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狂魔今天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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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2-22 20:10:15 状态:完结 作者: 柳二狗 |
书名:基建狂魔今天登基
作者:柳二狗
简介:
缘更,慎入。
穿越古代,却是个乱世,咋办?
陆萌萌表示不怕,咱有种田基建游戏当金手指。
金锄头随便一挖,便是良田一片;便携太阳能板一铺,就是现代化!
山下村民望着山顶的那一片人间仙境,再看看自己这山下:土匪横行,官府盘剥,不如跟着神仙上山当流民去。
陆萌萌拍出地道战法与机关术,冷笑,不就是土匪吗?给我挖!来一个灭一个,灭了去官府换钱!
村民:有了神仙,土匪就成了我们去官府换钱的工具人,真好。
土匪:哭死。
土匪赶跑了,可粮食又不够吃了,咋整?
陆萌萌大手一挥:不就是解决吃饭问题吗?简单!高产粮种,人工孵蛋,给我|干起来!
村民们恍恍惚惚,总觉自己在做梦。
这世上怎会有亩产千斤的种子?鸡蛋也是人能孵出来的?
劣绅:眼红。
官府:陆氏女奇技淫巧祸乱人心,妄图谋反!
陆萌萌摇头。抢个东西还说得这样小清新,呕!
村民们嗷嗷叫:打劣绅,灭狗官,分田地,神仙,咱们反吧!
陆萌萌:不好吧?
转个身,直接拿出一把现代复合弓。
狗官:跪了。
天下百姓欢呼,“姑娘,扬了这乱世,今天就登基!”
阅读指南:
1.前期荒野求生,中期种田基建,后期争霸天下。
2.大女主文,偏剧情。
3.架空,非历史专业,若有不对,请多海涵。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系统 正剧
主角 视角陆萌萌 李若兰
配角 李修晏 崇光
其它:晏宁
一句话简介:乱世碾我,我便碾了乱世
立意:逆境中永不放弃
第01章 第1章
今年的冬天似来得格外早,秋粮才上交,气温便骤然下降,变得寒冷了起来。
陆萌萌蜷缩着身子躲在一块巨石后,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山谷,那里正上演着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一群穿着古代铠甲的人驱赶着一群被捆住双手,塞住嘴的人来到下方的山谷里,接着就是手起刀落,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将人一一杀害。
望着这场面,陆萌萌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法制社会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而且她也有理由相信自己是在做梦,毕竟在噩梦出现前,她可是在工作室午睡来着。
但眼前喷射的鲜血,冻得人直哆嗦的寒风似乎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巨大的惊恐包裹着她,让她的胃不由痉挛。血腥的场面打击着她脆弱的神经,明明很害怕,可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想象中的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只能由着本能尽量缩着身子,并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不能被他们发现,会死的。
山谷里,受害者已全部倒下。那些施暴者拿出匕首,将受害者们的耳朵逐一割下放入布袋里。
他们似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每一个动作都异常娴熟。割耳、挖坑、埋人一气呵成,甚至连最后离去时的身影都是那么潇洒,仿佛刚刚随手消灭不过是一些蝼蚁,而不是一群人。
这一瞬间,陆萌萌的脑海里浮出了“杀良冒功”四个字来。闲来无事刷视频时,她听过一些历史博主说过类似的事。
这些受害者……
她心尖发紧。
他们身形大多瘦小,肤色黝黑,全部穿着麻布衣,天气如此寒冷,却大多还穿着草鞋。这种打扮,只可能是下力气干活的平民,什么样的官府会杀平民冒充军功?只有王朝末日的官府才会有这样的操作啊!
各种思绪在脑海一闪而过,而她麻|痹|的心脏也随着刽子手们的离去而逐渐舒缓下来。
“呕!”
巨大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呕吐,浓重的血腥味在山间弥漫着,这绝对不是在做梦!
是了,没有人可以将万千广厦瞬间变成崇山峻岭,也没有人敢在法治社会做这样的事!
在一片惊恐里,她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山谷后,便一跃而起,拔腿往向深山处。
带着寒意的山间已是一片灰白,唯有一些斑驳的零星绿色悄然分布在向阳处。
风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似一道催命符,让陆萌萌本有些瘫软的双脚变得有力了起来。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生死之间也会爆发出无限的力量。
只是在山野中这样乱窜无疑又是件要命的事。
“啪嗒”一声,一根枯藤将她绊倒,地上细小的石头与枯枝划破了她的唇角与脸,疼极了。
她爬了起来,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疼痛让她惊恐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不能这样乱跑!
也不能随意下山去寻人!
刚刚的杀|戮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危险。
但如果待在这山里,她可能连今天晚上都过不去。这里十分寒冷,她身上单薄的卫衣并不能抵御这样的寒冷。如果不能寻到一个庇护所,她会被冻死的。
我得冷静!
在山里乱跑,会死人的。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顾不上脸上的伤口,四下转了圈,寻了根树枝充当探路棍后,这才继续前进。
这回,她走得稳健多了。
山野静谧,寒风浸润中的山林显得格外荒凉。偶有一只野兔蹿过,带起的响声都会让人惊恐不已。
陆萌萌神经绷得紧紧的,她有些想哭。她不明白,她好好一人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事?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翻过一个小山包,植被亦变得丰茂起来时,一个洞穴出现在了陆萌萌面前。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进去看看。
山洞里可能会有蛰伏的野兽,也可能会有蝙蝠,但她没有太多的选择,留在野外,只会死更快。
她开着手机上的闪光灯来到洞前,呼吸变得急|促。
里面会有什么?
冷白的光照亮了山洞内部。
这是一个很浅的洞穴,目测下,也就四平方左右。这样的洞穴并不适合狗熊冬眠,也不适合蝙蝠安家,但这是一个适合她“安家”的洞穴。
她走进山洞,发现山洞里很干燥,绷紧的神经这才松懈了下来。
进了山洞,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径直坐下。穿越、杀|戮、奔跑耗掉了她太多的体力,她实在太累了。
小小的山洞阻挡了寒风的侵袭,让她僵硬的思维也渐渐柔软了起来。在山洞里休息了好一会儿,她起身走出了山洞。
她得寻一些引火物来生火。
感谢她无聊时看过的那些求生节目,现在能派上用场了。只是这世上有句话叫“知易行难”,真要真刀真枪地做了,才发觉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钻木取火的钻木板需要开槽,而她没有任何工具,在钻木取火前,她还得寻一些石头,来做一个简易的石器。
石头在山上并不难找,只是想要将其摔打成合适的石器却要经过多次的尝试才能得到。
陆萌萌摔了好几块石头,才寻到一块比较合适的石器。在寻来的树枝上开出槽后,她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了。
她很想休息,但理智告诉她,如果不在太阳下山前将火生起来,她会有生命危险。
在野外,威胁生命安全的除了气温外,还有野兽。而野兽,大多都是怕火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卫衣帽子上的绳子,想了想,便将绳子拆了下来。
手搓起火对她来说难度太大了,还不如做一个弓弦生火器,省力不说,成功率也会高许多。
所有的求生节目都会展示如何生火,对于这个环节,陆萌萌的印象还算深刻。她寻着记忆,找到合适的树枝,拆掉卫衣绳后重新新搓成细绳,再把绳子绕到充当弓背的树枝两头,如此,一个简易弓弦生火器就做好了。
做好这些后,她又找来石头,在洞穴门口搭建简易灶台。
洞穴狭小,并不适合生火,放在洞穴门口是比较合理的选择。搭建的简易灶台与其说是灶台,不如说是防火带。在野外生火,这种措施是很有必要的。
灶台搭好了,生火器也有了,那么下面的工作就简单了。拉动弓弦来回摩|擦,当有焦糊味飘出时,就加快速度,直到火星子出现。
陆萌萌第一次生火,过程不是很顺利。明明看见冒烟了,可等她将火引拿出来准备放到事先准备好的鸟巢状引火物上时,烟又没了。
也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当零星的红色终于在引火物上跳跃起来时,陆萌萌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实操|难度远远大于理论,还好,她成功了。
将引火物放到灶台里,看着火势渐渐大了起来,所有的恐惧与埋怨从心间消散。不管目前的状况是有多糟糕,可这一刻,燃起的火苗带给她的安全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她瘫坐在地上,伸出手靠近灶台,感受着火带来的温暖,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抬手擦了擦汗,刚想进山洞休息下,而耳边却是传来“叮”的一声。
陆萌萌惊得跳了起来!什么声音?哪里发出来的?
等等,这好像是电子合成音?
她下意识地低头。这一看,瞳孔都缩了起来!
挂在脖子上的手机……
不见了!
第02章 第2章
“砰!”
山洞内传来巨响,似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陆萌萌被惊得后退了好几步,抓着弓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
她想跑,但理智告诉她,狭小的山洞并不能藏什么东西。刚刚在洞中休息时,她已经检查过了,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
会是山洞坍塌吗?可坍塌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
千头万绪飘过心头时,洞内的尘烟也渐渐消散,一个原木色的箱子展露在她眼前。
从天而降了一个木箱?
陆萌萌头开始发懵了。
自己到底拿的是什么剧本?自己拿的不该是古代荒野求生剧本吗?可这凭空而降的箱子显然违反了她对世界的认知。
难道这是一个反物理规则的世界?
她小心翼翼地进入山洞,打量起箱子。看到箱子上那两个字后,心跳变得快了起来。
“璐璐”,这是她玩的种田基建游戏里的名字。
作为一枚资深网文爱好者,这套路她可太熟悉了。
居然是金手指?自己手机不见了是跟这个有关吗?
她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
说起来,穿越本来就是反物理规则的事(光锥理论),再发生什么反常的事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当下第一要事可是生存呐。
她伸出手,摸上了箱子。在她打开箱子的一瞬间,关于箱子的所有信息也涌入了脑海。
箱子有四层,每层五格,每格都会随机摆放各种游戏道具,而她可以通过意念将这个箱子收起来。若格子里没有东西,也可以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去。说穿了,这就是一个随身空间。
陆萌萌高兴了起来。这游戏她玩了好几年了,而且也稍微氪了点金,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她的储物箱里可是有很多宝贝的。
打开箱子第一层,里面摆着锄头、饭团、土豆、羊毛毯、1:1制作的纸质章鱼烧小摊模型。陆萌萌伸手拿起锄头,锄头瞬间变大。而当她把锄头再次放进去时,锄头又自动变小了。
很是神奇的一幕。可当她想打开第二层时,脑海里却涌入了“未达到任务指标,无法打开”的信息。
她愣在那儿。半晌后,她咧嘴笑了。
难道这就是小说里说的系统?果然,系统都是狗的,不过,总比没有强。
她把土豆、饭团这些都拿了出来。当手触碰到这些东西时,物品的数量信息也涌入脑海。
十斤土豆,十个饭团,东西不多,但起码这几天她不会饿死了。刚刚来的路上,她捡到了两个竹筒,上面还有孔,看着像是人工凿出来的。
她不知这是谁的竹筒,她是在离着山谷不远处的地方捡到的。她想,山谷那边可能时常有人上山,也许是某个山下居民上山时遗漏的。
当然,这些事也无关紧要了。哪怕这是刽子手的,对眼下的她来说那也是很重要的物资。
在这个洞穴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条溪流,她可以用这两个竹筒当容器。另外,在野外喝生水风险太大,尽管溪流水属于活水,但陆萌萌并不想去尝试,还是烧一烧才放心。
陆萌萌将饭团拿了一个出来,而土豆则都放回了箱子里。刚刚那一幕过于血腥、震撼,山下搞不好是个乱世,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轻易下山与人接触。
而且她目前也摸不清自己的金手指,也不知打开第二层的条件是什么,又或者后面还会不会有箱子,思来想去的,觉着这土豆最好还是当种子种起来,以免以后粮荒。
趁着太阳还没下山,陆萌萌把章鱼烧摊子等物拿了出来,放在山洞里。她打算下山去打点水,寻点树枝树藤,这样就得腾一些空间出来。尤其是竹筒没盖子,这样拿着上山容易洒掉,还是把箱子空间带上,这样上山水就不会被洒掉了。
一路上她都看得特别仔细。她可能要在这地方住一段时间,将营地周围调查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幸运的是,一直走到小溪边了,她也没发现大型动物的脚印,也没看见人类行走的痕迹,如此便可确定,她这一带是比较安全的。
两个竹筒能打的水不多,不过也能满足当下的需求。将装满水的竹筒放进箱子空间里,她又在溪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
溪流不大,可站在这儿一会儿,便发现有鱼穿梭而过,这对陆萌萌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求生节目里教了很多捕鱼的方式,尽管她从未尝试过,不过理论有了,剩下的就只要交给实践了。
打了水,捡了些“材料”回到山洞,用这些材料搭了个架子放到灶台上后,便用藤条将竹筒串起,挂在了树枝上。
氲氤水汽很快蔓延,没一会儿,水就开了。她取下竹筒,吹了吹,缓缓喝了一口。热水温暖了胃和身子,再加上烧得旺旺的火堆,紧绷的身体与思绪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烤了会儿火,直把身体彻底烤暖了,她才拿起一个饭团吃了起来。
许是饿了,陆萌萌觉着这个拌着肉松、海苔、芝麻的饭团特别好吃。软糯的饭,海苔的鲜,芝麻的香,各种味道混在味蕾上绽放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一口气能吞下所有的饭团。
但是她不能。
将最后一口饭团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细细品尝着其中滋味时,她在心中暗暗警告着自己:前途不明时,今日的贪吃会造就明日的悲剧。
“多喝些水吧。”
她自言自语着,“有火、有水、有食物,再来铺个床,完完全全就是奔小康呀。”
乌金西坠,黑暗渐笼。
山间越发寒冷,整个世界亦渐渐陷入无声孤寂。随着最后一抹余晖落下,黑暗从四面八方笼来,浓墨重彩的画卷渐渐消失,唯有那堆火,像是画卷里唯一的留白,顽强又突兀地亮着。
装在木箱里的枯叶、枯草被平铺在地上,一滴眼泪落在铺着枯草的手背上。
陆萌萌哭了。
她无法不哭。
她有自己的钢琴工作室,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生活谈不上多优渥,但起码是衣食无忧。
为什么她会遭遇这种事?甚至想多吃一个饭团都不敢。系统、空间什么的,她不想要,她只想回家。
眼泪像决堤一样,不断涌出。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
她不能哭了。
哭也会消耗能量。发泄过后,她还得打起精神来求生存。
纸制的章鱼烧摊子模型是按照实物1:1做的。陆萌萌把模型拆了,把纸板叠起放到枯草堆上,再将足有六斤重的羊毛毯一折二,一半垫,一半盖,这样靠着山洞外点起的火堆,应该能熬过这个晚上。
模型上还有一个充当雨帘的防水布,这不是纸做的,是真正的防水布,这可是个好东西,晚点总能派上用场的。
所有工作做好,她脱下鞋子躺进被窝里,闭上眼,各种恐惧的联想在脑海里炸开。
这里太静了。静到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想起小时候依偎在奶奶身边时,奶奶讲的各种精怪故事,想起电视里的动物世界……
这些让她无法安睡。她望着山洞外,总觉山洞外黑漆漆的一片就像是一个怪兽张开的大口,让她惊恐不已的同时又不敢真的将头埋进被窝,生怕有什么东西会忽然冲进来,而自己无法躲避。
纷杂怪异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身体累积的疲惫已发出强烈的抗|议,可她翻来覆去的,就是无法停止脑中的胡思乱想。
来到异界的第一|夜,她是在细喘慢熬的惊恐中度过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了一丝光亮,再睁眼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了。
很困,精神很不好,但陆萌萌知道,自己该起床了。
黑夜所带来的恐惧让她无法赖床,她必须趁着白天去给自己寻找食物,并给庇护所做一些防卫设施。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伸出手,握成拳状,给自己打气道:“陆萌萌加油!这不会比练琴还难!”
起床,往灶台里一看,发现火已经熄灭了。她挠头想了想,觉得得改进下这个灶台。昨天晚上让她无法安然入睡的原因还有寒冷。羊毛毯很厚,可这地方真的太冷了,她得想法把火坑移到洞内,这样才能起到保暖效果。
她拿着树枝,在洞穴外的地上画着。她得好好设计下,想法把灶台放到洞里去。
现在她有锄头,挖泥会简单许多。只要将通风口放到洞穴外,便能避免烟气把自己呛死等问题。
在地上画了好一会儿,陆萌萌设计好了方案。不过,设计好方案后她并没有立刻就行动。
比起新灶台,食物与安全的问题显然还要更迫切些。她得想法补充食物来源,并给洞穴周围弄上栅栏。
她吃了一个饭团。今天需要做许多事,她不能对自己太吝啬了。
至于怎么捕鱼?她已有方案。
拿着充作拐杖与武器的锄头下山,来到溪流边。
这条溪流不算大,最宽处目测大概三四米左右。许这条溪流也是某条大江大河的分支,昨日打水时,陆萌萌就发现溪流里的鱼很多,有些甚至个头还不小。
霞光初露、流水潺潺,林间不知名的鸟儿时不时地鸣叫着。
若是在现代社会,这必是极美的一幕。然而,在生存面前,所有的诗情画意都失去了色彩。
陆萌萌四下忙碌着,将溪流附近宛若足球大小的石头都搬到了溪流边。
脱下鞋袜,咬着牙,感受着冰冷刺骨的溪流,将一块块石头累到溪流中。
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才搬了几块石头,陆萌萌便觉得双脚疼得厉害。天气太冷了,在双脚被冻到麻木前,身体便先发出了抗|议。
但她没有选择,只能咬牙忍着。实在忍不了了,就上岸坐下,用手搓一搓双脚,等脚舒服些了,再继续下水。
如此反复了七八次后,一个“火钳”形的石头大坝被累了起来。
鱼顺流水而走,这个大坝可以将鱼困住,前提是她得消耗一个饭团。
把鞋窝里的一个袜子拿出来,用树叶子搓了搓,放在水里清洗干净后,她拿出一个饭团放进袜子里,又寻了根细小树枝在袜子上方戳了几个小洞。
昨日做弓弦还未用完的卫衣绳子这会儿又派上了用场。把绳子穿过一个个小洞,把袜子扎起来后,再收紧,最后打个结,便可以挂到大坝石头上了。
当然,在此之前还得用力揉搓下袜子里的饭团。这样,可以使得饭团里的油渗透出来,从而起到吸引鱼的作用。
陆萌萌不知自己能不能成功,但她并没有选择。叉鱼不会,编捕鱼网也没材料,眼下,她只有这个办法。而且,就从求生节目上来看,这个办法其实不差,如果运气好的话,一下子就能捕到好多鱼。
她用剩余的袜子将自己的脚擦干,穿上鞋后,便又去了其它地方探索。
锄头给了她一些胆气,她想再探索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只敢在洞穴附近转悠。昨天她就发现,越靠近山谷那边,树林便越稀疏,而山洞这边则要茂密许多。
会形成这样的景象,应是靠近山谷那边的人类活动比较多。就眼下来说,山谷那边对她才是真正具有威胁的地方。
天气虽寒冷,可陆萌萌却也发现了不少菌类。野外的菌类不能乱吃,不过她却有一套自己的办法来分辨。
昨天她就发现把竹筒放进箱子后,箱子会提示这是什么物品,所以她灵机一动,把采摘下来的菌类放进箱子里,空间会提示出菌类的品种,甚至还有一些简短说明。
这对陆萌萌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一些不认识的植物也被她放入箱子鉴定,如此等她回到山洞时,她便有了一些榛蘑、大|腿蘑和蒲公英。
这些东西不能提供多少能量,但起码能让自己活下去。
在山洞稍微休息了会儿,给自己煮了一点蒲公英茶后,陆萌萌又起身,外出寻找合适的粗树枝来给自己做栅栏。
昨天晚上太吓人了,她必须得做些栅栏,将庇护所保护起来。
她坐在地上,腿上放着合适的粗树枝,而锄头也被摆在地上,手拿住锄刃,这样便能用锄头来削尖树枝两头了。
许是系统出品自带“神力”的缘故,陆萌萌惊奇地发现,当她拿着锄刃去削木头时,这些木头好似成了豆腐,很容易就被削尖了。
她按下惊讶,站了起来,拿着锄头对着某处空地锄了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一块一平米见方的地被平整了出来。连带着,地里的草根、碎石都被清理了出来,堆在了田地边上。
她张大嘴|巴,似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游戏里开垦土地便是这样。只要一下,便是一块开垦好的土地。难道游戏里的附带属性也能投射到现实?
她想了想,对着这块已经开垦过的地又锄了下。地直接凹陷了进去,形成了一个深约十厘米的坑。
陆萌萌兴奋了。
锄头附带游戏属性,那她活下去的希望会大许多,毕竟自己的防御工程要有了这神器,就会简单许多呢。
想到这里,她忙又拿起锄头,准备实验下。
这一回,她没直接挥手锄地,而是用锄头轻轻地挖。
坚硬的山地在锄头面前好像成了豆腐,轻轻一挖,便成了一个小坑,神奇极了……
第03章 第3章
如此反复试了几次,陆萌萌得出一个结论:挥动锄头就会开垦田地,而轻轻挖掘则不会。
掌握了“神器”的用方法后,所有工作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陆萌萌把洞穴周围的地都整了遍,然后把两头削尖的粗树枝都插到了事先挖好的坑洞里,填上土,用脚踩结实,庇护所的防卫“系统”便做好了。
栅栏没有全部围死,她空了一段用来做活动门。稍微细一点的树枝用锄刃尖角部分慢慢钻,等钻差不多了,再用摔打出的尖头石器敲,在上下两头钻出孔后,用锄刃削出适用的木销子固定,最后在对斜角打上一根树枝,一个简易门就做好了。
用点树藤将门绑到栅栏上,关上后,事先做好的那根可活动的、底部削尖的树枝插|入事先挖好的坑洞里,一个简易的“门锁”也完成了。
做完这些,陆萌萌已有些累了。但为了不被冻死,她还得咬牙坚持,得把新灶台弄起来。
发现了锄头的神奇后,陆萌萌又修改了新灶的方案。烧火会冒烟,容易暴露。之前没工具,只能简陋。现在有工具了,干脆做个无烟灶好了。
她在地上画好了图纸,便行动了起来。
山上的枯树枝很多,新鲜的也有不少。陆萌萌寻了一根新鲜树枝,削尖后,再系上树藤(长约三十厘米左右),插入需要打灶眼的地方,拉着树皮绳转了一圈,一个圆就画好了。
接着她又来到洞穴外,用同样的办法画了一个圈,并在这个圈外画了三条向外辐射的直线,洞穴内外的两个圈的间隔大概在十五公分左右。洞内的灶是用来烧饭、烤东西的,而洞外这个便是烟道膨胀室与排烟道了。
画好这些,陆萌萌就开挖了起来。很快,两个深约三十厘米的土坑就被挖了出来。她趴在地上,又用锄刃小心地将两坑与排烟道贯穿,在忙活了快一个小时后,无烟灶完成了。
不过无烟灶不光要用来做饭,还得用来取暖。所以,在挖好无烟灶后,陆萌萌又在室内坑洞附近挖了个坑,挖出来的土里加上水搅拌开后,寻些石头,用累一层石头抹一层泥土的方式,累起防火带,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火灾的可能性。
想到安全性的问题,陆萌萌对着新灶台看了半天,最后又去找了些石头过来,用同样的方法给内外两个坑圈都做上了防火带,而烧饭的坑圈甚至累了有十五厘米高。
这种事关乎小命,怎么谨慎都不过分的。
累好灶台,她拿来弓弦生火器,又是吭哧吭哧一顿忙活后,火被点了起来。她走出洞穴,将树枝覆盖在膨胀室与排烟道上,覆上一层土,走到远处瞧了瞧,脸上露出了笑容。
远看根本看不出烟气,除非靠得很近。
被暴露的风险又大大降低了,这让她觉得安全了许多。
“今天晚上再给洞穴也做个门,这样就不怕温度流失了。”
陆萌萌这样想着,又把箱子空间的东西都腾了出来,准备多捡些材料回来完善庇护所。
她也顾不上吃东西,这一干便是干到太阳西斜,但她还是不能休息。水没有了,她还得再下山去取水。而且,跑一趟还不行,得跑上几个几趟。来这里后,她一直忍着没上大号,只在山洞附近解决了小号,可忍到现在,她真忍不住了。
山里没有合适的树叶可以充当草纸,唯一的办法是将水烧热,割下一段秋衣袖子,用冲洗擦拭的办法来完成这事。
“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千金,而我穿越……”
陆萌萌下山时,自言自语地吐槽着,“直接当野人,连上个大号都这么艰难,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在野外时,得学着自己说话,不然语言功能会丧失,人也会疯的。
来到山下,远远就看见大坝里似有东西在翻腾,她忙停止了吐槽,把鞋子脱掉,并把事先留在溪流边的石头捡起,慢慢下了水,靠近大坝。
只是靠近大坝后,她有些傻眼了。
好多鱼!
这些鱼像疯了一样在“攻击”着装了饭团的袜子!
她猛然间想起,自己脸上的伤好像在吃了饭团后就不痛了?
而且今天吃了饭团后,自己的耐力与体力好像好了许多?想到饭团在游戏里是补红的,再想想锄头的属性,陆萌萌心下琢磨:难道饭团也有特殊属性?
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惊奇地发觉脸上一片光滑,伤口好似不见了?
按下心中种种猜测,她蹑手蹑脚地上前,将大坝缺口堵上后,再看着这些鱼,那嘴|巴都快咧上天了。
好多鱼,好多大鱼!这下不怕饿死了。
她抓起一条鱼,不过因着手法不娴熟,鱼很快就滑了出去。她忙又弯腰,在碰到鱼的那一刻,动了动念头,手下的鱼瞬间消失,落在了箱子空间里。
而箱子空间给出了新的信息:鳙鱼、体重9.6公斤,已成年,公。
陆萌萌嘴角抽了下,心说这系统还挺细致的,公母都给标出来了。
弯腰继续抓鱼。也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季节,总之就是冷得可怕。她得动作快些,不然这样泡着,脚会废掉的。
大坝内的鱼非常多。有草鱼、岛子鱼啥的。陆萌萌将一些体型大的鱼都抓了上来。箱子空间同品种的东西可以叠加,并不会占据空间格数,所以她都尽量挑大的鱼抓。
一些抓进箱子提示未成年的,她都放了回去。竭泽而渔的后果便是再无鱼可吃,有系统在,她大可不必如此贪心。
三条10公斤以上,另有一条超过20公斤的鳙鱼给了陆萌萌极大的安全感。除去这些外,还有五条八斤以上的草鱼和六条鲫鱼与八条岛子鱼。
将大坝两头的石头拿掉,将袜子里的饭团掏了出来,洒在了河里。疯狂的鱼儿们更疯狂了,纷纷去抢饭团吃。
陆萌萌走向岸边。这些鱼吃完后,应该会从自己打开的缺口处游走。今日收获颇丰,这几日可以不用捕鱼了。既然暂时不需要获取食物,那也没必要将这些鱼儿困在这里,让它们饿死。
上岸擦干脚,坐下用力搓了搓已经冻得麻木的脚,刚准备穿鞋时,耳边又传来“叮”的一声,脑海里涌入一排字:储物柜二层已打开。
她忙穿上鞋,打算回到山洞再查看第二层有什么东西。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杀鱼。
她不想在山洞附近杀鱼,血腥味可能会引来野兽,而且也无法清洗,还是在溪流边将这工作完成比较好。
她弄了几条鳙鱼,其他则放在空间里。空间可以放活物,也不会坏,这些信息在触摸箱子时就传达给她了。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她可以吃到点鲜食,而不用总吃“干货”。
感谢她妈妈没有让她整日练琴,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也十分注重培养她的动手能力,当面对着这些鱼时,哪怕没有杀过鱼,但起码不会特别害怕、惊慌。
离了水的鱼劲头没有那么大了,她将锄头放在地上,按住一条鳙鱼,拉过锄刃迅速切断鱼的脊椎,刚还活蹦乱跳的鱼肉眼可见地安静了下来。
如法炮制,将所有鱼的脊椎神经切断后,又捡了些石头,砸了几下,得到形似刀片的石器后,她剖开鱼肚,将内脏与鱼鳃都掏了出来。
过程并不怎么顺利,但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搞了大半个小时后,陆萌萌顺利地把这几天要吃的鱼都杀好,连鳞片都刮干净了。
杀好的鱼在清澈的溪流水流中被冲洗干净,而那堆鱼内脏陆萌萌则扔进了溪流中。
这些其实是肥田的好东西。陆萌萌家是位于城中的自建房,有大院子和大露台。爱种花的妈妈和爱种菜的奶奶将这两个地方占据,她因此也学会了种花、种菜。
在天气寒冷的时候,将一些鱼肚肠埋在土里,可以起到肥地的作用,比任何肥料都好使。
只可惜眼下箱子空间都塞满了,没地方安置这些内脏了,所以今天的暂时就先放弃吧。箱子第二层已打开,下次再来时,可放置的空间就多了。
许是今天过得颇为顺利,陆萌萌上山时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到了山洞内,她将箱子拿出来打开,在见到盐、收纳箱、棉睡衣、野营锅、铁矿石的那一瞬,她差点就蹦了起来。
虽然来到这里才一天一|夜的时间,可她已深深感觉到了缺乏容器的不便。
现在有了野营锅,还有了收纳箱,那许多问题都能解决了。
收纳箱是大号的,310升的容量,带提手和滑轮。这个用来装水再好不过,她甚至都能在里面洗澡了。
拿着这个去溪边装水,装满后再放空间里带上来,啧……
想想就忍不住要开心地笑起来。
更别提还有盐、棉睡衣。天知道她外出是有多冷呀,现在有了棉睡衣就不怕冷了。
高兴了好一会儿,肚子隐隐疼了起来。
脸色一变,忽然就沮丧了起来。
为啥不能给她一点纸?给她铁矿做啥呀?
最不想面对的事总得解决。
得,先烧水吧。
第04章 第4章
趁着最后一点光亮,陆萌萌下了山,把收纳箱沉入溪流底部,装满水后又回到山上,为人生“大事“做起了准备。
她脱下卫衣与秋衣,换上棉袄后,用锄刃将秋衣的两条袖子割了下来。
其中一条袖子被她分成了三段,并从中间割开,以后这三块布便是清洁用品了。除此之外,她还得消耗一个竹筒,用水和布来清洁卫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也是最卫生的办法。
尽管这法子有些折腾,但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想拿木条子或石头去刮自己的屁股。
走到洞穴外,她朝一角看去。经过之前的努力,洞穴附近的土地都被清理平整过了。而在东西角的地方,那里的栅栏突兀地多围出了一个角。
其实她也早想过这个问题了,所以在构建栅栏时,空出了厕所的位置。
有神奇的锄头在,挖个坑很轻松简单。而且,挖出的土会自动归到坑洞边上。把这些土推到一边,用完再推些土覆盖,这样就能减少异味的传出了。
她又寻了些树枝,在土坑边搭了个低矮的三脚架,把清洁布与装了温水的竹筒挂上去后,在一番难以言说的折腾后,总算解决了“人生大事”。
解决完“人生大事”,天已经黑了。陆萌萌坐在床上,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出一口气,“穿越哪有什么浪漫可言?光这一个问题就能逼疯现代人。还好,穿越前姨妈才走,我还能抢救下,争取在大姨妈下次造访时过上有纸有姨妈巾的生活。”
穿越一天一夜,她的羞耻心所剩无几,全被生存打败了。
轻轻摇头,起身清洗锅子。本来是准备吃烤鱼的,但既然有锅子了,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还是喝点鱼汤比较好。
在溪边时她就挑了块石头带来了回来。那是一块常年落在溪流中的石头。水流长期的冲刷让石头变得平整,用来当切菜板再好不过。
万能的锄头再次登场,把大鱼剁成段后,又拿石器刀片将所有大鱼的脂肪都割了下来。
把鱼脂切成小段放在锅里熬一下,就能得到鱼油。把剩下的秋衣袖子又割了三分一下来,蒙在剩下的竹筒上,将鱼油倒进去,一番过滤后,就能得到清亮的鱼油。
这些鱼油她打算用来做香皂。她不晓得野外是不是要保持清洁,但从她掌握的知识来看,清洁不到位,不讲卫生是很容易生病的。为了让自己活久一点,她觉着有必要做个肥皂。
说起来鱼油并不是做肥皂的好选择,但捉鱼杀鱼已是她能力的极限了,要捉个哺乳动物啥的,哪怕饭团能诱动物进陷阱,可她也不会处理呀。所以想要做肥皂的话,就只能用鱼油了。
鱼油熬好后,锅底还有一些油,她打算用来煎鱼头。鳙鱼又叫胖头鱼,其鱼头硕大,用来做汤是最好不过了。
锅子有两升,且是不粘锅,简易的树枝筷子也能很好地控制翻面的工作。
把鱼头两面都煎黄了,就可以加水了。
盖上锅盖后,陆萌萌便寻了碗口大的树干出来,准备给自己做个碗和汤勺。
有锄刃在,做这些工作不难。也就花了十分来分钟的样子,她便做好了两个碗和一个大汤勺。
锄刃挖出来的东西很毛躁,不过也难不倒她。用溪流边带回来的鹅卵石磨一磨,就光滑了。
把碗洗了,打开锅盖一看,汤已经发了白。不过因着头次用“土灶”做饭,对火候掌握有些没概念,鱼汤煮得有些干了。
把棉袄袖子往下拉了拉,把手缩进袄子里后,将汤端了下来,撒了些盐,便先盛了碗汤出来喝。
没有料酒葱姜味精,可陆萌萌却觉得这汤格外好喝。穿越了约莫有三十小时了,她终于吃上了热食。
鱼汤鲜美,鱼肉紧实鲜嫩,尽管只有盐调味,却依然让人欲罢不能。
暖暖的汤下肚,温暖了肠胃,整个人都好像活了过来一般,一直僵硬的思维似也被这一碗暖暖的鱼汤给激活了。在吃着鱼肉,喝着热汤时,陆萌萌忽然想:箱子的开启也许和技能提升有关?
第一次开启箱子是因为生火,第二次是因为捕鱼,所以想要开启下层就得解锁新技能?
至于灶台没开启的原因可能是难度标准不达标,系统不认可?
陆萌萌心里对于箱子的开启隐隐有了些猜测,等将半个大鱼头连汤带汁地都吃完后,思路就清晰了起来。
没有锄刃,无烟灶的建造会很困难。自己是有了锄刃后,才可以轻松完成无烟灶的建造的。因此,在系统的判断里,难度降低,任务就属不达标,无法开启下层箱子了。
同样的情况还有自己刚刚造的碗筷与勺。
就是捕鱼为啥又给了奖励呢?她想了想,觉得可能系统是没想到饭团还能这样使用,算是“创新”,所以才给了奖励?
如果按照这样推理,自己或许应该想法再解锁一些技能来证实下。
对了,肥皂!自己可以造肥皂试来测试下。
想到这里,陆萌萌恨不得立刻就去采集松针过来做肥皂。不过,看看外面,她按住了冲动,反又寻了一些合适的树枝过来,打算给山洞也按个门。
夜晚的山林是很危险的,一口气吃不下个胖子,今天忙碌一天了,还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再去。
山洞洞口不大,要做的门也小,用些两指粗的树枝就能轻松搞定。有了之前的经验,这回做起来顺手了许多。
在山洞一侧打上一根粗树枝充作固定桩,再用树藤将门的一侧与固定桩链接,一个简易门就做好了。
把门关上,山洞内变得幽暗起来,唯有添柴坑洞内的火光在亮着。
这扇门并不能抵挡什么,可陆萌萌却在门关上后的那一瞬感到了安全。门与外面的栅栏构成了庇护所最基本的防卫,让一个流落野外的人对所处的地方终于产生了一丝“家”的感觉。
有了门抵挡寒流,山洞内变得温暖起来,坐在火坑前甚至都有些冒汗了。陆萌萌脱下棉袄,换上卫衣,把剩余的秋衣袖子拿过来,打算充当毛巾使用。
剩余的袖子被她分成了两块,大的一块充当洗澡巾,小的一块当洗脸巾,她想给自己清洁下。
讲真,不能洗澡还能稍微忍下,可不洗PP,实在有些难以忍受。现在最艰难的时刻已过去,她觉得自己有权利稍微“任性”下了。
水烧到温热的时候被拿了下来,用喝水的竹筒舀水,把“毛巾”打湿,连冲带擦清洁干净后,又给自己擦了擦身子,洗了洗脸。
清洁了下,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不过,身子是清洁了,还有个东西得清洗下。她穿上秋裤、秋衣背心,又用竹筒舀水,把小内内搓洗了一遍,然后放到火坑附近去烘烤。
有火坑在,内裤很快就干了。重新穿上干净的内|裤躺到被窝里的时候,陆萌萌生出满足的感觉来。
她看着山洞上方,想着:要是能回去,自己要做个简单的人。爸爸妈妈做什么,自己就吃什么,再也不挑挑拣拣了;也得经常给家人做饭,他们对自己的付出实在太多了,不能享受得如此心安理得。
对了,回去后,如果再有成年人、老年人过来学钢琴,自己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因为成人学琴上限有限就拒绝。
她擦了擦眼角。人只有失去后,才知曾经拥有的一切是多么珍贵。
这一|夜,陆萌萌想了很多。不过,两天的经历让她疲惫极了,在有了遮风挡雨的门后,思绪渐渐迟钝,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打开门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了。
她忙爬起来,走到火坑边上瞧了瞧,火又灭了。柴火并不能烧一整夜,如果天再冷些,晚上睡觉就得惊醒些了,得记得起来添柴。
不过火虽灭了,灶台上的水却还温热着,她把锅子拿下来,倒在竹筒里,昨天捡来的新鲜树枝用石头砸烂后,沾点炭灰,就能当牙刷和牙膏使用了。
漱了口,洗了脸,重新生了火,便打开了门。寒冷的空气从外袭来,待她看清外面的世界后,竟是有些傻眼了。
下雪了,竟然下雪了。
雪不是很大,也不知是何时下起的,在栅栏上竟已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沉思了一会儿,她无奈叹了口气,看来这地方快进入冬天了,自己得抓紧时间完善庇护所以和食物的收集了。
不敢再耽搁时间,趁着雪还小,她立刻回了山洞,喝了点热水,便将箱子里的所有东西清理出来,她得往山林深处再走走,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菇类以及野菜可寻。
她不能只吃鱼,如果没有维生素补充,很快就会生病的。
锄头拖在地上,行走间,带有游戏属性的锄头能很轻松地将障碍物去除,开出一条巴掌大小的“小路”来。这条小路可以保证她不会迷路,晚点可以顺利地回到庇护所来。
越往林间深处走,植被越是茂密。云杉、油松安静地矗立在天地间,绿绿的叶子顽强向上地舒展着,丝毫不畏惧严寒的侵袭。
在这片充满绿色的天地里,陆萌萌也高兴了起来。
树丛下面竟然有红色的东西,会是野果吗?
第05章 第5章
林间深处与洞穴那边仿佛是两个世界。
洞穴附近弥阔单调,而此间茂密多彩。或红或橙的树莓匍匐在山地里,色彩单一的世界霎时就风姿魏丽了起来。
糖李子、树莓,这些可都是好东西。经过箱子鉴定了品种后,陆萌萌来了精神,她要把这里所有的浆果都收集回去。
除去这些浆果外,这地方的菌类也特别多,许多都是可食的。陆萌萌就像老鼠跌进了米缸般,疯狂采集着,大大的眼睛直接眯成了缝儿,这收集的过程实在太治愈了。
将这一片的野果、菌类都采集得差不多了,陆萌萌才起身往回走。
而此刻,她的木箱空间里已塞满了野果和菌类。
今日的探索已差不多了,她得回去造雨棚了。回来的路上,她砍了好几棵云杉与油松,还收集了不少松针与松脂。
等回到洞穴后,她先进了山洞,给灶膛里添上火后,又拿了些糖李子与树莓出来清洗。
在野外工作因着精神高度紧张,对体力的消耗巨大,很容易感到饥饿和疲劳。
她得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再继续干活。
本以为这些野外生长的野果不会很好吃,可许是冬日临近的缘故,这些尚未凋落的树莓糖分很高,吃在嘴里酸甜酸甜的,竟是意外的好吃。
吃了树莓,又尝了糖李子。这一口下去,酸的眉眼都皱成了团。这东西不加糖看来是没法吃的,跟树莓不一样。
她想了想,打算晚点将这些糖李子煮了晒干,后面可以泡茶喝。
吃了一碗树莓后,她在锅里加了水,取了一段鳙鱼肉出来,打算煮个鱼汤,等干完活就吃这个。
走出山洞,将云杉与松油从空间里取了出来,用锄刃把树枝都砍了下来,这些树枝她打算晚点铺在雨棚与厕所的上面。这玩意多堆几层便能起到防雨的作用,扔了就太可惜了。
一些掉在地上的松针与云杉叶也被收集了起来,晚点可以用来做肥皂。
刚砍下来的树不能直接使用,得进行碳化。碳化后的木材不易裂开,还能起到防虫、防水的作用。想要长留此地,这点手脚不能省。
栅栏围得很大。在平整山洞附近时,陆萌萌便有意识地扩大了范围。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想着有神器在手,能扩大一点是一点,晚点要是开出蔬菜种子啥的,种院里也是挺好的。
在这样大的院子里开个2*2米的土炕不是什么难事,锄头挥动四下就完成了。
在坑里铺上枯树叶与细小的枯树枝,再把砍成段的云杉与油松放进去,往上面铺一层树叶与树枝,引了火往坑里一扔,待火势旺起来后,覆上潮湿和土,简易的碳化坑就做好了。
树木碳化冷却需要时间,趁着这空档,陆萌萌又下山去,将捕鱼大坝口子补上,放了半个饭团作为诱饵。饭团既然附带游戏属性,那放半个应也是足够了。
回到山上,便去看鱼汤。鱼没有煎,煮出来的汤不如昨日那般奶白,但吃着却并不差。陆萌萌将锅端下来,从空间里拿出刚刚在河边杀好的鲫鱼,她准备再烤条鲫鱼吃。
用树枝把鲫鱼串起,放在火上烤着,两次翻面后,锅里的鱼肉吃完了,而鲫鱼也熟了。
撒了点盐,吃着焦香的烤鲫鱼,再来一口鱼汤,啧,真是人生大圆满。当然,要是有点孜然和辣椒就更好了。
美美吃上一顿后,把锅碗洗了,出去看看,碳化坑还在微微冒烟,看来今天能不能将雨棚搭起来还是个未知数。既如此,不如就先做肥皂吧。
她把松针洗了放进锅里,又取了一段木头过来,重新弄了个新碗。这个碗比较深,得靠锄刃与石器一起完成。
一番忙活后,做好的碗也被放入了锅中,置在松针上。把锅盖倒扣过来后,她又外出将栅栏上的雪都收集了起来,捏成团后放到了锅盖上。
把锅子往灶台上一放,听着里面的渐渐响起的咕嘟声,陆萌萌似乎已闻到了松针的香味。
她坐在锅边,见雪化了,便又出去采集雪做雪团。如此过了半小时后,她便将锅子端走,打开锅盖,见碗里的水飘着一层淡淡草绿色油脂后,便抿嘴笑了。
这个蒸馏法还是她从小红薯上看来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这碗里,浮在上面的是精油,下面的是纯露。如果用这个来做肥皂的话,应该能给肥皂增加一些香气和杀菌的功效吧?
把鱼油融了,与纯露一起放到外面,稍微凉一凉后,陆萌萌把在溪流边捡来的螺蛳壳给放进火里,直烧得脆了,才用树枝夹起来,用石头给碾碎。碾成粉末的螺蛳壳与一些草木灰被放进锅里,搅拌蒸发过滤后,再与纯露精油融合,分次倒入鱼油搅拌,便能做出肥皂了。
手工皂流行那会儿,她也研究过,这事对她来说不难。只是少了现代设备的帮助,这打发的过程可真够酸爽的。打了足足快二十分钟,锅里液体才粘稠了起来。她提着木棍,见液体宛若拉丝,便知这是打发好了。取来竹筒与蒸馏碗,将液体倒了进去。
锅壁上剩下这些肥皂,陆萌萌也没浪费。等凝固了,就刮了下来,放在了一个木板上。手工皂其实凝固后就能使用了,放置4-6周不过是为了让其皂化充分,使用起来温和些罢了。
说起来,放置后的手工皂清洁力是不如刚做出来的,而陆萌萌眼下也没那多讲究,只要能用就行了。饭都吃不饱了,哪还有那个闲情去讲精致?
将肥皂放到角落后,耳边如愿以偿地传来了电子音,第三层果然开启了。
她按住兴奋,将锅子洗了后,这才把箱子拿出来,瞧看第三层物品。
“原始生活求生手册一本?哇,这可是好东西。”
陆萌萌两眼亮了起来,忙打开手册翻看。可当她翻开手册的那一瞬间,手册却在手中消失,书里所有的知识竟直接融入脑中!
这是什么样的天顶星科技啊!
陆萌萌揉了揉发胀发疼的脑袋,待疼痛消退后,便开始检索自己的记忆,查看新获取的知识。
“野外生存要点、草药使用、食物处理、初级冶炼、陶罐烧制、陷阱设置、房屋营造……”
书中包含的知识涉及到了方方面面,活下去的资本一下就变大了。
陆萌萌越发兴奋,忙又开始查看其他东西。
“斧子、铁皮水桶、300w太阳能便携可折叠车载充电板、水培风信子套装……”
陆萌萌低头凝视着手里的风信子套装久久……
好吧,生活总需要来些仪式感的,毕竟原本的游戏就很讲情趣。
太阳能充电板现在看着没卵用,但要是开出充电便携灯、风扇啥的,不就有用了吗?
