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腹擦过身下人的眼尾,指尖一热,霎时浮上了一层亮润的水光。 冰凉的手指剐蹭过莱尔的眼尾,他眼角溢出的眼泪更甚,也将他的大脑冰得清醒了一瞬。 隔着一层浅淡的水雾,视线中的一切物品在灯光的照耀下,蒙上了晕晃的光。 黑衣的血族凝眸注视着指尖的泪珠,似乎是在研究什么值得思考的难题般停顿片刻,然后,在莱尔的注视下,血族张开口,用舌尖将那滴泪珠卷进了口腔。 莱尔的身体一震。 血族似乎很满意泪珠的味道,垂首在他的脸上亲吻。 将他眼尾溢出的泪珠悉数卷进口中,冰冷柔软的唇/瓣贴着脸颊上的软肉,就连舌,也都是凉的,在将泪珠带走的时候,无意间擦过他的皮肤。 刺骨的凉意渗入皮肤,体内的热潮却与他的意志相反般一阵阵袭来,一阵热一阵凉。 脸颊上像是盘绕着一条冷血的软体蛇,蛇信隔着薄薄的眼皮□□着他的眼珠,似是要掀开眼皮,将他的眼球挖出,再吞食殆尽。 莱尔因 着恐惧颤/抖着,想向血族求饶,停止这一酷刑,嘴边反而溢出的是不成调的破碎呻/吟。 血族强硬地趁他张口之际,将手指怼进他的口腔。 粗粝的指腹压住他的舌面,浓郁的血腥气蔓延,舌根泛酸,让他几欲干呕,冰凉的血液顺着喉咙滚下,所经之处一片冰凉,恐惧感渐渐消退,莱尔募地升起一种被吸血,□□的渴/望。 莱尔意识到,这是血族咬破了她自己的指尖血,用来将安抚他紧张的情绪。 他衔着血族的手指,贪婪地吸/吮着指尖涌出的血液,像是在饮什么玉露琼浆,血族大方地伸出手,只是时不时指腹擦过舌面,引起他的阵阵战栗。 “够了。” 半晌,血族收回手,冷冷出声。 “人类不能吸食太多的血族血液。” 似乎是被他先前恐惧的表情败坏了兴致,血族站起身,拢了下散开的衣物,居高临下地忘了他一眼,化成一阵灰雾消失在原地。 莱尔松了口气,将口中压在舌面下的血液吐出,鲜红的血珠滴落在他事先准备的瓶子中。 看着瓶子中滚落的几滴血液,莱尔面色复杂。 窗外的风飒飒地吹进屋内,莱尔赤/露在外面的一层皮肤浮上鸡皮疙瘩,遍体生寒。 他低着头,欲将领口合上,兀地手指一顿。 颈间的伤口处凝结着血痕,体内的吸血鬼血液缓缓运作,伤口上凝成的血痂脱落,变成浅淡的粉痕,又生长出新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愈合,转瞬间,伤口消失,再也看不出一点踪迹。 莱尔完成自己的目的,并且血族并未发现他男扮女装的真实身份,一切都朝预想的道路发展,他本应该开心雀跃的。 可如今,莫名地开心不起来。 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一切都是为了人族。 他不该掺杂任何的私人情绪。 莱尔垂下眸,压下心底涌起的苦涩,起身走向桌子。 实木的长桌上摆满了奇奇怪怪的物品,瓶瓶罐罐、柔软的织布、金色的块状物…… 莱尔打开黑皮书,照着教程操作,将所需要的原材料依次加入准备好的大锅中,锅中事先放入的水莫名开始沸腾,咕嘟咕嘟地冒泡。 他拎起长柄木勺在锅中搅拌,内心忐忑又不安。 锅中的液体在莱尔的搅拌下逐渐从透明色,变成淡淡的紫色,又泛起一抹红,红色渐渐蔓延扩大,在他的注视下,整锅液体都变为鲜艳刺目的红。 他停下搅拌的手,费力地将大锅移到窗前,在微风的作用下,沸腾的液体停止了拍打锅壁,回归平静。 冷置片刻,莱尔伸向衣兜,掏出了一枚银戒。 这枚银戒指是他趁林青云不在时找到的,藏在她的枕头下。 一个平平无奇的戒指,没有镶嵌任何玛瑙宝石,甚至没有镀着金边,样式古老,没有任何花纹图案,只有小小的一圈圆环,上面刻满了细小的划痕,且失去了原先的颜色,变得黑亮黑亮的。 可这样一枚戒指,却被血族压在枕头下,伴着她日日安眠。 想来对林青云定有与众不同的意义。 莱尔捏着这枚本该没有任何温度的戒指,心尖发烫。 他只用一下,马上就还给林青云。 莱尔用小勺舀起一小捧红,鲜艳浓郁的红顺着勺子滴落在黑色的银戒指上,并没有如同他想象得那般下落,反而戒指如同有意识般,渐渐吸取那滴下来的血液。 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戒指一点点将表面的血液吸收干净,表面染进几抹血丝,黑色渐渐脱落,转换成亮银。 整个戒指仿佛脱胎换骨般,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这要怎么还给林青云? 莱尔面露犹豫,最后将这问题抛到脑后,将其握在掌心。 寒凉的戒指抵住手心,他默念着黑皮魔法书上的咒语,心底回荡着“我要回到过去,我要回到过去……” 在他重复两遍后,手中的戒指爆发出惊人的烫意。 莱尔感知到天花板上的灯泡兀地炸开,碎裂的玻璃在空中四散。 巨大的气流从窗外涌进,将他层层包裹住,一阵天旋地转,他晕倒在地,意识迷糊之际,他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匆匆冲进房间。 随后意识仿佛被卷进汹涌黑暗的浪潮中。 耳边忽然传来喧闹声,莱尔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陌生的街道。 身后兀地升起急促的马蹄声。 他回过身,看见一辆马车朝他冲来,马车之上没有人控制着缰绳,脱缰的马匹飞跃着扑过来。 莱尔下意识地蹲下,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马蹄踏过他的身体,落在地上。 在他惊愕的目光下,冲向道路中间的小小身影。
