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有提议玩游戏,这会儿胡克应该还好好地在教室里蹂躏橡皮,绝不至于撞到牛魔王的枪口上去。 可惜没有如果。 宋安安满怀歉意,许诺帮胡克做一个学期的值日生都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尤其当一个二年级的女生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他在笼子里郁郁寡欢的样子更像一只狒狒,而不是猩猩的时候,处于崩溃边缘的男孩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那是我们班的珍妮?古道尔,对灵长类动物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痴迷。她自愿申请去部里的动物园做猩猩饲养员,完全的义务劳动,但风雨无阻。无论猩猩还是狒狒在她眼中都比人类可爱,所以她是在夸奖你呢。当然,全校大概也只有她能分清猩猩和狒狒的区别了。” 主动向胡克走来的男生长着一头非常不符合逻辑的长卷发,黑色,从头顶一直打着旋儿垂至腰际,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鸡毛掸子,吸睛度约等于拉风的无穷积分。 他在距离笼子的三十厘米处站定,友好地将手越过铁栅栏:“我是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二年级数学考试的第一名,你可以叫我戈特弗里德,很高兴认识你。” “莱布尼茨。”胡克吸吸鼻子,假装没看到面前的手,故作坚强地仰起头,“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请你滚开。” “不,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恨不能以身代之。”莱布尼茨大肚地收回手,态度乍看之下谦和有礼,但细想又有什么不对。 宋安安皱眉琢磨了半晌,才发现问题出在他的遣词造句上——太书面化了,以至于产生了一种刻意的距离感。 “牛顿是一个自大、孤僻、狂妄、自以为是的偏执狂,凭借着附小客座教授的职位耀武扬威、作威作福,是学校里最大的一颗毒瘤,必须坚决予以拔除。” 莱布尼茨满怀激情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包徽章,给胡克和他的小伙伴们每人发了一个:“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莱布尼茨,科学部附小反牛顿学生联合会的会长,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莱布尼茨会长。” “莱布尼茨。”联想到数学史上莱布尼茨与牛顿对微积分的“第一发明人”之争,宋安安望着徽章上被宝剑当胸击穿的蛮牛图案,好奇地问,“你能说说,你为什么不喜欢牛顿吗?” “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无以伦比的厌恶。”莱布尼茨蓝褐色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滑过远处的摄像头,真情实感地回答:“他的眉毛、鼻子、嘴巴、耳朵,无一不怪异又丑陋,他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上最惹人厌烦的人了。” 你怕不是在逗我! 牛顿虽然性格恶劣、人品存疑,但摸着良心说,他长得还过得去,至少没丑到需要专门组建一个联合会来抵制他的地步。 宋安安与胡克对视一眼,后者不假思索地把徽章扔了回去:“滚滚滚!你给我滚!” “请你务必听我说完!”莱布尼茨不死心地加快语速,但拖沓的表达习惯让他丧失了最后的机会。 孟德尔和瓦特很男子汉地冲了上去,用拳头把他吓跑了。 “这个莱布尼茨的脑子不太正常。”达尔文把徽章丢到垃圾桶里,若有所思地说,“牛顿不仅是附小的客座教授,同时也是理学院的院长,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只是几个一年级的学生,别说在两大学院里就职,就连汉字都还没认全呢,现在就与他对上已经不能用不明智来形容,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那怎么办?我已经对上了啊!”胡克哭丧着脸,刚擦干的眼眶又开始出现了红肿的迹象。 “你又没得罪他。”达尔文隔着栅栏拍拍胡克的肩膀,理智地分析,“你被罚是因为在走廊上扮小怪兽辣到了牛顿的眼睛,但你既没有侮辱他,也没有殴打他,甚至在他开出罚单以后非常听话地执行了,怎么能算得罪他呢?像莱布尼茨这种故意发明个徽章,充满恶意地冲到牛顿面前去挑衅他的行为,才叫得罪他吧?” 好像……有道理? 胡克懵懂地点头,虚心求教:“那我该怎么办呢?” “乖乖受罚,别找死。”达尔文祭出七字口诀,言简意赅,“就像我走路时遇到了一只挡路的蜗牛,我顶多把它一脚踢开,不会费心记住它壳上的花纹以便日后再找他的麻烦一样,如果你听话地在笼子里呆到放学,没有乱吃除了香蕉以外的食物激怒牛顿,也没有傻乎乎地被莱布尼茨忽悠,牛顿就不会再找你麻烦。像他这种大人物,要干的事多着呢,没空盯着你不放。” “真的吗?”胡克眼中燃起希望,后怕地拍拍胸口,“还好你们把莱布尼茨赶走了,不然我就惨了,你懂得可真多。” 宋安安也觉得达尔文才六岁就能把牛顿的心理分析地头头是道很不科学,但考虑到历史上他作为一个生物学家的敏锐的观察力,以及他对西方心理学产生的影响,达尔文能一阵见血地为胡克指明道路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也许天才就是这么早熟? 看看笼子里已经满血复活的胡克,宋安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我其实也觉得牛顿很讨厌。”胡克机智地把嘴巴埋进膝盖里,防止被监控拍到嘴型,“虽然莱布尼茨看起来像个神经病,但他有句话我很认同,牛顿这种人看第一眼就会恨不得跳起来打爆他的头,超级无比讨厌!” 宋安安:……可以的。 据说历史上的胡克真的跟牛顿打过架,只不过胡克身材矮小,不及牛顿强壮,没能打过牛顿而已。 但这里毕竟是另外一个时空了。 也许她该传授胡克一些武术?他现在才六岁,如果苦练童子功,未必没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宋安安瞥了眼胡克的小身板,陷入沉思。