将新得到的东西收好后,陆萌萌去了外面,土坑里还在冒着微微烟气,看来今天是没法建造雨棚了。她想了想,索性又做了几个碳化坑,打算多碳化一些木材,晚点也搭个小屋用来当浴室用。
一番忙碌后,天色已暗。回了山洞,关上门,便开始用树藤编造篓筐。系统的空间有限,她可以自己做些背篓来带东西。
有事做便不觉时间过得慢,当一个背篓做好,陆萌萌也觉困了。用新到手的水桶烧了些水,给自己梳洗后,又泡了泡脚。
不得不说,睡前泡个脚真是极美的事。躺在被窝里时,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酸软了。
这一|夜,陆萌萌睡得极香。这是她来到异界后,睡得最香的一晚。
第二日,打开门时,寒风倒灌,她不由哆嗦了下。但是想象中的银装素裹却未出现。她松了口气,昨日的雪到底是未能下下来,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她得抓紧时间了。
下了山,捕鱼大坝里已满是鱼。这回,除了幼鱼和已孕的鱼,其他的鱼都抓了起来放到了空间。
这个天是不能种土豆的,而且就算她想圈养这些鱼也不现实。她没有多余的食物来养任何东西,只能多储备一点食物,等待寒冬的降临。
这回收获颇多,鳙鱼、草鱼加起来有整整十八条,总重量少说也有两百多斤了。除去这些外,还有鲫鱼和岛子鱼。这些加起来,也有七八十斤。
这些鱼能为陆萌萌提供很多蛋白质,但陆萌萌不知这里的冬天会有多长,树莓还未凋零便如此冷,搞不好这里的冬天会很漫长。为了活下去,她还得继续储备食物,得多抓鱼。
旧的诱饵掏出来分给鱼儿们吃掉后,她把大坝口打开,让剩下的鱼游出去后,又重新堵上,放上了新的诱饵。
上岸后,她拿出斧子,在溪流附近寻了个杉树。她要试试斧子是不是也有游戏里的特性,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可以在这里砍些树,给自己做个长桥码头,省得每次抓鱼放饵都要下水。
“砰砰”两下,杉树缓缓倒了下来,果如游戏里那般,砍伐树木只要两到三下就好了。
“现在要遇上那些毫无人性的牲畜,我也算有点自保能力了。”
看着自己的斧头,陆萌萌安全感满满。比起杉树,血肉之躯的人类可脆弱多了呢……
第06章 第6章
用树和树藤搭了个长桥码头,上去走了走,效果极好。大坝被她当作了终点支架,可以直接从岸边走到大坝附近,以后她再也不用忍受着刺骨冰冷的溪水去捞鱼了。
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回到了山上。
取了一条鲫鱼煮了汤当早饭后,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有了系统的知识“灌顶”,现在搭建东西变得简单许多。碳化的木材都被取了出来,很洞前的雨棚很快就被搭建了起来,她甚至还给自己做了个梯子与木锤。
爬上梯子,把防水布放在上面,又盖了些杉树叶与油松,一个简单的防雨棚便做好了。
去溪流边带些石头回来,用泥巴做粘合剂,围个圈,这样下雨时,也不怕雨水顺进洞里,可以提升洞内的干燥程度,也能避免一些虫子爬进来。
有事情做,情绪上的不安与颓丧就会消失。有了系统“灌顶”知识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事情变得得心应手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萌萌便是在砍伐、捕鱼、采集和营造中度过的。
她重新完善了庇护所,把厕所也重建了。
新建的厕所被完全围起,用泥巴填充了圆木间的空隙后,不但能起到挡风的作用,还十分保暖。
在厕所另一侧,她则挖了排水沟,在上面造了个小木屋充当浴室。
浴室一侧被开了个口,一个用石头泥巴垒起的壁炉可以让室内变得温暖。最重要的,这里没淋浴,想要洗澡,得不停地烧热水。要不是有超大号的收纳箱,她都不敢有在野外洗澡的想法。
好在,她是有金手指的人。吃饱喝足后,总也得有点追求不是?
除了壁炉,她还做了简易的置物架,并在上面放了一个木碗,用来盛放已切割好的肥皂。在肥皂盒边上,还放着她的秋衣袖子毛巾与自制的小木梳。
在置物架下面还有一个小长凳,除了用来坐外,还能放衣服。
而在木屋最里面的一侧,有一个50*50,约三十厘米深的浅坑。浅坑底部以及四周已嵌入了从溪流边寻来的鹅卵石。
她没有拖鞋,不铺上鹅卵石,水一冲就会踩在泥地里。而她之所以要挖这样一个浅坑,也是怕冲澡时水溅出去,把整个浴室弄湿。
在浴池的一侧,她还开了个口子,这是排水口。洗澡时,水就会顺着这个口子流出去,流到她挖好的排水坑道里。这样,洗澡水就不会积起来,能省很多事。
浴室里都铺上了地板,这些地板都是她一斧子一斧子劈出来的。因着劈的次数多了,现在她劈东西的准头都提升了不少。这些经过碳化的木板铺在地上,看着竟也有种粗犷的美感。
下一步,陆萌萌打算把洞穴内也铺上地板和木板墙。在这地方也没其他事做,劳动反而能让人心情愉快。当然,眼下还是得先把澡洗了。
她已经很多天都没洗澡了,头痒得不行,她打算今天晚上就试试新浴室。白天她不敢洗,壁炉没法做成无烟的,为避免暴露,她还是晚上洗比较好。
完成了庇护所的大工程,陆萌萌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她走进浴室,把自己做的脚踏放入浴池坑后,耳边如愿地传来了电子音。
又是“叮”的一声,只是这次却是有些不同,除了箱子第四层被开启外,她还获得了野外营造初级小能手的称号,系统奖励了一个大礼包,已放在了山洞内。
她忙回山洞,见到床边多了一个竹编的中式食盒。她忙上前,打开食盒,发现是一个多层食盒。第一层放着两个麦秸秆保鲜盒,当手接触到时,食盒物品信息就涌入了脑海:芝麻肉松海苔饭团十五个、鸡蛋韭菜饼十五个。
这可真是及时雨了。她捕获的鱼越多,饭团就越少,现在又来这么多饭团,后面诱饵就有着落了。
至于鸡蛋韭菜饼能不能当诱饵还得尝试下。即便不能,但能在庇护所完工的日子里吃上真正的蔬菜那也是不错的事,她已经很多天没吃到像样的蔬菜了呢。
“等下就吃两个韭菜饼当庆祝。”
她自言自语着打开第二层,这一瞧,眼睛都直了!
居然有肉!两块战斧牛排,两块羊排!还配上了西蓝花、小番茄、空心粉与酱料。
天呐!
幸福来得太快,韭菜饼就晚点吃吧。
她至今未有勇气去猎杀哺乳动物,在多日未尝肉味的情况下,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牛排、羊排,只觉口中生津,恨不能立刻就把这些东西都吞进肚子里去。
还有空心粉!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碳水化合物啊。在现代整日想着低碳水饮食,真没得吃了,嘴就开始馋了。
今天绝对能饱餐一顿了。
快看看下层还有什么。
第三层被打开,惊喜更多了。
居然是三个瓶装的柠檬口味的能量饮料。虽然一瓶只有200mL,但能在野外吃到充满现代工艺的饮料,那可是很大的慰藉啊。更别提,这玻璃瓶还当容器用呢。
除了能量饮料,还有汤与水果拼盘。
裙带菜汤,里面打了鸡蛋,加了豆腐和虾仁。汤盒高12.5cm、长宽8.3cm,带密封盖,以后无论是当水杯用还是当容器用都是不错的选择。在汤杯的一侧,还有个麦秸秆水果保鲜盒,里面有切成块的哈密瓜、西瓜、葡萄、橙子。
除去这些外,在食盒一侧还塞了一个长形盒,其盖子是透明的,里面放着两双筷子,两个汤勺。
她把东西都拿出来,打开最后一层,里面有一小盒方糖以及她梦寐以求的餐纸。这种餐馆专用的压花方巾纸都比较厚实,一包两百张,省着点用,也能用一段时间了。
除了餐巾纸外,还有两副一次性手套,两根牙签、两条餐饮专用一次性湿毛巾以及一个黑色包装,带有塑封纸的盒子。
她把盒子拆开,更惊喜了。
居然是乌木檀香味的香薰蜡烛!
小豆蔻、花椒、麝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她觉得好似去了五星级酒店。那些酒店里散发的香味便是这种味道,不是很浓烈,但淡淡的木质香却让人很舒服。
系统也太体贴了。这蜡烛有一百克重,可以用一段时间了。看来想要生活过得好,得好好干活,得把系统教的知识都实践出来。没准这样搞个一两年,她依靠系统就能自己在这里建起城堡了呢。
想了想未来,她脸上不由带了几分憨憨的傻笑。说到底,她今年也不过二十六岁,正是爱幻想的年纪。
留下蜡烛,其他东西都收了起来,连带着食盒一起放进了空间。她现在暂时不想吃东西,想等洗了澡后再吃。
在野外生存不易,除了要面对生存压力外,无孔不入的孤独感也会让人发疯。今日工程完工,系统又奖励了这多东西,怎么着也得搞点仪式感,把自己弄清爽了再吃。
看完食盒,她又把箱子拿出来,她得看看第四层有什么。
“简易织布机,哇,要是这个也带游戏属性,那就逆天了。咦?棉花种子?系统你太贴心了。只要撑到棉花收获,我就有衣服穿了。大白菜种子,以后有蔬菜吃咯。这是什么?小狗?!”
陆萌萌眼睛都瞪圆了!
她游戏里的确养了很多宠物,活物也能带来这世界吗?
“汪汪!”
被陆萌萌捧在手里的小奶狗汪汪叫着,腾空的小短腿还用力蹬了蹬,尾巴也欢快地摇了起来。
陆萌萌的心立刻就被融化了。这是一条黄身白脸的中华田园犬,在游戏里的名字叫球球。虽然不知道为啥游戏里已成年的球球又变小了,可球球的出现却是让她眼睛都变红了。
她太孤独了。
每天自言自语,有时都觉自己像个神经病。在这里,她总是想着找事做,每天都把自己搞得很疲惫。她不能停下来,只要没事干了,她就会想家人,想现代社会的生活。
说到底,人都是群居生物,远离人群,独自生活,接收不到任何一点外界讯息,也无书籍娱乐打发时间时,是会疯的。
现在有了一条小狗,哪怕它不会说话,哪怕它会耗费自己的储备粮,但陆萌萌还是觉得开心。她将球球放下,球球欢快地在地上转了一个圈,然后便跑到她脚边,拿小脑袋用力地蹭了蹭她。
陆萌萌呵呵直笑,蹲下身用力撸着球球,“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
球球在游戏里是可爱的小公主,她可不会记错。
“汪!”球球似听懂了,欢快地叫了一声,在地上转了几个圈,似在表达自己的快乐。
不过系统很贴心,并不准备消耗陆萌萌的储备粮,第四层箱子最后一个东西便是一包二十斤重的精制狗粮。
陆萌萌把自己的小木碗找来,装了水和狗粮,摸了摸球球道:“吃吧,在这里别乱跑,我去给你做个狗窝。”
“汪!”
球球似乎很聪明,真能听懂她说话一般,回应了一声后,便摇着尾巴吃了起来。
陆萌萌眯起眼,又摸了摸球球,这才起身,出门给球球找干草去了……
第07章 第7章
寻来的枯草被烘干做成小窝后,球球便爬了上去。聪明伶俐的模样让陆萌萌忍不住又把它抱了起来。小家伙在她怀里扭了扭,摊开四肢,露出粉色的小肚皮给她看。
陆萌萌直笑,揉着小家伙的肚子,只觉这些时日的孤独都被它治愈了。
眼看天色将暗,撸了会儿球球的陆萌萌便起身,从灶口引了火往浴室去。
球球跟在后面,小短腿迈得极快。似也不用陆萌萌特意教导,它天生就知道跟随。
等到了浴室,它便自动停了下来,陆萌萌喊了一声“来”,它才跑进浴室。
壁炉内事先放好的引火物与小枯枝烧了起来,见火势大了,陆萌萌又往里放了些劈好的柴,然后又折到山洞,将装满水的收纳箱、锅子、水桶、竹筒、蜡烛都放进了空间。
等到了浴室,先把收纳箱放到一侧,用锅子当舀水的容器,把水桶加满了,再放到壁炉灶口上。
“球球,回去,我要洗澡了。”
球球歪了歪脑袋,似有些困惑。不过它最终还是服从了主人的命令,从浴室里退出去,坐在门口守着。
门被关上,浴室渐渐暖和了起来。陆萌萌将蜡烛点上,放在了置物架上。有了灶台里的火,再加上蜡烛,幽暗的浴室也变得明亮许多。
她脱下外面的睡衣、卫衣,穿着无袖秋衣、秋裤,用手试了试水桶里的水,觉得温度差不多了,便把水桶拿下来,把装满水的锅子再放上去。
这样洗头洗澡自是不方便的,得不停起身去烧水。但有了肥皂、热水,能把自己洗干净,这已是非常好的事了。
陆萌萌蹲在浴池坑边上,用竹筒从水桶里舀水冲洗,足足打了三遍肥皂,洗了三回,她那油腻腻的头发才算洗干净。
她有点庆幸。她的头发不长,只到肩膀,洗起来还算轻松。要是来个“长发及腰”,恐怕还得先想法剪掉长发咧。
把头发扎好,见新烧的水也热了,便脱了衣服、鞋子下了浴池。热水冲刷身体的时候,她又差点掉泪。
好舒服啊!
果然洗澡还是要用热水冲才爽啊!
一顿搓搓搓,揉揉揉,等从浴室出来,她脸上都红扑扑的。
一点都不冷,甚至还有些热。
建浴室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沐浴了下,就好像脱了一层壳,整个人都轻松了。
回到山洞,蹲在灶台前,把头发烘干了,这才拿出食盒,准备享用今日的庆功宴。
她坐在床上,拿起战斧牛排就啃了起来。球球摇着尾巴,昂着头看着她。虽然很馋,却没有扑上来,只眼巴巴地看着。当陆萌萌与它对视后,它会坐下来,然后眼珠子就会从陆萌萌脸上移开,落到牛排上。
随着陆萌萌动作的起伏,姿态还会有所变化。小家伙的脖子会前后来回折伸,很是滑稽。
陆萌萌咯咯直笑,撕了一小块牛肉下来放狗碗里,小家伙动作迅猛,头一伸,一块肉就没了。
“你慢点吃呀,怎么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见小家伙一口气就把肉吞了,陆萌萌摇摇头,又撕了一小块给它。这次,它还是一口吞了,似乎都没尝味道。
陆萌萌转过身,不看它了。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的,等会儿把骨头给它好了。
红肉的鲜香在胃里绽放着,满足着多日未有肉类滋养的胃。陆萌萌笑球球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可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才一会会儿工夫,老大一块战斧牛排就被她啃光了。
把骨头丢给球球后,她用肥皂洗了手,闻了闻手上淡淡的松针香,满意点头。
自己做的肥皂还是挺不错的,晚点再做一点。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给自己做点家具吧。
没有桌子吃饭很不方便,她得给自己做个桌子,还有椅子。对了,还得做个床。长期睡地上可不好,现在基本生存有保障了,也该改善下生存条件了。
心里默默规划着工作计划的同时,保鲜盒里的西蓝花、空心粉也都被扫进了肚子。
吃完牛排,她又吃了两个韭菜饼与水果,再喝上一瓶能量饮料,这才算吃饱。
满足地打了嗝后,便打开门,去了院子里。
夜晚的山林是可怖的,可来了半个多月的陆萌萌已没那么惧怕夜晚的山林了。
她在院子里走着,吃完骨头的球球也跟了出来。一人一狗,在院里绕圈散步,当抬头望向星空时,丝绒般的夜幕上繁星闪耀,让这不太浪漫的日子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寒冷的空气在肺腑里辗转后,又重重吐了出来。
今夜的她,无疑是穿越以来最快乐的一天。衣食住行,食住已有,衣行还会远吗?
看着自己完善起来的庇护所,陆萌萌满足的同时也是有些骄傲的。虽然有系统帮忙,可真要落实起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自己没有被生存击垮,也没有被孤独压垮,自己是该骄傲的。
她伸出手,对着满天繁星挥了挥手,喃喃道:“爸爸妈妈,我还活着,我很好,你们也要好啊……”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很快,又被她擦去。这些日子她都是迷茫的,而这一刻,她却是目标明朗了起来:就如自己期待父母平安一样,父母也会这样想。不管这场遭遇是怎么回事,自己都要活下去,而且是要好好地活下去!
因为自己活着便是对父母最好的慰藉,哪怕他们并不知道。
风从云端吹来,摇曳着山间的树飕飕作响,像是在回应她一般。
陆萌萌低下头,脸上露出微笑,抬手握起拳,做出一个加油的姿势,小声却又坚定地道:“你们听到了,就这样约好了,我们都要好好的。”
晚上,陆萌萌做了个梦。她梦见父母站在家门口的小花圃前,微笑着冲她挥手,嘴里喊着,“萌萌,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会团聚的……”
梦境香甜,父母的鼓励给了她无限的力量。当第二日从梦中醒来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态是彻底变了。
生活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突变连接起来的,她控制不了变数,但她能控制自己。
活下去,才有重聚的希望!
背上篓筐,带上球球,一人一狗行走在寂静的山林里。这些日子,陆萌萌也将这片区域摸得差不多了。
这座山很大,依靠着锄头,她开辟了小路出来,也顺利摸到了山林的“尽头”。
山的“尽头”仿似人间仙境。尚未来得及被阳光吹散的云雾萦绕在群山间,巨大湖泊上蒸腾的水汽里能看见野鸭翩然于上,隐于雾中。
再观察得久一些,就会发现自己所处的这片山头是何等匮乏,而湖泊对面是何等富裕。
不光植被茂密,甚至还能看见黑熊跑到湖泊里抓鱼、戏耍。自己每日捉到的鱼,享用到的活水,应都是来自这大湖泊的馈赠。也难怪洞穴那边没有有大型食肉动物了,估计大佬们都看不上那片穷山僻壤,偶尔游过来的黑熊挺多也只是在岸边溜达下就又回去了。
当然,这对她来说是好事。黑熊眼神不好,攻击力弱,但真要发起狠来,收拾她还是容易的。
只是,溪流可给予的资源实在太少了,若不是有作弊器,估计一条鱼都抓不到。这几天,她的收获明显少了,既然想要好好活下去,她就得冒一点险,到这边来捉点鱼。
另外,山林尽头的物质明显也要比庇护所那边丰富。她在这里发现了一些食草动物的粪便与行走痕迹。要想好好活下去,她必须丰富自己的食谱。
这些知识系统都给了,只是碍于心理障碍,她一直回避去捕捉哺乳动物与禽类。
但是她现在想通了,在生存面前,矫情是会害死自己的。所以今天来到湖边,除了要放置捕鱼篓外,还得挖陷阱。
挥着锄头,给自己开了一条下山的路,小心翼翼地来到湖泊边。太阳已吹散了云雾,湖对岸的山倒映在湖面上,好似一幅水墨画般。
陆萌萌砍了些树,搭了个简易码头,将装了一丢丢饭团的鱼篓放下去。这些日子都在建房子,鱼篓只做了这一个。等今天回去再做点,多放点在湖里,效果也不会比大坝捉鱼差的。
放好鱼篓后,她又带着球球回了山上,开始挖陷阱。
为此,她特意带了梯子出来。想要捉到野兽,坑得挖深,还得插|入削尖的木桩。
有锄头和斧子,这活不难。一会会儿,陆萌萌就挖好了陷阱,并在里面放了三分之一的饭团。她不知饭团对哺乳动物有没有用,只能算是个尝试。
坑虽深,但却不怎么大。寻些云杉、油松叶与枯草很容易就能掩盖住陷阱。
陆萌萌并不贪心,只需要一两头鹿,她应该就能过完这个冬天了。
黑熊还没冬眠,树莓也未凋落,从各种细节来判断,这地方应该尚未进入真正意义上的冬天。
布置好陷阱,陆萌萌便往回走。
湖泊在西,家在东边,走回去还得四五十分钟这样。她现在体力变好了,四五十分钟的路程也不算什么。
只是今日似有些运气不好,才走了几分钟,球球便趴在地上,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陆萌萌忙对球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蹲下身子,将自己藏在树丛里。
人声……
竟然是人声!
会是什么人?是那些屠夫吗?
第08章 第8章
她不敢动。
球球是系统产物,十分聪明,领悟了萌萌的意思后也是闭紧嘴|巴,放缓脚步,走到陆萌萌身前,用小小的身子抵挡着可能的危险,竭尽所能地保护着萌萌。
声音远远传来,离着这里似乎还有些距离。
那是一个很干巴的声音,能听出来说话的人是个女人。只是不知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弄伤了一样,很是粗嘎。
“你们都小声些,哭个什么?俺们当家的已经去跟人交涉了,只要给了钱,给了粮,那些人便走了。”
“婶子,粮食都给他们了,咱们还怎么过冬?”
“这些天杀的,怎么不去死?说什么杀富济贫,到头来,还不是抢咱们这些穷人。”
“能怎么着?南边闹匪,咱们这边关外的人也在闹腾,给些好处能容咱们活着就不易了。”
发出粗嘎声音的女人似身体不好,说了几句便咳了起来。咳过后,又是叹气,“谁让咱们村男人少?男人少,就要受欺负……”
齐齐的啜泣声从树丛对面飘来,那是一种刮过心间的声音,满含心酸与无奈。
“都别哭了,他们也不想彻底弄死我们。朝廷征兵,抓的抓,死的死,都靠着咱们这些妇人种地产粮。那些山匪还指望着咱们嘴里抠几个嚼谷,不会真让咱们走了绝路的……”
女人又再次安慰,“他们不敢上山来,这是红娘娘护着的山,村里留着的都是老婶娘,给足了好处,他们不会做什么的。”顿了顿,长长沉默后,又喃喃着,“若真被看上了,那也是命……”
哭声又大了。女人似有些不耐烦了,“都别哭了!你们以为我家当家的愿意?都一家人,你们以为我心里好受?哪天那匪首指名道姓的要我和我家兰妞儿,我也只能认命!”
林间变得安静,沉默着在众人心间酝酿着。躲上山的女人们怎么都想不明白,为啥朝廷就不管管小荡山上盘踞的山匪?他们这些百姓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也能种田织布,能给朝廷交粮,为啥就这样轻贱他们啊?
陆萌萌抱起球球,直接将它放进空间,自己慢慢后退着。
这个世界果然好可怕。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的,可却已证实了她的推测。
这是一个乱世。南边匪患,怕不是农民起义;关外异族闹腾,应是外族叩关。没有一个掌权者会任由这些事发生,他们必然要镇压。
冷兵器时代的短兵相接很残酷,往往需要抽调大量民夫与兵丁。
村里男人少……
恐怕这个村子的男丁已被抽得差不多了。这样想想,就觉头皮发麻。再联想到自己刚来时遇上的杀良冒功,基本可以断定,官|匪一家,那些无辜人大概率就是被官府的人杀了去冒充军功了。
想到这些,陆萌萌便觉自己呼吸急|促,后退的脚步不由多了几分凌乱。
“吱嘎”,脚踩断细小枯枝的声音变得突兀又清晰了起来。她死死盯着树丛那边,手里的斧子不由自主地就提了起来。
如果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娘,我尿急。”
树丛对面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少女之音,“我要去方便。”
“让你别喝太多水,就是不听。好了,好了,快去吧,别走远,就到那棵树后面解决。”
“嗳,我晓得。”
陆萌萌听到脚步声传来,当下也顾不上太多了,拔腿就跑上了自己开掘出来的小路。
“什么人?!”
少女被吓了一跳,她听到“嗒嗒”的声音,还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树丛里蹿了过去。
是什么东西?熊瞎子?
这认知让少女害怕了起来,也不敢再方便了,忙折了回去。还未走到棚户,就见王三娘带着村里的大小姑娘赶来,“兰妞儿,怎么了?”
“娘,有熊瞎子!”
众人立刻就紧张了。熊瞎子可不好对付,专业的猎户都不敢轻易招惹,要周围有熊瞎子……
不敢再往下想了。有人又低低啜泣起来,“人欺我们,熊也欺我们,老天爷咋就这么轻贱我们?”
王三娘没有说话,只看着女儿手指的方向微微蹙眉。
山里最可怕的可不是熊瞎子,而是各种可怕的闹鬼传说,尤其是关于红娘娘的。
王三娘想到这些传说,不由哆嗦了下,忙拉着众人回了棚户,让人取火折子生火。
鬼也好,熊也好,都是怕火的。只盼红娘娘不要怪罪她们,她们跟她一样,都是苦命的人。
村民怕熊,而陆萌萌怕人。比起熊,山下的人显是更可怕的存在。
陆萌萌跑了一段路,见没人追上来,这才稍稍松口气。她也不敢停留,快速往洞穴方向走着。
她在这山里转悠这么多天,都没发现过什么人造物,看来林间的复杂光靠眼睛瞧看是不够的。不过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好消息,这意味着她开辟出的小路和庇护所也是不易被发现的。
“看来还是得小心谨慎些,被人发现就糟了。”
陆萌萌往灶膛里添了些柴,坐在床上的她想起刚刚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
乱世没有道德可言,哪怕那些人看起来也是可怜人。
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她才将纷杂的念头从脑海里甩去。想太多并不利于生存,唯有强大自己才是真的。
起身,准备做饭。忙活半日,她又饿了。现在她不光力气见长,饭量也增长了。她也不知自己为啥这么能吃,但她也不排斥这种变化。
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想要在荒野活下去很难的,哪怕有系统。
把今天采集的松茸拿出来洗了,她打算做个松茸鱼汤喝。
松茸有大有小,但都很圆润,整体呈青白色,还略有些透明感。这些特征也曾让她猜测过,自己会不会是在古代的东北?因为她曾吃过东北松茸,而这些特征都是属于东北松茸特有的。
鲫鱼汤里有了松茸,变得更鲜了。陆萌萌连汤带鱼地都吃掉后,便又带着球球外出。
她得去挖些黏土回来,除了给自己做些容器外,她还想尝试下炼铁。
生存手册里有原始炼铁的技术,她的锄头、斧子虽厉害,可却不适合做细致活,要是她有把匕首与凿子的话,就会简单许多。
最关键的,初级箱子已全部开完了,她得继续解锁技能来验证自己的推测。
溪流附近就有黏土,挖掘也并不算难,尤其她有空间可以装黏土。
只是想要炼铁就必须要造焦炭炉,这需要用到的黏土会非常多。因此,她也是挖了半天才收集到了足够多的黏土。
回到庇护所院子里,她取出一根树枝,用石器在顶端开出一个口子,把一块树皮夹了进去,用藤条固定住后,一个简易扇子就做好了。
把“扇子”在地上转一圈,画出一个圆后,便把加了水的黏土沿着“圆”的外围堆起。黏土没彻底围死,而是留了一个约十公分的开口。
取一块石头,用斧头在正中心开出一个圆槽,嵌入到黏土圈正中心,扇子插|进去,左右搓动下后,见扇子没有受阻,便又取来细小树枝,铺在黏土圈上方,继续抹上黏土,将其密封后,一个鼓风空气注入室就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做鼓风机的出风口。也是一样的做法,只要跟空气室相连就行。做好这个,她又取来黏土,按照出风口的大小做了个圆盘,并在圆盘上打上孔,这是放在出风口上的,可以方便火焰穿过。
圆盘干燥要时间,趁着这空挡,她又开始完善“吹风”工具。
她砸了几块石头,得到了一个尖尖的钻头,将其嵌入开槽的树枝中,用藤条绑住,再寻个直径约在八厘米左右的树枝,用斧子砍成厚约1.5厘米的圆盘,利用石器钻出孔,安到充当主轴的树枝上。
把扇子套上充当主轴的树枝后,只要上下压动轴板,就能让扇子动起来,可省下不少力气。
试了试新装备,陆萌萌觉得自己那生火弓可以放弃了。用这个来生火也不错,省力多了。
“叮”,耳边忽然传来了电子音。陆萌萌愣了愣,脑海里浮现了获得“技能实践小能手”的称号,系统奖励了十格空间。
技能实践也能有奖励?
碰上山下人的阴霾一下被吹散了许多,干劲足了起来。
炼铁炉做好了,她还得做个烧炭的炉。这个就简单多了,用黏土做出炉灶,在里面放上木柴,点燃后,在底部钻出六个出气孔,再往上堆木柴,堆到自己需要的量后,燃烧上方木柴后,再用黏土封口就行。
封口一封,出气孔又在底部,火焰就会自然而然地向底部燃烧,烧上两小时,把出气孔堵上,闷一|夜,就能得到品质极好的木炭了。
做好这些,天色已暗。炼铁炉今天是怎么都完工不了了,索性也不搞了。回洞穴做了晚饭,吃了后便又继续编鱼篓。
野外没什么东西可以打发时间,除了干活,陆萌萌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她编着鱼篓,累了就跟球球玩会儿,直到耗尽精力后才爬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耳边忽然传来“叮”的一声,接着便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
“恭喜获得渔猎小能手称号,奖励五指棉手套一副、复合弓一个、箭矢十支、十斤棉被(带被套)一条、钓鱼竿与专用鱼饵一套、塑料汤婆子一个(带绒套)、钢丝套索十个、盐10斤,请继续努力。”
陆萌萌惊得坐了起来,两眼都是空茫茫的。
刚刚……
系统说话了?
第09章 第9章
得到金手指这么久,陆萌萌还是头次听见系统说话。以往信息的告知总是直接映入她脑海,而这一回却不同,系统居然说话了?!
“系统?”
陆萌萌顾不上去看奖励的东西,她太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忙喊了起来,“系统,能听见吗?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你做的吗?”
系统久久没有回应,似乎刚刚的声音只是她的幻听。
她不死心,又连连喊了好几声,可系统就像沉睡了一般,再也无回应了。 !!!
想骂人。
陆萌萌无语望天。半晌后,她爬下床,把系统奖励的迷你储物箱给拿了过来。
“天越来越冷了,手套、棉被、汤婆子正好用得上。”
她很快从暴躁状态中调整过来。十个系统,九个狗。比起她看过的那些系统,这系统还算不错了,顶多就是有些性格飘忽罢了。
这不,奖励的东西不挺实在?连迷你储物箱也能跟大箱子融合,成为新的空间储藏箱呢。
“渔猎小能手……”
她喃喃着,眼睛慢慢变圆了。
渔猎渔猎,自是包含了渔和猎。系统这样提示,是陷阱里捕捉到猎物了?
她有些兴奋了起来。不过晚上可不能去检查,所以第二天天一亮,她就带着球球出发了。
快到地方时,球球便先一步奔了上去,朝陷阱里看了一眼后,便“汪汪”叫了起来,四条小短腿也是来回倒腾,十分欢快的样子。
陆萌萌赶紧上前,往陷阱里看了一眼,心跳不由加速。
是一头鹿,一头成年的公鹿。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有些兴奋,但更多的却是害怕。一个都没见过杀鸡的人,今天却猎了头鹿,等会还要亲手分解,这很挑战心理承受能力。
但她别无选择,她不能只吃鱼,她得丰富她的食谱。
挣扎了一会儿后,陆萌萌取出梯子,放到陷阱里,爬下去把鹿收回了空间。
在附近找了一棵小树,把鹿拿出来挂树上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鼓励着自己,拿起斧子与石刀开始干活。
球球警惕地来回巡视着。中华田园犬的狩猎、守护能力本就出众,系统出品的球球能力更是一流。根本不用萌萌特意交代,在看到主人忙活起来后,便知道要戒备环境了。
有了球球,陆萌萌在野外干活时也要轻松不少。不然每次在野外干活,精神都是高度紧张,生怕有什么东西扑过来,从背后袭击她。
“庖丁解牛”这种事,真下了决心来做,其实也不复杂。第一次做,动作还有些生疏,不过也就花了一个来小时,陆萌萌便分解好了野鹿。
皮已经被木桩弄破了,不过问题也不大,鞣制后缝一下,也能做成衣服穿的。
把鹿心,鹿肝收了起来,其他的内脏放回了陷阱里。而之前挖陷阱的土则被填充了回去,将内脏掩埋了起来。
做好这些后,她又取出收纳箱,拿水桶舀水,把树干和树底下都冲了一遍。
把血腥味都冲淡了,她才带着球球来到湖泊边收鱼篓。
走上码头,把鱼篓收了回来,见是一条鳙鱼,便收回了空间。
鱼篓捕鱼效率不如捕鱼大坝,不过要放的饵料也少,一次能捉一条也是不错的收获了。
昨天晚上又编了两个鱼篓,正好也一起放下去。今天晚上再编两个鱼篓,到时有五个鱼篓,要天天能捕到鱼,猫冬也能安心些。
阳光吹散了湖上的雾气,波光粼粼间,陆萌萌见到了自己的脸。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自己变小了?
摇摇头,心想,水面倒映的景象多少有些模糊扭曲,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本收了鱼就想回去的,但想到系统还奖励了鱼竿和鱼饵,便又留了下来。眼下目光所及处,并未有黑熊出没,她可以停留下,花点时间来验证下鱼竿的“神器”。
把鱼饵挂上,甩竿。
三十秒后,浮标滑动,有鱼上钩了。
果是系统出品,皆是精品啊。
陆萌萌一边感叹,一边收竿,将鱼拉了上来。
一条三斤多重的岛子鱼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收获了。
“果然鱼竿鱼饵也被附带了游戏属性……嗯,这个暂时还是别用了,留着应急时用。”
陆萌萌把鱼竿等收起,走下码头,带着球球回家。
回家吃了些东西后,她又来到了溪流边,把鹿皮拿了出来。用石刀刮去上面的脂肪,再用藤蔓将鹿皮扎紧拉开,放到捕鱼大坝内固定住。
大坝开了口子后,水流就会自动冲刷鹿皮,这样就能起到一个反复揉搓的效果。这种水鞣法可以让皮子变得柔|软,冲个一晚上,用脂肪揉搓后,进行烟熏,再采集松树皮制成鞣剂,浸泡个十天半月后,用肥皂水洗干净,便能得到一张好皮子了。
皮子不经鞣制是会发硬的,而且也不易保存。为了这个,陆萌萌之前分解野鹿时,不得不鼓起勇气取出了野鹿的脑子。野鹿脂肪较少,想要鞣制皮子便只能采取这个办法,有些恶心,但却好用。
把皮子固定好后,陆萌萌便又回到山洞前继续搞自己的炼铁大业。
砸开炼炭炉的那一刻,系统的叮咚声如愿响起,一只6*6规格的中级储物箱落在了山洞里。
箱子无法打开,看来还得再解锁一层技能才能打开。陆萌萌把箱子收起,两个箱子立刻就融为了一体。她也没多关注,把箱子收好,又继续去干活。
她取了一块木炭,敲成粉末后与粘土混在一起,然后便用线条绕圈法捏出一个陶土杯。把陶土杯放在炼化炉边上,生火稍稍风干后,放进炼铁炉正中间,再倒入木炭,拉动鼓风机,开始烧制装铁水的杯子。
这个过程比较漫长,在烧制定型后,还要继续等待,直到木炭烧尽冷却,已是四个小时过去了。
用树枝把炼铁杯夹起来,检查了下,确定没有任何开裂后,就可以将铁矿石倒入炼铁杯中进行炼化了。
鼓风机与木炭可以让炉内温度升得很高,放进去的铁矿石很快便开始融化,渐渐粘连在一起。又拉了会儿鼓风机,见火势大了起来,便取来新的粘土,用水混合后开始做模具。
在被捏成长方形的粘土上画出匕首与凿刀的形状,稍稍往里挖深点,一个简易模具就做好了。做好这两个模具后,她又做了钉子与钻头的模具。
模具做好又去给炼铁炉添炭,然后再拉动鼓风机加高温度。这同样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直干到晚上,整整五个小时,陆萌萌都是在重复这个过程。
五个小时后,铁矿石终于都融化成了铁水。用树枝小心地把炼铁杯夹起,倒入模具中,等刀具开始冷却了,便淋上冷水,让其变得更为坚|硬。
等完全冷却后,她取出了匕首和凿刀。这两样东西还得经过打磨才能使用。今天消耗太多,太累了,还是等明天再干吧。
一份铁矿石,做了一把匕首,一个凿刀,十二根钉子,三个大小不一的钻头,不错的收获。以后再有铁矿石,自己还能研究下焖钢法啥的,要弄出来了,搞不好系统有大奖励。
回到山洞,把清洗干净的鹿心与肝脏拿了出来。肝脏和心她打算大部分都留给球球吃。球球光吃狗粮也不行的,而且狗粮就二十斤,球球早晚都是要吃其他东西的。
心脏和肝脏都煮熟后,被切成小块放在球球碗里。小家伙是个狗精,陆萌萌一喊吃,它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一边吃还一边摇着尾巴,很是快乐的样子。
陆萌萌看得直笑。
美食就该有人分享的,哪怕球球不是人,可看它吃得开心,自己也会觉得高兴。
她吃了一点鹿心,腥味有些重,不是很好吃。但好不好吃也不是她现在该考量的事。动物心肝富含大量身体所需的元素,多少吃一点,对身体才好。
吃完心和肝,她又把鹿肉拿出来,穿在树枝上,放在灶口烤了起来。
烤肉的焦香味散发出来,已经干完饭的球球趴在灶台边,黑黑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烤肉,粉色的舌|头还时不时地舔下唇。很显然,吃了心肝的球球还不满足,它还想要更多的肉。
陆萌萌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道:“真馋。”
球球轻呜了声,似是在表达抗|议。
陆萌萌笑着把已经烤熟的鹿肉拿下来,对着吹了吹,觉得有些凉了,才拿了两块下来给球球吃。
球球欢快地叫了声,便趴到自己的狗碗前,享用起了美食。陆萌萌往鹿肉上撒了些盐,尝了一口后,幸福地眯起眼。
没有孜然,没有辣椒面,只有简单的盐,却依然好吃。她一边吃,一边把系统之前奖励的汤拿出来,就着一口汤一口鹿肉的,连连吃了两串大鹿肉块,喝了半碗汤才停下来。
吃完后,照例推开门,带着球球去院子里散步。野外的生活就是这样单调,好在白天要为生存挣扎,活干多了,什么焦虑呀,失眠啊,都好了。
看着满天的繁星,陆萌萌忍不住发出一声哂笑,“穿越大半月,求生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第10章 第10章
第二日睡醒后,陆萌萌便带着球球来到溪流边磨匕首和凿刀。长年累月的冲刷让溪流里的石头变得光滑,用来磨刀最好不过。
磨刀具也是个体力活,“吭哧吭哧”地磨了快两个小时,匕首与凿子才磨好。
当匕首与凿刀磨好那一刻,耳边又响起了电子音。陆萌萌试着呼唤系统回应,可喊了半天,系统也没回答她。
陆萌萌无奈叹气。碰上任性的系统也只能忍着了。好在在升级这方面系统还是靠谱的,这回她做了匕首和凿刀,一下子解锁了两层箱子,共十二件物品。对于眼下极度贫困的她来说,这也绝对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了。
把溪流中昨日放下的鹿皮收了起来,放进空间后便上山查看自己的收获。
“锯子一把、牛奶10瓶(玻璃装)、袜子五双、内|裤五条、荠菜肉包子三十个、纸巾十包。”
中级箱子的第一层物品让她差点激动地落泪。上次的食盒里有餐巾纸,可数量真的太少了。这些日子她都尽量省着用,可看着日渐消耗下去的餐巾纸,再想想之前用水清洁PP的日子,便有种焦躁的感觉。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注1)用上了纸,当然会希望一直有纸用。现在系统奖励了十包纸巾,每包四百张,大大缓解了如厕危机,真是太好了。
而且还有锯子。有了锯子,做家具就会方便许多,比斧子好使多了。
“真是越来越富裕了。”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拿着牛奶瓶贴在自己脸上,“牛奶能喝,瓶子也能当容器用。啊,还有小内内跟袜子,终于不用每次都真空着去烤内|裤了……”
内|裤、袜子这是陆萌萌现在急需的东西。有了这些,幸福感一下子就提升了许多。更别提,还有三十个荠菜肉包子,食物储备又丰富了呢。
打开第二层,里面的东西更是让她惊喜。
一个2.6*1.5*2规格,带保温被的家用暖棚、一件长款带帽的防水羽绒服、一个折叠小马扎,一个折叠盆、一块2*2的防水地垫,一双防滑雪地靴……
这真是鸟枪换炮了。身上的睡衣棉袄虽也挺厚实的,但陆萌萌觉着这棉袄应很难熬过冬天。而这些日子,她单薄的球鞋也越难越抵挡寒冷的侵袭,外出总觉脚冷。现在有了羽绒服、雪地靴,这也意味着等天冷下来后,她还能外出找物资,这对生存是很有利的。
“防水地垫也是好东西。”她将防水地垫铺开,“等这里铺上地板,再铺个防水地垫,便能很好地阻隔地面湿气。嗯,不对,现在就能用上了。”
她把床铺收拾了,把地垫铺在纸板上,再把羊毛毯对折铺上,一个软软的床便搞好了。
往床上一躺,觉得现在这样安排合理了许多。羊毛毯对折后也是很厚的,现在又有了防潮地垫,短时间内不做床也没事了。
折叠盆的用处就更多了。洗脸,装水,干啥都行;小马扎也实用,不然每次做饭都要蹲着,有了小马扎可方便太多了。至于家用暖棚嘛……
陆萌萌思考很久,打算将暖棚装起来。现在的温度大概在0度上下,如果系统给的蔬菜种子也附带游戏属性的话,那么有了这个暖棚,她应该能在入冬前收获一批白菜。
说干就干。她把栅栏拆了,又往外平整了一些地,重新按上栅栏后,又根据暖棚的大小深耕了一些地出来,然后便按照系统给的说明书,将暖棚搭建了起来。
搭好暖棚后,她走进去将暖棚拉链拉上。阳光透过暖棚照射进来,没一会儿暖棚内便热烘烘的,这温度种菜应该是没问题了。
等太阳下山,把保温被罩上,只要温度不是忽然大降,应是没问题的。
她拿出白菜种子,把种子种下那刻,脑海里冒出了一排字:精品大白菜种子,亩产无肥净菜三千公斤,有肥净菜八千公斤,收获时间二十天。
陆萌萌眼睛瞪得老大。这亩产好吓人,是系统产品特殊,还是白菜产量本来就高?
她快速算了下。暖棚面积三平方米,无肥的话,自己能收获27斤白菜。不对,不应该这样算。
她连连摇头。这三平方不可能都种上白菜,还得留出过道,方便自己浇水啥的。所以无肥料的话,自己最终收获应该在20斤上下。但如果自己拿鱼肠啥的来肥地,一平方就能收获24斤了。
要是自己再打一两层架子,用藤条编些容器,那二十天后,自己起码能收获百来斤白菜。
系统的一份种子是能播种一亩地的,这点种子真要损失了,也算不得啥。
想到这里,陆萌萌便将自己之前收集的鱼肠从空间里拿了出来。如果只是地栽,在这样的气温下,只要深埋鱼肠就行了。不过现在有部分种子要盆栽,那鱼肠就得发酵下了。
穿越前她也跟着奶奶妈妈学过种菜,种花,对于如何发酵鱼肠还是有点懂的。
在地上挖个稍微深点的坑,把切碎的鱼肠倒进去,加点糖就行了。之前系统奖励的食盒大礼包里有方糖,可以将方糖碾碎了进行搅拌。
把鱼肠和方糖充分搅拌后,再覆上些土,继续搅拌。土能吸收鱼肠的水分,可以让其发酵更迅速、更充分,所以这个动作要重复多次,直到鱼肠与土充分混合,变很干了,再覆上一层1-2cm的土,让其自然发酵。
这些事做完,剩下的便是等待了。在这个气温下,发酵13-15天应该差不多了。不过这期间也不能让地闲着,先在地上种一批试试。
拿锄头挖了深坑,埋入鱼肠再覆上厚土,这样植物就不容易被烧死了。
播好种后,陆萌萌拿出锯子、凿刀,开始做架子。架子摆放层她做了两层,架子脚都被削尖了,做好的架子被拿到暖棚里,直接插|入土里,用木锤再敲打下,就能固定住。
陆萌萌看着自己的杰作,已开始畅想二十天后自己吃上水煮白菜、白菜炖鱼的场景。她回想着穿越前那顿没清盘的醋溜白菜,只觉口中生津。随即又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想,不由失笑。
游戏里的白菜两小时就能收获。说真的,在得知种植信息前,她也幻想过现实里能两小时就收获白菜,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美了。
自嘲一笑后,又安慰自己,“这样也不错,真两小时收获那就太逆天了……”
做完花架子,她又顺手做了晾衣架。鹿皮需要晾晒,而她现在有换洗的衣服了,也该把穿了多天的衣服拿去洗洗了。
做好晾衣架后,太阳也快下山了。收了工具,回到山洞,往灶里添了些柴,准备熬鹿油。
野鹿身上的脂肪都被她割了下来,不多,但也能熬出一些油来。天越来越冷,她的皮肤也越来越干,这些油脂晚点可以用来擦手、擦脸,防止干裂,得收集起来。
脂肪被切成小块丢进锅里,加上些水,通过不停翻炒蒸发水分,等把油脂熬到焦黄,捞出油渣后,就能得到鹿油。
这些油一部分用来擦手擦脸,一部分则被她装进了木碗里。鹿油比鱼油更适合做肥皂,她还得做些肥皂,晚点鞣制鹿皮还得用上肥皂呢。
熬好鹿油,又用锅底的油煎了鱼和各种菌类。今天系统奖励了荠菜肉包子,弄个杂菌鱼汤搭配荠菜肉包子,美滋滋。
吃完晚饭又开始编藤篮。藤篮编细密点完全可以当花盆使用。
她想要长方形的种菜盆,便劈了些长木条当骨架。用钻孔器钻出孔眼,拿藤条缠绕穿插,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种菜盆。
她手还算灵活,又有之前编篓筐和鱼篓的经验,可饶是如此,她也一直到后半夜才编完一个种菜盆。带着疲惫的身子躺进被窝后,她也没睡,开始盘算了起来。
鱼肠发酵要13-15天,架子的摆放层长宽约在185*55CM左右,现在编的花盆长宽约为60*50cm,如此,一层架子上就能摆三个种菜盆。她做了两个两层花架,这样就需要十二个花盆。按照一天编一个的速度,那应该能在鱼肠发酵好前完成。
“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不行啊……”
她坐起来,对着床边的球球说道:“咱们得规划下,今天的鱼就忘记去收了。嗯,以后我们上午采集渔猎,下午干些大活,晚上就编藤篮,球球,你说好不好?”
球球“汪”了一声,似是在回答她一般,惹得萌萌又眯起眼,笑了。
摸了摸球球的狗头,道:“就这样决定了。好了,睡觉吧,晚安,球球。”
球球轻轻蹭了蹭陆萌萌的手,像是同意了这方案一般。
一|夜无话,第二日起床后,一人一狗吃了早饭便来到了湖泊边。
清晨的西山湖泊总如画一般,甚至有大批丹顶鹤飞过。陆萌萌看着丹顶鹤,怔愣了好一会儿。
丹顶鹤迁徙时间一般在秋末,所以现在应是十月?
这认知让她又有些焦躁了。尽管存了不少食物,可十月就冷成这样的地方,冬天应该会很漫长吧?