第91章 强取豪夺(7) 排列在道路两侧乌泱泱的人群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道路中央的即将被卷入马蹄下的小小身影吸引了莱尔的全部注意力。 他下意识地扑身上前,企图用自己的身体遮盖住小孩, 可一切只是无用功。 像是刚刚场景的复刻般,莱尔的手穿过小孩的身体,他如同埋进空气中,扑了个空,跌倒在地,身体没有任何痛感。 黑魔法书中所提到的不能改变过去时空既定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真的。 莱尔闭上眼,不忍心看到小孩血溅当场,兀地,周围安静下来。 先前还热闹的街市突然鸦雀无声,世界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悄无声息。 莱尔睁开眼,看到不符合常理的一幕。 飞在空中, 上半身扬起的马匹在距离小孩几米的位置停住,像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僵在半空, 再然后从马蹄处腾起熟悉的灰雾。 转瞬间, 灰雾弥漫,包裹住发狂的骏马,渐渐收紧, “嘭”的一声, 灰雾消散,连带着中间的大型马匹。 失去了拉力的马车咣当一声坠落在地面, 仿佛是一声奇异的提示音。 几乎要冲破云霄的尖叫声响起, 霎时间,人群开始奔逃。 恐慌的人群你推我搡地向前跑着, 嘴里喊着莱尔听不懂的异族话语。 大概是从众心理,莱尔顺着人流向前挪动,走了不到几步,迈开的双腿重如千斤。 眼前兀地升起浅淡的水波纹,他伸出双手去触碰,波纹荡漾,像是湖水的表面,但十分紧密,他的手无法穿过水面。 莱尔顺着逐渐升起半透明的圆弧,望向空中,视线逐渐下落,到圆弧的另一头,站着那个险些丧命的异族小孩。 圆弧将两人倒扣在原地,像是束缚,像是囚禁。 莱尔向小孩的方向走了几步,小孩身前的圆弧范围就又向前扩大了几米。 好像只有他能看见这个半透明的圆罩。 他的心脏奇异地跳动起来,加快了步伐。 寒冷的秋风中,小孩穿了一身破旧单薄的衣衫,手指都被冻得通红,背对着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件宽大的斗篷从空中飘落,兜头罩在小孩的脑袋上。 小孩转过身体,让先前焦急失去分寸的莱尔窥见了全貌。 柔软黑色的短发,圆溜溜像葡萄似的大眼睛,鼻头被风吹成红色,再往下是浅淡干裂的粉唇。 这张脸,这张脸…… 莱尔瞪大了眼睛,活脱脱是缩小版的林青云,相似的五官,同样的异族身份。 他先前还以为这是个小男孩,竟没想到是林青云。 他回到了林青云还未被初拥转化成血族的幼年时期! 莱尔打量着小女孩,她衣服上挂着破旧的补丁,眼中露出欢快雀跃的表情,像是小孩子见到极其喜欢的物品,小脸红扑扑的,全然无后来的那般冷淡,张开双臂朝他奔来。 他下意识地蹲在地上,伸出手想去接,可下一秒,女孩扑过来的身影就像一阵飘起来的风,穿过他的身体,席卷着向远处的男人飞去。 远处的男人身形高大,穿着版型挺阔的咖色西服,一头白金色的头发浓密而柔顺,贴在耳际,皮肤苍白,嘴唇嫣红,鼻梁高挺,双眸是冷月般的银,刻着一圈圈的螺纹,最外层是深色调 的灰,像两颗被透亮的玻璃珠,散着潋滟的流光。 莱尔僵立在原地,遍体生寒。 白发银瞳,处处都与传说中的始祖吸血鬼——克乌亚吻合。 他看着男人弯下腰,抚摸林青云的头顶,动作亲昵,看样子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莱尔听着林青云叽里咕噜地说着他听不懂的异族语言,与克乌亚交流。 而克乌亚蹲下身,笑眯眯地用手指比着数字3,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莱尔:“……” 克乌亚一个吸血鬼怎么还会说异族的语言? 最重要的是克乌亚怎么会出现在异族的大陆上,如此不符合常理? 他看见克乌亚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就在莱尔以为林青云会和克乌亚一同离开时,他看见林青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 什么意思? 克乌亚就把这么小的林青云一个人扔在大街上? 果然吸血鬼都是一群冷血无情的家伙,始祖吸血鬼更甚一筹。 莱尔连忙朝着林青云离开的方向跑去,紧赶慢赶才追上了走在小巷中的小豆丁。 林青云穿着那件从吸血鬼身上脱下的厚斗篷,斗篷过大,她用手托住,向上拽,走得小心翼翼。 莱尔跟在她的身后,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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