丫鬟小厮抢破了头都想去的。 主子和善大方,待遇好,差事清闲,谁不喜欢呢? 所以秋月喜欢五哥哥,好像也很能理解。 陈兰音想到,小时候她自己还说过要嫁给贺知昭呢。当然,那不过是年幼时的童言无忌,其实只是向往贺知昭形容的仗剑走天涯的江湖世界,想和他一起去闯荡江湖。 重点是闯荡江湖这件事,而不是和什么人一起。 陈兰音暗忖,抛开门第身份,秋月和五哥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只是不知,神女有情,襄王是否有意? 秋月发挥了平生的演技,终于背完提前想好的台词,就忐忑地等着陈兰音的审判。 她等了一下,两下,三下。 陈兰音似乎在思索,很久都没有说话,或许是不太好决断,又或许是在衡量可信度。 秋月继续等,又等了一下,两下,三下。 陈兰音还是没有开口,一脸沉思。 沉默太折磨人了,秋月原本的信心在长久的沉默中,逐渐减少,减少,都快减没了。 她更忐忑了,小小声地叫了一声:“姑娘?” 陈兰音回过神,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心里并没有多少责怪,还有些同情这丫头注定要被门第束缚的爱情,但陈兰音说出口的话却是:“你虽然口口声声在说‘有罪’‘该死’,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畏惧吧?” “毕竟,你虽然行事出格,但不仅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还阴差阳错算是立了功。” “而且,当晚逃跑的途中,你本可以与我直说五哥哥就在院子附近,但是你却一直隐瞒。” “如果五哥哥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说出此事了?” 秋月心里咯噔一声,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俗话说“行恶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好人”,她知道在一般情况下,以主子姑娘的名义与外男夜半相约,其恶劣程度是能够被乱棍打死的。 但若是这个行为恰巧阻挡了另外一桩更加危险的事情,就应该另当别论了。 现在她的小心思却被陈兰音直喇喇地点破了。 这有点不妙啊! 难不成,陈兰音不吃这一套? 早知如此,她一开始就不走示弱认罪的路线,立出一个被情所困的可怜人设了。 她应该先声夺人,拿出一副挟功邀赏的小人嘴脸。 老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说不定陈家顾惜名声,为了防止被人说苛待有功之人,就赏她一笔银钱,让她远远地荣养去了。 失策!失策! 秋月懊恼不已。 小心思被戳得透透的,秋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只能期期艾艾、没有什么说服力地道:“这,我,奴婢,怎会,我不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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