第11章 第11章
得多弄些食物。
在生存面前,贪心也变得合理了起来。
陆萌萌盯着自己搭的码头浮桥半晌,最后决定在湖泊浅水区搭建捕鱼大坝。
这个决定不容易下。比起刚来的那会儿,现在更冷了。她得做好充分准备才能去做这件事。
回到山上,寻了一截大|腿粗的树枝,她打算做一个瑞典火炬。
这也是求生手册里教的知识。只要在树干顶端和侧面打上两个孔,把两孔贯穿连通后,塞入引火物,就能燃烧数小时,省去搭建和添柴的麻烦。
有铁质的钻孔器在手,瑞典火炬做起来十分容易。
做好火炬后,她又在湖边捡取合适的石头放入空间。等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便脱下鞋,把脚揉开后,鼓励了自己一番,便走向了湖泊。
冰冷刺骨的湖水让她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很不舒服,但这事越磨蹭便痛苦。不敢耽搁,立刻从空间拿出石头搭建了起来。
搭建一个捕鱼大坝需要点时间,待脚冻得痛了,便上岸,拿出小马扎,把脚贴近火炬,再揉揉。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她终于搭好了大坝。
冷得受不了了,便上岸,拿出小马扎,坐在上面把脚揉搓开后,再放到树干火炉附近烤一烤,然后继续揉搓,待揉搓得差不多了,这才继续下水。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一个多小时后,陆萌萌终于搭好了一个捕鱼大坝。把饭团放下去后,立刻跑上岸,坐在小马扎上就开始揉脚。
之前没经验,上岸就去烤,结果那滋味,啧,够酸爽的。
把脚揉开了,也烤软了,便穿上鞋袜,又去湖边取来水把火炬给灭了。这个树干很粗,下次来了还能再用的。
灭了火炬便又去拉鱼篓。有空间奖励的饭团在,根本不用担心落空的问题。第一第二个鱼篓里都是都是大胖鱼,重量还都不轻,可等第三个鱼篓拉上来后,她便有些惊喜了。
居然是湖虾!有慢慢一篓子的湖虾。
身为一个江南人,对于这种广泛分布于江河湖泊中的青虾有种特别的偏爱。
在她老家这种青虾又称作河虾。无论是水煮,还是油爆,都十分好吃。
满满一鱼篓的河虾,还是生于湖中的野生青虾,这在后世不得花个几千块钱?冬季养殖的河虾都得七八十一斤咧。
往空间一放,显示有二十斤之多,顿觉自己赚大发了。美滋滋地把河虾收进空间后,又跑到附近山上弄了些木头。她得在捕鱼大坝上再搭个码头浮桥,免得以后还得下水。
搭好浮桥便准备回家。不过在回家的路上,陆萌萌仔细观察了一番地面,见有兔子粪便与脚印的地方,便沿着兔子的行径路线布下了钢丝套索。
天越来越冷,这里的冬天搞不好会有零下二三十度,而山里只会更冷。光一件羽绒服,可能不够,还得弄些皮毛,给自己做点衣服。
一口气将十个钢丝套索都布置了,等到家时,太阳已在正空了。
午饭做了些湖虾,吃了两个荠菜包子与羊排后,拿出鹿皮进行晾晒。等鹿皮稍稍吹干后,就可以用脂肪进行鞣制了。
这过程不算难,就是需要耐心。
趁着鹿皮晾晒时,陆萌萌把储存的木材放到了碳化坑里。
今日看到丹顶鹤迁徙后,陆萌萌感觉自己那无烟灶恐怕撑不过寒冷的冬日,还是得做壁炉的。山洞内无法做壁炉,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山洞外扩建,沿着山洞再搭个房子出来。
至于暴露不暴露的,说真的,在寒冷面前,恐怕也顾不上那多。而且她也发现了,这山颇大,别人在山里搭棚户、生火,在远处的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真弄个壁炉啥的,也未必就能被发现吧?
安慰了自己一番后,开始思考房子要怎么搭。
想了半天后,心里有了计较。
把遮雨棚拆掉,在山洞上打出横梁架,利用榫卯结构搭出一个斜面顶与房屋墙连接,再留出门和壁炉的位置,如此一来,不但取暖效果更好,自己的活动空间也能稍微变大些。
考虑到下面还要铺设地板与墙面来阻隔水汽,陆萌萌打算多碳化些木材。
两个碳化坑都被利用了起来,但为了加快进度,她还得再做一个碳化坑,不然进度就太慢了。
新挖的碳化坑不用太大。对于木材的取用,她都是尽量选择自然死亡的树木或自然倒下的树木。死亡没多久的树,内部尚未真正枯死,劈成小块,做成木板碳化后用来铺地板正好。
有了锯子,干活更是利索了几分。一块块木板被放入碳化坑里,待太阳落山时,碳化坑里已放满木板了。
做好这些,也顾不上休息,把晾得差不多的鹿皮收起,铺开后,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便将鹿脑取出来,开始鞣制鹿皮。
鞣制好后,又在之前的焦炭炉上打上架子,开始进行烟熏。
今天忙碌了一天下来,到吃过晚饭后,陆萌萌都累得都不想动了。躺了很久,才用了很大的毅力爬起来,开始编制种菜盆。
冬天不远了,她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来“发育”。
第二日起床后,她喝了一瓶能量饮料。饮料也带有游戏属性,这种饮料可以让她恢复一些精神,好继续今天的工作。
熏了一|夜的鹿皮已干了。她把水桶架上灶,收集来的松树皮被切成了细条,放水桶煮了约莫二十分钟后,便取了下来,等水温了,扎秋衣扎在木桶口上,倒扣下,便能将松树皮的固体物质与杂质过滤掉了。
过滤过的松皮鞣剂都被放在了收纳箱里,待收集的鞣剂足够多了,便往里面加入切碎的枯燥与树叶,使其稠密。
做好鞣剂,就可以把鹿皮放进去了。等完全鞣制后,用肥皂洗几遍,晾干以后就能做衣服了。
鞣制好了鹿皮又带着球球出门去西边。等到了西边山头,往湖泊方向一看,陆萌萌不由哆嗦了下。
一只大黑熊正在她的捕鱼大坝里抓鱼吃!
陆萌萌又惊又怕,再看看黑熊大爷吃得欢快的模样又有点想哭。
咱这劳动果实便宜熊大爷了?
她抱起球球,安抚了下后,便蹲在山间,远远看着熊大爷,只期它少吃点,吃完就走。
许是这熊来了有一会儿了,陆萌萌只等了一会儿,便见那黑熊站起身,竟是抬脚跨过了大坝,然后划动着四肢,离去了。
这黑熊是人扮的吧?
以前陆萌萌就听人说过,熊是超级聪明的动物,今日一见,她觉得这已不是聪明了,这是成精了呀。
看着黑熊进了对面的树林,等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小心地下山。球球率先跑上浮桥,看了一眼便是汪汪叫了起来,还兴奋地打起圈来。
陆萌萌忙跑过去,往湖里一看,愣住了。
好多鱼!
根本不用担心黑熊会把鱼吃光,因为实在太多了。她忙蹲下身,开始收鱼。
令她惊讶的是,在这些鱼里出现了新的品种:大马哈鱼。
大马哈鱼出现在淡水里,要么是没成年,要么是洄游到淡水里**产卵的。她抓了一条大马哈鱼放进空间,空间果然显示出了“有孕”的字样。
大马哈鱼产卵期在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中旬,结合丹顶鹤迁徙,可以确定现在是秋末初冬。
“各方面都很像是在东北啊……不对,也可能是在俄罗斯吧?”
她喃喃着,“唉,如果是这样的话,冬天会非常长呐。”
说罢便是弯腰将最大的几条大马哈鱼给放进了空间。这鱼奔赴千里繁衍不易,可她又有点想尝尝大马哈鱼的味道。在纠结了一番后,她打算少抓几条尝尝,其他的都放了。
抓了五条大马哈鱼后,又抓了些鳙鱼、岛子鱼啥的,都是挑大的抓。
待大鱼抓得差不多了,这才将口子打开,让鱼儿们游出去。陆萌萌站在浮桥上,盘点了下自己的食物储备后,又放了新的饭团下去。
再抓两三次,要每次都有今天这多收获的话,那后面就可以不用再捕鱼了。其实她的食物储备已经够多了,只是不了解这地方的情况,总觉要多做准备才行。
刚刚盘点了下储物储备,算上今天的,她拥有的鲜鱼就有八百多斤了。去掉内脏啥的,净肉起码得有六百斤。再加上鹿肉,系统奖励的食物,采集的菌类啥的,觉得再抓点鱼总该够了,这里总不可能八九个月都处在寒冬吧?
收了鱼篓,这回鱼篓里都是岛子鱼,把鱼收起来,便带着球球上山,去查看套索。
球球记性很好,有它带路,不用担心迷路。
走到第一个套索前,上面空空如也。陆萌萌也不失望,没系统诱饵作弊,这样的结果其实挺正常。
忙又去查看下一个套索,这只套索上有东西了,是一只大灰兔。
钢丝套索是一个活动扣,一旦被触发,就会自动收紧,所以陆萌萌也不必再费心地把猎物杀死,直接解下来就行。
一路检查,最后她空间里多了三只野兔。
不依靠系统作弊,能有这收获,相当不错了。把野兔处理好后放进空间,陆萌萌招呼了球球一声,“走了,狗头,回家吃烤兔了……”
第12章 第12章
回到山洞,先下山去到溪流边把兔肉、糖李子、菌菇、大马哈鱼给洗了。她没敢在湖泊边处理大马哈鱼,那边有黑熊,不安全。
把大马哈鱼的鱼籽取出来时,陆萌萌显得十分小心。这种鱼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其鱼籽更是珍贵。她得小心些,得完整地取出鱼籽,然后小心地去掉鱼肠,将覆盖在鱼籽上的薄膜保留住。
取出鱼籽后,从空间把汤杯取出来,舀了水,手稍稍倾斜,控制着细小水流,让其缓缓冲刷着鱼籽。这动作要重复多次,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带走鱼籽的腥味,并将血水冲干净。
处理好鱼籽,她又寻了些大石头。鱼籽沥干水分后,抹上盐,用木板上下夹住,再压上石头,可以加速水分的排除。等水分排除得差不多了,再放到阴凉处风干,等个十天半月的,鱼籽就能吃了。
做好鱼籽,便是把兔心都给煮了。内脏是球球的加餐。小家伙很聪明,似意识到了即将有好东西吃了,尾巴摇个不停不说,还会打圈。
陆萌萌笑着看着球球,有个狗子真好,不然真要被孤独逼疯的。
中午跟球球吃了兔肉,稍作休息后,又继续起来干活。
碳化好的木头、木板被拿了出来,又放了新的进去。忙碌起来,时间总过得特别快。五天后,陆萌萌不再外出寻找食物了。
除了鱼,这几日她又收获了七只大灰兔,无论是红肉储备,还是皮毛储备都足够了。
碳化的木板已足够,她把洞穴内的东西都收进空间,用锄头将地平了一遍,在木板下面铺上打湿的黏土,以工字拼接法将木板一块块铺上去。
工字拼接法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材料使用,而且简单快捷,铺上后用木锤敲一敲,夯紧后,溢出的粘土用匕首刮掉,等粘土干后,木板会牢牢固定住,比水泥还好使。
墙面她也进行了整理,之前的钉子这会儿派上了用场。在木条上开出槽口,固定在墙上后,再在墙板上开出可相互镶嵌的槽条,最后只要进行拼装,便能将木墙面搭建起来。
屋子外的雨棚也被拆下。有了之前建造浴室的经验与工具,这回造木屋的速度明显提升了不少。如此,又过了五日,她的新家彻底完工了。
石头累的壁炉,铺了地板墙板的新家,一水儿的原木碳化色,一下子,生活质量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直接进小康了。
完工的那一刻,系统的电子音传来:营造技能升级到了二级,奖励三块防水布、五份铁矿石、赤脚医生一本、二十斤狗粮一包、机械手表一只、挂面十斤、芽菜种子大礼包一份(五斤种子加发芽盘、喷壶)。
“赤脚医生手册?”
陆萌萌愣在那里。她不记得自己储物箱里有这样的东西,而这本书在现代可谓是大名鼎鼎,被誉为穿越三大神书之一。
但她玩的游戏虽然集|合了营造、冶炼、种田、养殖,但好像从未涉及医学啊?如果生病了,会有相关的药、绷带出售,甚至连动物的兽药都有,但医学技能是没有的。
“系统变异了?”
她挠了挠头,伸手将书拿出来。和之前的求生手册不同,这回书没有消失。她想了想,暗暗推测了下:现代有的书不能被直接“灌顶”?
有些遗憾。但想了想,马上冬日就要来了,自己在这如此无聊,有书研究也不错。能打发时间,还能学点医学知识,不错,收下了。
其他东西对她来说也很有用,尤其是机械手表。她现在的时间概念很模糊,有了手表,就能知道时间了。
把东西收好,便拿出防水垫,铺在了山洞最里面的位置。这些天她都睡在浴室,现在房子装修好了,艰苦的日子也结束了,等床铺好后,她躺在床上,彻底不想动了。
这些天太累了。装修,建房,编花盆,哪怕后面不去寻找食物,可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也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她看着山洞上方,那里没有封顶,不过也不重要了。现在的环境比刚来时好太多了,能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懒懒地躺了好一会儿,渐渐睡意来袭,盖上被子,睡了一个午觉再起来,只觉神清气爽。
来到院里,把埋鱼肠的坑挖开,见鱼肠已充分与泥土融合,便挖了出来,装到了种菜盆的底部。
装好后,又盖上自己这些日子收集来的、带有松针的黑土,撒上种子,浇上水,再看看最下方已长得一片旺盛的白菜,只觉满足极了。
种好菜又去看鹿皮与兔皮。先鞣制的鹿皮已差不多了,可以先取出来了。带着鹿皮去了溪流边,放在溪流里冲一冲后,打上了肥皂。
清洗了三四遍,将鹿皮彻底洗干净后,便回到山洞,把鹿皮挂了起来。
鹿皮已没有异味,摸着十分柔|软,鞣制很成功。等干了后,四肢部分的皮子也可以给球球做个衣服,而其他部分则可以给自己做个背心啥的。
这里的冬天搞不好能有个零下二三十度,光有羽绒服是不行的。
忙碌的大建设总算告一段落了,而天气也越来越寒冷。这些日子累了,她不想再忙碌,只想躺着。以前躺着会无聊,但现在系统给了一本书,她可以通过学习来打发时间了。
学习是枯燥的,可在这无事可做的山里,学习竟也变得有趣了起来。更有意思的是,陆萌萌发现自己现在的记忆力变好了。虽说还没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但一段文字看上两三遍就能记住,这让她的学习也变得有趣了起来。
如此看了六天书后,陆萌萌才放下书,重新出了“窝”。学了知识总得实践。这几天她主要看了草药部分,加上之前求生手册里的内容,她现在不光记住了多种草药的形貌,也知道了用法。
她想出去找找草药。尽管现在身体不错,甚至比在现代还要好,但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病的时候。要是能备点草药在身边,也能安心不少。
她带着球球在山林间转悠着,不过已入冬的大地上想找到草药也是挺难的。一直转到西边湖泊附近,她才勉强找到了些知母与关防风。
聊胜于无吧。
叹了口气,走下山,来到湖边。
多日没来湖边,曾经还有些热闹风光的天地因着冬季的临近而变得安静。
风吹过湖面,带起一圈圈涟漪,在山水一色间,寂静浮跃,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单调与孤寂。
她走上浮桥,静静地看着对岸,一些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对岸的森林会比这边热闹些吗?穿过对岸的森林,会有人家吗?
思绪如烟般飘散着。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球球低低的呜咽声响起,她才回过神。
球球半趴着,嘴轻轻龇着,略带琥珀色的眼死死盯着东南方向。
这明显是防备、警告、攻击的姿态。
陆萌萌心里一沉,不自觉地动了动念头,将斧子从空间里拿了出来。
东南方向的斜坡上,一个瘦小的身影带着几分迟疑,缓缓地从一棵桦树后显露了出来。
陆萌萌的视力极佳,哪怕隔着有些距离,也看清楚了引起球球异常反应的“根由”。
一个孩子,居然是一个孩子!
李若兰迟疑着,在原地与陆萌萌对视了好几分钟,才缓缓迈开脚步,朝陆萌萌走去。
球球牙龇得更厉害了。陆萌萌轻声喊了句,“球球,安静。”
球球听懂了,没再龇牙,但还是挡到了陆萌萌身前,警惕地看着来者。
“您,您是神仙吗?”
略显几分稚嫩却又如黄莺鸣叫般的声音响起。
陆萌萌打量着来者。此刻她的心里并不平静,但本能告诉她,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露出胆怯,尤其对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神仙?
她的脑子快速转动着,心里有了主意。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问道:“你是何人?缘何孤身来此深山中?”
李若兰的眼睛亮了,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即便陆萌萌这些日子劳作颇多,可许是因着系统的缘故,除了手稍微变得粗糙了些,整体上还保持着穿越前的白净。
酒红色过膝的长款羽绒服、棕色的中筒雪地靴,这打扮即便在这世界显得很另类,可却也不妨碍陆萌萌的“富贵”。
是的,富贵。能穿大袄子,能穿皮靴子,肤色白净,气质出众,神态淡然等特征落在李兰花的眼里,那便只能是神仙。
再说,一般人哪敢在深山行走?且此段山脉乃是红娘娘的地盘,若不是到万不得已,便是他们这些住山下的人都不敢随意搅扰娘娘清净,不然是会遭报应的。
她迟疑着,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一下变得煞白。哆嗦着跪下,“我,我是山下的村民,为,为了给娘看病才,才进的山。若,若,打扰了娘娘,请,请您恕罪……”
独自行走深山,还穿着红衣服,这一定是红娘娘。
李若兰磕在地上的头已满是大汗。
红娘娘,居然真的存在,老人没骗人,她是人是鬼?
第13章 第13章
娘娘?
陆萌萌眯眼琢磨了下,忽然想起之前为躲土匪而上山的那群女人了。
她们似乎提到过,这里是红娘娘的地盘?红娘娘又是谁呢?
思绪飘荡的这会儿,李兰花颤得更厉害了。
沉默,有时更为可怕。冒犯了鬼神,她会被诅咒吗?
“我不是红娘娘。”
久久后,陆萌萌开口了。她本可以离去,但对方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而多日孤寂的生活也让她产生了想了解外界的冲动。
只是她也不想搞冒充啥的,因为她根本不知红娘娘是谁。贸然冒充,后患无穷,露了马脚,反易被人看出自己心中胆怯。
李若兰愣了愣,抬起头,怯怯看了陆萌萌一眼,试探着道:“那您是神仙?”
“我非神仙。”
“那,那您是久居山中的隐士高人?”
李若兰眼里的胆怯退了不少,再看看陆萌萌身后有影子,顿觉安定了几分。
隐士高人?
陆萌萌在心里咀嚼着这四个字。是了,在古代,能在山中居住者皆是大能。没点本事,怎敢独居于山中?古代对于隐士的想象皆是来于此。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了主意,保持着缓缓的口气道:“我与师父久居于此,并未见过旁人,你口中红娘娘是何人?”顿了下又道:“你且起来吧,我受不得此大礼。”
果是隐士高人吗?
李若兰兴奋了起来。她父亲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而她作为最有学问之人的女儿,自是听得出眼前人的谈吐与旁人不同,显是读过书的。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又深深一揖,道:“多谢姑……不,先生。”顿了下又道:“回先生,红娘娘是齐明山的鬼神,常居东山。”
她说着就比画了下,“从这里过去到那边,便是红娘娘身死之处。”
“身死?”
李若兰垂下眼,道:“您的师父没和您说过吗?”她声音略带着些颤|抖,想起那些可怕的传说,强忍着恐惧道:“我们这一带一直有个传言,说红娘娘不受夫君喜爱,被苛待,后被她丈夫骗来此地杀害,她就此化作厉鬼,报复其夫。而此山多有怪事,乡人与官府多次祭祀,才化解了仇恨,成了守护齐明山的鬼神。”
陆萌萌眯眼。言语虽少,信息量却大。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得官府祭祀?红娘娘的身份应该不一般。
“原是如此。”
陆萌萌点头,“我师父从未与我说过,许是怕我惊恐吧。”
李若兰连连点头,“定是这样的,定是这样的。”她说着又看向了陆萌萌,见她神色平静,便有些好奇地道:“先生,您现在知道了,您不害怕吗?”
“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怕?”
陆萌萌一片淡然,可被藏在身后的斧子却未被收回空间。
李若兰纠结地蹙眉,“是这个道理。可,可我还是害怕。”
陆萌萌沉默了下,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反问道:“现在山外是谁家坐天下?”顿了顿又道:“山中之人不知时岁,我自幼随师尊生于山中,师父也从不许我下山,外面是什么样的?”
李若兰瞪大眼,“先生,您从未下山过吗?那,那您的父……”话说到这里她住了口。
看着这位先生,虽身量苗长,但脸上依有稚气,想着也大不了自己几岁。自幼便被世外高人养于深山,还告诫她不许下山……
李若兰很快就脑补出了一个父母全无的女婴被高人养育长大的剧情,眼里冒出同情的同时,还有些忐忑,“先生,是我唐突了。”
“无妨。”
陆萌萌大概猜出了李若兰的想法,轻轻摇头,“你不必忐忑。”
李若兰其实不是太懂忐忑这二字的意思。她虽跟着父亲认了几个字,却也仅限于此了。不过,她大概是感觉出了对方并未在意,便大着胆子道:“您师父是对的,山外……”她想起家里的困境,村里的萧条,垂下眼道:“不怎么好。”顿了顿又道:“若您再遇上人,万万不可问是谁坐天下,这是大不敬之罪。”
听人言,观其行,知人品,倒是个善良柔|软的孩子。
陆萌萌悄悄收了斧子,点点头,“多谢。”
李若兰见陆萌萌话虽少,却和善,胆子也大了许多,继续道:“现在是李家人当家。”
李家?难道自己来到了唐朝?
“国号大昭。”李若兰又继续道:“这些年兵荒马乱的,异族时有叩关,天爷爷也不赏脸,山外很不好……“她捏了捏衣角,“我此次进山就是想抓几条鲜鱼给我娘治病。”
“大昭……”
陆萌萌喃喃重复了一遍,心底生出几分说不清的烦躁。
竟是一个从未出现在中国历史上的朝代,自己这是到哪了?若是自己知道的朝代,即便不能改变什么,但起码能知道未来走向,做些应对。
收回飘忽的思绪,她打量了下李若兰,思索片刻后,便问道:“你母亲怎么了?”
“入秋后天气乍寒,我娘受了风寒,之后便一直有些咳嗽,好不利索。”李若兰道:“现在天气寒凉,鲜鱼价高,我想着若能捉两条大胖鱼,便能给我娘治病了。”
她说着作揖,“先生,我能在这捉鱼吗?我把鱼篓子都带来了。”
“这山也不是我的。”
陆萌萌道:“不过捉鱼不易,山里有猛兽,你还是尽早离去得好。”
李若兰捏着衣角,喃喃道:“我也知道山中危险,可娘咳得厉害,县里的大夫说我娘往日身子就虚,加之风寒,亏损厉害,需吃些补药方可痊愈。只是补药贵,没个三四贯钱怕是不行。我爹虽给人做些文书的活,但村里孤寡贫困多,总要接济,家里一下子也拿不出这多钱。”
“孝心可嘉。”
陆萌萌这句赞叹很真心。一个孩子冒着危险进山为母捉鱼,这放在现代都是要上热搜被表彰的。
她走下浮桥,走到李若兰身边,“那你且当心吧,我要回去了。”顿了下又道:“见过我的事不许说出去,不然我会告诉红娘娘,让她晚上来吃掉你的头。”
李若兰瞪大眼,“红,红娘娘?”
“我师父道号红玉真人。”
她忍住笑,“也许她老人家就是你们说的红娘娘?”
李若兰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连连摇头,“不,不,我不会说的,我不会说的。”
陆萌萌往山上走去,“天地有神灵,诺言不可违,记住你的话。”
李若兰忙跪下,“小女子对天发誓,绝不敢泄露先生的事……”
陆萌萌爬上山,躲到树丛后,静静观察着李若兰。见她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原地久久后,慢慢走向山的另一边。没多久,她又折回,手里多了个鱼篓。
她站在湖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似是在祷告。祷告完后,她走上浮桥,将鱼篓子扔下了湖。
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要坚持为母亲捉鱼,真是个孝顺懂事的人。这样的人,人品一般不会太差。
陆萌萌被触动到,想起了妈妈。沉默久久后,她从空间挑了两条最大的鳙鱼,用藤条串住后,又慢慢走下山,躲在一棵树后,将鱼扔向岸边。
李若兰真被陆萌萌吓到了。红玉真人,这肯定是红娘娘给自己起的道号。村里说道情(有点像单口)的人不说了吗?鬼神也是神,也得修炼,也是有道号的。
所以那小先生是人不假,可却是被鬼神养大的。自己回去得把嘴|巴闭牢了,万万不能吐露一个字,给自己和家里带来灾难。
正紧张着,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响,她吓得跳了起来,待转身,见一抹红色闪过,再定眼瞧,地上竟有两条肥硕的大胖鱼!
她愣在原地久久,忽然跪了下来,“得先生帮扶,李若兰没齿难忘,请先生受我一拜。”
她说着就是连连磕头。也得亏她是在浮桥上,要直接往地上磕,怕不是头也得磕破了。
陆萌萌转身上山,没有回应。
这件事做得或许有些冲动了,但她并不后悔。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她想妈妈了。希望这个孩子的妈妈能早点痊愈吧。
再说弄到了这个世界的些许信息,也不亏啦。
当然,这一路她走得还是比较小心的,一直在绕路。她有胆气跟一个小姑娘做接触,其实也是仗着自己对这片山林的熟悉。在山里转悠了一圈,又捡了一大堆树枝枯柴后,才回到了山洞。
对方未跟踪,或许下次再遇上,还能再聊聊。
回到山洞,稍作休息后,便把已鞣制好的兔皮拿出来都洗了。收纳箱也被她在溪流边洗了N遍。浸泡了多日皮子的收纳箱不洗干净是无法当水箱的,而且她多日未洗澡,身上也黏糊了,该好好清洁下了。
洗好澡,她看着天色还算亮,便打算把剩余的碳化木给利用起来,给自己做个床。之前系统给了上下铺的图纸,她不用做上下铺,不过却可以根据图纸给自己做个单层的简易床。
为了让自己舒服些,她打算把床做精细些,宽敞些。总之,在这荒野得秉承一个原则:有事拼命干,没事也得找事干,不然迟早得疯……
第14章 第14章
两天后,简易的桌子做好了,而她种下的第一批白菜也能收获了。
系统给的暖棚长2米,宽1.5米,她留出了25CM作为通道,地面的种植面积大概在2.5平方左右。陆萌萌挖出一颗白菜,欢喜的眼睛都眯到一起了。
好重!她估摸着手里这颗白菜起码有六七斤重,而这样的白菜她有十颗!好富足的感觉呀。笑眯眯地把白菜放进空间,系统随即响起“叮”的一声,第三层箱子打开了。
“球球,系统越来越给力了,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陆萌萌打开第三层箱子,十分惊喜。
系统居然给娱乐工具了。
一把枫木做的37弦半音阶拇指弦琴加学习手册,有了这个,多少能打发一些时间。随手翻看了下学习手册,觉得这乐器很简单,大概率是难不倒她的。
除此之外,第三层箱子里还有1万毫安野外充电灯一个、秋衣秋裤两套、锤子一把、针线包一套、野营烧水壶一个。
这些东西都是陆萌萌急需的。她身上的秋衣已被她祸祸得不像样了,现在给了两套,终于能换洗了。
用来做饭的锅子烧水多少是有些味道的,现在有了专门的烧水壶,以后终于能吃上一口味道纯正的白开水了。
针线包是一整套的,除了有各种大小型号的针外,还有各色的线。铁锤也不错,实用。
把各种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后,她又拿起指弦琴,轻轻拨了下,空灵清脆的声音从指间流泻出来。这一刻,陆萌萌只觉心灵都被填满了。能最终把钢琴学成专业的人,没有热爱是不可能的。手里的不是钢琴,却也能演奏出音乐,这种能再度接触乐器的机会,让她险些落泪。
“食物有了,过冬的食物有了,蔬菜有了,皮毛有了,衣服有了,乐器也有了……”
陆萌萌走出暖棚,抱起球球,开心地转了个圈,“再努力努力,咱们就能在山里过上奔向康的日子了。”
开心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到暖棚里,把地面的白菜都挖了,放进空间一测量,总重62斤多点,真是大丰收了。
当下就取了一棵白菜出来,扒了七八片叶子下来,把上回榨油剩下的油渣拿出来,又很大方地往锅里搁了些鹿油,直接炒了个白菜油渣。
炒好白菜,又十分大方地将挂面煮了点。面条配白菜油渣,给个神仙都不换!
以前怕胖被嫌弃的油渣现在成了香饽饽,好吃的简直让她的心都要融化了。白菜带着丝丝甘甜,与油渣的香混在一起,味蕾上绽放出来的快乐,让她停都停不下来。球球也是把头埋在碗里,呲溜呲溜地吃着它的特制版白菜油渣面条。
一人一狗直接干完了一锅面条,一盒子白菜油渣。吃完后,人和狗都撑着了。
懒洋洋地坐在地垫上,靠着床铺休息了会儿后,陆萌萌便起来了。
吃饱了,该干活消耗了!
剩余的碳化木还有一些,她能给自己做个稍微宽敞些的床与球球睡觉用的狗狗床。天冷,地上寒气重,球球最好也得离开地面,这样身体才好。
之前做桌子时,她炼了些铁,做了些钉子,再做床时,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现在有了充电灯,之前的太阳能面板便被利用了起来。太阳能板是300W的,日发电量2.2-2.4左右。现在天冷了,阳光没那么强烈,不过用来应付充电灯也是足够了。
系统出版的太阳板十分强大,不光防水防沙,还采用了ETFE单晶模板,顶格光能转换率高达25%,不光充电快,即便是阴天也能充电。
白天把灯充满后,到了晚上,她把灯打开,看着昏暗的家变得明亮起来,心里别提多美了。
蜡烛终究还是不能跟电灯比的。
有了灯,晚上也能干活,效率一下子提升了上来。两天后,陆萌萌有了一张1.2*1.9的床。做这样大的床会占据不少地方,但陆萌萌不想在这上面委屈自己。独自活在荒野中已够辛苦的了,就不要再在这上面苛待自己了。
做好床,又拿剩余的木料给球球也做了个简易小床。这种小东西做起来简单,半天不到就做出来了。
当球球的床做好后,系统又传来了电子音,提示她获得了木匠小能手称号,还奖励了十个午餐肉罐头、一个木工刨、一个卷尺、一张冬日宠物垫、十斤大米、一把懒人摇摇椅、一条法兰绒床单。
通过几次额外的奖励,陆萌萌是彻底搞明白了:凡是获得称号或者技能等级提升就会有额外的奖励。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多“练级”应该也是会有用的。
宠物垫非常厚实,似乎系统也知道冬天要来了,奖励给自己的东西总是很应景。把厚厚的宠物垫铺上球球的小床,轻轻一拍,球球便走过来,爬上|床,尾巴直摇的,陆萌萌想把垫子抽走,让不让咧。
“你个狗精。”
陆萌萌笑着点了点狗z子的脑袋后,便起身整理自己的床铺。
把床靠墙放着,铺上晒干的枯草,放上纸板,把羊绒毯一折三铺上,最后再把蓝花草莓图案的法兰绒床单扑上去,温馨的气息立刻就弥漫上来了。
把新奖励的摇摇椅上的蓝色抱枕放在上面,单调的家立刻就有了几分温暖的感觉。
摇摇椅是深蓝色的,支架腿脚是金色的,还能调节高低,把这椅子往床附近一放,再配上原木色碳化小桌,放上充电灯,晚上躺在这上面看书一定很惬意。
对了,咱不是还有一个风信子套装吗?放到暖房里,等长出花了,就可以放到屋里来了。
她忙将风信子套装拿了出来,把种球稍稍清理后,便放进加了水的瓶里。
种植信息霎时涌入脑海:精品风信子种球,蓝色系,品种:蓝星,水培十五天开花,土培八天开花,土培可繁殖种球。
陆萌萌叹息。
要是自己在现代有这样的神种就好了。
摇摇头,把幻想甩出脑袋,外出寻了些藤条,还是编个小花盆,继续升级吧。
晚饭吃了鱼片粥后,不知是不是陆萌萌的错觉。她觉得气温好像下降了很多。等到了后半夜,她甚至都被冻醒了。起床重新生火,往壁炉里添柴时,她不由暗暗猜测:这里真正的冬天是要来了吗?
第二日起床,她打开门,风吹进屋里,她不由哆嗦了下。比起昨天,今日明显更冷了。而且天阴沉沉的,显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兆。
她想了想,打算出去一趟。食物或许是够了,但要是这里的冬天很寒冷的话,她捡的那些柴火或许还不太够。她得趁着大雪来临前,再去捡点柴火。
吃了早饭,带着球球出去。除了收集柴火外,像藤条、枯草、枯树叶也是她收集的对象。
一路走一路捡,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湖泊边。她站在山上远远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那个小姑娘又来了?不是说这个季节的鲜鱼很贵,抓两条就能治病了?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她妈妈的病没好?
她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只有小姑娘一人后,慢慢走下山。
“你怎么又来了?”
李若兰听到陆萌萌的声音,惊喜地转身,“先生,您终于来了,我来了好几次了,都没等到您。”
陆萌萌一蹙眉,道:“你等我做什么?”
李若兰上前,福身行了一礼,接着就将手里的篮子递给陆萌萌。
那篮子做工有些粗糙,像是临时寻了藤条编的,有些地方还泛着青。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小姑娘的手,见她虎口处红红的,便明白了,这篮子应该是她近日才编的。
她给自己这个篮子做什么?送鱼的谢礼?
李若兰见陆萌萌不说话,也没接过篮子,以为被嫌弃了,便有些窘迫地道:“先生,上回您给的鱼太大了,县里贵人家里的管事婆子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鱼,给了我很好的价钱。我娘喝了药,身子大好,但,但我家不怎么富裕,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回报您,家里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些紫菜与虾米了。”
她说着就弯腰将篮子放在地上,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绣有兰花的头绳,她低头看着,眼里透着喜爱,但也就在一个呼吸间,便已将不舍藏于眼底,伸出手将头绳递给陆萌萌,“还有这个头绳。”
陆萌萌低头看她的手,微微蹙眉。这孩子看着不大,可手心却满是茧子,十分粗糙。落在手心的头绳是红色的,上面绣着几朵小小的兰花。头绳的材质很一般,也由此可见,这孩子的家境并不好,这或许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你有心了。”
陆萌萌将她的手推回去,弯腰把篮子提起,揭开布,见里面放着两个油纸包,想了想,便道:“我不喜装饰,虾米紫菜足矣。”
李若兰见陆萌萌肯收东西,十分高兴,脆生生地道:“您要喜欢,等明年开春我再给您送些来。”
陆萌萌点点头,走向一边,把之前放在岸边的树干火炉捡起来,问道:“有火折子吗?生个火,给我说说山下的事吧……”
第15章 第15章
“我有火石。”
李若兰把火石掏出来,“村里老人都说快要下雪了,我也觉得天越来越冷,所以每次等您的时候都会生个火。”
她熟练地将枯枝放进木火炉里,“这个是您做的吗?这种木火炉好多人都不知怎么用,我也是跟着父亲才学会的。”
顿了顿又道:“之前我就看到这个了,我还在纳闷,谁会在这里做木火炉子,这里可是红娘娘的地盘,一般人可是不……”
说到红娘娘,她住了嘴,抬头怯怯地看了陆萌萌一眼,“先生,见过您的事我一个字都没往外吐,我只说是自己到这儿来抓鱼了。”顿了顿又道:“一般没人敢来这抓鱼的,我爹娘只责骂了我几句,并未追问。”
陆萌萌点点头,“我信你。”顿了下又道:“我听你说话倒像是读过书的,你认字吗?”
“我父亲认字,在镇里给人做些盘库出库、文书记录的活,故而我跟着父亲认了些字。”
“原来如此。”
陆萌萌有些好奇地道:“我师父说,山下求学艰难,因此读书人生活优渥,怎得你娘生病,你家都没钱医治?”
“唉。”
李若兰此刻像个小大人似的,大大的眼睛都挤到了一起,满脸忧愁地道:“我爹只是认识些字,哪能算读书人?我爷奶早就去了,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顿了顿又道:“他老人家打小也有主意,想读书,但又没钱,只能去蹭学。可学哪里是那么好蹭的?不是被人赶,就是被人骂。有次碰到个恶少爷,直接让人打了,他的腿也因此瘸了。现在一到下雨落雪天,腿就疼,都是那时落下的病根。他只能算认识几个字,能在镇上晏家开的海货栈里求个活计已是顶好了。”
顿了顿又略有些骄傲地道:“我爹爹一月能拿四贯钱呢。”可骄傲很快又从脸上消散,小小的脸又皱成了包子,“不过这些年一直在打仗,村里十二至五十的男子已被抓得所剩无几,盘踞在小荡山的山匪也时常下山勒索,家家都很艰难。我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又被推举成了李家村村长与族长,现在乡亲有难,总得接济,故而家中日子很是艰难。”
陆萌萌倒吸一口凉气。
古代人寿命很短,年到三十便可自称老夫,这个小姑娘所在的村居然连五十岁的男人也被拉了壮丁?这大昭的国事得颓败到何种程度了?
“小荡山?”
陆萌萌迟疑着,“也是在这附近吗?”
李若兰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先生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但一想到这个先生可能是被鬼神养大的,便将疑惑压下,耐心地解释道:“先生,我们这儿所有的山都属齐明山。齐明山很大,每座山都有自己的名字,咱们所处的地方叫西山。”
见陆萌萌蹙眉,她忙又解释,“其实这只是我们乡下泥腿儿喊喊的,我们嘴里的东西山只是表示我们这段山脉的方位。而在官府那里,这儿叫做抱湖儿山。你看,这湖像不像被山抱着一样?”
她比画着,“从这儿西边一直到临近东面西戍城的这段,都叫抱湖儿山。另外,过了这湖便是别国异族地界,抱湖也有抱胡的意思。听我父亲说,这名是开国太|祖亲自起的,有山川困胡于苦寒,生生世世为儿国的意思在里面。”
“听你这般说,大昭应是很强盛,可为何会连年征战不断,以致你们生活困苦,连五十知天命之人亦要当兵?”
李若兰垂下眼,低低道:“南边打,北边也不安省,自是要许多人的。”
顿了顿又道:“许多人都说去小荡山的人也都是活不下去的人,就是他们不去劫富济贫,反是为难我们这些穷苦人。”
陆萌萌轻轻蹙眉。这多人落草为寇,这地方得糜烂到什么样了?但问题是,就她所处的这座山来看,哪怕是山林,土地也相当肥沃,物产也很丰富,不应该如此贫穷呀?山下那官府到底是何等无能,竟能让这片土地肥沃之地的人都上山去当土匪?
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多问,想了想便道:“你且在这里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李若兰连忙应是,也不敢多问。这个小先生看着没比自己大几岁,可行事举止很不一般。再联想到她可能是红娘娘养大的,就更不敢大意了。
陆萌萌回到山上,把紫菜和虾米装进了空间,接着又从空间拿了些自己晒的木耳和香菇放里面。这个小女孩看着品性不错,相处下,也许以后能帮到自己的忙。
她把东西弄好就直接下山了。这样做,可以造成“自己老窝就在附近”的假象。相处归相处,但该有的戒备却不能少。
“我很喜欢你送的东西,这是一些山货,你带回去吧。”
陆萌萌把篮子递给李若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若兰。”
李若兰一边应着,一边将篮子往回推,“不行的,不行的,上回那两条大鱼卖了好几贯钱,我怎么还能拿您的东西?”
“拿着吧。”
陆萌萌道:“这天看着要下雪了,赶紧回家去吧。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待开春后再来给我说些外面的事吧。”
她说着就将篮子放地上,“我要回去了,莫要跟着,不然师父要生气的。”
说到红娘娘,李若兰便不自觉地哆嗦了下,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姓陆……”
陆萌萌想着自己这遭遇,不由自嘲一笑。
庄周梦蝶,这个世界对自己来说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便道:“名鱼,小字一梦,你便唤我一梦吧。”
蝴之暗语为双鱼,取一鱼倒也符合自己孤单飘零的处境。
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间,李若兰怔怔地望着。不知为何,总觉小先生似有些孤寂呢。
再想想她可能是被鬼神养大的,那应该也没有玩伴吧?这样一想,便觉心里闷闷的,同时也有些庆幸。
自己日子过得虽苦,可却也去过县里,镇上,见过外面的世界。这世界虽不好,可却也有许多好看好玩的东西,比起一梦姐姐,自己其实过得也挺好了。
想到这里,她便大声喊道:“我叫您姐姐成吗?一梦姐姐,等开春雪化了,我给你带好吃的来,给你说外面的故事。”
回应她的是久久的沉寂,但李若兰却觉着陆萌萌一定能听见,她应该就住在附近。
想到自己结交了一个朋友,她眉眼弯弯,很是高兴。她拿起篮子,看了看里面的香菇与木耳,再看看天,心里琢磨着,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去镇上,把这些山货卖了,再把钱藏起来,等开春就用这钱买些好吃的给一梦姐姐送来。
李若兰虽然只有十二岁,可却已十分懂事。她已占了别人的大便宜,没道理还继续占下去。一梦姐姐估计都没有吃过镇上望府楼的大肉包子和血肠,等开春了,就买些给她送来。
风大了,阴沉沉的天在寒风呼啸中变得更为灰暗。陆萌萌回到溪流边,把水桶和收纳箱都装满了水。直觉告诉她,今夜可能会下雪,而这场雪一旦下了,估计不会小,她得多做些准备。
暴风雪的来临总是有迹可循。
夤夜,雪纷落,待天明时,天地浑然一色,万千光华皆掩于厚厚白雪中。
陆萌萌打开门的那一刹,寒冷的空气倒灌进来,吹得她直起鸡皮疙瘩。
作为一个江南人,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纷纷扬扬地落下,没有停下的迹象。
她满含担忧地望着自己的暖棚,最后不得不套上雪地靴,走到院子里,将暖棚上的积雪清除,然后把种菜盆与花架都移出来,搬到屋子附近。
为了防止即将收获的白菜被冻死,她必须得这样做。把暖棚与屋子相连,这样能提高暖棚内的温度。
暖棚前后都有拉链门,与木屋连接固定后,倒也不会妨碍进出。只是面积增加了,室内温度必会下降,但有这么多御寒用品,眼下这温度应也不会太难熬。
藤条将暖棚的骨架与木屋相连,为防止温度流失,她不得不在暖棚保暖被上打上洞,在靠近木屋的一侧,用木钉子将其与木屋固定,防止漏风。
暖房与木屋相连后,虽然屋里没那么热了,但也有其他好处,室内变亮了。
她拿着小马扎坐在壁炉边,看着现在亮堂堂的小屋,觉着这样也挺不错的。不过这雪要一直下的话,自己得注意清扫积雪,不然暖棚很可能会被压垮。
雪,没有停下的迹象。到了下午,陆萌萌不得不再次外出清扫积雪。不光要清除暖棚上的,还得清除门口以及通往厕所与浴室的积雪。
如此,一直到了晚上,雪总算停了。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让世界变得纯净,所有的色彩都在消退。山林似变得更安静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雪掩盖,听不到任何一点动静。
太阳出来了,照在雪上,目视久了,眼睛都有种疼痛的感觉。这样的晴天并未持续多久,没两日,便又有大雪降临……
第16章 第16章
雪一连下了几天,待五日后,一脚踩下去,雪已到膝盖附近了。陆萌萌身高一米六五,到她膝盖的雪还是头一次见到。
后面的几日都是大晴天,可温度骤降,变得极为寒冷。她估摸着现在的温度怎么着都得有零下十来度了。
陆萌萌套上兔毛腿套、兔毛围巾,穿上鹿皮背心、卫衣、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才推开门,从家里走出去。
这几日猫在山洞里,她给自己做了兔毛围巾、腿套、帽子、鹿皮背心、球球的宠物衣与鹿皮鞋,打开了中级箱的第四层,获得了钩针、编织线、啤酒、枕头、小葱种子、会发光的装饰千纸鹤。在猫冬的无聊日子里还能依靠做手工获得一些补给,对她来说也是不错的安慰。
不过安慰归安慰,这样整日窝在屋里也太难受了。没有网络,没有人交流,指弦琴这样的乐器对学过钢琴的人来说又过于简单,看书的话,工具书一直看也是看不进去的。
所以在看到雪停了后,她憋不住了,打算出来溜达下。她用锄头开路,而素来喜欢先探路的球球这回却跟只在她身后。
狗子精明着。知道这个时候要去探路的话,大雪能直接把它埋了。
冬日的山林单调又乏味,一直走到了湖边,往日的热闹景象也在这里消散。她看着自己搭建起的浮桥,还有捕鱼大坝,开始怀念起经常到大坝里摸鱼的黑熊们。
丹顶鹤飞走了,野鸭看不见了,黑熊也冬眠了,这里可真静啊。
她走上浮桥,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带着球球离开了。
外面太冷了,并不适合静立,一旦停下来,便觉冷得厉害。她不知冬天多久会过去,她只知进入寒冷的冬季还没几天,她就快要被无聊淹没了。
不能干活,也没娱乐,整日猫在小小的空间里,除了跟球球不停地说话,做些小手工,不知还能做什么。
人是群居动物,她高估了自己忍受寂寞的能力。
而更让她难以忍受的还有上厕所时的寒冷。尽管做了缝隙填充,甚至还抹了黏土,但室内外的温差撑死了也就七八度这样。在零下四五度的环境里上厕所,那真是酸爽到家了。
现在陆萌萌都在祈祷,别再冷了,再冷下去,她都不敢上厕所了。这些日子她都在后悔,为啥没给厕所也做个壁炉啥的,而现在即便她想做也是不可能了。
天气寒冷,想再挖黏土那是不可能的事。而想再炼铁,打铁,拉铁丝做马桶也行不通。她这次出来,其实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枯死倒下的大树,这样挖空树干,自己再做个盖子,应该也能充当马桶使用。
路上又寻了一圈,总算给她发现了一棵倒下的大树。这棵树不知生长多少年了,她拿着卷尺测量了下,直径有35厘米之多,很适合用来做容器。
她把树皮削干净,把整个树都装进了空间。她有点兴奋,倒不是因为有马桶用了,而是她终于又有事可以做了。
回到山洞,拉开拉链,从暖棚内进到山洞。种菜盆里的白菜早收了,她现在拥有的白菜就有一百三十来斤。但是收了白菜后,她却没把暖棚收起来。
暖棚这样放着,白天里她就可以开着门,让室内亮堂一点。不然整日窝在黑暗里,那也太难受了。有太阳时,自己还能把躺椅放暖棚里,睡上面晒晒太阳,看看书啥的。而等晚上时,把暖棚保温被放下,关上小木门,室内温度提升上来,睡觉也不会觉得冷。
当然,这天要是再冷下去的话,暖棚就得收起来了。暖棚用的是塑料膜,不是很厚的,温度要再下降,晚上没有供暖,必是要被冻住的。
糖李子被拿出来,放在汤杯里搅碎,加了点方糖,给自己做了一杯果茶后,也没急着去做事。她把指弦琴拿出来,弹了几首曲子后,又忍不住念叨,“系统你敢不敢给我一个复杂点的乐器?”