第21章 隐身 达尔文的分析非常正确,在胡克规规矩矩地当了一天的大猩猩后,一年级的孩子们就再也没见到过牛顿,校园生活重新回归美好。 “你们听说了吗?莱布尼茨被罚了一整个星期的劳动改造,任务是打扫全校的厕所。”胡克上完厕所回来兴奋地手舞足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在便池里捡到个大元宝,“你们赶紧去厕所看看,他一边挥扫帚一边骂牛顿,骂得可带劲了!” 宋安安忍不住吐槽:“除了你,谁会专程跑去厕所听人骂牛顿。” “真的很有意思。”胡克抓住达尔文的袖子,竭力忽悠同盟军,“虽然莱布尼茨骂人不带脏字,软绵绵地不太有气势,但他能骂上几个小时不重样,这点还是挺值得佩服的。达尔文,你要不要去听?你要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一趟厕所的。” “不用了。”达尔文虽然与胡克同岁,但明显比他成熟得多,对结伴去厕所闻臭气毫无兴趣,“莱布尼茨最值得佩服的地方是他敢与教授正面杠。你该感谢他,我们一年级本来就没有资格听特聘教授的课,现在有莱布尼茨主动为你堵枪眼,牛顿说不定已经完完全全地把你忘了。” “忘了最好。”胡克一点也不希望被大教授记住,双手合十,真诚地感谢舍己为人的莱布尼茨学长,“莱布尼茨那么讨厌牛顿,竟然还跑去选修牛顿的课程,你们说,他是不是抖M?” “你知道什么叫抖M?”宋安安惊了,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早熟吗? “这有什么难懂的?”胡克感觉受到了侮辱,不服气地呲牙,“抖M就是越被欺负越高兴,虐得越狠越兴奋,我哥说,就跟伊丽莎白和福斯曼一样,伊丽莎白虐福斯曼千百遍,福斯曼待伊丽莎白如初恋。” 宋安安:“请问贵兄是?” “威廉?冯特,跟你姐姐伊丽莎白在一个班,他可厉害可厉害了!”胡克自豪地挺胸。 但不用他介绍,宋安安也知道冯特很厉害。 冯特在历史上不仅是一名出色的生理学家和医生,发表过包括《论尿液中的氯化钠》在内的540余篇论文,而且还被公认为实验心理学之父,编写了心理学史上第一本独立讲授心理学理论的教材。 他无疑又是一个称得上“天才”的人物。但只要一想到这位心理学大师利用同学的便利,每天上学时都一边窃喜一边以伊丽莎白和福斯曼为小白鼠做观察笔记,宋安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达尔文沉吟:“四年级人才辈出,换言之就是全员怪物,就没一个正常的。” 宋安安:“呵呵。” 从她一个回炉重造的老阿姨的角度,宋安安认为评价别人是怪物的达尔文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虽然牛顿的性格很讨人厌,但你得承认他确实学识渊博。他的课每个礼拜只上一节,而且规定只有三年级以上、期末总分在全班前五的学生才能选修,可是仍然堂堂爆满,满足报名条件的学生没有一个愿意缺席的。我想,这足以说明他的课程很有意思。莱布尼茨估计对他又爱又恨——既爱他的智慧博学,又恨他的刻薄冷酷。” 达尔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预言:“胡克,等你到二年级填选课志愿的时候,说不定也会跑去选牛顿的课,到时候你就能明白莱布尼茨的两难了。” “哈?我才不会呢,我又不是受虐狂!”胡克如同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瞬间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以后要选爱迪生教授的课!听说牛顿上课永远只会在黑板上写写写,哪天要是能上个实验课,简直就是天上下了红雨,值得放挂鞭炮庆祝一下。但是爱迪生教授每一节都是实验课!我哥说,爱迪生教授会手把手地教学生连电路板、造飞机、修大炮,可好玩了!” “我也觉得爱迪生教授的课更有趣。上星期他带着学长们在操场上造了一驾简易飞机,飞得好高好高,一直都飞到云朵上面去了,我真希望能马上就到三年级。”瓦特抓着笔杆子,心生向往。 但想了想,他又愁眉苦脸地说,“但是爱迪生教授要求学生的物理成绩在全班前五名以内,我连作业都做不完,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选他的课。” “作业做不完就不要做了嘛,你学学我,学学达芬奇,把练习本中间撕掉几页就好了。”胡克满不在乎地坐到课桌上,晃着两只脚推销他首创的作业大法。 达尔文推了推他:“胡克,下来!” “为什么?”胡克不明所以,摇头拒绝,“我觉得坐在桌上挺舒服的,坐得高,看得远——!” 胡克从“挺舒服”的桌子上掉了下来,屁滚尿流。 “米,米兰达老师!”他绷直了身体,站得像只正处于弹弓射程内的野兔,一动都不敢动。 但米兰达老师连个眼神都欠奉,径直走上讲台,招呼昨天刚刚全票当选了班长的达尔文:“你再找个同学,帮你一起发作业本。” “我来我来!”胡克狗腿地谄笑,求生欲满分,“我发本子很快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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