天可怜见,无聊的山里生活让陆萌萌已开始怀念练琴的日子了。她记得游戏里有不少乐器的,游戏的家里还摆了台钢琴,要是系统能把钢琴给自己就好了。
但看看自己这小小的房间,她不由苦笑,即便真给她了,她放哪呀?算了,还是干活吧。
她坐在暖棚里,用锄头先把树干中心大致掏下,然后才拿出凿刀慢慢凿,慢慢平整。
文艺作品里隐居山林的浪漫到了现实里就变成了煎熬。在这无聊猫冬的日子里,干活都舍不得干,得慢慢干,仔细干,不然干完了就又没事干了。
五天后,陆萌萌终于做好了马桶。她用木棍裹着松脂与草木给马桶做了碳化,打了孔用藤条做了提手,还给马桶做了盖子,盖子上甚至还做了拉手,雕了几个也说不清是什么的雕花。
无聊,太无聊了。无聊到她宁可忍受PP被冻,也不愿加快工作进度的程度。
温度又下降了。
在她做好马桶的第二天,又有大雪至。
一向抗拒穿衣服的球球在这场大雪后,晨起尿尿时会主动叼来它的衣服,要求主人给它穿上。
穿好衣服后,陆萌萌带着它出去,它也不像往常那样磨蹭了,解决完自己的大小事情后,便立刻往洞里跑。
陆萌萌总觉这场大雪后温度最少降了十二三度,白日里出去一会会儿,睫毛上都会挂霜,这种事她只在电视里和文艺作品里见过。而厕所与浴室内部也开始结霜挂冰,看着十分可怖。
她做了测试,拿着热水往栅栏上泼,水肉眼可见地在她眼前结冰,很快就冻得硬邦邦的,十分吓人。
为了保住自己的浴室跟厕所,她得动些脑子了。她想了半天,最后想起了因纽特人的冰屋。
冰屋保暖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冰是热的不|良导体,热度不能通过冰来传达,故而能防止室内温度流失,起到御寒的作用。再加上冰能达到密不透风的效果,在这大冬天里,那就是天然的水泥。
想好方案后,她立刻行动了起来。
她来到室外,开始制作冰砖。她并不需要像因纽特人那样来做雪砖,因为厕所和浴室的使用毕竟少,而且直接在房屋外层做一个冰壳反而保暖效果会更好一些。
这个天制作冰砖根本是没难度的,自己打几个木框模具,直接往里灌水就行。
雪堆积得这样厚,山里又无人行走,现在也不用下山取水,只要拿些雪融化就行了。
做好的冰砖一层层搭建,为了使其更牢固,陆萌萌搭一层便洒一些水,这样就能起到粘合作用。她敢打赌,这样的冰屋造起来后,只要温度不上升,便会很牢固,不用担心垮塌。
当然,屋顶上层是不能这样搞的。不过也没关系,屋顶早就堆了厚厚的雪,即便上面不处理,这样厚的雪也一样能起到保暖作用。自己要做的只是让冰墙与屋顶稍微做些衔接,防止冷风窜入就行。
又花了七天时间,浴室与厕所的外层冰屋墙搭好了。阳光照在冰屋上,有种十分美丽的感觉。她做了几个简易的合页,又做了个门,把门安装上去后,又浇了水在门上,试了试,很好,能开合,也不用再拿苔藓来填充缝隙了。
被套了壳子的浴室与厕所内部温度明显提升了。在进了第二道门后,能明显感觉到室内外的温度差距。在经过一|夜的等待后,她发现屋内没再结冰了,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寒风呼啸,两天一小雪,三天一大雪,天地变得越来越寂寞的同时,日光也是一日比一日短,气候变得越发恶劣。
窝在家里的陆萌萌除了为天气焦虑外,也在为身体焦虑。自穿越后就再也没来过的亲戚这几天好似要有来的迹象了。
肚子有点酸胀酸胀的,跟亲戚来之前很像。她也不敢再瞎琢磨其他事了,忙把自己最早的那条秋裤拿出来。
秋衣背心她还想留着天热的时候穿,而秋裤剪掉点,等天热也是能当西装短裤穿的。
她第一次来姨妈时,曾听奶奶和妈妈说过过去的妇女卫生用品,在记忆搜索了一番,她开始动手。
月事带其实也不难做,就是缝合一个尺寸合适的布口袋,加上束腰腰带,留出一个小口用来装草木灰就行了。
有了针线,缝合也很快,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她就做好了两条月经带。她从空间里把自己收集的枯草取出来,放了一些到水桶里,点燃后,趁着草木灰冷却的空挡,又取了树枝,用凿刀给自己做了一个填充小铲子。等草木灰凉就直接放进带子里,确定拉紧腰带不会遗漏后,这才放心。
两条月事带也不知够不够用,要是不够用,那也只能牺牲秋衣背心了。
“等天热了,一定要把棉花种起来。”
过了两日,姨妈果是来了。好在她也没痛经这些麻烦,虽然肚子有些酸胀,但影响也不大。不过她高看了草木灰的吸水能力,在来的第一天,她不得不拆了背心,连夜给自己做了五六条带子。
两条根本不够用,是她天真了。
这该死的穿越啊!等着,她一定要解锁更多的技能,早晚都要把姨妈巾开出来!
第17章 第17章
熬过了生理期,陆萌萌又开始找事做了。
李若兰送了她不少紫菜和虾米,她这几日躺在床上时,想起了一些自己看过的美食视频。她忽然想起,紫菜虾米和香菇是能做天然味精的,她或许可以尝试下。
香菇她有不少,而她之前捣鼓收集各种东西时,做了不少小玩意,像各种类型的陶罐、杵臼、匾筐、笊篱、石碗啥的。
有这些东西,做个荒野版的味精不难。
把香菇泡发,切成细碎,与紫菜、虾米放锅里炒,炒到脆了,水分都蒸发了,直接放石臼里杵,杵到像粉末状后,拿匾筐过滤下,就能得到天然味精了。
把味精装在保鲜盒里后,耳边就响起了电子音,箱子的第五层打开了。
“本色厕纸十包、户外便携柴火炉一个(含管道配件)、500克绵羊油润肤霜一罐、保暖内|衣一套、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注精译16册)、恶作剧真人大小鬼新娘玩|偶一个(可行动,遥控控制,可发出恐怖声音)。”
陆萌萌把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比起上一层的东西,这层的东西显然要实用多了。她这些天在室外干活,只要一停下来就得赶紧往室内跑,实在是衣服过于单薄,扛不住。
现在有了保暖内|衣套,再加上其他衣服,在室外干活就会好许多。
厕纸这个就不用说了。之前来姨妈,最多的时候她用了好些纸可把她心疼坏了。这回给了十包,一包四百张,能用很久了。
绵羊油更是好东西。鹿油擦着总有些不舒服,而且脸还是很干,最近晚上她都要用食盒里附带的毛巾做一些热敷,拍一点自己做的纯露,不然脸都要干裂了。
二十四史就更不用说了。这种书阅读起来可比赤脚医生有趣多了,更别提还有注解,还能提升下自己的知识面,了解一下古代社会的运行规则。
玩|偶这个嘛,也是有用的。要是有人靠近,或许拿这个吓唬吓唬人也不错。便携柴火炉就更不用提了,用处可大了。本来还没想法,但现在有了柴火炉就有想法了。
室内太昏暗了,长期生活在没有光的地方对身心不利,而冰屋的透光性不错,她可以给洞穴外的木屋也造个冰墙,装上柴火炉后,白天两个炉子一起烧,应该会比较温暖。
山里死亡的大树很多,尤其是靠近西边的地方。因着植被茂密,照不到太多阳光的树根系弱,很容易死亡。她来这么久了,除了刚来时遇上的屠夫外,就只见过李若兰一个人来过山里。
这多倒下的枯树,根本都捡不完。她在空间里装了不少,还做了不少木炭,两个火炉的使用,完全是负担得起的。
说干就干。当天,就开始制造冰砖。
便携火柴炉做得很精致,除了各种管道配件外,还有盛灰盘,火炉上镶有玻璃,燃火时是能看见火焰跳动,很是治愈。
她用树皮与木头片做了管道包裹垫,把圆形包裹垫放入冰砖中,这样脱模时,这块冰砖就会留下一个圈,可以把包了树皮的管道直接穿过去,留在外面排烟。
管道上包了树皮,管道就不易被粘住,不想用时,收拾也比较方便。
做好冰砖后,陆萌萌就开始堆冰屋。她现在力气大得出奇,这一点在之前冰屋的搭建中就感觉到了。每块重达五十来斤的冰块她抱起来都不怎么费劲,她觉着这可能跟系统以及自己每日干活有关。
冰块被一块块累起来,累到一半的时候,陆萌萌又突发奇想,是不是能给冰屋做个窗户?
她忙做了几块较薄的冰砖出来,用斧子在厚冰块上开出槽口后,再往上堆厚冰砖时,发现厚度为厚砖一半的薄砖没因此被压垮时,别提多高兴了。
冰砖厚度减半也意味着光线能更好地透过来,这一处未来会是最明亮的地方。当然,能不能成,还得生火后才能确定。
又过了三天,冰屋做好了。小木屋的外围被包裹在冰墙内,上层也与冰墙相连,被洒了水的木门很好地隔绝了寒风,生了火后,温度很快便就上来了。
陆萌萌走回山洞,观察着冰屋,心里已有了决定。这两天除了带球球外出尿尿外,其他时间都不出去,也不到冰屋去。她得观察下,在两个火炉同时燃烧时,冰屋会不会坍塌。
理论上是不会的,但不实验下终究是不放心。
两天后,冰屋没有坍塌,一些小水珠很快就又结成冰,冰屋反而更结实了。
冰屋的建造让她的活动空间又多了两点七平方左右。她把上次多余的碳化木板铺在地上,将桌子、小马扎搬到了冰屋内,现在,她有客厅了。
“请注意看,这个不幸的姑娘叫小美。她穿越古代,流落荒野,徒手造出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浴,炼铁,造壁炉,还开辟了小菜园子……”
陆萌萌想起短视频网上的那些解说,看着自己的新家,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要是自己这经历被他们知道,应该会这样解说吧。
她把会发光的千纸鹤用藤条串起来,挂到冰屋上,待夜幕降临后,看着竟有种置身童话世界的感觉。
把电灯打开,调到最暗后,看着这宛若童话世界一般的小屋,属于文艺青年的那种心情又弥漫了上来。她拿出指弦琴,想了想,便拨动琴弦,弹了一首《半山听雨》。
千纸鹤发出的光落在冰屋上,橙黄蓝绿的光点好似落在冰屋里的彩霞与星光般,美丽又炫目。
火炉里的柴火静静燃烧着,球球坐在地上,略带褐色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萌萌,好似一个观众,正在聆听着音乐带来的美|妙与治愈。
指弦琴的声音很空灵,声音悠悠从冰屋传出时,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又有雪纷落,琴音和着风声,传扬开去,在山间久久回荡着。
一曲毕,陆萌萌收起琴。若不是这无边的孤寂,说真的,在这里生活还挺好的。
“这个琴还是太简单了,音域太窄,好多曲子无法演奏。”
人心总是贪婪的,陆萌萌已忘记刚刚得到指弦琴时的兴奋了。这样的话,不知已念叨多少次,她总惦记着自己游戏里的那台钢琴,要是有钢琴的话,她觉得多少能缓解些孤独与无聊。
家变大了,怎么着也得吃点好的。现在有了啤酒,鹿脊骨可以拿来熬汤了。没有酒,脊骨的腥味实在太重,吃不下去。
把鹿肉与鱼肉片得薄薄的,再拿盐与啤酒腌制下,待锅里的汤煮得发白了,把鹿肉片与鱼片放下去一涮,又嫩又鲜,极为好吃。
待吃完肉,再把各类杂菌一一下锅,最后放上自己发的豌豆芽菜与白菜,加入面条,便是一锅美味的荒野火锅加菜汤面。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日子一天天过,变得无比平淡。
看书、弹琴、做小手工、铲雪、一日三餐,每一日都在与孤独做着极限拉扯。在这种细喘慢熬中,系统似也随着风雪的到来而陷入了沉睡,中级储物箱的第六层是怎么都打不开了。
也许是新手期过了。过了新手期,游戏的升级总是困难的,尤其是她现在其实没什么事好做。
屋里多了一些木雕小玩意和工具。有木铲,有吹火筒,有照着球球雕的四不像小狗……
无聊与孤独就像铆钉一样,深深地铆在她的身体与思维里,让陆萌萌常觉着自己快要崩溃了。
为了排遣这种不|良情绪,她会在中午最热的时候冒着严寒去周边走走,然后把更多的精力用在看书与学习上。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待亲戚再访时,陆萌萌外出都得捂着汤婆子出去。她估摸着,现在的温度少说也有零下三十度,这里的冬天真是寒冷的可怕。
球球长大了许多,看着像是条成年犬了,它似乎要比萌萌抗冻些,穿上一件兔毛衣,就敢外出撒欢。
现在它都自己出去大小便,也不用陆萌萌喊,溜达一圈就自己回来了。长大了,抗冻能力强了,而它的饭量也变大了许多。
陆萌萌从系统得到的米面都不怎么敢吃,就是怕球球的狗粮会不够吃。自己拥有的食物里狗狗能吃的太少了,唯有米面、鹿肉、兔肉比较合适。
如此,又过了好些日。这天,起床刚做好早饭的陆萌萌忽然听到了久违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而这回不是一个简单的音节,而是长长一段话。
“瑞雪丰年新春到!亲爱的宿主,新年好,今天是年三十,祝您新年快乐,阖家幸福。现在本系统将为你发送新年大礼包,因本次货品较多,经系统检测,我们将在您的院子里投送礼包,请您及时接收。”
系统又说话了?
陆萌萌怔了下,忙追问道:“系统,能听见我说话吗?这到底是哪里?我想回家,能不能送我回家?”
回应陆萌萌的是外面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刚刚还用着欢乐喜庆的口气祝福她的系统再次没声了……
第18章 第18章
“淦!”
饶是脾气很好,也被系统这任性的行为给惹毛了,忍不住爆了粗口。
自己来这里肯定是系统捣鬼。说真的,如果还能回去,增加这样一段经历她也不在意。毕竟,有系统的那些物品,除了特别孤独外,她活得还算可以,没饿着冻着。
但把她送来这里,一不说目标,二不对话,这就有些让人抓狂了。把自己送来这里,总得有个目的吧?
再想想系统给自己的书,她嘴角抽了抽,总不会是特意抓她到山里学习的吧?她读书时也很努力,没有偷懒啊。
见系统又装睡了,陆萌萌无奈,骂骂咧咧地走出门,可等她看到院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六个储物箱后,骂声戛然为止。
她跑上前,见六个箱子上分别写着“年夜饭大礼包、新年装饰礼包、调料礼包、娱乐礼包、新年美美礼包、织物礼包”后,果断闭上了嘴。
陆萌萌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打开年夜饭大礼包,涌入的信息让她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么丰富!
各类蔬菜、红肉、海鲜,米粮干货,酒水饮料,只要是她能想到的东西这里面都有,且数量不菲,最少都五斤起步,多的有二十斤。
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刚刚骂得过分了。它只是一个系统而已,都是程序设定,自己骂它做什么呢?它又不懂。
带着丰收的喜悦打开调料礼包,出现了自己渴望的食用油,酱油醋糖,火锅底料,各种辣椒酱,同样是数量不菲,足够她用上一年了。
织物礼包里也同样丰富。有新年气氛冬季汉服一套、绣花棉靴一双、加厚羊绒斗篷一个、内胆加绒棉袄棉裤一套、长款冬日棉睡衣一套、棉拖鞋一双、围巾一条、加绒加厚带防风面罩的电动车骑行雷锋帽一顶、毛巾两条、三件套(床上用品)一套、彩虹马桌布一条、棉布一卷(十米)。
大丰收了,这绝对是大丰收了。说真的,她食物储备足够,也习惯了没有过多调料调味的日子,就缺衣少布的日子真不好过,现在这个礼包里有这么多东西,可算解决大问题了。
至于装饰礼包和美美礼包,她没有那么兴奋。彩妆、装饰品非必须品,虽然一样丰富,但显然不会像织物礼包那样,让她高兴地在原地蹦跶。
当然,有了也不错,尤其是那些新年装饰品。各色大小不一的灯笼灯,贴纸,窗花,仿真花还是能让这单调的世界变丰富些的。
最后一个娱乐礼包打开后,陆萌萌窘了。
系统是不是听到自己骂它了?
娱乐礼包里有乐器,这乐器是复杂了,可也把她整不会了啊。
箜篌,这种源于中国古代的乐器曾失传好久,直到1980年时,才有专家复刻出来。正因着曾失传过,所以能教人弹箜篌的老师很少。而且即便有老师教,一般人也学不起。这种琴入门级别要八万往上走,演奏级的都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家里没矿,谁会去学这个?
所以这玩意是自己看看书就能学会的?陆萌萌捏着手里的箜篌入门的书,陷入了呆滞。
这次怎么不灌顶了?这也是本现代书,无法灌顶?就这样看,想学会,难度很大啊。
长叹一口气,安慰自己,“陆萌萌,你现在有的时间,怕什么呢?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球球,你说对吗?”
球球“汪”了声,对于主人的话,它从来只有赞同,从它不断摇晃着的尾巴就知道。
除了箜篌以及相关的学习资料外,娱乐包里的东西可谓个个都是宝贝。
“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在看到这套书时,陆萌萌便想起了广大书迷流传的那句话“穿越三大神书:赤脚医生、军地两用人才之友、民兵训练手册”。
神书她已拥有两本,就差个民兵训练手册了。
这游戏果然变异了吧?以前可没这些东西。
除去这本神书外,还有一本字典,一套公案小说,一套彩铅以及相关的教学书和练习册。
这些东西可以很好地打发时间,后面的日子应该不会太无聊了。
就是今天是年三十了吗?
陆萌萌垂下眼,想到了父母亲人。
自己连着身体一起穿越了,这在他们眼里等于是失踪了吧?想到父母找不到自己的情形,她就难过得不行。默默走回屋里,收到大礼包的喜悦荡然无存。
球球拱了拱她的手,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似在安慰她。
陆萌萌捏了捏它的耳朵,又把它抱起来,捂进怀里,贴着狗头久久才调整好心情。
系统这么给力,也许是有什么任务要自己完成。如果自己完成任务应该就能回去了吧?系统能量这么大,也许自己过来一年,现代也才过去一天?
各种看过的小说设定涌入脑海。这个时候的她,很需要这些积极的例子来鼓励自己。
放下球球,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对着球球说道:“今天过年,得高高兴兴的,咱不能丧气,不然倒霉一整年,球球,你说是不是?来来来,我也给你洗洗,都弄得干干净净的,好过年!”
球球似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恢复了,它摇着尾巴,呜哇呜哇地应着。
陆萌萌把气氛装饰礼包的东西都拿出来,她得给自己的小屋装扮下。
氛围礼包里有小的灯笼灯串,有大些的红灯笼,还有对联、贴纸、发财果以及带花盆的仿真绣球玫瑰花。
发财果套装内除了有干杏叶、尤加利外,还有一个竖纹白瓷瓶以及各类吉祥小挂件。
陆萌萌把发财果装起来,挂上这些小挂件后,把它放到了冰屋的小桌子上。
红色的发财果放在冰屋里,有种反差的美。红白配色总显高档的,看得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粉色绣球加香槟色的玫瑰与麦穗,再点上一些绿草绿叶,放在圆形的白瓷花盆里透着一股优雅与温馨。
她把这盆仿真花放到了自己床边的小矮几上,当初做这个矮几是为了放风信子的。风信子早已凋谢,现在放上一盆带着淡淡香味的仿真花也很有情趣。
灯笼串与红灯笼等都需要充电,趁着今天有太阳,赶紧把太阳能板放出去,然后把线拖回屋内给充电灯也一起充个电。
过年嘛,就要亮堂堂的,今天晚上绝对不能过得太“黑暗”了。
春联、新春门贴也都贴到冰屋外面。这天,都不用胶水,直接往上一拍,就直接被定住了,方便得很。
陆萌萌走远些,看着门贴春联,觉得系统的审美真强,门贴做得立体的,花样雅致却不失喜庆,贴在冰屋上,很是好看。
贴好春联,回屋又把边边角角都擦了一遍后,去浴室生火。
年三十洗头洗澡,这是她老家的传统。先给球球洗洗,再给自己洗洗,情绪不情绪的放一边,过年就该有仪式感,该高兴的。
球球之前也洗过澡,倒也不怎么抗拒。萌萌之前做了不少肥皂,经过这多的天皂化,已变得很温和。她把一些边角料捏成团,套在之前的秋衣衣袖里,揉出泡沫后就给球球搓。
小家伙特别会享受,洗澡时还会把头枕她手上,眯着眼,摇着尾巴,可舒服了。
洗好后,它也不用萌萌说,便会自觉待在壁炉边烤火,精明得很。
陆萌萌外出铲了些雪,把雪烧化了,便开始洗头洗澡。洗的时候,还不忘自嘲下,“球球,咱们现在喝的是山间溪水,洗的是天上无根水,额,无根水应该只能用来形容雨水?不管了,反正这待遇只有神仙才有,你说咱们幸福不幸福?”
球球摇着尾巴呜哇着,在地上欢快地转着圈圈。许是萌萌跟它说话说多了,它也成话唠了。
礼包送来了毛巾,现在擦头擦身可方便了许多,连烘头发的时间都比过去短了。
洗好澡,一人一狗回山洞,躺在山洞里咸鱼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弄年夜饭。得亏陆萌萌做了不少陶罐,不然好多东西还做不了了呢。
年夜饭礼包里有猪肉,白萝卜,陆萌萌把肉剁碎了,把切得细细的萝卜丝放进去,又加了料酒、生抽、葱姜水、耗油与盐,打算做个炸肉圆。
这种炸肉圆炸好了,无论是直接吃,还是红烧做汤都会非常好吃。每逢过年,爸爸妈妈就会相互配合,做上一盆子的炸肉圆,在整个年上吃。
以前陆萌萌吐槽过这种做法,现在回想起来,却觉曾经被自己吐槽的画面都是无比珍贵、温馨的。
系统给了三十斤玉米油,今日过年,倒也不用太省。
炸肉圆、炸藕盒、炸鸡翅,煎炸三件套来一套,今天吃不完,后面还能吃。
身为江南人,四季如意菜是少不了的。冬笋、豆腐泡、千张、木耳、胡萝卜切成丝,加入水芹菜、豆芽菜炒一炒,最后加上雪里蕻,味道不但鲜美,且口感清爽。在充满大荤大肉的年上,吃上几口这菜,巴适得很。
红色的小萝卜头拍开,加点醋、生抽、蒜末、香菜搅拌下,等晚上的时候就入味了。
一人一狗忙活着,中间吃点做好的肉圆啥的就饱了,省了做午饭的工作。
把装了肚、肺、心的锅子放在柴火炉时,已是下午四点了。
陆萌萌用水在冰屋上做了挂杆,把充好电的两个红灯笼挂上,打开灯,红色的灯光散开来,照着白雪、冰屋,单调的世界霎时风姿多彩了起来……
第19章 第19章
带着小灯笼的灯串被挂到了冰屋内部,待天色完全暗下来后,橘色带点红的灯光散开来,看着喜庆又温馨。
“越来越有家的样子了呢。”
陆萌萌欣赏着自己的小家,觉着自己之前有点自大了。生活还是要有情趣的,看着心情都好。
布置完家,又拿出镜子,准备给自己也化个妆,弄个头发。只是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她愣住了。
自己的确变小了,看着就跟十六七岁的自己一样,难怪李若兰会喊自己姐姐。
穿越福利?
她轻笑了下,开始描眉点妆。
外面,隐隐有啪啪作响的声音传来,她换上宋制的红色汉服,抱着汤婆子,打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远处已是一片黑暗,可却有鞭炮声远远传来。
她看了下手表,已是六点。她恍惚了下,想起年少时年三十的鞭炮烟花。
那会儿还没禁止放烟花鞭炮,每到年三十晚上六点的时候,家家户户就会放一阵鞭炮,向祖宗天地宣告年夜饭开始。待吃完年夜饭,便是放烟花,直到十二点进入高|潮。
以前总觉鞭炮吵人,可自打禁了后,又觉少了些什么。
她看向远处,虽然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想着山下的人正在欢庆新年,心里的孤单一下被驱散了许多。
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山下还有许多人。他们也跟她一样,会在年三十这一天庆祝。
李若兰年夜饭会吃点什么呢?再穷总该吃点好的吧?她家有钱放鞭炮吗?放鞭炮的应该都是有钱的人吧?如果自己跟她熟了,是不是也能偷偷下山看看?
一阵胡思乱想时,远处的鞭炮声变得密集了起来。素来安安静静的山林似也被这气氛感染,变得热闹了起来。
陆萌萌拿出氛围礼包里的电子鞭炮,举在手上,打开开关,也趁着外面热闹的时候放了会儿。
咱也尊重下仪式感,放一会儿再吃饭好了。
放了会儿电子鞭炮,她回了屋,准备开始吃年夜饭。她的餐具不多,桌子也小,因此桌上也就放了几个菜。
肚肺汤已煮得发白了,她舀了一些出来放到野营锅里,加了些牛油火锅料,准备今天晚上再弄个火锅。
事先煮好的海鲜也被拿了一点出来,有鲍鱼、皮皮虾、巴掌大的大海虾、扇贝、生蚝、帝王蟹啥的。
帝王蟹太大了,她只能掰下一个脚下来放锅里煮。海鲜直接水煮,吃的就是一个原汁原味。
而火锅里则有牛羊卷、自己腌制的鱼片、肉圆以及一些菌菇。
其实她根本吃不了这多东西,弄丰富些完全是因为今天是年三十。
她开一瓶果酒,给自己倒满后,便举着杯,说道:“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新年快乐。”
想了想又加上了基友、学生、同学的名字。把所有人都祝福了个遍,她才喝了第一口酒。
“爸爸妈妈,我很好呢。吃的是山间溪水,用的是系统出品的高级货,没有996,没有污染,空气好,身体棒,你们放心吧,我过得很好。你们看,年夜饭很丰盛的,系统这回大出血了,给的东西最少都五斤起步,甚至连球球都有狗罐头、鸡胸肉和狗粮。”
她絮絮叨叨半天,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但想着今天是年三十,她努力忍住眼泪,只往好的方面想。
“等我能力再强大些,或许会跟着那个叫李若兰的小姑娘下山去看看。不过你们放心吧,我会很小心的,我的斧子不是吃素的……”
念着念着,刚刚放鞭炮时动起的念头又冒出来了。
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过吧?即便今日系统送了不少东西,可她也感觉到了,想打开箱子的条件越来越苛刻了。系统虽什么都没说,可她却觉着系统或许是希望她下山,融入这社会的。
至于目的……她暂时还不大清楚。但这样协助她,给这么多物资,总不会就是为了让她在山里安心读书学技能吧?
她仔细想了想这个可行性,便觉李若兰要是靠得住,或许自己真能下山看看去。
不过眼下也不多想了,还是吃年夜饭吧。
这顿年夜饭她吃得很慢,还喝了两杯果酒,一直吃到八点了,她才吃完。
把东西收好后,她又走到院子里,除了散步外,就是想听听山下有没有什么动静。
在院子转了几圈,没多会儿,便有流光漫过天际,将黑暗驱散。宛若流霞般的烟花散开在如幕一般的天空上,虽隔着远,却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古代的烟花制造工艺好先进啊!”
陆萌萌看着远处的烟花,很是惊喜。本以为古代的烟花制造工艺会很落后,可现在看看,就颜色来说,已跟现代无差了。
“能放出五颜六色的烟花,说明这个时空的科技水平不低了,起码应是唐宋时期的水平了。”
她回想着自己在现代看过的书与信息,“锂、镁、铅、钡已被应用到烟花里,这要没点水平可搞不出来。看来这个大昭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先进的,看李若兰的打扮也跟古代中国汉人打扮无异,应该也曾有过煌煌盛世吧?”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精神的丰富?这大昭不管现在怎么样,但起码过去应是不错的。
不过,这烟花穷人应是消费不起的,应该也都是有钱人放的。
陆萌萌从空间里拿了一些石头出来,围一起后,放了些柴火,从屋里引了火,在院里生起了火。
有钱人的便宜咱也得占占,这免费的烟花看看多好?
小马扎、小桌子搬出来,往烧水壶里加些糖李子,加上系统给的红茶,再加点糖,放石头上一放,再用树枝串两个橘子放火上烤烤。
看看烟花,吃吃烤橘子与果茶,美滋滋。
放烟花的也不知是哪些人,陆萌萌就觉得这些人未免太有钱了一些。足足一个小时,烟花就没停过,这得多有钱啊?烟花在现代都不便宜,能放半小时的都是土豪了。
陆萌萌坐在院子里看了好久,后来也没兴致看了,便灭了火,起身回屋。
外面实在冷得够呛。生了火,有了汤婆子,还穿着这多衣服,可山里风大,待久了还是有些受不了。
她回到屋里,又开始整理今天的大礼包。理着,理着,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系统奖励的礼包里用来装首饰与对联的是亚克力收纳盒。这些亚力克收纳盒用来做窗户似乎很合适?尤其是用来装对联福字的收纳盒,好合适的感觉啊。
40*35*2CM的规格,若用来做窗,不但能增加室内的光线,且2cm的内空还能阻挡冷空气。若是自己给这收纳箱做个窗框,岂不是就能解决白日室内昏暗的问题了?
冰屋虽能解决光线问题,但这两日感受下来,也觉有些不妙之处。
生了火炉,冰屋内的温度是上去了,但撑死了也就十几度。比起外面是热了,可自己在屋里还得穿厚些,不然还是有些冷的。若是自己晚上睡太死,忘了起来添柴,那脑袋都冻得发懵。就因为这个,她这两天晚上睡觉都得戴上自己做的兔毛帽子,不然被窝里热乎的,可脑袋冻得懵懵的,很不好受。
之前是没办法,但现在有了这亚克力板,她的脑子又活泛起来了。
自己可以给木屋部分装个窗户,再用系统赠送的桌布做个窗帘。而冰屋嘛……
她想起今天晚上的情况,觉着也可以在院子里造个拱形冰屋当庭子用。以后想去院子里了,就把火柴炉放在里面,这样看风景就不会冷了。
陆萌萌是个行动派,这样一想就按捺不住了。当下也不管过年不过年的了,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有了卷尺后,她做出来的东西就标准多了。当子夜新年的鞭炮在山下轰隆隆响起的时候,她已给亚克力收纳箱装上了窗框。
明天只要在木屋上用锯子锯出相应的空框,就能把窗户安装上去了。
这一|夜,山下的鞭炮断断续续响了好几次,不过因着抱湖儿山离着城里有些距离,真睡着了倒也听不大清楚。
第二日醒后,陆萌萌就开始干活。她发现了,只要自己有活干便不会沮丧。外面虽冷,可她却是干劲十足,很快就用锯子、凿刀抠出了窗型。经过几次尝试、修整后,终于是把窗户按了上去。
为了保证屋内的温度,她这窗是不能开的。等于是给亚克力收纳箱包了个边,然后就硬塞进抠出的空格里,再用木片、苔藓填紧缝隙,防止冷风灌入。
把窗户嵌入后,陆萌萌左看右看的,又想到了食品大礼包里用来装生鲜的铝箔珍珠棉的保温袋。
这可是保暖的好材料。
忙把保温袋拿出来裁开,用打孔器在窗户四周打了些孔,做几个木梢固定住后,进屋贴着窗感受了下,确定没有风进来后,便拿出锄头,开始拆冰墙。
人无聊时就爱折腾,比起躺着,穿越后的陆萌萌更爱劳动……
第20章 第20章
十天后,陆萌萌的冰屋凉亭造好了。
没了事干,日子又变得难熬了起来。
看书、学习、扫雪、摸索箜篌成了陆萌萌的日常。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天一大雪,两天一小雪的日子渐渐远去。
在春日探近的脚步声中,冰屋开始融化。当它彻底消失在陆萌萌眼前时,绿色已蔓延到了整个山林,寂静了四五个月的山间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长达五个月的猫冬生活差点就逼疯了一个年轻人。不过当春回大地,青绿再满人间的时候,情绪得到纾解,心境就变得明亮了起来。
球球已是成年犬的模样,许是系统出品的原因,它不光模样好看,还很健康、健硕。
一身黄|色的皮毛泛着亮丽的光泽,脸部白色的毛发让它显得俏皮又可爱。
这是一只长相十分标准的田园犬,黄身白面,大黄狗中的极品。
它穿梭在森林里,能准确无误地执行着陆萌萌下达得每一个指令,待到西山附近时便会放轻脚步,小心警惕地打量着山下,发觉无异常后,才会轻轻呜哇着,呼唤陆萌萌过去。
陆萌萌来到山下,走上码头,看着湖对岸正在下水的黑熊,头一次,竟未感到害怕,反是觉得黑熊也变得眉清目秀,可爱了起来。
猫了一个冬天的黑熊看着状况不是太好,很是瘦弱。它见到了萌萌,也是警惕地望着,本已踩到水里的脚脚也是缩了回去。
陆萌萌看着觉得好笑。再想想,其实动物都是怕人的吧?
隔着偌大的湖泊,一人一熊对视着,最后,陆萌萌“败下阵”来,离去了。
黑熊太可怜了,别折磨人家了,让别人赶紧吃饭吧。
天热了,能做的事就多了。她把衣服放到溪流里都洗了,晾好后,把土豆拿出来,准备育苗。
军地两用这本书里,有许多农业种植的知识,比起系统灌顶的那些,这本书里的知识显是要详实多了。
从开耕田地到土肥堆积、天然农药制作、药材种植、食物加工、各果蔬栽培等,只要是能想到的,这本书上几乎都有。
除此之外,还有军事、工业、花木、理发等图文详解。现在陆萌萌终于明白,为啥这本书会被叫作穿越神书了。土法造小高炉、水坝、炼钢、制药……这玩意带到古代,用心实行得话,那绝对是能改变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时代的。
所以在后面的日子里,她也没那么焦躁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山上,如果有机会还是得下山与人接触的。自己多学点知识,要是哪天下山,不说做出什么成就吧,但起码能自保,混个肚圆,好融入社会。
书里对于土豆育苗没有什么涉及,但有些事一通百通,稍微思考下,她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系统给的土豆都是精品,个个都很圆润饱|满。她把土豆切成块,确保了每一个土豆块上都有芽点后,才用草木灰裹了,放到外面平地上进行晾晒。
为了防止鸟儿来吃她的土豆,自己看了一下午后,她便把暖棚又搭了起来。现在的气温大概有十二三度这样,还不算很高,但放到暖棚里就能满足土豆发芽的条件了。
在土豆进行育苗的同时,她又开始制作有机肥。为了有个好收成,她也不得不把优雅、美丽抛到脑后,到厕所里去捣鼓。
“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没啥好嫌弃的。”
在猫冬的时候,通过看书,她才明白自己之前的种植方式是有多荒唐。要不是系统加持,种子强大,就自己那粗糙的种植方式哪可能收获那多白菜?
经过学习后,她便有意识地积攒有机肥料,连球球的也没放过。她想着晚点外出转悠时,也得注意收集,没了高科技和狠活,啥事都得自己想办法,还得忍受一些不美丽。
堆肥坑被放到了院子外,过程不怎么美丽,但想到金坷垃是极好的肥料,可以让她以后能敞开肚子吃饭后,心理上的不适就少了。
山里的土地说实在还挺肥沃的,毕竟这里甚少有人来,没怎么被破坏。落叶、鸟粪长年累月的累积,虽属山坡地,却也不错。
陆萌萌用树枝与卷尺测量过,就山洞附近的土层深厚都超过100厘米了。这条件,耕种是绝对没问题了。但是这儿的土较粘,这样的土保肥保水能力强,但土性凉,透气差,为了有个好收成,她得去别处寻些砂质土壤过来,对要耕种的土地进行客土改良、土质调剂。
想到沙质土一般存在于河床边,她想去湖泊附近试试运气。但湖泊让她失望了,走了一圈都没发现砂质土,不过却发现了河沙。有了这个倒也能自己制造砂质土,就是麻烦些罢了。
想到自己还要种土豆,种棉花,还要改坡地造田啥的,陆萌萌没有觉得头大,反是很兴奋。
这种有事情做的感觉太棒了!比猫冬强一百倍!她彻底爱上劳动了,她没有疯!
冬天编造的各种篓筐、匾筐现在派上用场了。她在树林里一阵搜刮,小动物们恩赐的有机肥有了,用来做砂质土的松针、腐叶土也有了。当然,为了让土壤更透气,她还去溪流、湖泊里寻了不少螺蛳与河蚌。
收集够了改良土质的材料后,她拿出锄头开始对山坡进行整改。
定埂基线、翻土、底土搬家、施肥改良……尽管有神器在手,可这个工作还是把她累得不轻。而面对着因农田扩建被砍伐掉的植物时,她心里也是有点不得劲。
有时就会想,这个世上没有人类或许会更好。人类,对大自然的破坏太大了。为了弥补这种愧疚,她开始有意识地进行扦插育苗的工作。
等这些松树、桦树枝条成活了,在花盆里长得足够壮实了,自己可以往山谷方向或者其他树木较为稀疏的地段移栽。
洞穴附近的山坡地被开发了许多,当天气真正暖和起来时,陆萌萌把育好苗的土豆种了下去。
当土豆苗种入土地的那一刻,种植信息浮现在脑海里:精品土豆种,三十天收获,无肥亩产约三千斤,有肥六千斤,收获有一定概率可获得亩产万斤、二十天可收获的超级土豆种。
很高的产量了。虽然陆萌萌在现代也听过亩产万斤的土豆,但想想那也不是平均数。十斤土豆种了半分地不到,弄了土肥,后面再精心伺候着,到时也能收获不少呢。
种了土豆又开始给棉花育苗。她也不知这边适合不适合种棉花,但想到系统的强大,便打算试试。棉花育苗要比土豆复杂一些,种子得先晒个三四天,然后用温水浸泡8-10小时,把浮种撇去,最后放到穴盘里,等出苗长壮实了,就可以移栽了。
就跟土豆一样,系统出品的棉花也缩短了生长过程,连育苗时间也一样缩短。她用少量腐叶土与松针做了基质,棉花放进去六天后,便出苗可移栽了。
棉花种下去后,系统也给出了相关信息:三十天收获。无肥亩产180公斤,有肥亩产250公斤,出绒率40%、棉籽出油率13%,收获有机会获得二十天可收获,亩产三百公斤的超级棉花种。
陆萌萌快速算了下,眼睛眯成了月牙。
丰衣足食离着自己越来越近了,只要自己肯干,三年住上大别墅,不是问题。
种好棉花,陆萌萌又把剩余的白菜种子也都种了。而小葱她则是种在了种菜盆里。她不需要吃那么多葱,种菜盆里种点也够用了。
春播结束后,她又想起了李若兰。
那个姑娘会来找自己吗?
她来到湖边,见黑熊正在湖里翻腾,便没有下山。等黑熊闹腾够了,走了,才下山来到湖边。
湖边自己搭建的浮桥码头杆子上多了一个花环,陆萌萌心里一动,慢慢上前,见杆子上写着几个字:一梦姐姐,赴约未晤,三日后未时中再赴。闰二月初六,注:乙卯月甲申日,若兰留。
陆萌萌看着这日期久久后,笑了。
山中之人哪知时日?李若兰这是怕自己不清楚日期,所以才采用了这种日期记录方式?
也是巧了。要不是系统给了二十四史的书与纸笔,这日期她还真不会破解。
从年三十那天她就用彩铅记录了天数,只要对下,就知道她哪天来的了。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很机灵。
她拿出彩铅本开始对着数,数了几次确定无误后,便在靠近山坡一侧比较干燥的地方累了个简易灶台。弄完后,又去山上捡了些粗树枝,做了个简易桌子和椅子。
有客人来访,自是要好好招待下的。尤其那姑娘瘦得实在可怜,让她忍不住有些想投喂她。
回家用年上奖励的面粉、鸡蛋、韭菜摊了些饼,做了些菜,都是准备明天吃的。
此刻的陆萌萌就像一个即将准备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竟对明天的相聚无比期待。
这一|夜,她甚至都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的,脑海里就一个念头:明天应该会过得比较有意思吧?
第21章 第21章
第二天一吃完午饭,陆萌萌就出发了。一直走到了西边,待在树林里,见到李若兰来了,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无人后,便带着球球下山。
“若兰。”
她轻轻喊了一声,李若兰转身,满眼惊喜,“一梦姐姐?真的是你?”
她爽朗的笑声传来,很快便跑到了陆萌萌身前,她将手里的篮子递给陆萌萌,道:“我给你带了镇上望府楼的大肉包子和血肠,还有你爱吃的虾米与紫菜。”
“望府楼?”
陆萌萌接过篮子,打开后看了一眼道:“是很有名的酒楼?东西应该很贵吧?你不必如此破费的。”
李若兰红了脸,捏着衣角,讷讷道:“我家里穷,买不起这个。就是去年你给了我一些山货,我卖了,把钱藏着,就想着等天热了,给你买些望府楼的包子与血肠尝尝。”
顿了顿又道:“对不起,一梦姐姐,我太穷了,拿你给的东西……”
“借花献佛这个词听过吗?”
陆萌萌见李若兰涨红了脸,便忙安慰道:“虽然我不是佛,但意思是这个意思。谢谢你,若兰妹妹,我很喜欢。”
她提起篮子,道:“走,我在那边搭了个简易桌和灶,我从家里带了些饼子与吃食,咱们边吃边聊。”
李若兰连连推辞,“我在家里吃过了,我不饿的。一梦姐姐,你别这样客气,我会不好意思的。
陆萌萌道:“你带来的东西都是我没吃过的,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再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李若兰愣在那里。
朋友,一个温暖的词。可在她十三年的人生认知里,像陆一梦这般高贵的仙人儿是不会跟她做朋友的。
莫说做朋友,镇里那些富人家的千金便是你路过她们身边,抬头看一眼都会遭来呵斥。
她这样的人……
也能和一梦姐姐这样的人做朋友吗?
思绪飘忽间,穿着一身红衣的人已走向山坡一边。只见她从篓筐里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双手压着一块板子上下翻动后,没一会儿便见引火物燃起,放到灶里一吹,火便大了起来。
这种生火方式让李若兰红了眼。
一梦姐姐还在用这样原始的方式生火吗?连火石都没有吗?
陆萌萌不知自己已被李若兰同情了,她从篓筐里拿出陶锅放在灶台上,道:“这肉圆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也尝尝。对了,还有这韭菜饼。”
顿了顿又道:“现在就吃吧,还热着的。”
“肉圆?”
李若兰这下更不好意思了。那可是肉啊!今年过节,她父亲得了东家的赏,一共两斤肉,还分了一斤出去。想起肉的滋味,她口中生津。其实这一路上,她都极力克制着自己,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篮子里的肉包给吃了。
只是有些奇怪。
一梦姐姐是在山里养了猪吗?不然哪来的肉做肉圆?
陆萌萌笑了笑,拉着李若兰,按着她坐下,“你得吃完才能走。”
说罢便是眨眨眼,略带笑意地道:“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我还有肉吃。”
李若兰立刻就明白了陆萌萌的意思。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将肉圆带回去给父母吃,但她还是点点头,“谢谢一梦姐姐。”
两人都不是讲究人,李若兰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不是别扭的性子。见陆萌萌都这样说了,便也不再假客气。
她夹起一个肉圆,一口咬下去,当满是油脂的肉香在舌尖绽放时,幸福感也在心间油然而生。
油炸的肉圆,还加足了盐,太好吃了。
两个肉圆下肚后,她看向韭菜饼,十分惊讶。
居然是精白面做的饼子,一梦姐姐在山里也能种麦子吗?
再咬一口,更惊讶了。
居然有鸡蛋的味道。
一时间,李若兰对陆萌萌过的生活越发好奇了。
饮食这般精细,所着衣服皆是她看不懂的面料,一梦姐姐难不成是神仙?
“喝点茶吧。”
陆萌萌道:“我用糖李子和糖煮的,很好喝。”
李若兰麻了。
糖这种东西她平常想都不敢想,而眼前的人却用来煮糖李子。一定是神仙无疑了,一般人哪敢这样吃喝?
吃完东西,李若兰去湖边洗了洗手后,便跟陆萌萌说起了山下的事。
“瘟疫?”
陆萌萌听到山下发生了瘟疫,不由蹙眉。
“唉。”
李若兰叹气,“这两年也不知怎了,总是有瘟疫。去年就有一个村的人全部染疫而,今年这个文倚村听说也死了好些人了,官府都封村了。”
“去年?”
不知怎的,陆萌萌想起了去年山谷中见过的那一幕,她不由追问,“去年什么时候?”
李若兰想了想,“秋粮交了没多久,天刚刚有些凉的时候吧。我也是听我爹说的,具体也不清楚。一梦姐姐,你别怕,你在山里应该没事的。”
陆萌萌低下头喝了一口茶,低低应道:“嗯,那你也要小心,不要总外出了。”
抓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会是巧合吗?她来到这里的时间应该就是秋粮刚上交,天转凉的时候吧?
通过丹顶鹤的迁徙,陆萌萌对自己来到这里的时间其实是有一个模糊的判断的。
现在听到这样的事,不知怎的,心中就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山谷中只有男人,而李若兰说整个村的人都死了,那么妇女小孩又去了哪里?是自己多想了吗?不对,李若兰还说了,官府最后放火烧了整个村防止瘟疫外传,但一把火能掩盖的东西太多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又问道:“你知道南边有个峡谷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若兰的脸就白了,“一梦姐姐,你千万不要去那边,那边是乱葬岗。”
“乱葬岗?”
陆萌萌愣了下,“我以前去过那里,未见到有墓碑。”
“姐姐,既是乱葬岗哪会有人给立碑的?都是直接埋了了事。”
李若兰摇着头,“我听村里的老婶娘说,那地方埋的都是砍头鬼与枉死的人,山谷常年阴风阵阵的,怨气大得很,您可万千别去那边。”
乱葬岗,杀良冒功……
似乎又能联在一起了。
陆萌萌点点头,把疑惑按下,不再多问。
李若兰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捡了有趣的话题说,“听说城里来了新的守城将军,说是在关外杀了不少胡人,得了朝廷嘉奖后,特许回乡守城,把晏家老爷高兴的,又放了整整一|夜烟花呢。
哦,一梦姐姐你知道晏家吗?他们不光是咱们松辽郡最顶级的人家,也是咱们大昭最清贵的人家。大昭问鼎二百三十六年,晏家出了五个状元、七个榜眼、六个探花,六十八个进士,现任家主因遭遇了火灾,面容损毁,这才回乡的。”
陆萌萌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个数字惊呆了。古代读书不易,科举更如万军过独木桥,这个晏家一门五状元七榜眼六探花,还出了六十八个进士,祖祖代代都是学霸?
这也太强了。
“不过晏家家主同母胞弟还在京城,官至吏部尚书,正二品。只是当年兄弟两人一起中举,现在只有一人在朝为官多少有些令人遗憾。”
李若兰一脸惋惜地道:“我听爹爹说,晏大官人没毁容前,生得玉树临风,极为英俊,真真是可惜了。”
陆萌萌没有接话。说真的,她不是很能共情这个。能放一|夜烟花的,能是清官?
可李若兰明显对这个晏家充满了向往与崇敬,还在继续说着,“不过新守城将军是晏家旁族子弟,我听我爹爹说,也正是因为是旁枝,不然晏家绝对不会允许家中子弟弃文从武的。
就这样,听说这位将军还挨了不少打。唉,一梦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能科举固然好,可当大将军保家卫国也很好啊。不过,在我们大昭,当兵的确是被人看不起的。”
李若兰想起那些兵痞,捏了捏衣角道:“但我也有些不明白。现在从军者欺压百姓被骂很正常,可我听我爹说,以往军纪好时,大家也看不起当兵的,都说当兵的是下等人。一梦姐姐,这是为什么呀?
重文轻武的策略吗?难怪武备松弛到这种程度。
想想历史上的某些朝代,不由叹气,“如果人人轻视兵者,将军人视为低人一等,那军人为何又要拼死保卫国家与百姓呢?毕竟被保护的人并不感激他们,甚至还看不起他们。他们不知自己为何而战,也没有荣誉感,你说这样的兵,不就只是为了混饭吃了吗?”
顿了顿又道:“更别提,还有人会喝兵血。你们村里被抽了这多壮丁,可有拿到过朝廷的抚恤金?”
李若兰摇头。想到村里曾经有两百来人,如今只剩下了五十六口人,便红了眼,“一梦姐姐,我们村被抽了百来人,可两三年了,官府一共只送来过五两银子,其他人也没个音讯,没说死,也没说活,只说找不到了……”
何等的贪婪!
陆萌萌放在衣袖里的手不由自主握紧。
她来的那个世界对军人无比尊敬与热爱,这导致她对军人有着天生的好感。现在听到李若兰这样说,心底便隐隐有些不忿涌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道:“天在做,人在看,吃兵血的人,早晚会有报应!”
第22章 第22章
回去的路上,李若兰回想起陆萌萌说起军人时的表情,有些纳闷。
她发现陆萌萌谈起喝兵血的事时,情绪似有些激荡。尽管努力克制了,但她还是看出来了,对于官府只给了他们家五两抚恤金这事十分气愤。
“一梦姐姐不是被红娘娘养在深山的吗?”
已经走到镇上的李若兰心里嘀咕着,“她接触过当兵的?”
说罢又低头看自己的篮子。
一梦姐姐又给了不少的干货给她,她也不敢拿回家,只好卖了,把钱藏着,想着晚点再买点什么给人送去。
她家离镇上不远,卖掉干货后,她回到家,见自己父亲李修回来了,忙上前打招呼,“爹爹,你下工了?”
李修盯着女儿久久后,道:“若兰,听你娘说,这几日|你总出去,你去哪里了?”
李若兰被李修这样盯着,心里十分虚,但想着与陆萌萌的约定,便壮着胆子道:“爹爹,我只是去山里玩了。”顿了顿又道:“地里的活都干完了,我在家憋得慌,就去山脚那边玩了。”
李修点点头,“文倚村已被封村了,你这几日就不要再出去了。”
李若兰连忙应是,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爹,我去厨房帮娘做事。”
“去吧。”
看着女儿消失在门帘处的身影,李修眯起了眼。
女儿在撒谎。
去岁她拿了鱼回来,孩子的娘被感动得不行,也未等自己回来,便把鱼卖了抓了药。可细细想来,孩子自己做的小破鱼篓怎么可能抓到那么大的鱼?一抓就是几条?要是鱼这么容易抓,他们日子怎会过得这般艰难?
且今日有人跟自己说,若兰又去了镇上,卖了干货,去岁她已经卖过一次了。那些干货都被晏家别院的管事买了过去,自己东家非好货不要,而想要上等好货得入深山,即便经验丰富的人入山都可能迷路,所以孩子的东西到底哪来的?这几日总往外跑是做什么去了?
李修没有逼问女儿。他这个老来女看着性子柔弱,实则坚毅,逼急了反不美,不若偷偷观察,许能找出其中的问题。
李修稍一思量,便打算不惊动女儿,只等沐休的时候偷偷跟着女儿看看吧。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在几场淅淅沥沥的雨后,山间冬日的灰白已被绿色掩盖,无数不知名的花儿点缀其中,当阳光透过树间的罅隙投射下来时,林间变得五彩缤纷了起来。
李若兰像往常那样,往西山方向走着。为了避免陆萌萌暴露,两人约定,上半月每五日见一次,下半月六日见一次。如此,就能避开父亲的沐休日了。她总觉自己父亲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所以只要是父亲沐休的时候,她都不会出门。父亲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她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待到了地方,像往常那样等着,可等了好久,都没见陆萌萌过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若兰有些担忧。
她看着湖泊,见有黑熊过来了,也不敢再耽搁,只好随意扯了些树枝圈起来套在码头木桩上,希望陆萌萌能看见。
等她离开,便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走上浮桥,看了看木桩上的字,眉头蹙了起来。
这是女儿的字。
这山里住着人?还是……
想到另一种可能性,李修的脸就白了。
处于边陲之地的松辽郡虽是风气开放,可再开放那也得有个度。未婚女子若与男子在山间幽会,这要传出去,兰妞儿岂有活路?
想到这里,李修不敢再耽搁,立刻走下浮桥,往南边走去。
他得回家问清楚了,这事可装不得糊涂。
躲在山间的陆萌萌望着李修离开的背影,眉宇间浮上一丝忧虑。
李若兰暴露了吗?
想起李若兰对她父亲的描述,陆萌萌可以确定,刚刚那个跛脚的男人就是李若兰的父亲。
所以……
真的被怀疑了?
那以后还要见面吗?她陷入了纠结。
李若兰这些日子总是进山来陪她说话。说真的,她真的很感激这个小姑娘。因着她的到来,自己阴郁的心情被治愈了许多,两人年岁相差虽大,可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新交的朋友。
若是因此不能再见面,多少有些遗憾啊。
她转过身,招呼着球球走到自己新建的凉亭中,坐在椅子上,透过树林,呆呆地望着远方正在湖里戏耍的黑熊们。
为了让两人的交谈变得愉快些,这些日子她都在这里忙活。她清除了杂草杂石,搭了简易凉棚,做了栅栏、椅子、桌子与灶台。本想着这次见面能坐下好好聊聊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抱起球球,捏着它的耳朵,喃喃道:“球球,咱们不能一辈子都在这山上,对吧?可山下好危险,我又没有户籍证明,要与这个世界接触,我又该怎么证明自己,保护自己呢?”
球球呜哇着,前爪勾住萌萌的手,似在安慰她。
“唉!”
陆萌萌长长叹出一口气,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一辈子当野人,想想都不现实。听李若兰的话,她父亲应该也是个善良之辈,若真暴露了,应该也无事吧?”
这个决定不好下。
来到此方世界后的第一幕,留给她的阴影真的太重了。她不敢贸然拿自己的命去堵,可围困于这山中,她觉着自己即便活着,迟早也是会疯掉的。
天气暖和时还好,可等进入冬季,即便有琴,有书,可无人说话,天地间只剩自己的感觉真的太不好了。
带着纠结的心情回了家。待过了十日,到了约定相见的日子,陆萌萌又去了湖泊边,可这一回李若兰却是没有出现。
陆萌萌带着些失落回去了。
日子又变得单调了起来。每过十日,陆萌萌便去湖边看看,而李若兰仿佛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了,再也没有来过。
陆萌萌有些惆怅,但也有些感动。
她对李若兰的动机并不单纯,但在这危险的世界里,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却在保护她,这便足够了。
李若兰没再来,而属于陆萌萌的丰收却来了。先是收获了一批白菜,足足有上万斤。
白菜都被她割下来放进了空间,而留下的白菜头头进行修剪后,被挖出来进行移栽,这样就能得到白菜种子了。
她很期待超级白菜种的出现,哪怕她现在并不缺蔬菜了。但初来此世界的无助让她变成了仓鼠,什么都想囤,什么都想要,越多越好,越神奇越好。
移栽的白菜很快就开花结出了种子。在土豆、棉花丰收的这日,白菜种子也都结出来了。
她收了种子,系统立刻提示她收获了一百克超级白菜种,让她把所有种子放进空间,空间会进行自动归类。
果然出现了超级种子!
一百克足够种一亩地了。
那么土豆和棉花会出现超级种子吗?
她带着期待,开始挖土豆。
十斤土豆能耕种的面积很少,但土豆真的是粮荒大杀|器,总共就种了半分地不到,最后还收获了255斤。
对于这个收获,陆萌萌很满足。洞穴周围被开垦出来的空地还有很多,换个地方把255斤土豆再种下次,下次就能收获个几千斤了。
土豆一收获,耳边就传来了电子音,一个超大的药箱落在了院子里。
陆萌萌回到院子,把药箱打开,里面摆满了各种药品与外伤急救用品。
这下好了,真要伤风感冒,拉肚子啥的,有了这些药,自己活下去的概率又增加了。
把药箱收起后,她开始采摘棉花。
棉花采摘是个细致活,而她也怕这几日会变天,所以也不敢休息,只想着快点把棉花采下来,收进空间。
忙活了两日,直把她累得腰酸背痛的,棉花才采摘完。而系统对她的奖励则是二十格空间,并打开了第六层箱子,奖励了一套铅笔、十本本子、一份麦种、一份矮抗青种子、一个初级木材加工台、一把镰刀。
棉花也未收获到超级种子,不过箱子又开启了,这也是令人高兴的事,尤其这一层的东西都不简单,比如麦子和加工台。
她把木材加工台放到院子的一侧,开始尝试。
经过尝试,她再次被系统的能力惊呆了。加工台虽然不像游戏里那样是全自动的,但经过手摇脚踩,更换刀头,她能切割出木板和各种榫卯构件,这会大大解放她的生产力,提升建造水准,有了这个,她曾经构想的“三窟”之地就可以落实了。
小麦就更别说了。系统奖励的面粉与米看着不少,但真要敞开吃,那也是个把月的事。现在有了小麦,她可以畅想下敞开肚皮吃面食的场景了。至于小麦脱壳,研磨等问题……有了麦子,还怕想不到办法解决吗?
她把种子收好,走出院子,开始往外探寻。
这些种子都是一亩地的量,现有坡田不够了,她还得开发些出来。
又是忙活了几日,把种子都种下后,她又去了一趟湖泊边。在见到桥桩上的花环后,她愣住了。
李若兰来过了?她又能出来了?
第23章 第23章
陆萌萌站在山上观察了很久,确定没有人隐藏在暗处后,才慢慢下山,来到湖泊边。
看了一眼木桩,陆萌萌松了口气。
是李若兰的字,且还是采用了老办法记录日期,看来她真的是又来过了。
陆萌萌算了算时间,李若兰后天会来,那自己也该做些准备了。
吃食可以备上一些,但该有的警惕心还是不能少的。
她回到山上,挖了一些陷阱,覆上树叶后,便回了家。
她不想以恶意去揣测李若兰,但历史已多次告诉世人:乱世之世,人心腐丧,谨慎是保命的唯一法宝。
回到家后,她拿出弓箭,开始练习。自从得到弓箭套后,她抽空就会练练,五十磅的复合弓所需力度在22.6公斤,如果未经过训练,想要拉开是很难的。
陆萌萌来到这里,也不知是不是系统的加持,她的力气一日比一日大,可饶是如此,在刚刚拿到复合弓时,她拉着也很勉强。
后来根据系统灌输的知识,不断琢磨,不断练习,才能慢慢将弓拉顺畅。猫冬猫了好几个月,天天都在练,可练到现在,她一天最多也只能拉六弓。再多,手臂就疼了。
保命的技能,她不敢落下,每天都会练一练。而后天去见李若兰时,她也会带上弓箭,若有什么不对劲,多少也算是个自保能力。
两日后,陆萌萌带着球球来到西山附近。出门前,她已关照过球球,要保持安静。也不知小家伙听不听得懂,但看它的眼神,陆萌萌总觉球球是能听懂她的话的。
到了西山附近,掩在树丛里,待见李若兰来了,她等了一会儿,又朝附近探索了下,确定没人后,这才下山去。
“若兰。”
“一梦姐姐!”
李若兰飞奔过来。她的眼睛还跟以前一样明亮,只是脸色显得很差,似是大病了一场般。
“若兰妹妹,你好吗?气色怎么这么差?”
李若兰低下头,“好的,挺好的,就是山匪又下来了,心里害怕,没睡好。”
“小荡山的山匪?”
陆萌萌蹙眉,“那你这回?”
“我爹爹怀疑我了,逼问我是不是跟人私下相会,我不承认,他便不许我再出门了。”
李若兰捏着衣角,“这回是上山躲山匪我才有机会跑过来的。我等下就要走,我是借着外出捡柴火的机会过来的。”她说着又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看着陆萌萌身上背的复合弓,“一梦姐姐,你这是背的什么?跟弓箭好像啊。”
陆萌萌没有回答,因为她发现小姑娘撒谎了。
她沉默了会儿,便略带这些迟疑道:“你……父亲是不是打你了?那日|你前脚刚走,你父亲便来了。”
李若兰惊讶地道:“我爹来过?他寻到这里了?难怪他会那样想我……”
“你说你父亲腿不好,我便猜出他是你父亲了。你父亲是不是打你了?”
“没有,没有。”
李若兰道:“我爹娘生了几个孩子,但都夭折了,只有我活了下来,我爹很疼我的,怎么会打我?”
小姑娘极力否认着,但陆萌萌却不信。
她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
感动于李若兰的品德,也愧疚于自己对她的连累。
“如果你父亲怀疑你跟人私下相会,必是不会下轻手的。”
陆萌萌道:“伤哪里了?我给你看看吧。”
李若兰摇头,“我没事的,一梦姐姐。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都是贼皮狗骨头,被大人教训几下也没什么。”
见瞒不过,李若兰便想把事往轻了说。实际上,因为这事,她被她爹狠狠修理了一顿,在床上都躺了好几天。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她不怨她爹,但她也不能出卖朋友。
陆萌萌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自己编的小篮子递给李若兰,“我自己做的小葱饼、鱼片干,你先吃点东西吧。”
李若兰却是摇头,“一梦姐姐,我不吃了,我得走了。我们在山上躲了好几日了,都是吃些干饼子,若是吃了你的东西,回去必然是会被发……”
“呜……”
话还未说完,球球便发出了“呜呜”的警告声。
陆萌萌一把拉下弓箭,抽出箭筒里的箭矢,在短短几个呼吸内,就完成了弯弓搭箭的动作,对着山坡方向,冷声道:“什么人?”
“别……”
王三娘举起双手,从山坡树林间走出来,“姑娘,手下留情。”
“娘!”
李若兰瞪大眼,神色变得很差,“您,您跟踪我?”
王三娘脸色也是煞白。即便她不识复合弓,却也能从泛着银光的箭矢上判断出复合弓的威力。她缓步上前,见陆萌萌并未放下手里的武器,便停住脚步,“贵人息怒,我并无恶意。”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担心我家孩子才跟过来的……”
“如此说来……”
陆萌萌道:“今日若兰妹妹能出来应也是在你的预料中了?”
王三娘微惊。这个姑娘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可心思着实细腻,竟能判断出她是故意放女儿过来的。
再看陆萌萌,越觉不一般。
身上的衣服料子虽是从未见过的,可看着就很不凡,不但厚实还挺括。金丝线与银丝线绣出的花样看着新奇又华丽,再看露出的里衬,上面竟也有金线暗暗流动,看着不像是绣的,倒像是印上去的。
脚上马靴上的绣花颜色艳丽,有些丝线颜色干脆是没见过的。而马靴似粉红又非粉红的颜色亦十分新奇,她活这么大了,从未见过这种颜色。
染色工艺里的弯弯绕绕王三娘未必懂,但市面上的丝线、布料有哪些颜色她还是清楚的。
这一瞬,她忽然明白了,女儿不肯说出此人的存在是有道理的。撇去道义不说,就这等打扮,这等气质,能于深山行走,哪可能是普通人?
红娘娘……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词让她身子微微颤了颤。与李家不同,自前朝起,她家便世居于此,比起百年前搬迁至此的李家人,她更清楚红娘娘是什么人。
那可是前朝末帝的公主啊!前朝破灭,太|祖为表恩施,将公主嫁给其六子辽郡王。只是这辽郡王非良人,对公主多有虐待,公主不堪受辱,奔走定国时,被王府的人射杀于此。
后来,抱湖儿山便起了一场山火,据说公主所有侍女与随从皆丧身于此。公主死后没多久,辽郡王便死了,所有人都说是公主回来复仇了。
因流言越传越盛,朝廷下了禁令,不许再说起公主的名字。但同情公主的人太多,百姓就用红娘娘来代替公主的名字,为她鸣不平。
后来,抱湖儿山怪事越来越多,总有人失踪,朝廷为平息公主怨气,请了道士做法,下令,禁止百姓私下入西山。
近些年,世道不好,总有山匪作乱,上山避祸之人多了,才淡忘了红娘娘的禁忌与朝廷的法令。不过,胆子再大,也无人敢来西边山头,因有传言说,西山附近是红娘娘的葬身之地。她们为避山匪,也只敢躲在东南面,不敢往西面来的。
也正因如此,孩子的爹才会有所怀疑,无人敢闯的禁地实乃幽会佳地。
当年公主身边的人当真都被大火烧死了吗?这个姑娘是不是跟红娘娘有关联?
王三娘不敢再想下去了。她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道:“贵人恕罪,小妇人只是担心孩子,并无冒犯之意。”
陆萌萌放下弓箭,点点头,“若兰前来山中捕鱼为母治病,我感动于她的孝心,便送了几条鱼给她。她并未与男子私会,只是来寻我罢了。”
“那鱼是您送的?”
王三娘见陆萌萌把弓箭放下了,松了口气。福身作礼,道:“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陆萌萌轻轻摇头,“不必多礼。”
她看着王三娘,见她身形消瘦,脸色蜡黄,便问道:“您的病还没好吗?”
来之前,她纠结过,怕被出卖,怕暴露。但真发生了,却是坦然了许多。她可以在山上住一辈子,但若一辈子都无人交流,那真会疯的。
眼下既然被人撞破了,不如顺势而为,没准还能为自己谋取到一个合理的身份。
“劳贵人挂心。”
王三娘没想到陆萌萌会问起这个,有些意外地道:“病早好了,只是近几日为躲山匪有些累了。”
陆萌萌点头,“你们可有什么困难?”
“没有的,没有的。山匪盘桓几日就走了,明天应该就能下山了。”
陆萌萌没有再多问。
与人交往时,言深交浅有时也是个忌讳,尤其对方的年纪比自己现代的年纪还大许多时,谨慎是没有错的。
“若兰妹妹,我先回去了,你也快跟你娘回去吧。等你空了,再来寻我玩好了。”
从王三娘出现,小姑娘便一直沉默着。
她很自责,她暴露了自己的朋友。听到这话,她抬起头,眼里已有了泪花,“一梦姐姐,我……”
陆萌萌笑笑,“傻妞儿,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你自责什么?我现在知道了,你是个品性极好的人,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说着便把小篮子从地上捡起,“幸好我做了个盖子,没翻,还能吃,你带回去吃吧……”
第24章 第24章
春日的阳光总是暖暖的,哪怕是在松辽这极寒之地。而沐浴在春日正午阳光里的李修却察觉不到一点暖意。
青黄不接时,便是土匪下山时。
去岁入冬前,因着山匪的勒索,整个冬日,李家村的人都处在半饥饿状态。如今春回大地,野菜拌着粟米、麦壳的饱饭还没吃几顿,这山匪就又来了。
朝朝暮暮,年年岁岁,日子总是如此艰难,何时是个头?
看着被土匪喂养的油光发亮的棕色小矮马消失在村道尽头时,笑意从李修脸上消散。
他不由自主地握起拳,眼底闪着骇人的恨意。他恨土匪,也恨自己。身为李家的族长,他却没能力保护族人。若不是借着晏家的名头,这些山匪要了粮还会要女人,真真是可恶极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平息着心里的不甘与愤怒,转身走向村外。
村外山坡高地上有个土炉,被垒得很高,他往灶口里塞了些枯树枝,点燃后,又塞了些新鲜的草叶进去,霎时变得浓烈的烟气顺着高炉口子缓缓飘出,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长长的浓烟。
一直在山上观察着的王三娘等人见了这烟气,便立刻收拾东西下山。
土匪走了,她们可以回家了。
陆萌萌赠送的饼子等物在回到棚户前便已吃掉。王三娘知道,这些东西不能带回去,不然会暴露陆萌萌的存在。她不是很聪明的人,但活到这把岁数,有些事还是看得清楚的。
那位打扮华丽,气质卓越的少女显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而这样的人,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还是谨慎些,莫惹了人的忌讳。
让孩子把东西都吃了,篮子寻个地方藏起来,等有机会再取来给当家的看好了。
当然,这事她不想瞒着当家的。她男人多少是读过点书的,这事瞒着他可不好。还是说给他听听,也好拿个主意。
回到村里,待把人都安顿好,王三娘才把将事情说了出来。
李若兰低着头,很不高兴。娘太执拗了,非要跟爹说这事。可一梦姐姐若是坏人的话,凭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她图什么呢?
李修听完,沉默了半晌后,“既不是男子,那位贵人又喜欢咱们兰妞儿,那便随着孩子吧。”
李若兰抬头,满是惊讶地道:“爹,您不反对?”
“我们这样的人家又有甚么能给人图谋的?且听你娘说,这贵人打扮、气度皆不凡,若是可以,为父倒也想结交下。”
李修道:“能于深山独自行走,转瞬间,便能弯弓搭箭者,必是被高人精心教养长大的。这等神仙人物能与你往来,是你的福气。你爹我在晏家做了这么多年,却是跟东家一句话都没说上过。当年算命的说你有福气,你果然是有福气的,能与这等人物结交。”
李若兰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一梦姐姐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不过她很随和,谈吐也风雅,好些词我都听不太懂,定是有大学问的人。”
王三娘一脸不解,可李修在她心里是个有本事的,所以她也不多问,只静静看着。
“不过一梦姐姐似乎不太爱见人,所以爹您……”
李若兰又纠结了起来,“要不我下次帮您问问?”
李修想了想,道:“我晚点写个拜帖,你帮我转交给那位贵人就行。”
下拜帖就是比较正式的礼节了。看到父亲这样认真地对待自己的朋友,李若兰高兴了起来,脆生生地应了声,“嗯,等您写好我就拿给一梦姐姐。”
“好的,你先去厨房做点东西吧,我再跟你娘说说话。”
“好勒。”
李若兰高高兴兴地去厨房做饭去了。等她一走,王三娘便小声道:“当家的,那姑娘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可能跟红娘娘有关。”
红娘娘的真实身份李修多少是有些猜测的,现在听到自己媳妇这样说,便问道:“红娘娘到底是谁?”
王三娘叹气,“这话是忌讳,总之跟前人有关。”
李修没有觉得意外。事实上,他去了晏家铺子里做事后,结交的人多了,便也知道了一些此地的秘密。旁人说的也是这般隐晦,看来,那姑娘的身份的确不一般。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他一个乡野村夫哪里知道红娘娘的事?不过是一个住在山里的姑娘罢了。
“听老辈人说,那场火烧得可大,怎可能会与那位有关系?前些年,异族来袭,多有人入深山,她应也是那时逃进深山的人吧。”
一句话算是定了调。王三娘不由暗暗佩服,自己男人真是聪明。
不过她还是有点搞不懂自己男人为啥想见这姑娘?
似是看出了王三娘的困惑,李修道:“这世道越来越不好了,咱们生了几个孩子,但只有兰妞儿了。那贵人既喜欢兰妞儿,多多往来总是没坏处。万一哪天日子过不去了,兰妞儿或许还能有个去处。”
王三娘怔住了。过了一会儿,眼圈便是微微红了起来。
哪个当父母的不爱孩子?想到这混乱的世道,压|在身上的贫困与不确定,她明白了丈夫的苦心。
“那也不能空手去。”
王三娘道:“天气暖了,家里那几只鸡会自己找虫儿吃,等下了蛋,凑点再买点,给贵人当见面礼。”
“哪还有鸡啊?”
李修苦笑,“你过糊涂了?去岁入冬他们拿走了两只,还剩四只。去年饿得厉害时,又杀了两只分给了村里人,剩下那两只……”
他眼底又隐隐有了恨意,“刚刚被他们拿走了。”
“什么?”
王三娘瞪大眼,如遭雷击。
久久后,她发出一声哀嚎,“天杀的,这是诚心不想让我们活了啊!”
世道不好,土匪的勒索也越来越频繁,从去岁起,李修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伙山匪大抵是不想让他们活了。索要起东西来,是丝毫不留情,大有种赶尽杀绝的感觉。
“新来的将军说要打击山匪,再忍忍吧。”
李修安慰着,“等将军剿匪成了,我们就能好过些了。”
好过些?怎么可能?
王三娘哭泣着,“这世道……还能好吗?”
回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
能好吗?怕是好不了。
***
几日后,李若兰在湖泊边留了信号,两日后两人再度见面。
陆萌萌带着她去了凉亭。两人坐下后,李若兰透过树林望向湖边,忍不住赞叹,“一梦姐姐,这地方真好。从下面看,根本看不到这里有个凉亭,可在这里却能看清楚下面的动静,还能看到湖。”
陆萌萌从背篓里拿出陶壶,加了些糖李子与糖后,又拿出系统奖的韭菜饼和自己做的小葱饼道:“吃点东西吧。山上的果子还没熟,也只有这些东西吃了。”
其实她有不少系统奖励的小零食和水果,不过这个拿出来就有些说不清了。或许,等以后两人关系更好了,就可以少顾忌一些了。
“一梦姐姐,我总吃你的东西。”
李若兰挠着头,“我都觉得我像是来骗吃骗喝的。”
陆萌萌直笑,“客气啥?你因为我被你爹打了一顿,吃我几个饼子也正常。再说,你比我小好几岁呢,我当姐姐的照顾妹妹不是应该的?别客气了,再客气倒显虚伪了。”
李若兰想了想,便笑了,“嗯,是我矫情了,谢谢一梦姐姐。”
充满油脂的饼子谁不爱吃?还都是精白面做的,往常轻易吃不到呢。
两人吃着东西,喝着茶,话题渐渐便又谈到了山匪上面。
“我听父亲说,新来的守城将军有意打击山匪,真要把这些山匪都铲除了,我们日子就能好过些了。”
李若兰道:“松辽郡在世人眼里是苦寒之地,其实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没他们想的那样苦。我们这里的地可肥了,官府也鼓励耕种。只是后来出了拓荒银,愿意去开荒的人就少了。”
她看着湖对岸,有些丧气地道:“不然多种点地,哪怕税抽得多,但落自己手里的总是多些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拓荒银?”
陆萌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税?历代王朝不都是鼓励开荒吗?这也要收税?”
“唉。”
李若兰叹气,“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父亲说的,就这三五年多了许多税。以前女娃是不要交人丁税的,现在女娃也要交人丁税了。”
陆萌萌眼睛都瞪圆了。这些日子二十四史她也看,虽然看得还不怎么多,但就她所了解的,中国古代历史上女子是不用交人丁税的。即便要交,那也是官府催婚的手段。到了当嫁不嫁的年纪,官府才会收单身钱。
可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女孩子从呱呱坠地起,就要交税交到死?在科技水平落后,生产力低下的年代里,官府人丁税一向只收男人的,可这世界居然连女子的人头税也要收?这也太操|蛋了!
“不过我们这里已经算日子不错了。湖对面的胡人上次被打退后,有一年半没来了。要是山匪也被打走了,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怎么可能?
连女人的人头税都要收的王朝怎么还可能好起来?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的。
陆萌萌有些难过。
初见李若兰,自己以为她只有十岁,可后来才知道,她已经十三岁了。她的头发黄黄的,人特别瘦,自己每次都想拿点吃的给她,也正是这个原因。
想想自己现代带的那些学生,她不由在心里叹气。
差距太大了。
要是自己能帮帮她就好了……
第25章 第25章
“帮帮她……”
这念头一起, 便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是很害怕这个世界,但李若兰也用行为告诉了自己,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自己的戒备心是不是太重了?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她自省了一番后道:“据你所说, 不光你们村深受匪患, 其他村也是如此。官府几次打击, 都是效果甚微。若小荡山也如抱湖儿山一般,地形复杂的话,想要打击也不易。既如此, 你们何不结寨自御, 各村联合互保, 挖深坑,修陷阱, 各家各户修地道贯连,若有匪来, 引匪入内,塞草木烟熏, 各地道出口派人守护, 有人出来便将其杀之, 交于官府领赏。”
李若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一梦姐姐, 你还懂兵法?”
陆萌萌说的法子她不是太懂,却又觉很厉害的样子。短短时间内能想出这法子,一梦姐姐必是懂兵法的人吧?
陆萌萌沉默了下,长长叹出一口气, “不算很懂,只是师门略有涉及。”
自己来的时空, 人民群众在面对外敌侵略时想出了地道战,挑帘战,地雷战,自己说他们是自己师门的人应也是妥当的吧?
“一梦姐姐,你说的我不是很懂,但还是觉得好厉害,难怪我父亲想见你。”
“你父亲想见我?”
李若兰点头,“他说是想给你下拜帖,想拜访你。”说着便怯怯看了陆萌萌一眼,“姐姐,您见吗?”顿了顿又道:“您要是不想见也不用勉强,我父亲也是这样说的。”
陆萌萌琢磨了片刻,点头,“可以。”
李若兰眼睛亮了起来,“我父亲明日沐休,我明天就领他过来行吗?”
“明日未时初,便在此相见吧。”
陆萌萌道:“拜帖就不必了。”她轻笑了下,“我也非高门大户,不用讲那些虚礼。”
这是一个机会,固然有风险,但她还是想学着对这个世界付出一点信任。若是能帮上一点忙,起码能收获一两个人的感谢,不用再当无根之人了。
***
“二十个鸡蛋、两条腊肉、三条大棒子咸鱼(明太鱼)、一包紫菜,一包虾米……”
李修提着篮子,只觉手里的篮子重千斤。昨日回来,女儿便告诉了他贵人愿相见的事,还说了抗击土匪之法。女儿说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已听出里面的不凡,便觉自己带去的礼轻了。
可刚被土匪劫掠过,手里实在没钱,思来想去的,便打算跟村里人借些。
当然,他也没实话实说,只说在外认识了个先生,有治匪良方,想多带些礼物前去请教。
自打村里青壮都被拉走后,他便成了村长。他深知在这混乱的时代,若不团结,他们这些老弱妇孺只会死得更惨。所以这些年,他时时都在灌输族人团结一致的思想,大家也认可他的话。听他这么一说,都是想尽办法给他凑钱,凑物,只指着他带回良方,赶走土匪。
这份信任,远远超过手里的东西,让他越发重视这回的会见。
他把家里最好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昨天晚上还洗了个头,出门前,三娘还从村外折了朵野花给他簪在鬓边。
大昭有男子簪花的风俗。簪花,不光代表着风度,也代表着礼貌。着装得体,打扮清爽,这是对人最大的尊敬。
李修把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做的事都做了,这才来见陆萌萌。
到了地方,明明是简陋的凉亭,李修却在这一片简陋中感受到了几分超凡脱俗。
别看凉亭简陋,可选的地方却极好,既能防御野兽,又能欣赏湖景,石头垒的火烧小灶也透着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
他站在凉亭外,没有擅自走进去,只带着女儿默默等候着。
陆萌萌在远处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无其他人后,缓缓上前。
今日她穿上了那件汉服,只是带薄棉的里衣却没穿。这天有些热了,穿着那个就遭罪了。昨天夜里,她连夜用系统奖励的棉布做了假领子套在秋衣上面,为的也是今日的见面。
“若兰。”
她轻轻喊了一声,“你来了?”
李修转身,待看清了陆萌萌的容貌后,不由有些怔愣。
陆萌萌谈不上有多美,但多年的艺术熏陶成就了她贞静柔和的气质。只站在那儿,便自动成了山林里的一道风景。
且她一米六五的身高在这时代也是够罕见的。李修活这么大了,还是头次见到这么高的女子。
果是奇人有异象吗?
各种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后,他忙抬手作揖,“山下李家村村民,李修,字济平,见过姑娘。”
“李先生不必多礼。”
陆萌萌回了一礼。心里暗暗庆幸,好在参加了汉服社,学了些古代的礼节,不然可要露馅了。
“您年长我许多,唤我一声一梦便可。”
她将背篓从身上解下来,“还请随我进凉亭喝些茶吧。”
一举一动尽显优雅有礼,让李修更不敢大意。
随着陆萌萌进了凉亭后,又是行了一礼,将篮子递上,“冒昧叨扰,还请姑娘恕罪则个。些许土产,还望姑娘赏脸品尝一二。”
陆萌萌将篮子推了回去,“李先生不必客气。若兰妹妹与我说,如今世道艰难,你们才被山匪劫掠过,既与我若兰妹妹投缘,您是她父亲,便是自家人,不必讲究世俗虚礼。”
谦和,有同理心,难怪自己女儿这么爱往山里跑。就这说话办事的态度,仿若春风拂面,谁能不心生好感?
“姑娘坦率,在下汗颜。”
李修拱手道:“在下今日前来其实也是有事相求,心思不纯,故不敢空手而来。”
“哦?李叔有何事相求?”
陆萌萌装着好奇的样子,“我只是山野之人,并未涉世,山下的事还是若兰妹妹说给我听的。”
“姑娘一声叔让在下汗颜。”李修道:“既姑娘直率,那在下便厚颜相求。”
他起身,深深作揖到底,“求姑娘教我退匪之法,保我李家村五十六口人不再受土匪盘剥。”
李若兰起身,也学着父亲那样一揖到底,眼里泛着泪光道:“一梦姐姐,求求你,帮帮我们吧。再这样下去,我们村的人都要活不下去了。昨天你说的法子我也说不清楚,所以父亲今日挨家挨户地凑东西,只期您能给我们指点迷津。”
“快起来。”
陆萌萌昨日那番话不是白说的,她跟李修一样,同样心思不“纯良”。今日李修会求她这事,她并不意外。
她将两人扶起,看着李修道:“关于土匪的事,我也只听若兰妹妹说了一二句,具体情形并不清楚。李叔莫急,我去打些水来,我们喝些茶,慢慢聊,可好?”
李修见陆萌萌愿意谈这事,不由欢喜,“我去打水。”
“李叔腿脚不便,且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打了水,煮了糖李子茶,李修便将土匪以及村里的情况慢慢说与陆萌萌听。
陆萌萌听完,只有一个想法:这大昭药丸。
这波山匪大概两百来人,虽有几匹马,但若官府有心剿匪,如何剿不清?
起初李若兰说时,她还以为小荡山的土匪有上千上万之多,官府难以剿之。可听李修说来,总共就两百来人,这都剿不灭,这不是无能是什么?
又或者……
他们根本不想管?
想来也是。朝廷抽丁都抽到这程度了,镇压南边起义都来不及,哪里会来管边民死活?只要土匪不去西戍城抢,他们便当不知道。
“新来的守城将军看着决心很大,还贴出了告示,杀死土匪或者献上灭匪良方者皆有赏赐。”
李修叹着气,“可我等平民,一无武艺,二无兵器,如何敌得过土匪?曾也结寨自保过,但小荡山这波土匪颇有些能耐,总能打个我们措手不及,一来二去的,便也灭了反抗之心,只等他们派人下山通知,乖乖奉上财物便是。”
陆萌萌沉默半晌后,问道:“本地可有竹子?”
李修摇头,“此地寒冷,不宜种竹,所用竹具皆从南方而来。南方未乱时,一斤竹七文钱,如今要十文了。”
陆萌萌点头,“村里地窖有多少?”
“家家户户皆有地窖。”
李修应道:“此地冬日漫长,若无地窖存放东西,冬日难熬。”
“土匪每次来小李村约有几人?”
“我们村人少,他们一般来七八人。”
陆萌萌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扬起,道:“李叔,您先回家,把村里地窖分布以及村内外的干道与地形形貌画一张简略图给我。另外,着人去买竹子,记得不要买太粗的,买越多越好。”
李修点头。
他没有多问陆萌萌,约了交图日期后,便带着李若兰下山了。
三日后,李若兰上山,把几张关于小李村的地形地貌图交给了陆萌萌,并告知陆萌萌,他们已经凑钱买了上千斤竹子,和十把锄头。
这点东西对于如今的小李村来说已是巨资了,可以说是彻底掏空了他们的家底,拼死一战的心情可见一斑。
陆萌萌感受到了村民对生的渴望,也不敢耽误,连夜把地道战的战法写出来后,又细细查看书籍。
《军地两用》这本书里涉及军事部分的不少,但关于地道战的内容却是没有。但有些事触类旁通,比如如何挖战壕等讲解也能给予灵感。在细细研究了两天后,得到了图纸的李修利用晚上的时间,带着李家村56口人,开始挖起了地道……
第26章 第26章
“大家干活都仔细些。”
李修叮嘱着族人, “陆先生说了,支撑梁一定要打结实了,不然容易塌方。”
“大侄子, 放心吧。都想活着, 谁都不敢在这事上面偷懒。”
已经五十二岁的村民李来福擦了擦头上的汗, “你白天在铺里干活累,晚上就别来了。这里有我看着,没事的。”
“我年纪轻轻的, 不干让你们干?”
李修喝了一口水, 擦了擦汗, 笑着道:“陆先生说了,要每次只来七八个人, 便不用怕。趁着现在地里的活不重了,咱们尽量多干点, 等将来家家户户的地窖都挖通了,来几个死几个, 再也不用怕他们了。”
“大侄子, 那陆先生到底啥人啊?”
李来福啧啧称奇, “这灌水、烟熏,还搞了机关,这法子要没死个几千人能想得出来?”
李修哈哈大笑, “书里什么没有?或许真如她所说,没有实践过,只是看书得来的想法吧。咱也别管那多,高人脾性大多古怪, 咱们享了好处,便把嘴闭牢了。我丑话先说前头, 谁要敢把陆先生泄露出去了,家法伺候。”
“哪能啊?”
李来福道:“村里的小兔崽子们我都盯得牢牢的,没人敢说的,你放心吧。”
人有了希望,便会有无穷的力量涌现。
小李村的村民白日在地头正常干活,晚上便是加工加点的挖地道,设置各种机关和障碍。
不得不说,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在受到了陆萌萌启发后,他们很快就将地道战的使用方法拓展到了极致。
为了让村民们合理使用“烟熏”手段,陆萌萌在攻略里写了无烟灶的制造方法,结果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直接把烟道膨胀室直接设在了地窖内,还用石头泥巴垒了成管道状,将其与灶台连通。
为了取得烟熏的最好效果,这个大聪明还做了上几个活动阀门。如此,烟是往天上飞还是往底下涌入,人在外面拉拉阀门就能控制了。
更有懂一些木匠活的大聪明在听了几天讲解,看了几天陆先生画的简笔画后,开始自己动手做机关,并在陆先生设计的机关基础上加入自己的奇思妙想。
当李若兰来跟陆萌萌说这些事时,陆萌萌都傻眼了。
说起来,她多少有些纸上谈兵了,许多机关器具是村民们没能力去做的。这年头,铁制品不但贵,还属于管制物品,不过人民群众自有自己的智慧。
比如弹簧这个。
他们把细竹或木头泡在水中,泡上一两小时后取出来强制弯曲,然后放在需要设置陷阱的地方进行干燥固定,等竹子弯曲变干,竹制版的弹簧就做好了。
然后他们利用这个做了针发射器,并安装上了细棘(注1),同样也是用竹子、绳索制造。把做好的细棘放入发射器中,一旦触发……
陆萌萌默默为小荡山的那群土匪点了个蜡。
小看民众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民众收拾。自己不过是给了点思路,看看小李村村民的发挥,啧啧,她还不信了,小荡山的这伙土匪能比鬼子还强?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李家村民在为生存奔波时,陆萌萌地里的东西也相继成熟。
将近五千斤的矮抗青,1000斤的麦子,五千两百来斤土豆……
这么多东西,足够她吃很久很久了。把系统奖励的肥田粉撒入地里后,陆萌萌又种下了两亩麦子。
这麦子如此高产,得多种点。哪怕自己现在暂时没法吃,可以后若是入世,或许也是一个能站住脚的资本。
收获了这多东西,系统当然也不吝啬奖励。除了给了一个8*10的高级储物箱外,还开启了第一层,在获得了各种工具种子外,她还获得了十只母鸡。
这是她第二次从箱子内开出活物。她想到游戏里的牛羊猪,帝王蟹,罗氏虾,羊驼啥的,开始“嫌弃”这片山林了。
树木不能多砍伐,不能全部用来种田,所以,这里到底还是太小了啊。
她爬到山顶上,望着远处山脚下的村庄时,眼底是对世界的向往与渴望。恐惧依旧在,可却也有力量在推动着她渴望前进的步伐。
人,终究是无法长期独处的。
雷声轰隆,雨阵阵,当春日悄然逝去,夏日迎面而来的时候,小荡山上的土匪们似也被夏雷惊醒了一般,安静了两月,又开始出动了。
许是觉得小李村人口过少,也无甚可盘剥的价值了,小荡山的匪首白天王这回只打发了三四个小喽啰过来勒索。
在白天王看来,小李村一群孤寡老弱,那李修又庸弱得很,刀子一亮,别说三四个人,怕是一个人也使得。
那等穷困的村,也是能剥一点是一点,等实在剥不出了,女的抢来乐呵乐呵,乐呵完了送关外去。草原上的牲口老的也不嫌弃,只要是女的,都要。至于男的嘛,卖给那些邀功心切的大人物不就行了?
想想李修那怂包对自己还算恭敬,到时便给他个痛快好了。
白天王的盘算打得妙,可他没想到的是,李家村已不是原来的李家村,李家村在“高人”加持下,升级了。
驴儿咴咴叫着,脖上铃铛叮当作响。看着土匪溜溜达达地过来,李修像往常那样迎上前,一脸媚笑着道:“几位大王,得知几位今日要来,在下已备了茶水,不若先进村喝口茶,再清点货物?”
定时给土匪送东西已成惯例,以至于这帮人前来抢劫时都会提前打招呼。早在前日,便有人来通知,该上供了。
几个土匪平日在山寨里也是唯唯诺诺的,可这会儿看着媚笑的李修却是胆气盛大,直接伸手在李修脸上“啪啪”拍了几下,耻笑道:“孙子,瞧你这怂恿,笑得跟那宫里太监似的,你莫不是也是个没把的?”
几个土匪一阵笑,李修也不恼,低头哈腰地连连道:“比不得大王们神勇,就求大王们手下留个情,好让我们继续过下去。”
“放心,你们识趣,我们也懒得折腾。走吧,带我们喝茶去,顺便把东西拿来。我丑话说前面啊,我们白天王说了,没一千斤粮,你别想过门。”
“是是是,小的晓得,小的晓得。”
白天王,真笑死个人。阿猫阿狗也敢称天王!也就世道乱了,要往前二十年,敢起这诨号,都得掉脑袋!
几个土匪听他这样说,倒是愣了下。
以往来要东西,哪次不是要死要活的?今日怎如此痛快?
“李家那玩意儿……”
名唤周富贵的土匪拔出了刀子,冷声道:“你小子是不是在耍什么诈啊?”
“哎哟,快把家伙收起来,我哪里敢啊?”
李修一脸害怕加痛苦,“我们村一千斤粮确实是凑不起了,但大王看得起我们,我们也不敢不识抬举。这粮……”
他眼中含泪,“是卖了几个垂髫小儿换的。”
他说着便是连连拱手哀求,“还劳烦几位回去说说好话,让大王可怜可怜我们,再下去,村里能卖的小孩儿也没了……”
“呸!”
周富贵冲着李修的脸便啐了一口,“听说你老小子也是读过几年书的,竟做这种生儿子没PY的事,卖别人家的儿子,你咋不卖自己闺女?话说,你那闺女去哪了?呵呵,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每次来,你们就把女人藏起来,怎么着?跟着爷们吃香喝辣不好?今天不若把你闺女和媳妇都叫来,让我们兄弟几个开心了,回去就给你说些好话。”
“哎哟,不凑巧了,几位爷,孩子跟着她娘去东家太太那帮忙了,真不……”
“啪!”
话没说完,李修脸上就挨了一下子,“王八羔子,给你脸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告诉你,今天粮也要,女人也要,你敢弄个三十岁的老娘们过来,我们今天就跟你没完!”
“几位爷饶命啊!”
李修作势就要跪下,可就在这时候,李若兰的声音传来,“爹,你求他们做什么?!他们明摆着不给我们活路了,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死!”
“你,你这妮子……”
李修故作惊恐,“你怎么来了?快,快……”
“哎哟,是个泼辣货啊!”
周富贵眼里冒出淫光,一把推开李修,就朝李若兰走去。
李若兰抬手,把手里攥着的石子直接丢了过去,“倒霉玩意,就会祸害乡亲,有本事来抓我!”
说完,拔腿便跑。
周富贵被石头砸了下,先是懵了下,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见有血流下来,顿时恼火了,“好你个小娘皮,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饶命,饶命啊!”
李修一边大喊,一边跺脚,可就是没敢上前阻拦。几个土匪轻蔑一笑,追着李若兰便去。
李若兰一路狂奔,见到土匪追上来了,忽然转身跑进了一座废弃小屋里。
几个土匪追到门前,一边推门一边笑,“小娘皮,这么迫不及待吗?自己跑屋里等你爷爷来宠幸了?”
说罢便是抬脚猛踹,没几下,大门被踹开,直接冲了进去。见到李若兰正往地窖里爬,想也没想直接冲了过去。
等四人全部落到地窖后,周富贵还在笑,“小娘子,喜欢这个调调?哟,好黑呀,你怕不怕?来,到哥哥这里来,哥……”
“砰!”的一声巨响让周富贵的笑声戛然而止,最后一点光亮在他眼前消失时,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五个字:糟了,中计了!
第27章 第27章
黑黢黢的地窖让人产生一种窒息的感觉, 而令他们更窒息的事还在后面。
几人想爬上去,却发现梯子不知何时不见了。努力压住惊慌,思考一番后, 他们觉得, 李若兰肯定也在这里面, 他们只要抓到李若兰,必能平安。
黑暗里一阵摸索后,名唤邱大河的土匪忽然惊喜地喊出来, “大哥, 这里有个通道。”
周富贵上前一看, 摇头,“别去, 许有诈。”
他的脑子可能不是很太好,但坏事干多了, 总会带上几分警惕心。越琢磨这事越不对,便道:“咱们叠罗汉, 还是原路出去比较好。”
这里他最大, 自然听他的。
但李修等人哪里会给他们机会?他们下了地窖后, 上面的沙包已落下,想从里面顶开,很难的。更别提, 还有好多村民趴在沙包上,想从这里出来,除非死了。
灶膛里的火燃起来了,一股呛人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些木材都被撒上了芥菜籽粉, 待烧起来后,李修又洒了一些醋上去, 并塞入了新鲜的松针。
芥菜籽粉和醋可以制造出高刺|激性的烟雾,新鲜松针能使烟雾变浓,这时再用鼓风机拉两把,保管能让地窖里的土匪爽上天。
“咳,咳!”
地窖里的周富贵涕泪横流,浓烈刺鼻的烟雾弥漫到了整个地窖,让他和他的同伴痛不欲生。没咳多久,几人便剧烈地呕吐了起来,没一会儿,几人便陆续昏了过去。
村民们第一次战斗,陆萌萌也只是个纸上谈兵的,根本不知这烟雾要烧多久才行。大家心里没底,便想着熏得越多越好。李修拉不动鼓风机了,便有其他村民接上,足足拉了一个时辰,准备的料都烧光了,这才罢手。
特制木柴烧完了,而土匪们也彻底没了呼吸。
当四个人从地窖里被拖出来时,村民们都是面面相觑。
平日里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的土匪就这样被弄死了?
渐渐,兴奋与恐惧一起涌上了心头。
李修颤着手将几个土匪的眼睛合上,道:“我们暂时不能去领赏,得把所有土匪都杀了,才能去领赏。”
村民们自然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今日领了赏,明日就得脑袋落地,这钱要不得。
只是,钱都花在挖地道上了,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李修在土匪身上一阵摸索,摸出了一两三钱银子,冷笑道:“这里足够咱们买一石多米了,他们若再来,咱们全村就能指着这伙土匪过好日子了!”
村民们早就恨毒了这群土匪,莫说抢走的粮食,财物,刚开始时,还有族人命丧土匪刀下。现在杀了他们,心理上有不适,有害怕,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本来就没退路了。
一两银子买粮食,剩下的给陆先生买些谢礼,没有他,他们今天赢不了。
几个土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李家村。白天王等不到人回来,便觉有些不对了。刚想让人去打探,却有人来报:西戍城新来的将军晏崇光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点了兵马,亲自出城抓匪,不过只抓不杀,说是朝廷有了旨意,天下匪徒只要愿降的,都可授予官位。
“呸!”
白天王一听这话便是骂了起来,“想骗我等下山?呸!都是前人玩的把戏了,当我们蠢吗?还有这晏崇光,呵呵,什么系出名门,要我看也不过是个草包,只会捡些前人智慧。
还有,晏崇光是怎么知道我们今日下山的?那位大人也未派个人过来知会一声。怎么,是看南边被压下去了,想过河拆桥?喊个人过去传个话,就说,谷里的脏东西还要不要了?要是不要,我等便下山受招安了。”
话说得硬气,可终究也只是说说而已。一连多日,小荡山的土匪都未敢下山,寨子里也弥漫起焦虑气息。
姓晏的摆明了想拿他们的人头做功绩,若是个没背景的,他们完全不怕。可碰上晏家人,那可不好说了。
而李修等人本还有些害怕,但守城将军出城剿匪的事一出,大家都安心了。
这匪剿得好,剿得巧啊!如此,那些埋后山的玩意就能换钱了。
李修派了个族人,乔装打扮一番后,便去了城里。
没两日,便有行商路过小李村,受了小李村村民热情款待后,还留了下茶酒钱。
这事,根本也引不起人注意,只是这位将军行事的细致却是让陆萌萌称赞不已。
“这几个都不是土匪头目,不过将军说,我们勇气可嘉,故而一个土匪算五两银,四个便是二十两,算是对我们的奖励。”
李若兰说着便掏出一个银元宝,“我爹让我把这个给你,让我给你说,万万不要推辞,若没有你,我们今年铁定活不下去。这钱,我们留一半买粮食,添置器具,剩余的都给你。”
陆萌萌接过钱,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时代的货币。银子是小小一个,有点像元宝,不过却不像现代文艺作品里描述的那样银光闪闪的,而是有些发黑。
“这个是小元宝,一个十两。”
见陆萌萌在打量银子,李若兰想到她未出过山,便给她科普着,“还有一种大的,像马蹄一样的,叫大银锭,也叫大元宝,有五十两。除了小元宝外,还有像馒头一样的银锞子,大的二两,叫大锞子,小的一两,叫小锞;不满一两的叫碎银或滴珠,福珠。”
李若兰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袖管里掏出一文钱,“还有就是这种铜钱了。以前是一千文钱就能换一两银,可现在1200文才能换一两银了。”
陆萌萌接过铜钱,仔细观察了会儿,还给李若兰后问道:“现在一石米要多少银子?”
“1200文。”
李若兰苦着脸,“我听我娘说,我刚生下来那会儿,只要六百文的。”
十三年,米价翻一倍啊!
“这钱你拿着,让你父亲去买点米给乡亲们。”
陆萌萌把钱又塞回去,“我在山上没花钱的地方,而且土匪一日不被剿灭,你们的地道便要一直完善,不吃饱是没力气干活的。”
李若兰连连摇头,“一梦姐姐,你帮了我们这么多,不必如此的。”
“拿着吧。”
陆萌萌道:“我也不是无所求。我在这山中终日无人可说话,你们能陪我说说话,我便开心了。”
顿了顿又道:“若是可以,我也想下山看看。只是山中之人无户籍,许将来还得你父亲帮衬一二。”
“这好办!”
李若兰道:“南边不太平,每到冬日便有无数难民过来,届时只需花个一二银子,便能弄个户籍了。”
她把银子塞回陆萌萌手里,“姐姐,你钱留着,到时给自己买户籍。”
听着这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但也正因如此,陆萌萌才更想让李若兰一家的日子好过些。她把银子又塞了回去,“我有的是办法弄钱,听我的,去买粮,打退土匪再说其他。”
李若兰最终还是带着钱离开了。她拗不过陆萌萌,只能回去找父亲商量。
李修听完,长长叹出一口气,“听陆先生的安排吧。”顿了顿又道:“后日沐休,我与你一起进山,正好把大家买的谢礼带给她。”
两日后,李修跟着李若兰进了山。
“李叔不必如此客气的。”
见面后,李修便把村民们凑钱买的糕点、腊肉递给陆萌萌。
“这是我族人的心意。”
李修道:“他们其实对你很好奇,还说想当面谢你。”顿了顿又试探着道:“一梦姑娘,你可愿落户我小李村?”
陆萌萌没有立刻回应。她不想被人看出她迫切想下山与人交流的心思,便沉默了下来。
见陆萌萌不说话,李修便觉自己有些唐突了。
一个地道战与机关术已让他充分认识到了陆萌萌的本事。这样的人物,若真想下山,选择很多,何必要选他们这个落魄村?他们村拢共就56口人,还全是老弱病残,凭啥让人家去跟他们吃苦啊?
抬起手,刚想致歉,却听那姑娘道:“我与若兰有缘,倒也愿落户在小李村。只是,我师父经常与我说,山外人心不古,世道险恶。您与若兰皆是善良之辈,可你们族人我却不知是何品性。”
陆萌萌斟酌着字眼,“伯父莫要生气,我并不是对李家人有所质疑。只是想我一孤女,若去你们村,甚至还要分你们口粮,你们族人就不会有意见吗?”
“姑娘,这事你大可放心。”
李修心里一喜,道:“我李家虽落魄,但祖祖辈辈皆以仁义传家。我幼年失怙,全赖族人慷慨,我方可成年。如今家族凋零,只余五十六口老弱孤寡,我等皆以团结一致为新家训,必不会做那等欺凌弱小之事。再者,你授予兵法、机关术,打退土匪,本就是我李家恩人,我等怎敢轻慢您?若有人敢说闲话,我必不饶他!”
陆萌萌见李修一脸真诚,想了想又问道:“李叔,你为何愿接纳我?毕竟在这世上,我属来路不明之人……”
第28章 第28章
李修沉默了。过了久久, 长长叹出一口气,道:“陆姑娘,其实李某也是有所求的。”
他顿了下道:“起初, 得知若兰与你往来, 我这个做父亲的便起了私心。我见你与她投缘, 想着世道纷乱,若我和孩子他娘真过不下去了,或可求您收留她。现在, 我已见识过你的本事, 便觉你若落户我小李村可保我等平安。”
他见陆萌萌眼里隐隐似有困惑, 想了想又继续道:“姑娘自幼行于深山,可能不知您教我们的东西是有多惊人。李某虽无甚见识, 却也知‘道不可轻传的道理’。您或许不知,在这世上, 莫说是学问,便是各家菹菜腌制之法都不会轻授外人。”
他站了起来, 抬起手, 深作一揖, “您所授之法是可传家之珍宝,我李家人便是子子孙孙供奉您都还不起这再造之恩。”
陆萌萌低下头,心里有些震撼。
通过看书, 她知道知识在古代获取是很难的。可说来道去的,她所理解的难只是存于纸面上的东西。现在一个古人对她行如此大礼,说这样的话,她大感震撼。
古代……
求学是如此之艰难吗?
压下心底的震惊, 她起身扶起李修,道:“李叔言重了。”顿了顿又道:“李叔如此坦诚, 我也不好再以小人之心猜度。若有机会,我便落户于你们村吧。”
李修大喜,连连道:“姑娘放心,只要有口吃的,我们族人都先紧着您吃,必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陆萌萌笑了,“那我这‘陆先生’的高人形象可要在他们心里崩塌了。保管心里要想,这陆先生是个黄毛丫头也就罢了,怎还这般贪吃?”
“不会的,不会的。”
李若兰急急道:“一梦姐姐,你相信我们,我们族人真的很好的。”
陆萌萌与李修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过后,陆萌萌便道:“李叔,山里山货多,鱼也多,你看这些能卖钱吗?”
“鲜鱼一年四季皆是好价钱。”
李修道:“云耳香菇亦是好卖。若有新鲜松口蘑(松茸)那更是富贵人家争抢之物。”
陆萌萌点点头,又问道:“花木可否卖钱?”
李修想了想,“要看是什么花木。若是月季,便不甚值钱。若是茶花中的鹤顶红、美人脸那便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陆萌萌弯腰,将篓筐打开,一股香味自篓筐里传出,让李修父女不由自主地挺了挺鼻子,只觉这味道好香。
藤条编织的小花篮看着有些简陋,可当一朵朵蓝色小花聚成宝塔状树立在这小小的花篮里时,一种属于荒野的美扑面而来。
“蓝色的花?”
李修眼睛瞳孔微缩。
大昭不是没有蓝色的花,像天青菊、青菜花(满天星)芙蓉花等,都是蓝色或者偏近蓝色的。但蓝色花真的比较罕见,拢共也就四五种,有些还不适合盆栽或庭院种植,所以在看到一个新的蓝花品种,且还这么香,花型这么美,李修自是感到有些稀罕。
他从陆萌萌手里接过花,细细打量着,还凑近闻了闻,想了想道:“这定能卖个好价钱。”
陆萌萌点头,“你们且我会儿,我去拿些东西。”
顿了下又道:“晚点就麻烦李叔与妹妹了,帮我把这些东西卖掉吧。”
***
蓝色的风信子很快就在西戍城内引了一阵小风波。李修没有把风信子卖掉,而是直接献给了晏家。
晏家老太君六十大寿在即,李修细细琢磨了一番后,便借着老太君过寿的由头将花献了上去。
蓝色的花儿很稀有,尤其是观赏价值高的。与其在售卖过程中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若献给晏家。
晏家这样的人家什么都不缺,但一盆带着香味,开着蓝色花朵的花木却能为晏家挣来脸面,能让老太君开心。老太君开心了,得到的钱说不准比直接卖还多呢。
果不其然,风信子与种植方法送上去没两日,西戍城就来了人,是晏家大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
她见了李修,夸赞了几句后,便亲自将六两赏银给了李修。
待这位嬷嬷离去后,没几日,李修就被调去了仓库,每月加了二两工钱,包了一顿吃,成了夏涞镇晏家海货栈的仓库管事。
陆萌萌听了这些事后,只觉李修可惜了。以他的脑子和手腕,若是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能有一个好的环境,怎可能过得这般落魄?
风信子得了晏家六两赏银,干货卖了五两银,以大昭一个烧饼8文钱的物价来看,陆萌萌现在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更重要的是,当干货卖出去那一刻,系统奖励了一百个金币,理由是她完成了与世界的初次交易。
这下陆萌萌更肯定系统不是来送自己学习的了,系统是想自己下山。
猜透了系统的想法后,陆萌萌更不敢惫懒。上次高级储物箱的第一层打开后,她获得的物品里,除了多功能兵工铲、奶粉、汉服、绣花鞋、矿石、八音盒、炒锅外,还得了十只母鸡、玉米种子和番茄种子。
她得把玉米这些种起来,多收获点种子,要是将来下山,也能利用这些来团结人心,提高大家对自己的接受度。
种玉米,造鸡舍,搭番茄架,日在一天天的忙碌中过去。转眼,便到了秋天。
西戍城外难民渐多,眼看时机成熟了,李修也运作了起来。在忙活了几日后,他便带着王三娘、李来福来到西山,在凉亭等了一会儿,便听到陆萌萌的声音传来,“李叔。”
“陆姑娘。”
李修忙起身行礼,“这便是内子,姓王,排行老三。这是我族叔,来福叔。”
陆萌萌福了福身,王三娘与李来福忙也回了个礼。
李来福看着陆萌萌年轻的脸庞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救他们于水火的陆先生竟是一个花季少女。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少女即将成为他名义上的养女。
为了让陆萌萌有个户籍,李修也是动足了脑筋。李来福有一个儿子活到成年,但前几年被拉了壮丁。如今生死未知,也无个消息,多半是没了。
另有两个女儿,都是嫁去了文倚村,但文倚村遭了瘟,人也没了。李来福的媳妇受不了这刺|激,去年冬天也没了。
李来福一下子就成了孤寡。而他这样的人若想收养一个孩子,必不会引起旁人怀疑。
李修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陆萌萌后,陆萌萌觉得这样也不错,便同意与李来福相见。
“这位便是来福叔吗?不对,我应该叫您来福爷爷。”
陆萌萌见李来福有些局促,便主动开口,“爷爷,以后要承蒙您照顾了。”
李来福憋红了脸。他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在村里算是个人物,可再厉害也就是个土里刨食的,何曾与这般贵气的人说过话?
一时间,他头蒙眼迷的,竟不知如何反应了。
李修轻轻咳了声,道:“来福叔,陆姑娘在跟您说话呢。”
“嗳,嗳,好,好。”
李来福下意识地应着,“客气了,客气了。”
看着在村里颇有威望的老族叔这模样,王三娘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李来福倒恢复了几分正常,他挠了挠头,讪讪道:“想不到老汉有这样的福气,临了还能有这样一个闺女。”
他说着便从衣袖里摸出一支银簪,低头看了会儿,又用袖子擦了擦,道:“姑娘,这是我婆子留下的东西,是她的嫁妆,本来说是要给儿媳妇的,但我儿子没福气,如今你落户到我名下,总得有个见面礼。这簪子不值钱,只是老汉的一点心意,你可别嫌弃。”
陆萌萌摇头,接过发簪,插在自己发髻上,道:“谢谢来福爷爷。”
李来福见陆萌萌收了东西,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觉失去亲人的伤痛都被抚慰了。他连连点头,“不谢,不谢,呵呵,好,好,好。”
陆萌萌从篓筐里拿出吃食与炊具,道:“我一山野之人也无甚值钱之物,今日与来福爷爷相认,便先吃一顿,算是认亲酒吧。”
李修点头,其他两人也没意见。
都是爽快人,不喜欢来虚的。
就是这吃食,让他们有些吃惊。
大胖鱼头炖蘑菇他们不觉吃惊。毕竟,这里靠湖,要没点捉鱼的本事,这陆姑娘怎么在深山行走?
只是这陆姑娘从未下过山,哪来的面粉?还是精白面粉!这做的饼子里还有韭菜与鸡蛋,放足了油和盐,这山里的日子咋比他们山下还好过啊?
似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陆萌萌一边往锅里下着豆腐,一边道:“我师父给我留了不少盐,还教了我种田养鸡,我在山里不缺吃的。李叔,三婶,来福爷爷,你们不要客气,多吃点。”
三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有了愁容。
这陆姑娘吃穿用度皆不差,他们村那么穷,举族全力供养也提供不了这些,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是想将人当恩人供起来的,可看着陆姑娘嘴里简简单单的一餐,几人不确定了。
陆姑娘跟着他们下山,会不会太委屈了?会不会住不习惯啊?
第29章 第29章
鱼汤鲜美, 韭菜饼香甜。
四个人将一大锅的鱼汤都吃完后,陆萌萌询问起了地道与土匪的事。
“剿匪令撤销了?”
陆萌萌听了这话,不由蹙眉, “为何撤销?”
李修摇头, “老太君六十大寿时, 晏将军去贺寿,回来后没多久便撤销了剿匪令。”
他叹气,“许是晏家怕他惹麻烦吧。毕竟, 那伙山匪不好惹, 晏家也搬不走, 怕报复。”
“晏家……”
陆萌萌迟疑着,“会怕报复吗?我看书上说, 像这等望族,家中看家护院者无数, 怎会怕土匪?再者土匪要如何攻破西戍城?一两个闯入晏家的毛贼也成不了事,只会成为送死的, 晏家断不会因此而惧怕土匪的。”
“这……”
李修想想是这个理。可若不是晏家主家施压, 晏崇光怎会撤了剿匪令?
“这伙土匪的背后怕是不简单。”
陆萌萌又想起初来时见到的那一幕, 心里微微发颤。
当初自己见到的那群人真的是朝廷的兵吗?又或者那群受害者真的是朝廷的兵亲手抓来的吗?
见陆萌萌神色凝重,李来福忙安慰道:“姑娘,不怕。我们农忙时都没停下挖地道, 现在还挖了一条通往村外的逃生地道。那些土匪若再来,保准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陆萌萌看向李来福,只见这个满脸风霜的老人此刻却是一脸的坚毅,她心里一暖, 便点头道:“嗯,不管是什么鬼魅魍魉, 只要我们不认命,他们想拿捏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鬼没啥的?”
李来福挠头,“完咧。咱姑娘是读书人,说话老汉听不懂咧。”
几人一阵笑,陆萌萌也跟着笑,“来福爷爷,以后我说话尽量接地气些。”
笑过后,陆萌萌又问道:“李叔,村里的人对我要落户小李村是个啥想法?”
“他们能有啥想法?”
还未等李修接话,王三娘便道:“当然是高兴得很。我们这落魄户哪可能挑三拣四的,金凤凰飞我们草窝窝里来,那都要乐疯了。”
“是啊。”
李来福感叹,“您是金凤凰啊,我们那就是个草窝窝。你放心吧,就你教我们的那些东西,让我们全村人给你磕一个那都不过分的。”
陆萌萌放心了许多。
她就怕自己来路不明,不易被人接受。现在这个村的人愿意接受自己,自己在这世上总算不是浮萍一片了。
“唉。”
李来福又继续道:“说来你这里才是好地方,不用给官府纳粮,也没土匪抢东西,你这里才是好地方。”
“来福爷爷,你要来住上一段时间就不会这样想了。”
陆萌萌道:“去岁家师仙逝,一个冬天下来,我差点就疯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嗳,话不能这样说。要我们都住这里,就不会疯了。”
“山上能耕种的地少,养不活多少人。”
陆萌萌道:“山下有山下的好,把土匪都灭了,日子就好过了。”
李来福心里微微叹气。
有些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除了土匪,山下还有吃人的官府,哪里好呀?
***
土匪来得快,很快有村庄被抢掠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晏崇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听着属下的汇报,久久后,才道:“派些兵马前往小李村附近转悠下。”
“是!”
下属领命而去。待人走后,晏崇光的贴身侍卫晏欢喜上前,压低声音道:“大人,那小李村绝对不简单,一群村民绝对想不出那样的杀人手段,背后必有高人指点。我潜伏在小李村外多日,发现李修的女儿总往山里跑……”
他抱拳,“要您允许我再去一趟,我必能找出小李村背后之人。”
晏崇光斜眼睨了他一下,轻笑了下,“小李村的人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不过一个地窖火坑罢了。人被逼到绝境,会想出这样的法子也不奇怪。”
“可一下子杀掉四个土匪,大人,您不觉得这背后之人手段很高明吗?若是招到您麾下……”
话还未说完,他头上便挨了下,“你这蛮子,行事只看表面,不看内里。若给小李村支招的真是山中高人,岂会看得上我这小小将军?古往今来,隐士皆是有大脾气的,你若跟踪而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行了,这事莫管了。若小李村真能靠着高人指点,把这伙土匪灭了,倒也是好事。”
晏崇光眼底泛起一丝冷光,“朝廷不管,但总得允许百姓自救吧?不然这世道不免太残酷了……”
“你们那家主也不知怎么想的。”
晏欢喜撇嘴,一脸不屑,“什么大昭顶级望族,呸,连个土匪都怕,孬种!”
晏欢喜原名阿木述,非大昭人,说话办事透着浓浓的草原风格。对于晏崇光家族的族长,那是十分看不上。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晏崇光走到书桌边,“小李村那边派人盯着些。但记住,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去跟踪上山的小李村村民。”
“知道了。”
***
土匪又来了。
这回来的人多了些,有八个。
比起初夏那会儿,小李村现在的地道更加复杂,更加先进了。
理所当然的,这八个土匪也没落着好,被小李村村民各种欺骗、忽悠后,进了地道。至此,他们的世界便永远黑暗了下来。
这回被烟熏死的有三个,被触发器戳死的有四个,剩下一个摔进了地窖坑里,被竹子穿了个透心凉。
一回生,两回熟,这一回,小李村的村民镇定多了。有人一边呕吐一边擦洗战场,有人已熟练地摸起了土匪的身子,把值钱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更有一波人已牵过了土匪的小板车,把人抬车上去,准备晚上就去埋人了。
不过这一回,他们不用等到晚上去埋人了。
就在他们杀死土匪不久后,晏将军的人马过来巡防打土匪,他们直接把土匪给抢走了。
这伙兵丁给了钱,警告他们把嘴闭牢,若问起来,就说是他们杀死的。要是敢泄露出去,害他们没了军功,他们就把小李村村民当土匪杀。
看着离去的兵丁,小李村的村民头一次觉得兵丁是这样顺眼,这样暖心。
他们老百姓不要军功,只要银子。这些兵丁直接帮他们省了事,还掩盖了他们杀匪的事,真是好人呐!
小李村村民是开心了,可白天王就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晏崇光还敢剿匪?那位贵人真想过河拆桥?
还是这晏崇光天生狗胆大?
白天王不敢细想下去,带着人回了小荡山后,又蛰伏了起来。他得好好想想,不想清楚,不能轻易下山了。
城东王家巷里,某宅邸隐隐传来丝竹弄乐之声。
在一扇绣有迎月松柏的屏风后,影影绰绰显出两个交缠的身影。
屏风外,拨弄着琴弦的琴娘,伺候的婢女脸上都泛着红晕。实在想不通,屏风内的男人为何会有这种癖好?
“干爹。”
门外传来一声喊,屋内的丝竹声戛然而止,只剩屏风内男女交缠的喘息回荡在屋内。
“何事?”
略显暗哑低沉的声音从屏风里传出来,隐隐含着几分不悦。
见下属不说话,男人“啧”了声,“都退下吧。”
几个婢女入得屏风内,须臾,便抬着一个裹着薄被的女子出来。屋内的其他人也全部退下,走到门外后,还不忘将门带上。
“说罢,何事?”
“白天王下了山,晏崇光的人也出了城,杀了十几个土匪。”
“呵。”
男人轻笑下,“这不很好吗?”
他穿上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边用丝帕擦着手,一边道:“一个下|贱胚子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居然敢威胁我。”
“干爹,晏崇光那边要不要再去警告下?”
“不必了。”
男人将丝帕扔在一边,“他做得很好。敢咬主的狗就该杀了,借着他这把刀把狗杀了,不是很好吗?晏家够给面子了,咱也别做得过了。毕竟主子能不能成,这晏家的态度也很重要。你且挑些礼物去,以我名义给晏家老太君送去吧。”
“是。”
下属离去,男人看着属下离去的背影,嗤笑了一声,“白天王?世道真乱了,什么狗东西都敢称王称霸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在几场雨后,气温骤降,冬日又要来了。
南边的农民起义暂时镇压了,可因着战乱,天灾,许多人不得不开始逃荒。
松辽郡地广人稀,虽处苦寒之地,可土地肥沃,往这儿来,总能寻到口吃的。
这样的流言在难民中广泛流传,以至于一到临近冬日的时候,便总有难民涌来。
李修仗着自己如今是晏家海货栈的小管事,塞了些银子,很快就将陆萌萌的户籍办了下来。
当户籍被送到陆萌萌手上的那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了系统欢喜的声音,“恭喜宿主达成初入异界成就,现奖励启动资金一千金币、铁矿石三十份、高产稻种五十斤、通用肥料一百份、人工菌类繁殖手册一套,请宿主再接再厉,本系统将继续为您服务。”
陆萌萌在脑海里拼命喊话,但系统说完这些就沉默了。
她无奈了。
系统果然都是狗的。
好吧,不跟任性系统计较了。现在,她有身份证了,可以下山了……
第30章 第30章
临近冬日的风吹在脸上时, 已有了些微疼痛的感觉。
陆萌萌站在山洞外,情绪沸涌。
要走了,要离开这个保护了自己整整一年的山洞了。
这一刻, 竟是有些不舍。
她站在门前久久, 最后还是上前, 把门带上,带着球球走出了院子。
人总是要向前走的,不能总是在原地踏步。
山野一如她初来时那样, 带着点秋日萧瑟的单调。
她慢慢走着, 林间偶尔蹿过的野兔已不会引起她的惊慌。
山, 是她的家。
在这里,她无须惊慌。
一路行至凉亭, 将空间里的土豆、衣服、锅子、水壶、壁炉、麦种、棉花、各种零碎拿出来后,便坐了下来, 静静等待李修等人的来临。
当晚秋的阳光洒落到凉亭的时候,李修来了。
他带着李来福、王三娘、李若兰以及几个她未见过的村民。
这些人是来帮她搬东西的。
正如李修说的那样, 他们皆是老弱孤寡。来的村民, 男的岁数都在五十以上, 剩余的都是女人。
他们带着好奇上来,在陆萌萌目光与他们触碰时,又慌张地把头低下, 在李修介绍过后,纷纷行礼。
陆萌萌回了礼后,便道:“以后一梦要承蒙诸位照顾了,诸位不必如此拘谨, 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见陆先生果然如来福叔形容的那般平易近人后,村民的局促减少了许多, 纷纷对着陆萌萌露出了笑脸。
淳朴、真挚的笑容最易打动人心。
陆萌萌心头涌起一丝暖意。她又福了福身,对这些淳朴的小李村人表达了谢意。
六个独轮车,是小李村能动用的所有运输工具。在一番客套后,一群人帮着陆萌萌把东西放上车,多余的便背在身上,在李若兰欢快的笑声中,推着小车下山。
湖泊里,正在抓鱼的黑熊停了下来。它望着这边,没一会儿便一个猛子扎进湖里,快速游|走了。
两脚兽远远比四脚的可怕,黑熊很清楚这点。
小李村离着湖泊真不远,也就半小时的路程。在翻过一个小山坡后,路变得平坦了起来。
陆萌萌一路观察着。
穿越前,看着各种文艺作品时,她对古代多有幻想。而等身临其境时,所见却是让人败兴。
通往小李村的乡间小路上,所有的颜色都是单调的。粉墙黛瓦、篱笆小院,无数人所向往的田野牧歌到了现实里就变成了土墙土瓦、土坯土房。
临近村口时,看着前来迎接的李家人更是难过。
没有几个男人,甚至连年轻的妇女都少见。
孩童都瘦巴巴的,一头泛着黄|色的头发已说明了营养不良到了什么程度。
已是深秋了,温度都快接近零度了,可这些人还穿着单薄的袄子,有些人甚至连能遮脚的布鞋都没有,只有一双草鞋。
带着各种伤痕的脚趾大大咧咧地露在寒风里,似在告诉陆萌萌,“瞧啊,这就是你们喜欢的古代。”
“恭迎陆先生下山!”
正当陆萌萌为此揪心时,小李村的村民却是齐齐弯腰,深深作揖,“先生神仙儿般的人物能落户我们小李村,是我们小李村的福气。各婶娘已做了好饭菜,还请先生入内,让我等为先生接风洗尘。”
陆萌萌愣了愣,随即看向了李修。
李修忙道:“这是大家的心意。”顿了顿又解释道:“我们抓了好些土匪,官府给了赏银,今年秋收后,土匪没来捣乱,手里还算宽裕。你给我们支招,打退了土匪,如今又落户我们小李村,怎么着也得吃一顿的。”
陆萌萌点点头。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反显矫情。
“我篓筐里还有些肉,不若做出来,我们一起吃。”见李修想推辞,立刻又道:“莫要推辞,我寄名在来福爷爷户下,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李修笑了,“好,都听你的。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屋子。”
村民们见陆萌萌这般平易近人,好感更胜,纷纷簇拥到陆萌萌身边,给她介绍着村里的情况。
村里的房屋倒不少,不过大多是土房,偶见几座木屋,也是凋敝破败之象。
“来福叔是木匠,年轻时靠着这手艺造了这一进的四合院。虽是土墙土瓦的,不过冬暖夏凉,收拾得也干净,比我那屋强。”
李修与李来福带着陆萌萌来到一个小院前,引着她进去后便道:“东西房都空着的,我们大昭以西为贵,所以便把西边屋收拾了出来给你住。”
陆萌萌看着窗上的窗纸雪白,便知大家为了她是真用心了。
她福了福身,“李叔,来福爷爷,诸位乡邻,我一孤女能得大家这般诚心相待,心中甚是感动。”站起身,环视着看着她的村民,片刻后,便道:“漂亮话我也不会说,只能跟大家说,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全力!”
“先生,您太客气了!”
乡民们拍手,“都是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
“真诚是必杀技”,想到流行现代网络的这句话,陆萌萌这一刻真觉这句话是真理。
李家人真诚,她亦真诚,双向奔赴的结果就是大家的心很快就贴近了。
炊烟袅袅,青烟徐徐。
沉闷许久的小李村变得热闹了起来。
村里最大的院子被清理出来,一口大铁锅架在炉灶上。为了迎接陆萌萌,他们今日拿出了五两银子来置办接风宴。
他们买了猪肉、买了羊肉,甚至还买了条鲜鱼。不为别的,就希望能用最大的真诚来感谢陆先生对他们的帮助。
酸菜猪肉饺子、萝卜羊汤、铁锅炖鱼加烙饼,这些村民竭尽所能置办着这场接风宴。
陆萌萌见他们都不肯动自己的东西,便起身,让李若兰带着自己去了李来福的院子,也就是她的新家。
西屋被整理得很干净,土炕上的席子与被褥也是新的,而她带来的被子亦被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了炕上。
其他篓筐里的东西也是一一靠墙摆着。下山时多少篓筐,到了这里还是这么多,一个都没少,一个都没动。
陆萌萌把篓筐里的便携壁炉拿出来,又背上一个篓筐,道:“走,我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李若兰跟陆萌萌熟了,知道她脾气,也不阻拦,只笑嘻嘻地道:“跟着姐姐后,我就有口福咯。”
陆萌萌笑了起来,“快走吧。”
回到大院里,大家好奇地看着陆萌萌手里的东西,见她蹲下身,三下两下地就把炉子组装起来后,又生了火,忍不住惊呼,“这是个炉子?用铁做炉子?”
大家惊愕又佩服。
铁,是很珍贵的东西。
或者说,在这些村民的认知里,只要是金属那都属于昂贵品。他们挖地道之所以还要买新的锄头概因他们自己的不怎么顶用。
农具上能包点铁皮就很不错了。全铁打造的锄头,哪里舍得买啊?
“这透明的是什么?”
王三娘好奇地盯着燃烧玻璃窗,还好奇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又赶紧缩回来,“嗳?还怪烫哩。”
“婶子,这是玻璃。”
陆萌萌道:“跟琉璃有点像。”
“琉璃是啥?”
又有村人问。
陆萌萌这下不知怎么回答了,只得含糊其辞地道:“我听师父说,琉璃瓦无论黄绿只能皇家使用,百姓不得使用。这玻璃是我师门发明的,无色之作便能用于百姓之家了。”
“呀,姑娘,您师门的人可真好呀。”
“对啊,真为我们着想啊。”
陆萌萌笑了笑,也不多言,只跟人借了菜板,开始切肉。
鹿肉还有些,她都拿出来了。鹿肉炖土豆也是极好吃的。让村民们尝下土豆,明年开春种植土豆的阻力说不定会小许多。
陆萌萌会做饭这事在村民们看来也很神奇。
读书人不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吗?
就算姑娘不能考取功名,可陆姑娘又不是一般的姑娘,她可是行于深山的高人啊。
火大,东西烧起来也快。当迎风宴进行到一半时,陆萌萌的鹿肉土豆也做好了。
她下桌打开锅盖,香味弥漫开来,让拿了碗过来,每桌都分了点后,道:“这是鹿肉,里面加的东西叫做土豆,是我师门培育出的物种,可当菜吃,也可当粮食食用,产量极高。”
一听可以当粮食,这些农民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陆姑娘,这个叫做土豆的东西亩产几何?”
“李叔,你们一亩地长宽几何?”
李修报了个数,陆萌萌算了算,跟现代差不多,便道:“用心伺候的话,不下千斤。”
她没敢说多,主要还得考虑到土地情况与肥料情况。
哪知她这话一出口,场面“轰”的一下就沸腾了。
“闺,闺女……”
一个快六十的老婶娘站起来,颤着手指着土豆道:“你,你,你说多少来着?千斤?不下千斤?”
陆萌萌见这老阿婆身子都在颤,迟疑了下,道:“如果肥料得当,千斤应是没问题的。我在山里种的还是山地,也有千斤。”
“啊!”
众人惊呼着,“千斤?山地也能出千斤粮?”
“老天爷!”
老阿婆听了这话,直接坐到了地上,捶胸顿足地大哭道:“您终于开眼了啊!!”
第31章 第31章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得益于地道战和相关的机关术, 陆萌萌在村民们心里的地位是很高的。
因此她说这话,谁都没有怀疑,纷纷激动了起来。
李来福用力捏着双|腿, 说话都结巴了, “姑娘, 真,真的能有一千斤?一亩地要施种多少?”
面对着大家的眼神,陆萌萌感到一阵压力山大。她低估了高产粮对古人的冲击, 若是他们知道, 土豆亩产不止一千斤……
她不敢想象了。
咽了咽口水, 用力点头,“只多不少, 应该能轻松上两千斤。”顿了顿又道:“播种的话,大概每亩地两三百斤。”
场面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久久后, 有人颤着手,指着碗里的土豆, “咱, 咱, 咱们这,这一顿是吃了多少粮食?”
所有人身子一颤,刚刚已经尝了一块土豆的村民心绪翻涌, 强烈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刚刚一嘴|巴就吃掉了几斤粮食,有点想煽自己了。
见村民们这样,陆萌萌忙道:“大家尽管吃吧。我在山上还藏着不少种子,等明年开春我们去拿下来, 应该足够大家种了。”
“您,您要把这种子给我们?”
李来福有些不敢置信, “这可是神种。”
“我既落户你们李家,自然也是要为村里做贡献的。再说,有高产粮为何不用?高产的粮不止这一种,我师门培育了好多,明年开春大家便随我上山去背粮种。”
一言一行,皆显淳朴。
陆萌萌感受着小李村村民的质朴,初来世界所受到的惊吓也被抚慰了许多,以往的自信与胆气渐回,说话也变得坚定了起来,“比起粮种,我更担心咱们村人太少,种不了这多东西。”
“种得了,种得了。”
刚刚捶胸顿足的阿婆急急道:“闺女,俺们不怕吃苦,我们就怕吃了苦还要饿肚子。”
想起以往的艰难,老阿婆红了眼,“干活不怕,就怕穷。”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红了眼。
这世上比吃苦受累更绝望的是没有希望。一年又一年的,日子总没盼头,好像整个人都被泡在了苦水里,就没有一点甜的。
陆萌萌长长叹出一口气,上前搀扶住老阿婆,从怀里掏出帕子给老阿婆擦了擦眼泪,道:“只要我们一条心,以后日子会好的。别难过了,婆婆。”
“嗯。”
老阿婆点头,“别人说的话,老婆子不信。您说的,老婆子信!”
“对,先生您救了我们李家五十六条人命,我们信你!您就说罢,开春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谁敢多放个屁,老头子我掀了他!”李来福也恶狠狠地道:“要是对先生不敬,老头子拿锄头捶他脑袋!”
一顿入伙饭就在这样一种热血氛围中吃完了。吃完饭后,陆萌萌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她看着四周,觉得很满意。这里虽然简陋,可也比山洞强。最重要的,以后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有人跟她说话了。
炕上除了她自己的被褥外,还有两床新的被褥。可想而知,为了迎接她,小李村也是竭尽所能了。
这一|夜,想着即将迎来的新生活,陆萌萌睡得格外踏实。
接下来两日,陆萌萌都是在熟悉新家和村民中度过的。在考察完整个村子的情况后,陆萌萌觉着自己要不做点什么,到了明年,这个村恐怕又得少几口人。
老弱病残不是李修谦虚。整个村里几乎都是老人与孩童,唯有的几个青壮,还都是女人。
听李若兰说,起初那波土匪来时是粮也要,人也要。他们不光抓男人,还抓女人,后来见青壮几乎没了,这才消停下来。
即便如此,待土匪来时,村里的女人也不敢留在村里,都得跑山上去躲着。那群畜生没人性的,谁知道他们哪天会不会朝孩童与老妇下手?
再往细里问一问,陆萌萌血压都飙升了。
这群土匪来抢劫前居然还提前通知,嚣张到这种程度,他们背后之人的能量该有多大?
不过,她仔细分析了一番近日发生的事后,觉着这波土匪可能被放弃了。不然没法解释他们前后不一的态度。以前抢劫都通知,现在人被杀了都不敢吭声,很明显嘛,他们背后之人要过河拆桥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她可以利用幕后黑手的心思来正大光明地打土匪。
不过要打土匪,眼下的地道设置还是简陋了些,她得去添点料。
把村里地道又都摸索了一遍后,她开始做方案。在她做方案时,王三娘带着几个大小姑娘正在帮陆萌萌做衣服。
陆萌萌的衣服都太显眼了,在这村里这样穿着,早晚会惹出事来。
她得做两身朴素一点的衣服。好在今年收获了不少棉花,织了不少布,做几身衣服绰绰有余。
布料拿出去时,也是让王三娘等人惊叹了一番。陆萌萌看着他们羡慕的眼神,便想着今年先去镇上买点棉花布料,让大家都做些衣裳,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普通百姓也用不起靛蓝这种高档染料,只能自己寻些紫草花作为染剂。做出来的衣服颜色蓝中带紫,本应是相对华丽的颜色,可因着无固色剂,使得布料颜色整体偏淡,甚至还有些不均匀。
陆萌萌倒无所谓。也就是古代穿一身白不吉利,不然她觉得白布也挺好的。
换上衣服,李来福推来小推车,带着李若兰与陆萌萌前往夏涞镇。
夏涞镇离着小李村不远,步行也就二十来分钟。一行三人,推着独轮车,很快就到了镇上。
镇上的景貌倒是有些出乎陆萌萌的意料。
本以为这里会很落败,但没想到的是,这里竟是出奇的繁华。
“西戍城外还有好几个镇子,咱们这一片人多,夏涞镇也是最大,最繁华的。”
李来福给陆萌萌介绍着,“且这里靠近边关,多有胡人前来贸易,老汉年轻那会儿,就是靠着给胡人做家具盖了房子。”
李来福说着就叹气,“其实边关有边关的好,只是这世道不好,事也难做了。”
“以后日子会好的。”
陆萌萌也不知怎么回应,只能安慰道:“等明年开春,咱们把土豆种下去,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
“小声些。”
李来福神色紧张,四下望了望,道:“别让人听去了。”
李若兰与陆萌萌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不过有警惕心是好事呢。
“知道啦,来福爷爷。”
笑过后,三人继续前行。
夏涞镇的确很大,各种基本生活用品都有。除了这些外,镇上还有不少酒楼与旅店。
各商铺悬挂的幌子各种颜色都有,看着倒十分喜庆热闹。
走到镇子正中心时,吆喝声也多了起来。各店门口皆有小童或成年男子吆喝,吆喝的广告语在陆萌萌听来也十分有趣。
“不进望府楼,不算来松辽;进了望府楼,松辽一朝游。”
“娘子会打扮,猫儿不偷|腥,江南新到的绸缎,都来看一看……”
这些吆喝通俗易懂,只是喊的人卖尽了力气,进店消费的人却不多。
夏涞镇的繁华吆喝掩盖不了世道丧乱的现实。若仔细看,便会发现隐藏在繁华下的局促与落魄。
行人步履飘浮,形容枯槁,神情麻木;卖力吆喝的小厮偶闻跫然足音便是喜上眉梢,仿若现代偶有订单的推销员。
青石铺就的路上已满是裂痕,多有杂草于罅隙冒出,颓败跃然于尘,一如这世道。
王朝的崩溃不是瞬间。在崩溃前,败落的征兆便已布满了到了所有细节里。
陆萌萌与李若兰跟在李来福后面,他们今日的主要任务是卖东西。因此,在穿过镇大街后,他们转了几个弯,到了镇子西边。
大昭以西为贵,即便是在这个小地方,有权有钱的人依然遵循着这个规矩。
李来福带着陆萌萌到了镇子西边,陆萌萌瞧着眼前的粉墙瓦黛,便觉有一个无形的网将镇子割裂了。
这里安静、清幽,青石路板板正正,亦无杂草。眼前的房子说不上多好,但起码未有败落之象。墙高瓦亮,精心维护的结果一目了然。
他们三人站在巷子口,将车上的干货与松子铺开。
离开山里时,陆萌萌又疯狂采摘了一波菌类,除此之外,她还弄了许多松子。
山里这些东西到处都是,收集起来,用盐烤一烤,倒也能卖些价钱。
在巷子口等了一会儿,眼看到了各家管事婆子出门采购的时间了,巷子口又多了些人。
他们有人提着鱼,有人提着兔子,很显然,在这镇上,真正有消费能力的只有西边住户。
到点了,管事与采买婆子纷纷出来,安静的巷子口变得热闹了起来。
很快,便有一婆子来到了他们面前。她见了李若兰,便笑,“李家小妮子,又来卖山货?”
“王婆婆。”
李若兰行了一礼,甜甜地喊了一声,“您记性可真好,还认得我呀?前些日子下了雨,山脚下的蘑菇疯长,我娘看着好,便都收拾了起来。您看看,都是挑得最好的,可不敢拿差的东西糊弄贵主儿们的嘴呢。”
“小妮子嘴|巴惯会说的,我看看啊……”
婆子俯身翻看干货时,见了松子,道:“哟,还有松子呐?多少钱一斤?府里的大小主子们正缺零嘴,你这松子可真好。”
“婆婆,十五文一斤,不贵的,都用盐烤的。”
“行,这里都要了,府里姑娘就爱吃这个。”
她说着便站起身,待看见陆萌萌时,不由愣了愣。
这是一个姑娘?
这么高?
第32章 第32章
见王婆子盯着陆萌萌看, 李若兰忙道,“王婆婆,这是我来福爷爷收养的义女, 刚从南边逃难来的。”
王婆子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 看着陆萌萌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难怪了,这模样看着就不一般。”
为了防止意外,陆萌萌出门前还特意用锅灰将脸抹了抹, 但一个人的神韵并不会因为容貌的变化而有所改变。
她, 太特别了。
那双眼睛明亮亮的, 落落大方的样子就不像农家女。
陆萌萌也掩盖不了这个,听到婆子这样说, 便福身行了一礼,“承蒙王婆婆照应。”
声音悦耳, 举止有度,这样的人走到哪都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王婆子猜陆萌萌曾经的家境不错, 现在落魄了也不傲气, 倒还真生了几分好感出来。
她甩了甩手, “不必多礼,都是苦命人,说这些干啥?”
她说着又看了看干货, 见这些东西品质的确不错,便都买下了。
待人走了,陆萌萌便小声问道:“若兰妹妹,这户人家什么来头?买东西真豪爽。”
一出手就包了独轮车上所有的东西, 给了八两钱,这不是一般豪了。
“她是王家的人。”
李若兰帮李来福推着车, 小声回应着,“王家也是松辽郡世代望族。这镇上的房子听说是他家大夫人在住着,说是身体不好,带着她幺女在这儿修养身子。”
“难怪了……”
世家,那可不是一般有钱人能比的。难怪一个采买婆子都穿得这般体面,甚至还有金耳环。这等门第,还真不差那几个钱。
八两银子,都是山里捡的东西,几乎没成本,等于净赚。加上之前赚的十一两,现在她有十九两银子了。
有了这些钱,她就能置办一些东西了。她让李来福带着自己去了药铺子,买了硝和硫磺。
这两种东西在古代除了用来造烟花外,还是药。她、李若兰、李来福三人轮流进店购买,这才分别买到了两斤硝和三斤硫磺。
买完这些,她又去买了些粮食、棉花、布料,还订了些竹子。
地道的机关还是做得简陋了些,小李村需要威力更强大的机关以及杀手锏。
她花起银子来毫不手软,看得李来福嘴|巴直抽,心里直呼“败家,败家”。
陆萌萌把十九两银子一口气花了个干净,待回家路上时,那小独轮车上已装满了东西。
李来福也不敢问陆萌萌要做什么。高人行事,自有法度。他不是真给人家当爷爷来的,人家是给他面子,才挂他名下。
待到了村里,李若兰便喊人来搬东西。没一会儿,王三娘便带着人来了。见到这多东西,她很吃惊,“姑娘,您怎么买这么多布料和棉花?”
“马上就要入冬了,可好多孩子还没袄子穿。麻烦婶子辛苦些,给孩子们做些过冬的衣服吧。”
陆萌萌不在意这些,可李家村人听了这话却是红了眼。
“姑娘,我们太没用了。”
王三娘红着眼,“您在山上自由自在,下了山反而要被我们拖累。”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陆萌萌道:“山里我熟,明天我带大家上山采蘑菇去。”顿了顿又道:“我山里还存着点东西,我再去背点回来。”
“姑娘!”
一个妇人忽然跪了下来,“砰砰砰”的,连磕三个响头,“姑娘的大恩,小妇人没齿难忘!”
在松辽郡,每年冬天都会有孩童和老人熬不过去。棉花在这个时代并不便宜,一斤棉花的价钱高达320文。许多人因缺少过冬的衣物而被活活冻死,小李村也不例外。
尽管李修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但有些事并不是他努力就有用的。
陆萌萌拿自己的钱给孩子们做衣服,这在大家看来就是活命之恩。
陆萌萌忙把人搀扶起来,“婶子,不要这样。我既落户小李村,总要为村里做点事的。别哭了,明天随我一起上山采蘑菇,捡松子,争取今年冬天村里每个人都能有件厚袄子。”
大家欢呼了起来。
谁不想过好日子?这不是没门路吗?
不过欢呼后,有人就担心了起来,“姑娘,那抱湖儿山可是红娘娘的地盘,我们这样……”
“不会。”
陆萌萌摆手,“我在山里这些年,红娘娘都未怪罪。她既是抱湖儿山的守护神,自能看见民间疾苦,我等取些山货,不会怪罪的。”
顿了顿又道:“我看村里空闲的屋子有很多,等再卖几批山货,咱们把屋子修缮下,我教你们种蘑菇。”
村民们瞪大眼,“蘑菇……也能种?”
菌类当然能人工培育,只是人工培育蘑菇是个苦活,尤其是在古代。
陆萌萌带着村民去西山了。
有她带路,有球球警戒,大家警惕些,倒也不怕会出事。
两日后,趁着太阳好,大家把采来的菌类分类晾晒。而陆萌萌则带着李来福开始修缮旧房子。
小李村有许多空房子,这些房子大多是土建的,且有火炕,这种房子只要稍微修缮下,便能充作菌类的种植房使用。
陆萌萌也不敢托大,先改造了两个房子出来,然后便画了图纸,让李来福带上几个人,帮着一起做培育床。
李修看着村人忙碌的样子也是心头火|热。
陆姑娘来的时间不长,可许是有福之人只居福地的关系,自打她来了后,村人的精气神好像就变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脚步轻快了,干活有力了。
菌菇房和培育架子很快便搭建了起来。做好这些后,陆萌萌又带着村人清洗稻草、麸皮。把这些东西切碎,放滚水里煮一煮,晾干后,再添加一些麦麸、豆渣与油菜籽渣,就能做成培养基了。
麦麸、麸皮是非常好的有机基质材料。它们富含丰富的碳水化合物和有机物,且带酸性物质的特点还能调节菌床的PH值,防止菌床碱化。
而豆渣、菜籽渣则可以满足菌类繁殖过程中所需的碳、氮、微量元素等营养物质需求。
“豆渣和菜籽渣虽好,不过也不能多加。”
陆萌萌提了提手里的秤,“所以我得花大价钱买这个秤。豆渣和菜籽渣只能放两到三成,多了会导致菌床贴合性变差,还会发霉变质,所以这事上马虎不得。一旦马虎了,菌类培养失败,就白忙活了。”
村民们不住点头。虽然听不太懂,但陆先生那是啥人啊?那是“人在山中就能打退土匪”的高人,听她的话准没错的。
李修坐在一旁,快速记录着。这是陆萌萌要求的。他也不懂,陆萌萌为何会这样大方,各种手段本事完全不私藏,而且非常乐于教他们本事和学问。
也不知陆姑娘的师门是什么样的存在,怎能教出这样无私的人啊!
“现在已是深秋了,明日上山寻找种子菌时,香菇这些都不要,只找滑菇。这种菇,长得快,耐寒性强,我们先种一批试试,要是可以,再扩大种植。”
三日后,陆萌萌带着村民们在山上寻找到了足够的、适合繁殖的菇类。
她回到村里,指点着村民们将种子菌洗涤后,又取来醋,将种子菌泡进去,进行消毒。
消毒好后的种子菌摊在簸箩里,盖上纱布,待水分充分蒸发后,就能放进培育床了。
为了保证这批菌类的生长,小李村的村民自发排了个班,轮流守在菌房内。天气已经接近零度了,为了保证菇类的顺利生长,他们得把火炕烧起来,让室内保持温暖。
白天的时候,待太阳升高了,便将窗户打开,除了通风外,便是让这些菇类吸收一点光照。
山货存得多了,李修请了晏家海货栈的掌柜喝了一次小酒后,没几日,李家村的山货便都被收了去。
李修给了三两银子给掌柜,剩下的二十一两银子都交给了陆萌萌。
陆萌萌也没客气,收了银子便又带着几个村民去镇上买硫磺等物资。如此,带着不同的村民买了好几天后,她才消停。
冬日都是难熬的,她觉得那波土匪肯定会在大雪封山前再来一次。不然,他们这个冬天过不去。
买到了足够多的硫磺后,她独自回了一趟山里。
有些东西,在山下是不方便做的,在山里做比较方便,也比较安全。
黑火|药,后世只要是上过初中的,都知道具体的配比。而陆萌萌在书本的加持下,可以将其威力发挥的极致。
这个东西她不希望会用上,但只要他们继续这样坑土匪,早晚会被发现端倪的。如果土匪全部来袭,那么,这个就是保命的东西了。
她用竹子做容器,按照准确的配比将东西做出来后,又在里面添加了某些东西。
把做好的竹筒放进空间时,系统又响了,她的箱子又打开了。
东西依然很多,不过最让陆萌萌惊喜的是,箱子里多了一台金属加工台。
这可是个好东西。赶紧试了试,发现这玩意尽管不像游戏里那样逆天了,可却也比她那个土炉子好用多了。
把东西都收好后,她下了山。
走到村口时,便见有小童在村门口等候,见了她便是连连挥手,“一梦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村里来贵客了,都穿着皮裘呢。”
陆萌萌蹙眉。
贵客?小李村穷乡僻壤的,谁会愿来小李村做客?会是谁呢?
不好!
想到某种可能性,她神色大变,立刻问道:“客人在哪?快,带我去!”
第33章 第33章
小童名唤李树, 见到神仙姐姐脸色变了,他吓得连连道:“族长上工了,是来福爷爷接的客人, 人在来福爷爷那儿。”
陆萌萌提起裙摆就跑, 边跑还边喊, “你快回家,我去看看。”
前世看多了谍战片,听到有贵客来小李村, 陆萌萌第一反应就是土匪乔装打扮来骗人了。
只是等她跑到家时, 又冷静了下来。
如果坑杀土匪的事被土匪发现端倪了, 他们也没必要这样绕弯子。
那么,会是谁呢?
她站在院外平息着呼吸, 待呼吸平稳后,才推开院门, 佯装无事般,喊了一声, “来福爷爷, 我回来了。听说有客人来了?”
“鱼妞儿, 你回来啦?”
李来福一脸惊喜地从屋内跑出来,拉着陆萌萌左看右看的,确定她这两日在山里过得好好的, 这才松了口气,道:“是有路过的客商被土匪抢劫了,跟咱们借个地方,休养下。”
“老丈。”
李来福话音才落, 便有一个略显粗嘎的声音响起,“就是您说的孙女?”
陆萌萌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东边充作厨房的耳房里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交领长袍袄子,外面套着一件羊皮背,身形高大壮硕,容貌粗犷,往东边廊下一杵,似一座铁塔般,看着便令人生畏。
“是,是,这是小老儿收养的孙女。鱼妞儿,这是贾公子身边的贾护卫,欢喜小哥。”
李来福也是个有心眼的,说话半真半假。陆萌萌见此,便心中有数了,福身行了一礼,“见过贾护卫。”
“哟,李老汉,你这福气不错啊!这姑娘生得跟仙女儿似的……”
他咂着嘴,“看着比我们府里的姑娘还好看哩。”
“贵客,请慎言。”
李来福有些不高兴了。即便他是个乡下人,也知道初次见面夸人容貌是很失礼的行为,尤其是对女子的容貌夸奖。
“我家妞儿还小,当不得贵客如此夸赞。”
“嘿嘿。”
男人挠着头,摸了摸鼻子道:“老丈,俺是个粗人,您莫计较,您莫计较。”
“欢喜!”
他话音才落,从正屋内又走出一男子。
陆萌萌又循声望去。
好家伙!
小李村今天是捅了高个子的窝了吗?
从正屋里出来的男子也很高,陆萌萌目测下,起码得有一米九了。
一身黑色的直缀长袍外套着一件同色系的大氅,绣有简单祥云的宽腰带处垂着一块造型古朴的墨玉。随着男子走下台阶,墨玉微微晃动,带出几分清贵之感。
深秋临近正午的阳光依然明艳,当它们从四面八方笼来,从四合院的上方落下,投到男子身上时,陆萌萌看清楚了男子的容貌。
男人的五官极为硬朗,宛若雕刻。
略显细长的眼与之对视时,便有几分凌厉逼人的味道。此刻他薄唇微抿,看着那个名唤欢喜的男子似有几分不悦,“粗糙的胚子,学了这久的规矩都学不会,还不快给这位姑娘赔礼?”
“嘿嘿。”
被男子骂了,欢喜不恼也不惧,摸了摸后脑勺,抬手,冲着陆萌萌拱了拱手,“小娘子,是俺孟浪了,你原谅则个。”
“无碍。”
陆萌萌道:“乡下人不讲这些虚礼。”
“你这姑娘大气!”
欢喜竖起大拇指,“不矫情,好!”
陆萌萌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便只能福了福身,行了一礼后,站到了李来福身后去。
男子已走到院中央,他看了一眼李来福身后的陆萌萌,微微一笑,“老丈,我等前往西戍城做生意,只是路上遇上了山匪,我这几个家丁死的死,受伤的受伤,恐怕得在您这里搅扰几日了。”
他说着便是冲欢喜使了个眼色,欢喜立刻从袖里摸出一个袋子递到李来福跟前,“老丈,麻烦您和您孙女这几日辛苦些,帮我们烧点水,做点饭,我们休养几日就走。”
李来福想接,陆萌萌却出声阻止,“公子,我们村被土匪盯上了,您在这儿不安全,不若早早进城还安全些。”
“小娘子,此地距离西戍城有六十来里路,我等伤的伤,残的残,实在赶不动路了。”
欢喜道:“我们最多盘桓两三日便离去。出门在外不易,小娘子不若行个方便?”
果是在撒谎!
陆萌萌心里冷笑。
被土匪打劫还能形貌这般整洁?真当乡下人好骗吗?
她脸上不显,只柔柔道:“贵客误会了,不是我们有意刁难,而是我们村……”
“姑娘不必担忧。”
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道:“生死有命,若真要死在小李村了,我等亦不会有怨。”
陆萌萌抬头,对上了男子的眼。
男子的眼好似一波深潭,极为深邃。他嘴角微微扬着,似带着笑,可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陆萌萌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微动,在眼睑下笼出一小片阴影。
话被堵死了。
这男人好生狡猾。
他到底想干什么?
见陆萌萌不说话,男子轻笑了下,“如此便叨唠老丈与姑娘了。”
李来福下意识地望了陆萌萌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伸手接过了钱袋子。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得盯紧了这几个人。
东面的房间被收拾了起来,不过陆萌萌留了个心眼,只说一屋子住不了这多人,只能委屈大家分开住。
男子倒也是好脾气,只留了欢喜住在来福家里,其他的人都住别人家去了。
陆萌萌拿着钱与李来福从院里出来,李来福压低声音道:“鱼妞儿,这几个人有问题?”
陆萌萌沉默了下,道:“许是我多心吧。爷爷,晚上还是惊醒些,别着了歹人的道。”
李来福点点头,声音更低了几分,“咱们家的地窖也跟主道连着,瞧着不对,便去地道里。”
陆萌萌点头,“我去镇上给他们抓药,顺便跟李叔说一声,您稳住他们,让三婶给他们做些饭。”
“好勒,我知道了。”
陆萌萌匆匆赶往镇上,抓了些药后,又去了海货栈。李修没想到陆萌萌会来,还来不及惊喜,便被村里的来客给吓到了。
“照你这么说,这几个人很可疑。”
“贾公子可能是假公子。”
陆萌萌道:“真假的那个假。总之,咱们得小心些。”
“我这就告假,与你一起回去。”
陆萌萌想了想,道:“好。”
收了回扣的掌柜现在非常好说话,李修说了一声,便放了人。
两人一起回到村里,见到的却是另一番场景。只见那宛若黑铁塔的欢喜正扛着村里的小童在原地转圈。在他身边,还围着几个孩童,又是拍手又是笑的,很是热闹。
“叔,该我了,该我了。”
李树举着手,急巴巴地道:“我点到十了,该换我转圈圈了。”
“哈哈!”
欢喜大笑着,扛起李树便转了起来,“你这小屁孩子,脑子倒好。哎哟,你这袄子真厚实,是你娘给你做的吗?”
“是一梦姐姐买了棉……”
“李树!”
李修立刻上前,“快下来,怎可骑在贵客头上?”
笑声戛然而止,李树扒着欢喜的脖子,下意识地将脸埋了起来,不敢看李修。
“你是谁?”
欢喜拍了拍李树后,便上前两步,看了看李修,又看了看陆萌萌。
“这是我们族长。”
陆萌萌道:“也是小李村的里正。”
“哦,原是族长啊!”
欢喜放下李树,连连拱手,“眼拙了,眼拙了。”顿了下又道:“李族长,莫要骂小孩儿,是我跟他们闹着玩的。”
李修回了一礼,“李某管家无方,让贵客见笑了。”
“听闻村里来了贵客。”
陆萌萌搭着腔,“我们族长怕族人招待不周,特意告了假回来的。”
“哎哟,这就太客气了。”
欢喜道:“不必如此,我们常年行商,也不是讲究的人。”
李修笑了笑,“小李村难得有外人来,贵客还给了银子,自是要招待好的。”
“哈哈。”
欢喜笑着,“刚刚吃了村里大小娘子做的饭,都是好手艺。族长放心吧,没亏到我们的地方。”
“贵客过誉了……”
李修与欢喜都在说着客套话,场面看着和乐融融,可陆萌萌与李修都知道,这不过是假象。
刚刚这汉子分明是在套话,只是这伙人想做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晚上的时候,贾公子让欢喜喊了李修过来。他虽打扮富贵,可待人接物却是接地气。也不嫌弃李来福与李修的身份,同桌喝酒吃菜,谈笑风生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陆萌萌坐在自己屋里,听着正屋的欢声笑语,越发觉得这位贾公子心机深沉。
他说的每一句听着像是在话家常,可字字句句都像是试探。索性李修也聪明,倒也没着什么道。
如此,待一桌菜吃完,贾公子似有些醉了,腿脚虚浮着往东屋走时,还在喊着李修的字,那意思是要继续喝。
陆萌萌没有被这假象迷惑。
待人睡了,与李修使了个眼色后,李修从正门而出,而她则是与李来福一起下了地道。
宛若黄豆般的一点光亮稍稍驱散了些地道的黑暗,在七拐八拐后,陆萌萌来到了李修家里。
“这贾公子肯定有问题。”
才碰上面,李修便斩钉截铁地道:“姑娘,我觉着他们是冲你来的,我跟来福叔这就送你上山,等人走了,你再下山!”
第34章 第34章
“李叔, 莫慌。”
陆萌萌道:“那位公子跟您说什么了?”
“话听着倒寻常。”
李修道:“只是拉拉家常,可我总觉他是在套话。而且我默默数了下,他问了你三次。”
他不由自主地攥起拳头, “这肯定有问题。”
李修是敏锐的。
陆萌萌没上桌吃饭, 但在西屋时也一直听着正屋里的动静。李修的感觉没有错, 她也觉得那位贾公子提起自己的次数多了些。
非亲非故的,一直提到她,这明显就是在套话。
她仔细想了想, 忽然问道:“李叔, 上回杀了土匪后, 那些兵丁是立刻出现的吗?”
李修愣了愣,不知陆萌萌忽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仔细想了想, 道:“对,我们才收拾好, 那群兵丁就出现了。”
陆萌萌缩在衣袖里的手不由自主收紧,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一梦姐姐, 你怎么了?”
李若兰见陆萌萌神色不对, 忙道:“别担心, 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陆萌萌轻轻摇头,“我无碍。”
她沉默下来。
屋里几个人看着她,都沉默了下来。
久久后, 陆萌萌才道,“那位公子应无恶意,我这回回山上,拿了师父留给我的保命之法, 若他真有歹意,我也能对付他。”
李修还想劝, 却见陆萌萌摇头,“李叔,没事的,你好好睡觉,我自有办法应对。”
见陆萌萌执意如此,李修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让陆萌萌小心些,而他也只打算睡上半夜,后半夜得去下地道看着这伙人。
陆萌萌从地道回到了家,这一|夜,她几乎都没睡。
她的来历是引起人注意或怀疑了吗?
士兵的出现是巧合还是自己多心?
每次小李村杀了土匪,便有兵丁在附近出现,看似偶然的背后似是有意而为?
那么……
这位贾公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寒冷的一|夜便在这种猜测中过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陆萌萌便起身,去厨房烧水,做饭。
有些事,与其猜测,不如直面交锋下。
男人给了他们十五两银子,陆萌萌也没客气,抓了药后,在镇上买了不少的食材与粮食。
人家给了钱,那自然要好好“服务”下的。她煎了几个蛋,熬了粥,切了些咸菜炒了肉丝,还做了些葱花肉水油饼。
这顿早餐跟大户人家是没法比了,但在寻常人家也算是异常丰富的早餐了。
她饭做到一半,李来福也起来了,两人一顿忙活,把早饭做好后,便去喊人起床。
李来福在门外喊了几声,没一会儿欢喜便出来,跟他们要了水,端进屋后没一会儿,贾公子便出来了。
他今日所着,依旧是黑色的直缀长袍,只是外面却换了件带有深灰色貂皮毛领的黑色披风。
“贵气十足”四个字从脑海一闪而过时,陆萌萌与从屋里走出来的男子对视上。
贾公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早啊,陆姑娘。”
陆萌萌垂下眼,福了福身,“公子早。”顿了顿又道:“朝食做好了,公子去正屋用餐吧。”
她说着便走向厨房,将做好的早餐拿起,放在切菜板上,端去了正屋。
待她来到正屋时,贾公子已坐在了方桌前。他冲陆萌萌微微颔首,又露出了浅笑。
陆萌萌将饭菜一一摆放好,便道:“山野村民,手艺卑陋,请公子多海涵。”
“晨起小粥配小菜,陆姑娘果是江南人啊。”
贾公子拿起筷子,也不等陆萌萌回应,夹了一个水油饼,轻轻咬了一口,便赞道:“松软如绵,皮薄馅足,姑娘好手艺。”
“公子过誉了。”
陆萌萌也是抿了抿嘴,带着点淡淡的笑意,“您吃着称心便好。”
“江南甚大,不知姑娘来自江南哪个府?哦,姑娘莫误会,我自幼在这边疆之地长大,还未去过江南……”
男人放下筷子,从袖口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这动作在陆萌萌看来有些怪异。
似是故意要摆出某种姿势一样,有些刻意。
她目光落在男人的手上,微微蹙眉。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看着便十分有力量。随着帕子拂过虎口,手心翻转过来时,陆萌萌心跳不由加速了起来。
虎口有伤疤,手心有茧子,这不是一个富家公子该有的东西。
她抬头望了望男人,男人没有看她,只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带着点漫不经心地道:“姑娘,可否给我说说江南?”
又来套话。
不过,陆萌萌户籍证明上的信息她都背得清清楚楚的,且去镇里时,也遇见过一些南边来的难民。在这些难民里,她便听到了乡音。在买了几个炊饼送给难民后,她便得知了这些人的来处。
她做事一向仔细,穿越后就更谨慎了。在确定了江南路有个叫晋陵府的方言跟家乡话很像后,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冒充下晋陵人。
至于些许不同,也可忽略。毕竟在这时代,十里不同音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知公子想知道江南什么事?”
男人笑了起来,“都说吴侬软语动耳,不知姑娘可否说两句江南话于我听听?”
“扑撒特你”(打死你),虽然很想给眼前这个套路男来上一句正宗的苏州闲话,不过,想想这人的狡猾,陆萌萌还是放弃了恶作剧的想法,只笑眯眯地来了句,“小官宁长则真体面,卖相好的。”(小官人长得真好看,面相真好)
贾公子愣了愣,略有些细长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丝错愕。
惊愣不过片刻,他便恢复如常,笑着道:“真真是如世人所言,这吴侬软语确实悦耳。只是姑娘说了什么,却是一字不懂。”
“我是说公子贵气,看着不像商贾。”
“姑娘过誉了。”
贾公子似乎很受用,浅浅的笑意变深,“姑娘也无半点逃难的落魄,且谈吐不俗,想来也是生在极好的人家吧。”
“极好谈不上,只是未遭难前,家境还算宽裕。”
李来福在边上大气不敢出。虽然两人都是笑着在谈话,可他却觉得气氛莫名紧张。
男子笑了笑,点点头,“今日劳烦姑娘早起为我等做朝食了。”
“公子客气了。”
交锋的差不多了,陆萌萌便不打算停留,福了福身,“公子慢用,我先忙去了。”
“姑娘请便。”
从正屋退出来,陆萌萌喂了球球吃了点东西后,便坐到厨房吃早饭。
没吃两口,李来福便来了。
陆萌萌给他盛了碗粥,李来福有些惶恐地道:“鱼妞儿,这是贵人的钱买的东西,咱们不能吃吧?”
“吃吧,不碍事。”
陆萌萌夹了一块饼给李来福,笑着道:“反正他们马上就要走了,不吃就浪费了。”
李来福一脸懵。
啥意思?他刚刚是错过了什么?贵人啥时说要走了?
待早晚吃完,陆萌萌才收拾好,欢喜便来到了厨房,“老丈,姑娘,我们要走了。”
李来福瞪大眼,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颤。
额滴个娘唉!
真要走了?
陆姑娘是神仙?能掐会算?
“我家公子请两位过去,说是要当面道个谢。”
“嗳,嗳,这就来,这就来。”
李来福恍恍惚惚地来到正屋,那贾公子见他们来了,便微笑着起身,说了些客套话后,就从怀里拿出一张名帖,递到李来福面前,道:“老丈,这是我贾家在西戍城的分店,专做山珍干货生意。若你们有什么好东西,可卖予我家。”
他的目光越过李来福,落在到了陆萌萌身上。他微微扬起唇,似意有所指地道:“若遇上什么困难了,也可去寻我,在下能帮的绝不袖手旁观。”
李来福拿着名帖,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应了。
陆萌萌上前,福了福身,道:“多谢公子美意。”
贾公子望着她,待人起身四目相对时,他轻轻笑了声,“姑娘,可否用吴侬软语送在下一程?”
陆萌萌回了个浅笑,“小官人,你走好,偶就弗送咧。”(走好,不送了。)
“是什么意思呢?”
男人挪动脚步,“罢了,这等悦耳之语不求解语倒也是妙事一桩。老汉,陆姑娘,那有缘再相会了。”
陆萌萌笑着将人送出院子,而李来福则去将人的骡、马牵过来,将人送到了村口。
男子翻身上马,拉着缰绳道了声别后,便挥起马鞭,策马而去。
李来福目送着人离开,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早前就觉这伙人可疑,而当男子翻身上马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男子翻身上马的动作极为娴熟,一般的富家公子真能如此熟练地上马吗?
他带着疑惑回到了家里,问起了陆萌萌,“鱼妞儿,你咋知道他们要走?还有,那公子看着不像是商贾人家,他翻身上马厉害着,那气度看着也不像。”
“该问的话问完了,自然就要走了。”
陆萌萌给李来福倒了些糖李子茶,坐下后,喝了口茶才慢慢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位贾公子应该是西戍城新来的守城将军。”
“啥?”
李来福傻眼了,“将,将军?老汉家里来了个将军?”
陆萌萌点头,“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在你们第一次杀匪后,他便应盯上了。乔装而来……”
她想起李修昨日的怀疑,长长叹出一口气,“李叔说得不错,他应是冲我而来的。”
“陆姑娘!”
才说到李修,外面就响起了李修的声音。片刻,人便到了近前,“那位公子走了?怪我,昨日喝了些酒,在地道守着守着便睡着了。那位贵客怎么就走了?不是要盘桓几日吗?”
“大侄子……”
李来福颤着声音喊了声,“那,那贵客是将军!”
“哈?”
第35章 第35章
李修蒙了。
贾公子……
是晏将军?那他乔装而来是为何?
他看向陆萌萌, 企图从她那儿得到答案。
“起初我也不大确定。”
陆萌萌道:“甚至一度觉得他们是土匪。不过,与他交谈后……”
陆萌萌想起男人的手,顿了顿道:“他擦手时, 我见到他虎口有伤痕, 手心还有茧子, 那不是一个富家公子该有的手。我总觉他是故意卖破绽给我,像试探又像是有意告知我他的真实身份。”
“那他是要做什么?”
李修已完全搞不明白了,“是有何目的?”
“我想……”
陆萌萌道:“他应该早盯上咱们了。”
李修脸色大变, “那户籍证明的事……”
“李叔放心。”
陆萌萌道:“他应无恶意。之所以前来, 可能也只是对我这个人好奇吧。又或许, 他亦想打击这波土匪,只是碍于晏家的人情关系不方便直接出手。”
“鱼妞儿, 要,要不, 你还是先回山上去?”
李来福道:“我听着怎么觉着他有所图?”
“爷爷不必担心。”
陆萌萌笑了起来,“他若有恶意, 就不会给咱们那张名帖了。”她抿了抿嘴, 眼底涌起一股自信, “放心吧,我不会猜错的。咱们以后能痛痛快快打土匪了,有人给咱们撑腰呢!”
***
两天后, 李修终于明白了这件事里的关窍,心情也变得明朗了起来。
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得知内情的几个人现在设计机关胆子也变大了。
怎么狠,怎么来。李来福甚至还在村里搜刮了一遍,把已无人住的人家家里的铁制品都搜了出来。这些零零碎碎的铁制品都给了陆萌萌, 陆萌萌回到山上,拿着加工台一顿捣鼓, 做了好些零件。回来后,她把这些零件安到木制机关上,机关威力直线上升。
采山货,修地道,培植滑菇,日子在紧张忙碌中过去的时候,白天王按捺不住了。
松辽郡的冬日很长,要不抢一波,根本无法过冬。
生存面前,许多事也顾不上了。他点了人,将寨子里的骡驴马与车都拖了出来,浩浩荡荡地杀向夏涞镇周边。而对于小李村,他着重照顾,亲自领了二十七人过来。
会如此,概因两次前来小李村的人都没能回去。白天王没读过书,逻辑要比读过书的人差一些。他没有怀疑其他,只觉得这小李村晦气,克自己。
不过他觉着自己能独霸一方,还能被贵人另眼相看完全是因为自己有王霸之气,既然小李村克着自己了,那他便亲自过来破了这晦气。
“都麻溜儿些。”
眼看小李村快到了,白天王兴奋了起来,“女人都留下,男的都杀了。以后能不能吃香喝辣,就看咱们今天能不能破了小李村的晦气!”
马蹄声在乡间小道响起,今日负责守卫的陆萌萌见到球球的异常,想也没想,拔腿就跑。
山间行走的一年多练就了她的体能与速度。从小李村村外的放哨点到小李村足足有两里路,她竟是两分十七秒就跑完了。
到了村里,也顾不上喘气,拿起放在村口的木盆就敲了起来。
村民们听到声音,也顾不上手里的事,立刻下了地窖,通过地下通道,纷纷来到了祠堂附近的地道里。
陆萌萌来了村里后,不光完善了地道设施,还进行了演练。村民们经过无数次演练后,已形成了条件反应,听到“警报声”便会聚拢到这里来。
“不知来的是不是土匪,但小心总没错。”
没一会儿,陆萌萌也来到了这里,她也不废话,见人齐了,便道:“时间紧迫,咱们就按演练的那样,负责引诱的人跟我来,记住,要引入机关坑道。这多土匪,烟熏太慢。另外,负责‘查漏’的人拿好锄头,万一有逃脱的,不要客气,直接一锄头下去,对着脑袋劈,不要手软。”
村民们纷纷点头,“先生,您放心,你死我活的事,我们绝不会手软!”
陆萌萌点头,背着复合弓,带着球球,与另外负责引诱的十人来到地面。
此时,马蹄声已到了附近。
她看了一眼村口的屋子,见那里已有炊烟冒起。她垂下眼,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转个身,跑了几步,快速蹿到一号伏击屋后,她来到窗前,侧身观察着外面的状况。
为了方便村民们理解,她给各屋与坑道都做了编号与数字标记。
在演练时,她便是负责远程“狙击”的。村里这样的伏击屋有六个,每一个都有地窖,都和地道相连。如果失手,她可以通过地道移动,并把剩余敌人引入地道。
马蹄声近了,她的心跳也不由加速,手心甚至已开始微微出汗。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的残忍。
她很害怕,但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为了活得更好,她必须要战胜自己心中的恐惧。
土匪的咒骂声很快传来,“娘的,人都去哪了?”
“不会跑了吧?”
“肯定没跑多远,村口那屋里的火还没灭呢!”
陆萌萌站在已,通过窗口,看清楚了这个时代的土匪。
说来可笑,这些土匪比起李家村村民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几个类似头目的人看着比较壮实外,其余人竟也跟瘦猴儿似的,瘦弱得可怜。
目光落在为首那人身上。此人穿着一身羊皮袄子,脚踏羊皮靴,泛着红光的脸与壮实的身材昭示着他在土匪中的地位。
又有欢声笑语传来,是引诱组来了。
她透过窗,看见村民们拎着篮子走来,在见了土匪后,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很快便是尖叫声响起,“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哈哈!”
看见这多年轻的女人,白天王不由大笑了起来。
“瞧,还是不通知的好。不通知就有女人玩了!小的们给我上!女人都留下,男人全杀!”
“是,大王!”
土匪们举着武器,淫|笑着冲向引诱组。陆萌萌的心跳也随着他们的笑声而变得激烈。
尽管已演练很多次,这些女人和小孩甚至都已经有过实战经验了,可她心里依然没底。
她抬起复合弓,抽起一支箭矢,未拉弓,但却已做好了所有准备动作。
王三娘拼命跑着,她心里也很慌。但想到只要把人引入地窖,便能活后,便生出无限的力量。
土匪们被分散开来,而那疑似匪首的人和另外三个骑马的人却是没有动。
尖叫声还在继续,他们还未发现异常。但若不解决他们,他很快就会发现异常的。
陆萌萌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如果一切顺利,追出去的土匪应该都进入地道了。
“怎么回事?”
面对着安静下来的小山村,白天王心头涌起一阵不妙。
“怎么没声了?”
地窖里的机关厉害不假,可因着在地窖里,即便有人因伤发出叫声,在远处也是听不到大的。
随着引诱组的“尖叫声”归于平息后,白天王渐渐察觉到了不对。
陆萌萌见他拉动缰绳,立刻拉弓,对准白天王,刚准备松手放箭,却见那白天王一夹马肚,大喊道,“不好,有诈!快跑!” ???
啥操作?
陆萌萌愣了下,随即果断松手,对着白天王就射了出去!
这几个人不能放了!
小李村的事一旦败露,会引来土匪的群攻!
“嗖”的一声,箭矢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声音直直射向匪首。
只是陆萌萌练习弓箭的时间不长,对方又是在运动中,这一箭未能射中。
“啪”的一声,箭矢直直射入黄土地,惊得白天王连连大喊,“有埋伏,有埋伏!”
陆萌萌冲出去,秀气的脸上充满了狠厉。她奔跑着上前,手一翻,从空间取出火折子和竹筒,刚准备点了引线投掷出去,却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随即便有喊杀声响起,“兄弟们,杀匪啦!”
一群人马从村口冲了进来,约莫有十二三个人,皆着铠甲,手执长钢刀,见到土匪,也不客气,立刻提刀就砍。那匪首见状不好,立刻调转马头,直冲陆萌萌而来。
陆萌萌一个侧身,躲开直面而来的土匪后,又是弯弓搭箭,对准跃身而过的土匪后背心就是放出一箭!
这一刻,陆萌萌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跑了!
“嗖!”
泛着银光的箭矢如流星般划出,五十磅的复合弓箭矢射出速度可达八十米每秒。它带着极具威胁的速度与破坏力,直直射向匪首的后背。
“噗呲”,箭矢刺破皮肉的声音在土匪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地低头,眼里闪着错愕,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被箭射中了。
泛着银光的箭矢上鲜血淋漓,从后背到前胸口,直接贯穿。
他歪斜着从马上倒了下来,嘴里开始吐出带有泡泡的血水。
见到自己兄弟死了,白天王凄厉惨叫了一声“兄弟”后,竟也不管这好兄弟了,抬手更是奋力地挥动着马鞭,企图逃离这鬼地方。
陆萌萌飞奔上前,又是弯弓搭箭,对准着逃跑的匪首。
又是一箭射出。
再次射偏,但被她瞄准的白天王发出了惨叫。箭矢擦着他的耳边过,直接削没了半只耳朵。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小李村,而陆萌萌不为所动,眼见一箭射偏,又是猛追几步,再次弯弓搭箭……
第36章 第36章
“姑娘, 手下留情!”
正当陆萌萌瞄准着匪首,准备再放一箭时,一个疑似头目的人策马转身, “此人乃是小荡山大当家的, 必须活捉!”
陆萌萌没有理会, 直接放出一箭,冷声回应,“那他就更该死了!”
小荡山的大头领要是放回去了, 小李村没几天就得团灭了!
他必须死!
“咴!”
马儿发出哀嚎, 这一箭, 陆萌萌再次射偏。
想在运动中射中目标,真的太难了。
她拿到弓箭后, 日日练习,可惜她从未尝试过去狩猎, 射的都是死靶,今日能射中两次, 已是天赋了得了。
陆明时本有些生气, 这姑娘怎这般固执?可见到匪首的马匹被射中后, 也顾不上置气了,立刻催马上前,掏出套马索一把扔出去, 直接套住了白天王的脖子,这下是真跑不掉了。
白天王顾不上耳朵上的伤,连连喊道:“冤枉,冤枉!”
迎接他的是陆明时的大脚, “冤枉你个鬼!老子盯着你们很久了,总算下山了!”
另外两个土匪也没捞着好, 很快就被其他士兵围住,没多时,便投降了。
人都抓住了,一口紧绷着的气松懈下来,陆萌萌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喘着粗气,大脑一片空白。从她射出第一箭起,就仿佛灵魂离体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被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念头支配,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大口喘着气,当兵丁把土匪捆起,匪首的哀哀求告声传入脑海时,涣散的眼神才渐渐聚焦。
鲜血将白天王半边衣裳都染红了。他吼叫着,求饶着,不见半点威风。
当人被拖到她跟前时,白天王下意识地朝着陆萌萌瞪了一眼。即便已身处险境,但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伤是怎么来的。
都是这个小娘皮!
要不是她,自己不会被抓住。
陆萌萌颤着的双手因白天王这一个眼神平稳了下来。
她杀了一个人。
身为一个生于和平年代,受过良好教育,心理健康的人杀了人后,那种感觉是很不好的。
害怕,内疚,良知受谴责……
所有的情绪在看到那个被自己射死的土匪时达到了极点,她甚至都不敢看那土匪。
但白天王这一个充满怨恨的眼神将所有的不良情绪从心底摒弃,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没有错,他是来杀他们的。
对,他是来杀他们的,他不是来做慈善的!
她要是不出手,死的就是她和小李村的村民了。
谋人性命者被反杀,是活该!
“姑娘。”
陆明时将箭矢收拢,放在手心,双手奉上,“您的箭矢。”
陆萌萌拿过箭矢,上面还带着皮肉与鲜血。她觉得有些反胃,但她知道,下面还有许多事要做,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胆怯。
压下心中的恶心与恐惧,她接过箭矢,用帕子擦了擦,放进了自己的箭筒里。
站起身,拱了拱手,“多谢军爷。”
“姑娘好本事!”
陆明时由衷赞叹,“三箭命中两箭,真乃神射手!”
陆萌萌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地道:“军爷过誉了。”
顿了顿又道:“若不是军爷们来得及时,我小李村就要遭殃了。”
又是一个来套话的。
陆萌萌想起那男子,在心里微微叹息。
好一个套路男!
会来小李村,除了是对他们的杀敌之法起疑,想见见自己外,更多的应该是他已猜到土匪背后之人想借刀杀人了吧?
不过想到此人这般安排的心思后,她倒也不介意被套路。她与小李村若在明面上,这事可不好办呢。
“军爷辛苦了,且进屋喝些茶水,我去后村喊大家出来。”
陆明时笑着点头,“我们不能久留,若还有落单的土匪,姑娘大可让村人交予我等。还是老规矩,一个土匪二两银。”
“这大头领也是二两吗?”
陆萌萌指着白天王,“小荡山的匪首怎么着也值个百两吧?”
微笑着的陆明时顿时笑容僵硬了。
百两?!
这姑娘是不是在山里待久了,对百两银没概念?
“这些马我们也得留下。”
陆萌萌走向受伤的马匹,她轻轻抚了下马背,马儿发出咴咴的叫声,大大的眼里已噙上泪水。
陆萌萌头一次知道,马会哭。只是不知马儿是因为痛还是因为主人即将的陨落而哭?
她把手伸进衣袖里,从空间里取出系统奖励的宠物医用绷带。
这是一种可以迅速恢复疾病与伤口的绷带。
马儿可是好东西,无论是运输还是耕地,都是一把好手。小李村人少,有了这几匹马,明年能省很多事呢。
她用绷带给马儿缠|绕着,许这马儿也是被土匪抢来的,感情并不深厚,见陆萌萌给自己治伤,它竟是格外乖巧,待绷带绑好后,还侧头蹭了蹭陆萌萌。
陆明时觉得眼前发黑了。
这可是四匹马啊!那得多少银子啊?不过想到上司的交代,他只得咬咬牙,道:“姑娘帮我们擒住了匪首,这些马儿自是归姑娘所有。”
顿了下,又道:“至于匪首的奖赏……百两太多了,我做不得主,得回去跟我家将军通报一声。”
“行。”
陆萌萌道:“我去喊村民过来,军爷稍等。”
这就答应了?
陆明时瞪大眼,有点不敢相信。明明刚刚还是一副锱铢必较的架势,可现在说放手就放手了?
这姑娘……
想起将军的话,他不由哆嗦了下。
“隐士高人大多脾性古怪,被高人养大的人自也如此。莫欺人年岁小,更莫因其是女子而有所轻视。能独自下山的女人,你欺不得,手段厉害着。”
果然是如此啊!
陆明时看着少女背上那把古怪的弓箭,再联想到箭矢的触感,只觉背后发凉。
这么小的弓可以在百米开外轻松射中敌人,其射程与速度都是他们的弓箭无法比的。
在陆明时的认知里,只有那种三石强弓才能达到这射程。但三石强弓所需臂力惊人,古往今来就没几人能做到。
而与这把古怪弓箭配套的箭矢也是很奇怪。箭头成三棱状,而箭杆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木杆。那是一种他不知道的东西做成的。
他拿起箭矢时,试着弯了下,很轻,强度与韧性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将军果然厉害啊!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白天王的耳朵以及那个已经死得透透的土匪,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招惹这姑娘,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陆萌萌已带着村民折返回来了。
死掉的土匪被村民们连拖带拽地拉出地窖,又一路拖拽到了陆明时跟前,其模样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经过升级并包裹了铁皮的机关威力惊人,剩余的土匪有一个算一个,不是被扎了个透心凉,便是被戳成了刺猬,死状极为凄惨。
“千万别惹山里的女人,也千万别乱打听……”
看着这些土匪的惨样,饶是上过战场,陆明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些可是平民啊!而且大多还是女子和孩童!到底是设计出了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让这些平民杀起土匪来如砍瓜切菜?
陆明时咽着口水,竟是不自觉地问了句,“姑娘,这些土匪算……”
“自是诸位军爷剿的。”
他话还未问完,对面一身蓝衣的少女便平静地道:“我等平民只会耕地织布,哪会杀匪?自是军爷们英武,剿了土匪,保了我等平安。”
她抬手便是行了一礼,“多谢军爷。”
“多谢军爷!”
“军爷们神勇!”
陆萌萌一作揖,身后村民也齐齐喊了起来。那真诚的模样,让陆明时都产生了一种“土匪的确是我们杀”的错觉来。
他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应该的,应该的。”顿了顿又道:“这里共二十七人,除去匪首,剩余的26人,二两一个,我先把银子给你们。至于匪首,待我通禀了我家将军再给姑娘答复。”
“那就有劳军爷了。”
26个土匪,52两银,还得了四匹马和几辆板车,这一次是发了。
兵丁们走了,陆萌萌吐了。
人生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见到这多非正常死亡的尸体,不吐才怪。
不过,她可不是一年前的陆萌萌了。吐干净后,她喝了些水,顾不上休息,便与村民们做此次战斗的总结。
她拿着本子和笔,详细地记录下了这次战斗,并与村民一一复盘,将不足之处一一记录上,并进行了改进。
李修下工回来听到今日来了27个土匪,那真是后怕的腿都软了。不过当听到匪首被抓,他又松了口气。随后,便是在久久的沉默后,流下了眼泪。
他哭了,其他村民自也是红了眼。
天知道他们这两三年是怎么过来的!真是被祸害的不轻啊!现在匪首被抓,他们是不是就能盼点好日子了?
黎明时分,一匹快马入城,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西戍城松辽总兵府内,披着黑色大氅的晏崇光倚坐在榻上,听着下属的禀报,他轻笑了声,“所以你连夜入城只是要告诉我这个?”
陆明时汗都下来了,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该死!请将军责罚!”
“罢了。”
他坐直身子,从榻上走了下来,走到红木衣架前,伸手挑了挑挂在衣架上的黑色直缀长袍,轻轻摇头,“明时,你看外边。”
陆明时不知将军是何意思,不过还是依言看向窗外。
厚重窗纸外依然是黑乎乎一片。已是六更天了,可外面依旧黑暗。
正当他不明所以时,站在衣架前的男子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
“黎明前的天为何总是这么黑?”
第37章 第37章
陆明时听不明白, 可想到自己未能完成的任务以及那些可能冤死的百姓,便是红了眼。
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是属下办事不力, 请将军请军法!”
“瞧你那德性。”
晏崇光从架子上将袍子拿下来, 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道:“我们在明, 他们在暗,凭你本事高,又能躲过几次暗箭?”
他扣上腰带, 踏步朝房门走去。推开门, 寒冷的空气迎面扑来, 他深吸了口气,平静的眼底杀意暴起, 而当他侧过头时,口气却是异常的平静。
“还杵在那里做甚?走了。”
“啊?”
陆明时跳起来, 追上,“将军, 我们去哪?这天还没亮呢。”
“你看着比欢蛮子聪明, 可论机灵却不如他。”
他走下台阶, 弯腰,从铺着鹅卵石,种着的月季盆里捡起一颗鹅卵石, 对着东边厢房便扔了过去,“欢蛮子,起来,活动手脚去了!”
“到!”
欢喜的声音从屋传来, 不到片刻,他便已提着两把大锤, 穿着铠甲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陆明时,哈哈大笑,“瞧你这灰头土脸的,莫不是给陆姑娘吃了嘴|巴子?”
“去你的!”
陆明时和欢喜两人在战场上是舍命的兄弟,可下了战场那就是死对头,一天不吵几次太阳都得从西边出。
“陆姑娘没打他嘴|巴子,不过有人半路袭击,把白天王杀了。”
晏崇光转过身,脸上虽还有笑容,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这人啊,一般笑意没在眼里显现的时候,不是在算计就是生气。
正准备还击的陆明时脖子一缩,不敢与欢喜继续斗嘴了。
“什么?!”
欢喜惊呼,“我们带了那多人去,还能被人半道截杀了?!娘的,还剩几个活口?我来审!”
“剩下的那两个也死了。”
这就是陆明时感到愧疚的地方。
他们一行二十七人捉到人后便与其他兄弟会合,足足158人呢,居然还被人劫了道,灭了口。就这战绩,以后不搞个大的,别想在其他兄弟们面前做人了。
“对方也有百人,且个个有战马,来去极快,看着倒像是关外那伙人。”
陆明时道:“我们只有三十来匹马,经不起冲撞,他们还用了石灰粉,故而被得了手。”
“娘的!”
欢喜一跺脚,骂道:“这是有备而来!”
“所以?”
晏崇光道:“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去点兵马,这便随我去小荡山剿匪?”
“将军,现在就去剿匪?”
陆明时大吃一惊,“直接去小荡山?”
“我这人面子可以不要,但里子我是一定要的。”
晏崇光冷笑了声,“我们动作要不快些,怕是一个漏网之鱼都抓不到了。”
欢喜神色严肃了起来,“属下这就去准备!”
“将军,那陆姑娘的钱?”
陆明时见将军不提这事,想着那陆姑娘为人还不错,便想提醒下。
“不急”
晏崇光道:“容我剿匪归来,亲自送去给她。走了,出发!”
打更人走在街道时,是懵的。
将军带了几百将士黎明出城是要做什么?
晏崇光出城后,便提了速度。
他手里的兵都是跟他同生共死过的,都是战场上下来的骄兵悍将。哪怕行军速度很快,但这些被他用自己的钱喂养起来的士兵也没有一个落下的,都紧紧地跟着队伍,朝着小荡山出发。
天渐渐亮了,待寒冷的晨初过去,太阳升高,渐渐来到正空时,晏崇光已到了小荡山。
他们摸近山门,所见却是一片狼藉。
好几个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山门前,鲜血喷射得到处都是,场面很是瘆人。
欢喜下马,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对方的脖子,最后摇头,“大人,身体都凉了,死了有好几个时辰了。”
“还是来晚了吗?”
晏崇光坐在马上,眯眼看向山顶,想了想,“随我上山,都小心些。”
“是!”
山间山寨内,尸体横陈,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到了整个山头,整个寨子好似被血洗了一般,墙上,地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
晏崇光看着喷溅在墙上的血,伸手摸了摸,血液已干透,这场屠杀显是早有预谋,早在陆明时等人回城的路上就已发生了。
垂下眼,沉默久久后,语气平淡地道:“去附近山头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听着这口气,陆明时不由打了个哆嗦。将军虽然才二十二岁,可却已是勇冠三军,连陛下都曾夸他神勇无双,是大昭北部的守护神。
这样的人,脾性哪可能好?在军中,脾性好的人可领不了兵。
看他这模样,分明是生气了。
陆明时默默为幕后之人点个蜡。得罪了他们将军,死是早晚的事。
搜山开始,一连搜了三天,欢喜终于在一个山洞里搜出了十几个活人。
清一色的,皆是年轻女子。
欢喜寻到她们时,都不忍看。
十七个女人,最大的二十七岁;最小的,才十二岁。如此寒冷的天气,竟是一件衣服都没有,全都裸着。
她们挤在山洞里,瑟瑟发抖着。当欢喜带着人寻到这里时,在一片凄厉的尖叫声中,还有人企图撞石自|杀。
欢喜阻止了自|杀的女子后,表明了自己身份,退了出来,自己带头脱下衣服,扔进山洞里,让这群女子穿上。
得知是官兵,这些女人都哭了。
在一片抽抽噎噎中,欢喜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些人都是文倚村的人。瘟疫什么的,根本就是鬼扯。去岁村里来了土匪,抓的抓,杀的杀,青壮、男童被全部带走,她们这些年轻女子都被掳来了山寨里。
为了防止她们逃跑,这些山匪扒光了她们的衣服,将她们关在屋里。天再冷,都得赤|裸着躺在炕上,好随时供他们淫乐。
欢喜以及一干将士听着女子们的哭诉,都是怒火中烧。
太畜生了!
他们将人带到晏崇光跟前,晏崇光听完,沉默久久后,问道:“只带走了男童吗?女童有带走吗?”
“回大将军的话……”
年龄最大,名唤姜花的女子道:“只带了男童走,女童……”
她想起那日的那一幕,便忍不住颤|抖,哭泣着道:“当场格杀。”
晏崇光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神色虽平静,可欢喜知道,这位主是起了杀意了。
“文倚村已被毁了。”
久久后,晏崇光道:“你们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女子们一听这话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其实她们该自|杀的,可想着被掳走的孩子,便一日日忍着。现在听到连家都没了,那真是万念俱灰了。
失了贞洁,即便自己想活着,这世道也不会容许了。
有人又起了极端的念头:与其活着受罪,不如死了算了。
“不过有一处地方或可容你们。”
晏崇光缓缓道:“若你们去那,以她的品性,应能护你们周全。”顿了下又道:“只是此事还需与她商量下。你们莫要想着死,本官只能告诉你们,你们的孩子,丈夫或许还活着。”
“将军,此言当真?”
眼里已是一片死寂的姜花抬头,颤着声音道:“我的孩儿还活着?”
“或许吧。”
晏崇光神色平静地道:“你们且跟我走,本官自会为你们找好去处的。”
晏崇光起身,越过这些女子身边时,看着她们露在外的脖颈,看着上面的伤痕,想到了那双平静却又明亮的眼睛。
“百米开外,三箭命中两箭,一箭直取土匪性命……”
想着陆明时的描述,他垂下眼,喃喃道:“你能容下这些人吗?”
他跨过门槛,从士兵手里牵过马,往山下而去。
第二日黎明时分,当陆萌萌从梦中醒来时,沐休的李修敲响了她的房门。
“姑娘,那些军爷又来了。”
陆萌萌立刻清醒,坐起身隔着门道:“贾公子来了吗?”
李修震惊,“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来了,只是不再自称是贾公子了。”
“李叔先去好生接待着,我这便来。”
“嗳,好勒。”
陆萌萌洗漱后,换上衣服便来到了李修家。
只是看着院子里满当当的女人,她有些困惑。
发生什么事了?
进了屋,还未行礼,坐着的男子便站了起来,“陆姑娘,又见面了。”
陆萌萌看向他。他似乎格外偏爱黑色,今日依旧是一身黑。只是今日在一身束身的交领袍外,还套着一套铠甲。铠甲一看便是价值不菲,胸口的护心镜甚至能倒映出人影。
这般打扮,倒是少了几分之前所显现的清贵儒雅,多了几分英伟潇洒。
她福了福身,道:“贾公子……不,或许该叫您晏将军?”
“姑娘真是聪慧。”
他微笑着道:“敢开一百两,必是那日已猜到我身份了。”
“将军有心卖我破绽,想借我当刀,我若不接应,那就太不识趣了。”
陆萌萌也微笑着,“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是给赏钱的吗?”
晏崇光大笑,“不卑不亢,姑娘果是妙人。”顿了下,又道:“今日前来,除了来给姑娘送赏钱外,还有一事想求姑娘……”
第38章 第38章
“将军, 我只是一介平民。”
陆萌萌道:“怕是无法为您解忧。”
“陆姑娘,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晏崇光哭笑不得,“不必拒绝得这般干脆。”
他站起身, 道:“上次来小李村还未好好参观下。陆姑娘, 可否带我在村里走走?”
这就是有话要私底下说了。
陆萌萌望向门外的女子。那些女子与她对视上, 纷纷低下头,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目光畏缩,不敢与人对视, 这是纯粹的自卑与害怕。
这些女子怎么了?
陆萌萌回头, 看着一身铠甲的晏崇光, 似是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后,道:“村外有条河, 风光倒也不错,我领将军去看看吧。”
防备心甚重。
对于陆萌萌这态度, 晏崇光对小李村杀匪手段越发好奇了。只是他自记事起便学会了“不矜不伐、隐忍克制”,虽好奇, 却没有多问。
两人出了门, 走到村外, 来到河边。
这条河叫白荡河,因河底特有的白沙以及前朝诗人留下的“白汤芙蓉湖水阔,民将风雨作丰涵”的诗句而出名。
乡人不懂雅言, 白汤说着说着就成了白荡,几百年下来,白汤河便成了白荡河。
白荡河内多见芦苇,野鸭。每到五月野鸭下蛋时, 便是小李村孩童最欢乐的时候。捡上几个鸭蛋回家,用盐水浸泡些日子, 到了夏日时,便是下粥的好东西。
深秋的白荡河没有了夏日的闹腾,只剩一片平静。
陆萌萌与晏崇光沿着河边慢慢走着,谁都没说话。
也不知走了多久,晏崇光停下脚步,指着远处分叉的河流道:“姑娘,可知这儿叫什么名?”
陆萌萌表示不知。
晏崇光道:“这儿叫双|沟浜。过了双|沟浜,有个清水潭,那儿曾有个村子,名唤清水村,曾有三百六十户人家。”
陆萌萌不知他说这些干嘛,不过还是非常谨慎地道:“三百六十户人家,那可真是个大村了。”
“嗯。”
晏崇光看着远方,“儿时我父亲带着我外出狩猎,曾在清水村过夜。清水村人有门绝活,能用各种果实、树皮做染料,其独创的扎染法还曾一度是我松辽郡特色。”
陆萌萌静静听着,猜测着晏崇光的目的。
“染布、耕地,过不上顿顿有鱼,餐餐有肉的日子,可清水村人的日子也算富足。”
他侧过头来,看向陆萌萌时,陆萌萌心里不由一跳。
他目光依然平静,可就在这片平静里,她却感受到了他压抑着的愤怒。
她垂下眼,“在百姓心里,能吃饱肚子便是盛世了。”
“可去岁我回来,却发现这个村子染了时疫,整村人都死了。”
他望着陆萌萌低垂的眼,轻轻颤动的睫毛,一字一句道:“为防止瘟疫扩散,官府还放火烧了整个清水村。陆姑娘,你不觉得这有些残忍吗?”
陆萌萌没有接话。
她知道男人是在暗示她,这事不简单。甚至与她遇见的杀良冒功也有关。但她能力有限,根本无法去改变什么,便只能选择了沉默。
“陆姑娘?”
他轻轻唤了声。
陆萌萌抬头望着他,道:“将军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那些女子……”
晏崇光道:“她们是文倚村的幸存者。”
陆萌萌身子微微一颤,晏崇光准确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眯起眼道:“姑娘知道文倚村?”
“听村人说过。”
陆萌萌垂下眼,“将军,我等平民只想好好过日子。”
“姑娘不觉小李村人太少了吗?”
晏崇光道:“若我给她们安排好身份,包了她们今年所有花销,姑娘可愿替在下护她们一护?至于其他,姑娘不必担心。晏某虽不才,但总能护着姑娘与小李村一方平安的。”
“这事我做不了主。”
陆萌萌轻轻摇头,“将军,我只是被小李村收留的孤女,这等事,我如何做主?”
“姑娘可回去与族人商量。”
晏崇光从袖子里拿出三张纸,“这里是三百两银票。其中150两是姑娘杀匪的官府赏银,剩余的是那十七个女子的花销。”
“不是一百两吗?”
晏崇光愣了愣,似是没想到陆萌萌的实诚。
他抿了抿嘴,终是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陆姑娘,真乃妙人。”顿了下又道:“这回来小李村的,除去匪首白天王外,还有三个大小头目。这三人总也不能按普通土匪算,总得多给些的。”
“原是如此。”
陆萌萌抽过一张银票,看了看,“镇上的钱庄能否兑换?”
“当然。”
“那能劳烦将军给现银吗?”
“信不过我?”
“不是。”陆萌萌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注1)
晏崇光扬眉,“典从何出?”
陆萌萌一惊,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与中国历史完全不同的世界,有些典故这里是没有的。
她按下心中慌张,正了正脸色,道:“将军没听过这个故事吗?我是听大人说的。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得到了一块宝玉,因着能力不足,无法护着宝玉而被有权有势的人杀了。”
陆萌萌满嘴鬼扯着,其实这故事有两层意思,但有些话临时编起来不易,索性就按着字面上的意思来了。
晏崇光听了若有所思。他望向双|沟浜,望向清水村曾经的位置,久久后才喃喃道:“可若是有人过于贪婪,一味索要,真不会遭到反扑吗?”
“将军,您说什么?”
“没什么。”
他收回思绪,道:“姑娘,且去与族人商量吧,我这便让人去兑换银子。”
陆萌萌点头,“有劳将军。”
回到村里,晏崇光留在李修家喝茶,而李修则跟着陆萌萌来到了李来福家。
陆萌萌将情况说给他听后,又道:“李叔,这事我不应该插嘴的。只是我想着晏将军的话也有些道理,我们村人口真的太少了。我师门里高产的粮种、蔬菜种有不少,投了军的族人虽生死不明,可官府也没没收咱们的田地,一直荒废在那儿,总有些可惜。”
“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
李修道:“都是可怜人,晏将军还给了钱,咱们也不能不识好歹,我这便去喊族人来商量。”
陆萌萌点头,“是要跟族人商量的。”
须臾片刻,李修便将所有人喊到了祠堂,将此事说了后,大家有些犹豫。
倒不是他们心狠,也不是他们不通情达理,而是忽然多了十七口人,虽然晏将军给了钱,可这钱总有花完的时候。这不是一次性的买卖,要忽然接纳十七个人,总要考虑久远些。
见场面陷入了沉默,陆萌萌道:“诸位乡亲,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但是大家请想想,这回土匪来了二十七人,我们便已感到吃力,若还有下回呢?是,小荡山的土匪是被剿灭了,可这世道不好,万一又有人上山为寇呢?
这些女子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二十七岁,都是农家出身,不是城里娇滴滴的小姐。若加入咱们村,明年咱们种土豆,培育蘑菇,还有其他我师门的高产粮,多些人手,总能多打些粮食。若此刻收留了她们,咱们还能卖将军一个好,以后有什么事,总有个门路可走。”
村人一阵议论,商量半天后,便道:“姑娘,族长,我们听你们的。咱们村人是太少了,地都荒着,看着心疼啊!”
李修点头,“好!那我这便去禀了将军,这十七个人咱们收下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些人虽跟咱们不是一个姓,但跟咱们一样,都是苦命人,万万不可欺了人家。”
“您放心吧!我们哪会做那种事?”
“不会的,族长放心吧。就是这样一来,咱们村都快成娘子村了。”
众人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
村里的确是男人都看不见几个了,甚至连男童都很少。这下再来十七个娘子,那真快成娘子村了。
可笑过后,大家又觉一阵心酸。
也得亏松辽郡水源丰富,虽然寒冬漫长,但天爷爷一向比较照顾。不然,就他们村这些老弱病残怕是水源都抢不过别人,只能生生被欺负死。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陆萌萌与李修回去回复晏崇光时,骑着快马去兑换银子的欢喜与陆明时也回来了。
三十个官定小元宝放在桌上,晏崇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陆萌萌也不客气,让李修把钱收了后,便道:“临近正午,将军可要留下吃个便饭再走?”
晏崇光轻笑了下,“姑娘这是赶客了?”
“民女不敢。”
男人笑了起来。笑过后,便道:“多谢姑娘美意。不过,在下府里还有许多事要做,便不再逗留了。”
“那我等送送将军。”
晏崇光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细长的眼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笑意,“小屋头你啊长则体面的。小小年纪,就个老聪明,宁又赞刚上路,将来覅得了。”(注2)
“轰”的一下,陆萌萌的脸霎时变得通红。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如火烧般,竟不知作何反应了。
晏崇光见她这呆愣的模样,哈哈一笑,转身离去,“留步,小屋头,覅要送咧……”(注3)
第39章 第39章
西戍城内, 锣鼓喧天。无数乡绅举着牌匾,带着家仆,推着美酒、牛羊前往总兵府劳军。
小荡山土匪被剿, 这可是大事。这伙土匪在西戍城周边侵扰了几年, 不少百姓因此受苦。如今土匪伏诛, 那当然是喜事一桩。
西戍城前门大街雅香居的雅间内,一男子倚窗而立,望着街上吹锣打鼓的乡绅, 有些不解地问道:“干爹, 孩儿不解。那白天王不是东西, 可这晏崇光也是个坏事的,为何要给他这体面?让乡绅去劳军?”
“呵……”
一个略显暗哑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到底是帮我们除掉了隐患, 给他些体面也是应该的。”
“可若不是他活捉了白天王,我们也不必杀了小荡山的人。这多人, 杀了可惜了。”
“不必可惜。”暗哑声音的主人淡淡道:“大昭别的没有, 人多的是。钱到位了, 还怕没人替我们卖命吗?此事你不必管了,再去招些人马,与定国的路不能断了。若没钱, 主子在京里的事可不好办。”
“是,属下明白!”
看着下属离去,男人起身走到窗边。
他看着下面的热闹场景久久,最后发出一声哂笑:“且给你几分体面, 你最好识趣些,把嘴给杂家闭牢了!”
最后一句话已带上了几分阴冷之意。但很快, 这份阴冷便被刚入门的女子给融化了。
“爷,奴家伺候您用茶。”
男人伸手将支窗抽掉,随着窗户合上的声音响起,室内变得昏暗了起来。
他转过身,宛若陶瓷人偶般的精致面容隐在室内的昏暗里,带上了几分阴郁。
女子看着男人颀长的身影与面容,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脸色变得酡红。只是想到男人的身份,又不由眼神晦暗。
两个身影很快交缠到了一起,孟浪之声从雅间传出时,外间守候之人竟纷纷夸赞了起来,“爷真勇猛!”
“英伟大丈夫也!”
男子听着这些话,嘴角弯起,终是有了些笑容……
***
十七份户籍证明被送到李修手上时,憋了好几日的初雪终是落了下来。
李来福神情落寞。
其实当这些女子来到小李村的第一天起,他便处在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里。
他两个女儿便是嫁去了文倚村。
从瘟|疫|爆|发不让相见,再到官府放火烧村,那条通往文倚村的路他与老伴不知走了多少遍,最终他与老伴只能接受女儿女婿一家染病死去的事实。
而现在,这十七个幸存者的出现让他的心再度被撕裂,一个更为残酷的现实呈现在他面前,让他无法接受,无法直视,甚至都不敢与那些幸存者交流。
他很怕有一天会从她们嘴里听到自己更难以接受的现实与细节。
陆萌萌知道李来福不好过,已安慰过多次,平日也是尽量陪他说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但陆萌萌知道,自己能给予的安慰是很少的。这种事,终究还是得靠自己走出来,就跟这十七个幸存者一样,她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
十七个新加入的成员看着她们的新户籍,即便不认字,可想到以前的自己在这世上等于不存在后,也是跟李来福一样,神情没落。
“各位娘子,莫要难过了。”
王三娘见大家情绪低落,便安慰道:“人总得往前看。我们李家虽落魄,但世世代代以仁义传家,绝不会欺辱你们的。”
“谢谢婶子。”
姜花抬手擦了擦眼,道:“您说的是,要是不想活,大可跳河去。既然都想活着,我们便要好好活着!”
她转身面向身后的人,大声道:“各位姐妹,咱们都一个村出来的,但这事以后就烂肚子里吧!小李村是咱们的恩人,咱们别给人惹麻烦,以后就按户籍上的名字来!”
“可,可婶儿……”
年岁最小的女孩文虎妞脆生生地问道:“我们都不认字,也不知新名字是啥啊?”
众人愣了愣,本还难过着的人们被这句童言童语给逗乐了。
看着虎妞略带单纯的脸,大家心里的那些伤痛也被治愈了些。
去岁被掳到山上时,因虎妞年岁实在太小,又有婶娘们舍身相救,虎妞虽被占了些便宜,但到底保住了清白,这对她们来说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来了小李村后,那位认字的陆姑娘和若兰姑娘日日开导,让虎妞也暂时忘记了那些伤害,变得开朗了些。想到虎妞以及其他几个文倚村最后的骨血,这些女人再度变得坚强了起来。
姜花一把搂过虎妞,擦了擦眼泪道:“里正认字,陆姑娘,若兰姑娘都认字,你请教下他们不好了?”
乐观与坚强是能传染人的。姜花的坚韧带给了人力量,听到她这样说后,大家纷纷擦了眼泪,开始向李修,陆萌萌,若兰请教自己的新名字。
陆萌萌与李修几人将户籍上的名字等信息一一告知后,这些女子便反复背诵,提醒自己不要喊错了,免得在外人面前露了马脚。
有了新名字,感觉也有点不一样,好像获得了新生般。在随后的日子里,这些幸存者们很快就融入到了李家村的生活里。
寒冬来了,但今年的李家村人与陆萌萌都不会觉得无聊了。
滑菇已长很大,再有一个来月便能收割了。今年杀土匪赚了不少钱,大家都有了过冬的棉衣棉被,还有足够的粮食,等把这批滑菇卖了,过年还怕没钱吗?
更重要的是,陆姑娘打算教他们认字。虽然不知陆姑娘的目的何在,可能读书认字那是好事啊!要不是陆姑娘,他们这群泥腿子怎么可能读圣人书?
至于学的不是四书五经?是姑娘师门的学问?那有什么问题?
陆姑娘那么大的本事,能教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至于圣人学问?他们快被土匪磋磨死了,也没见一个圣人门徒来救他们啊?
人心往往架不住真诚的对待,在陆萌萌说明要教大家认字后,小李村的村民与新来的娘子们对陆萌萌的认可度显然又上了个台阶。
姜花等人也不傻。来村里一段时间后便发现,这个村的人隐隐都以陆姑娘为首。至于一个女人为何能让大家心服口服,连里正都这般尊敬,思来想去的也只有一个答案:这个姑娘本领通天!
因此她们对陆萌萌也是极为尊重,也跟着小李村村人喊她为先生。
教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陆萌萌所有的教学经验都是来自现代那点教琴经验。可学乐器与学文化显然是有些不同的,在开始乱搞了几天后,她觉得这样教不行,便停了课,开始自己编写教材。
拼音是必须要教的。松辽郡的口音与现代的普通话有些相似,既如此,不如就先教拼音。一来口音上无甚出入,二来,拼音可是认字的大杀|器,比这个世界的直音标注、反切之法可简单太多了。
这一点,现代可是有过研究的。掌握拼音的人,汉字识别速度能提升30%到50%。现代人称拼音是教育大杀|器,这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人生明理始认字起。
认了字,学其他才快。
她努力回忆着脑海中的知识,一点一滴地编纂着教材,除了语文教材外,她还编写了数学教材,自然教材。
思想品德课她打算先放一放,等大家认字多了,再教也不迟。
教材编一点上一点,渐渐,陆萌萌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成年人与青少年学拼音竟是比孩童快多了。
在现代当钢琴老师时,她那些教成年人的同学也说过,成年人手指可塑性差,但理解能力强,前期进度比孩童快。
所以这个道理放到其他学科上也是一样吗?
进度有了快慢,那自然就得分班了。于是学得较快的李修与李若兰被抓上岗,一个负责孩童组,一个负责老年组,而她则负责青少年成人组。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便又到了年脚。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学霸与学渣的区分也出来了。虽然没有笔试,但想到先生的提问自己好多答不上来,便有些羞愧,纷纷下决心,过了年一定要好好学,不然实在对不起陆先生的辛苦,也太丢人了。
今年杀土匪,卖山货、鲜鱼、滑菇赚了不少钱,对于小李村村民来说,今年是一个肥年。
为了庆祝今年的丰收,大家提议年夜饭便在一起吃。晒谷场足够宽敞,昔年光景好时,每逢过年都要杀年猪。把大锅一支,油布幕帐一拉,吃着杀猪菜,喝上一两口老酒,别提多美了呢。
李修想着今年的顺利与手头的钱,便觉这是个好事。村里冷清很久了,是该热闹热闹了,今年必须得吃杀猪菜!
陆萌萌得知后,也是高兴。她拉过李修,偷偷拿出一个金币,问道:“叔,你看这个能不能买东西?”
李修看了一眼,便吓得连忙遮住陆萌萌的手,四下看了看,道:“姑娘,私铸钱币可是杀头的大罪。您这金饼子上虽然没字,可形制与我大昭不同,万万不可让人发现了。”
陆萌萌其实知道这个道理,但那多钱放着不花,着实难受。
她想了想,“你们这儿的金饼子是啥样的?我要是融了,做成跟你们一样的金饼子呢?”
李修眼睛都瞪圆了。
他可算确认了,陆姑娘胆子不是一般大。这点在她跟晏将军交锋时就看出来了。
晏将军啊,那可是松辽郡总兵,天子特许挂印的征虏大将军!若按前朝的叫法,那便是普通百姓耳熟能详的大都督!也就是本朝重文轻武,不然那是妥妥的从二品大官!
现在差些,那也是三品。
松辽十六州,所有兵马皆听其调度。晏家不傻的,打也是打给别人看的。这样一块肥肉落在自家子弟手里,哪怕是旁**也得支应着。
就这样一个人物,陆姑娘跟他说话仿佛也只是在跟寻常人说话,都不带胆怯的。不但敢跟人讨价还价,还敢管人要钱,现在又想自己做金饼……
一时间,李修竟不知怎么回答陆萌萌才好了。
他想了半天,才轻轻咳了一声,道:“陆姑娘,在下穷困半生,都不曾有过一个金饼子。若姑娘实在想看,我去拿银两换一个金饼子过来给您。”
陆萌萌笑了,觉得李修真是妙人,一听就明白,一明白就知怎么钻空子。
她连连点头,笑眯眯地道:“那今年杀猪菜可以多吃些,还能再来些羊汤与海鲜……”
第40章 第40章
瑞雪兆丰年。
对于小李村来说, 今年的年夜饭是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丰盛。
杀猪菜、海鱼、羊汤……
尽管这些菜在陆萌萌看来还是单调了些,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说,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年夜饭。
往年过年, 能弄上二两肉包个饺子已是顶好的了。可今年, 杀猪菜随便吃, 酸菜猪肉饺子吃到撑,这搁在以前都不敢想。
晒谷场上,一片热闹景象。
孩童们到处跑着, 从这桌吃到那桌, 也没人介意。
大年夜, 就该闹腾的。
女人们与男人们也不分桌了,吃着肉, 喝着酒,总觉日子就得这样过, 那才叫活着。
老人们吃着煮的烂烂的羊肉,再喝一碗浓白的羊汤, 只觉自己以前都白活了。
好, 真好啊!
阴郁多日的李来福看着这热闹场面, 侧过身,抬手擦了擦眼角。
陆姑娘说得对,人活着, 才有希望。
吃完年夜饭,还有糖果瓜子吃。虽然是最便宜的麦芽糖,可却也足够让人开心。
西戍城的烟花又放了起来。村民们欣赏着免费烟花,脸上挂着笑容, 皆是对未来的向往。
到了子夜,看完今晚的最后一波烟花后, 今年的新年大礼包也到账了。
系统也是个鸡贼的。她在山里时,各种奖励就随便扔外面。而等她入世后,则会自动避开人群进行投送。
今年的新年大礼包与去岁有很大的不同。美食礼包依然有,可氛围礼包,美美礼包这些却换成了知识礼包、原材料礼包、工具礼包。
面对着知识礼包里的成套教材、课本文具,手动油印机、大小黑板、粉笔,原材料礼包里的橡胶、二极管、三极管、晶体管、场效应管,工具礼包里的游标卡尺、护目镜、量杯、各类螺丝刀、钳子时,陆萌萌陷入了沉思。
这系统,不光想她入世,还想让她以一己之力提升整个社会的生产力与科技水平?
望着那大大一箱子的教材书,陆萌揉了揉眉心,告诉自己:好事,以后不用自己编教材了。
最关键的,油印机与油印纸这个可来得太及时了。这东西能复印东西,油墨虽然容易花,但也比现在一张张手动出卷子方便多了。
之前的小考,可累坏她、李修、李若兰三个人了。现在有了这个,以后印考卷就方便了。
当天晚上,陆萌萌便根据知识礼包内送的课外练习册刻出了一套考卷来。
读书嘛,考试自然是要多考的,不然怎么知道自己学到哪里了?年夜饭吃完了,也该好好努力学习了。
松辽郡的冬日长达五个月,一直要到来年三月,天气才会稍稍暖和。
这时间可不能浪费了,得利用起来。
她拿了纸,拿出在学校出黑板的功底,用彩铅写了标语,贴在了临时课堂上。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看着教室里这红通通的八个字,村民们心里莫名一紧。
这种忽如其来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总觉陆先生笑得就跟道情故事里的精怪一样,莫名瘆人呢。
大雪、小雪轮流下着,天气虽冷,可小李村的扫盲工作却是火|热。
学得快的人带学得慢的人,大家是学生也是老师。当冬雪渐渐融化,春日临近时,小李村的村民惊喜地发现,他们根据拼音能给读出陆先生写的文章,能熟练运用先生师门的数字(阿拉伯数字),能算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了。
更有甚者,已能读写听默出百来字,能写短句,甚至能进行一百以内的心算。
这也太神奇了!
用手沾着水,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许多人都恍恍惚惚的,咱也能写自己名字了?算认字了?
再看看教室后面的小红花榜,许多人暗暗下决心,下次小考自己也要拿个小红花,决不能当垫底的那个。
向上的决心,比拼的气氛不知不觉在村民中弥漫开来。不过很可惜,这种比拼因着春日的到来不得不暂时停下。
小李村人少,哪怕是五岁孩童都要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春天,正是农家人最忙的时候。
陆萌萌牵着马,带着村民进了山。
她没有说自己在山里的家在哪里,而大家也没有询问,只站在凉亭附近等着她。
有些默契,不用言语。
大量的土豆、麦种、蔬菜种从山里被运出来,待带回村里后,村民们又跟随着她上山寻找各类种子菌。
去年滑菇卖了个好价钱,今年可以扩大种植了。
翻土、育苗、浸种,总有做不完的事。而这时候,陆萌萌感受到了教育的威力。
哪怕大家只学了简单的加减法,只认识几个字,可在沟通效率上明显不一样了。
土豆育苗她说了三遍,大家就能记住。而且,都能按照她的要求进行育苗、翻地,确保以最科学的方式去种植。
为了方便计算,陆萌萌用自己的卷尺和礼包里的地磅秤做了尺、容器,采用了现代的度量衡。
教材也好,她学的知识也好,都是以现代单位为准的。如果不采用现代的度量方式,将来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育好的苗的土豆与选好种的麦种被种下去那刻,系统又有了新的提示:为了防止过度破坏世界平衡,入世后,各农作物生长期要增加二分之一。也就是说之前三十天就能收获的土豆,现在要四十五天了。
陆萌萌觉得这样也好。不然,太惹眼了。而且,哪怕是四十五天,在这松辽郡也是能种两波的。
种土豆、棉花、麦子、水稻,各类蔬菜……
一圈忙下来,不光村民们累得够呛,便是陆萌萌这样的身体素质也有些吃不消了。
大家围坐在晒谷场,纷纷议论着,“要是真能多打粮食,咱们是不是也去收留些难民?”
“一亩地真要能打一千斤粮食,便是交拓荒银也使得。”
“是啊。要是咱们村人还跟以前一样多,这多地,那得打多少粮食?”
“可咱们对难民的底细不清楚,贸然招来,会不会对咱们不利?”
这问题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陆萌萌。
相处时间越久,信任越多,威信越大。在亲手射杀了土匪,教了大家本事后,村民们现在有个什么事,都会请教陆萌萌。
“小李村的人是太少了。”
陆萌萌道:“不瞒大家,我这里还有很多计划,比如人工孵蛋、修缮水利、人工孵化鱼苗、网箱养鱼、冬日蔬菜、造节能灶、修缮房屋、村中道路等。”
村民们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您老这是计划了多少事啊?节能灶又是啥东东啊?鸡蛋也是人能孵出来的?
“这些事都需要人。”陆萌萌道:“我们可以挑着选一些难民,比如以女子、半大孩子为主。”
“可先生……”
一个名唤何冬梅的女子举起手,问道:“女子、半大孩子力气小,真要招难民进村的话,还是男人的力气大一些。”
“你说得不错。”
陆萌萌笑了起来,“不过这道理却不适用于咱们小李村。”
大家一脸迷糊,不懂陆萌萌这是啥意思。
“咱们村除去每日要去上工的里正以及无法下田的,现在能下田或干活的人大约有42人。去年咱们从土匪那儿弄来了四匹马,今年又换了铁制农具,开春后,咱们42个人种了100亩土豆、100亩水稻、100亩麦子、80亩棉花、20亩菜地,还伺候着十二个菌菇培育房以及一些零碎活。平均下来,一个人耕种将近十亩地。诸位,以往你们一人能种几亩地?”
“这……”
大家愣了愣,随即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姜花举手道:“姑娘,以往庄稼好手最多也只能伺候十亩地。像我等女子,能干些的,侍弄五亩地便了不得了。但如果有了牛马,女子一人也能侍弄十亩地。”
“说得不错。”
陆萌萌道:“所以这问题的关键在于咱们今年有了新的工具。马也好,铁质农具也好,这些都是生产工具。因着生产工具的提升、改良,所以我们的劳动效率也会跟着提升。刚刚冬梅姐说,女人力气不如男人,招男子更划算。但是如果我改良耕地工具和收割工具,只要一人便能轻松侍弄二十亩的话,大家是选男人还是女人?”
“这……”
陆萌萌的话讲得通俗易懂,大家稍微琢磨下,便能明白里面的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好似还是选女子更好?
毕竟他们村都是老弱病残,且女子众多,若招募来的男人心怀不轨,那岂不是全村都要遭殃?大家淳朴归淳朴,但该有的警惕心却是不会少的。
大家议论了一会儿,便纷纷道:“姑娘,如果是这样,那还是选女子安心些。”
“对呀,咱们村这情况,还是选女子安全些。”
“就是……”
姜花举起手,带着好奇地道:“姑娘,农具到底要怎么改良?改良了,我这样的一个妇道人家也能一人伺候二十亩地?”
她这问题一出,大家爆笑。
“小花妹子,你来的时间短还不了解。先生既然说了这话,便是心有成算了。她说能种二十亩,便一定能。”
“就是,就是!咱们小先生可不是一般人,那是神仙儿一般的人物。”
“诸位乡亲!”
陆萌萌制止了乡民,“大家信我,我很感激。但是也不能盲目崇拜,毕竟是人就会犯错,天下没有不会犯错的人。所以,小花姐这问题提得很好。不懂就要问,不能迷迷糊糊的,这就跟做学问是一样的。”
姜花本来被大家一笑,很是难为情。现在听到陆萌萌这样说,眼睛便亮了起来。
陆萌萌朝她微微一笑,继续道:“不过我的确画了些图纸。”
她从袖子里摸出几张纸,拍在地上,“不过大家能不能把这东西做出来,就得看大家的本事了……”
第41章 第41章
洁白的纸上, 用彩铅画出来的图纸明了易懂,各部件标注清清楚楚。
这些都是从系统奖励的书本上得来的知识,都是适用于当下的小李村的。
“姑娘, 这是什么?是犁?”
李来福凑着过来看, 看着纸面上的图, 好奇地道:“下面这个看着也像是犁地的,咱们要弄这么犁?”
陆萌萌点头,“咱们村现在有四匹马, 晚点再添置两头牛, 配合我师门设计的犁, 耕地会轻松许多。你们看这个。”
陆萌萌拿出第一张图纸,“这个其实就是根据现有的雷子犁改进的。我师门在这里增加了手推设计, 将犁头改成扇形的,这样不光省力, 还能增加耕地面积。嗯,面积, 你们就暂时理解成大小、范围好了。这个犁我师门起名为手推式暴浪犁。此犁耕作速度快, 耕作深度与覆盖性都要比现有的雷子犁强。可人工手推, 也能配合牲畜使用,若牲畜足够,我们还能进一步改良, 扩大扇形面积,加大地犁主部件,使其变为暴浪重型犁……”
村民们都凑过来,听着陆萌萌的讲解, 不住点头。
虽然还不是很懂,但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一个……”
陆萌萌又抽出一张图纸, “是我师门设计的锯齿型刀辐车。你们看,这像牙齿一般的带状锯齿可以梳理土壤表面穴道,同时还能锄杂草,用来开沟也很不错。”
“这都是铁制的吗?”
李来福忧心了,“东西是好。可要做这个得用不少铁。且铁矿乃官府经营,有钱是不难买到,但得去指定铁铺打造。如此一来,这些东西岂不是要给旁人学了去了?”
小农思想啊。
陆萌萌在心里叹气,但想想也不能怪李来福这样的村民。整个社会坏境就是如此,连腌制咸菜的技术都要藏着,何况是新发明的农具?
“来福爷爷,咱们可以跟相关的铁匠铺签个文书,若要打造咱们这些农具,每打造一副就得给咱们一定的钱。”陆萌萌道:“其实,与粮食相关的东西,我觉得不收钱的好处更大。”
大家一脸疑问。
都不收钱了,还能有啥好处?
“国以农为本,多打点粮食,世道就能太平些。世道不好,苦得终究是咱们普通百姓。”
陆萌萌又想起初来遇见的那一幕,她闭上眼,想到中国古代诗人写的诗词,便觉心下戚戚。
封建王朝,不管兴衰,底层百姓总是最倒霉的那一批。
“唉。”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所以只有大家肚子都能吃饱了,才能真正杜绝匪患。如果我们把这些农具献给那位将军,还能得到一些庇护。”
“给晏将军?”
大家愣了愣,但转念一想,这的确是个好事。
松辽郡地处边疆,自国朝问鼎起,有屯田之制。虽然规模随着国朝重文轻武之风渐重,各地军屯规模有所缩减,但松辽郡地广人稀,且是北胡第一道防线,这儿的军屯规模缩减较小,松辽军手里还是有不少田的。
那位将军看着也是不错的人,若是将此献予他,总能得一二庇护。其他不说,借着他嘴说句情,每年收粮时,就能少被盘剥一些。
村民能想到这些不容易,这都是教育的结果。思想品德课还没上,但身为一个接受了兔子家完整教育的穿越兔,在日常讲课中,免不了要把辩证那套思想带入。上课半年不到,大家思考问题的方式多多少少还是受影响了。
只是陆萌萌想得更多。
铁制品太贵了,真要做出事来,就系统奖励的那些铁矿完全不够用。若是自己把这些农具设计交予他,除了能抵挡住旁人的窥视,获得他与晏家的庇护外,是不是还能白嫖点农具?官方的匠人水平总要比民间的强点吧?
晚间,李修回来,陆萌萌将这个事与他商量了下,李修沉默片刻后,道:“姑娘,您有把握吗?”
陆萌萌想起男人说起清水村时的神情,便道:“我觉那位将军人品不错,心里有百姓。如果不是他刻意安排,我们杀匪的事不可能会这么顺利。”
李修想了想,“去西戍城起码要一天时间,若路上遇上个什么事,我等根本无力反抗。不若这样,再过几日,铺里掌柜要去西戍城跟主家报事,我且去说一声,我与你随铺里车队一同前去。”
“李叔思虑周全,听您的。”
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既然准备白嫖,陆萌萌便也不客气,在等待的日子里又画了一些图纸,除了农具外,还有水车。
几日后,在脸上抹了些锅灰的陆萌萌与李修跟随着晏家车队去了西戍城。
不来古代,不知古人的艰辛。从镇上通往西戍城是有官道的,可这条官道也是坑洼不平,且现在的车都没有减震装置,一路被颠的,吐都吐了几回。
待傍晚时分到达西戍城时,陆萌萌嘴唇都发白了。
晏家镇上海货铺的掌柜见陆萌萌这般,便是笑,“济平,你这侄女娇气啊。”
“让王掌柜见笑了。她去岁逃难时,路上受了不少苦,身子损了,到现在还没养好。”
“给王伯伯添麻烦了。”
陆萌萌也是福身,“等回去时,我尽量忍着。”
“不必如此。”
小李村培养的滑菇、山货给王掌柜带来了不少好处,故而倒也好说话。
“这事怎能忍?难受还不让人说,这不是太霸道了吗?”他摸着胡须笑了笑,又道:“我们后天早上走,你们要办事就快些。后天辰时初我在南大门这儿等你,咱们一起回去。”
“多谢掌柜。”
李修与陆萌萌行了一礼后,王掌柜又指点了下城里客栈好坏与价钱,随后离去。
待人走了,两人也不敢耽搁,按照王掌柜的指点,花了八文钱坐了个便车,来到三山街上。
他们跟王掌柜说是来城里交拓荒银的,王掌柜倒也没有怀疑。这年头,女人都得当男人用,既然去岁收了那多女子,总不能闲吃饭,自是得下地的。
他就觉李修忒实诚了些。小李村那些被拉走的人明显是死了,但有人贪了抚恤金,故而在黄甲名册上这些人还没死,田也没收回来,就空在那儿。
这种事,十里八乡多了去了,也没见谁这般实诚。也不知该说李修是君子呢,还是该说他傻。不过这事也与他无关,他可不想多嘴坏了贵人们的事。
因着说要来官府,王掌柜指点的客栈离着官府也近。三山街离着官府衙邸步行不过一刻半钟,但物价却是与官道街天差地别,要便宜许多。
李修与陆萌萌在三山街上看了几家,便寻了一家门面极小,却极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
一间房三百文。付钱时,李修心疼得脸都在抽抽。陆萌萌倒想得开,穷家富路,在外总得吃好些,住好些。而且,等第一批蔬菜和粮食收获,盘旋在小李村头上的经济危机就彻底解决了,也不用太苛刻自己了。
订下了房间,两人便外出寻东西吃。
西戍城没有宵禁,又是松辽郡的大城,这点陆萌萌在入城时看出来了。
城高三丈,方直雄伟,三套城两护城河的设计将防御值拉满,敌人想要攻入这座城,极难。
这样的地方,繁华也是可想而知。
人多,铺多,车马也多。
街道上,时可见着绫罗绸缎者路过。各饭馆酒肆内,也是人满为患,很是热闹。
街边小摊,亦多见麻布棉衣的普通民众,其气色显是要比城外的人好不少。
当然,穷苦者亦不少。陆萌萌与李修不过走了两条街,便见无数乞儿跪于路边,或乞食,或卖儿鬻女,与城里的繁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陆萌萌给了一个孩童几个铜钱,便立刻有无数人围过来。李修见状不对,赶紧过来拉着她走。
“姑娘,莫要随便给人钱。”
李修苦笑,“虽我看着心里也难过,但一旦给了钱,很可能这条街都走不出去了。”
陆萌萌心头发闷,但她知道李修说的话是对的。点了点头,道“李叔,我知道了。”
“我们去吃点东西就回去吧。”
李修道:“晚上虽有巡城的巡城兵,但到了晚上总没那么安全。”
陆萌萌点头。两人便寻了个汤饼摊子坐了下来,点了一碗加了肉沫的面条吃了起来。
吃完东西,两人回客栈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亮后,两人吃了早饭,便拿着名帖去了总兵府。
总兵府在前门大街上,比官道街还远些,两人走了两刻钟才到。
与官府衙门的红色基调不同,总兵府除了支柱是红色的外,其他例如府墙、栋桁皆是黑色的。
总兵府大门楼前,竖着两座石雕睚眦,这点与地方衙门前摆放的狻猊也有些不同。
陆萌萌想了想,觉着可能是与睚眦的好勇擅斗有关。
李修上前,将晏崇光给的名帖递给了守门兵丁。那兵丁看了一眼名帖,见到上面的山川祥云图案后,神色一凛,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立刻道:“二位稍待,我这便去通传。”
没一会儿,府内便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李里正,陆姑娘,来得正好,我们将军正想喊我去接你们咧。”
如铁塔般的欢喜走到二人面前,拍了拍李修的肩膀,道:“走,李老哥,我领你们进去。”
第42章 第42章
本来就要来找自己?
找自己做什么?
带着疑问, 她跟着欢喜进了总兵府。
总兵府内部很大,因着国朝衙门不可重建的规矩,目光所及之处, 皆是朝廷问鼎之初的简朴与历史的沧桑。
待过了大堂、二堂、穿过重光门后, 属于军营的严肃消退, 迎面而来的是居家的温馨感。
总兵府虽大,宛若一个小世界,但总体格局布置上还是遵循了前衙后宅的风格。
过了重光门后, 便是官员与其家眷居住的地方。
重廊、双回廊, 面阔五间的东西侧房间, 迎面所对的正房上挂有一块黑色匾额,上书“迎客厅”三字。
与晏崇光满身透出的肃杀气不同, 在回廊围起的院中,随处可见各色花木。
陆萌萌稍稍打量了下, 见这些花多为草花,唯有靠近西侧房的那棵圆锥绣球看着较为名贵。
会说名贵, 概因这颗绣球已长很大, 宛若一棵小树。要长成这样, 没有个十年时间是长不成的。
本以为到了这里,就该见到那位将军了。哪里成想,晏欢喜直接穿过了迎客厅, 又带着他们过了三堂,来到了后院。
进入后院,宛然又是一个天地。
小桥亭台,潺潺流水之声隐隐而来。
花木葱茏, 鱼嬉碧波,一座单体三层阁楼矗于期间。抬头远眺, 隐隐可见阁楼上挂有“藏书阁”三字。
再看桥上,一男子倚栏而驻,随手拈着鱼食撒入池中。
他今日所着乃是一件棉质的、藏蓝修身长袍。没有任何繁复的装点,便是腰间束带亦是普普通通,唯有那块墨玉仍悬挂腰间,替这一身普通勾起几分不俗来。
他随手撒着鱼食,晨初的阳光落下,给他略显白净的肤色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陆萌萌逆着光看向他,觉着立于晨曦里的男子少了几分往日的肃杀、深沉之感,多了几分柔和。
陆萌萌与李修驻足而立,待欢喜通报后,缓步上前,给其行礼。
晏崇光看向陆萌萌,见她往日白净的脸此时黑黝黝的,想到个中缘由,不由一笑。
“李里正,陆姑娘不必多礼。”
他将鱼食交给边上的随从,道:“我已在凉亭内备下茶点,请随我去吃些茶点吧。”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今日想白嫖的人不止她一个。
陆萌萌这样想着,跟着晏崇光移步凉亭。
虽已是春花烂漫时,可春日的晨曦依带着几分寒意。晏崇光让随从取来软垫,铺在石椅上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陆萌萌道了个“谢”,便是落落大方地坐下。李修眼皮直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果然,她是个胆极大的人。
落座待定后,晏崇光也没急着说事,也不问陆萌萌的来意,只将红泥小炉上刻有青竹的圆形紫砂壶打开,又取了边上一只霁蓝釉瓷罐,用木质茶勺舀了些茶叶放到紫砂壶里。
他动作优雅,修长的手指握着霁蓝釉瓷罐时,一深一浅中,更显手指白皙。若不是虎口那些伤疤,这将是一双极为完美的手。
放下茶罐,他将碟子里的茶点推到陆萌萌跟前,道:“陆姑娘一早前来,尚未用朝食吧?不若先吃点东西?”
李修刚想说“吃过了”,哪里晓得陆萌萌却抢先一步道:“多谢将军,确实早起未食。”
晏崇光笑了笑,“我亦未食,那便吃些东西再说事吧。”
李修想了想,便也抱拳,表达谢意。
虽然还未想明白,但陆姑娘行事总有道理。
桂花薏米糕、蜜汁蜂糕、枣泥酥饼、豆沙糯米糍团,四色点心看着普通,在现代无甚稀奇,可在古代却是极为高档的茶点。
陆萌萌吃着点心,也不言语。
对方这般行事,必有目的。本是他要去寻自己的,可没成想自己却先来了,他若不利用这个,将被动化主动,把优势握到自己手里,便也不是那个套路满满的“贾公子”了。
陆萌萌吃得很慢,也很斯文,男人同样如此。直到把桌上的点心都吃完了,男人才让人端了水过来,净了手后,道:“陆姑娘涵养功夫了得,晏某佩服。”
“是将军见我年岁小,让着我。”
陆萌萌也是笑眯眯的,“将军的涵养功夫也是了得。”
晏崇光忍不住轻笑了下,道:“你这般说,倒显我老了。”顿了下,道:“姑娘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将军,听您身边这位小将军说,您也找我有事?”
陆萌萌没有急着回答,反是道:“民女的事都是小事,将军的事都是大事,是又找到幸存之人了吗?”
年岁不大,却是滑不溜丢的。
晏崇光伸出手,握住茶盏,轻轻摩挲着。
久久后,他端起茶盏,啜了口道:“小荡山幸存之人倒未发现,不过却在抱湖儿山发现了一些东西。”
陆萌萌手微微一颤,心跳瞬间加速。
晏崇光看着她,见她神色微变,便冲欢喜使了个眼色。
欢喜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方帕,摊开后,里面赫然是一块染了血的灰色麻布。
陆萌萌的脸色瞬间变白。深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一幕被打开,扑面而来的恐惧与血腥压得她呼吸在陡然间变急|促。
她死死抓着衣角,看着桌上的那块布,努力稳着声线道:“将军,这是何意?”
“陆姑娘,我们在抱湖儿山南面峡谷里发现了一个万人坑。”
晏崇光望着陆萌萌,“姑娘,李里正,你们就住在南山下,可知这是为何?”
李修也是一脸惨白。他倒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一块带着血迹的布,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曾。”
陆萌萌道:“若是有事,我们会报官的。”
“陆姑娘。”
晏崇光道:“有些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这衣料的主人是谁?为何被害?这样的人占满了整个山谷。富者着锦,贫者着麻,南山山谷里,满满的麻衣白骨,陆姑娘就没什么想法吗?”
他语气很平和。可正是这种缓缓道来的口气,让陆萌萌心里发紧。
他为何能这般笃定,自己知道详情?又或者,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同流合污者?
不,不会。
若是后者,他就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套自己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绪,反问道:“我也想知道为何?将军不若直接告诉我?”
“听姑娘谈吐,也是读书认字的……”
晏崇光将手帕盖上,见陆萌萌神色好转,便觉自己的猜测没错,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可知杀良冒功四字?”
一句话,如惊天响雷般,在耳边炸响,让她刚刚平复些许的心境又激荡了起来。
晏崇光没有等她回答,只自顾自地道:“这三年以来,多有时疫。不过有趣的是,染时疫者,城中未见。而城外,却有数村染疫。官府封村、派医者、焚屋毁村,可这三年,染疫死亡乡民却多达三万之数。陆姑娘,你说,官府应对得好不好?”
陆萌萌闭上眼,她的良心正在受到剧烈的打击与震荡。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因为,就下山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已渐渐察觉到了此事的黑暗以及幕后之人的能量。她只是想活着,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便有金手指又如何?她如何与那些人对抗?
可晏崇光这一字字,一句句的,都像一根根尖针般,扎在她心上,让她煎熬不已。
她是平民,哪怕不是这个时代的平民,但也改变不了她是普通芸芸众生一员的事实。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便是富有同理心,能共情他人的苦难,尤其是同阶级的苦难。
所以她煎熬,她难过,在他一句一句的陈述下,良心备受折磨。
“杀良冒功确可获利。”
就在她心神剧烈震荡时,男人继续道:“只是如此行事却是获利最少的。姑娘,请试想下,若无能者,年老者杀之,冒功;青壮者,或卖或役,是不是获利更大?即便是女童,亦可抱回家,待养大,传宗接代。姑娘可知,过了海拉湖,还有一国,名为定国?定国年年给北边齐尔克族所创的霩国朝贡。苦寒之地,生存不易,霩国可汗嘎鲁却心觊中原久矣。若他得我大昭子民充实国境,再得能工巧匠……”
话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下去。
陆萌萌是聪明人,有些话自是不用说太明。
李修身子轻轻颤着,他已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陆萌萌,见她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着罗裙,心里更是颤得厉害。
陆姑娘常年居于山中,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场面一度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穿着麻衣的少女似已从剧烈的震荡中恢复过来,柔声道:“将军,您可真会为我出难题。”
晏崇光微微一笑,“姑娘品性高洁,仁爱众生,是晏某卑鄙,谋了君子的仁义之心。”
“我看将军这藏书阁颇壮观,我李叔自幼心向圣人书,不知将军可否让这位小将军带着我李叔去藏书阁沐浴下圣人福泽?”
这就是要单独说话了。
晏崇光自是没意见。
欢喜上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修一脸担忧,轻轻唤着,“姑娘……”
“李叔,机会难得,且去吧,我无碍的。”
李修自知智谋、见识比不上陆萌萌,满含担忧地看了陆萌萌一眼后,微微点头,随着欢喜离去。
待人走了,晏崇光提着茶壶,给陆萌萌添了些水,“姑娘,心善。”
陆萌萌垂下眼,道:“将军,不知情的人不必牵扯进来。”
晏崇光放下茶壶,轻轻点头。
“那么,姑娘可否给晏某一些消息?”
“将军,您如何确定我说出来后,不会被人灭口?”
“出姑娘嘴,入在下耳,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晏崇光缓缓道:“再者,在松辽郡这一亩三分地上,晏某多少还是有些脸面,能护着姑娘一二的。”
“其实我知道的还没您多。”
陆萌萌也不再纠结,“我只是目睹过他们杀人。”
“杀人者,作何打扮?”
“疑似兵丁。”
“兵丁便是兵丁,为何用‘疑似’二字?”
“因为我不确定。”
陆萌萌望着晏崇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只是猜测,小荡山山匪许是幕后之人的一把刀。至于我见者,是兵还是匪,就要将军自己去核实了。”
“他们去了山谷几次?”
“我不知。”
陆萌萌摇头,“我无意中撞破后,便再也不敢去山谷。那日所见,约有五十六人被杀害。”
晏崇光沉默片刻,点点头,起身弯腰行礼,“多谢姑娘告知。”
“当不得将军如此大礼。”
陆萌萌忙起身,侧开身子,“我只是一介平民罢了。”
“姑娘聪慧仁义,乃是君子,自是受得起晏某这一礼。”
他轻轻笑了下,“先不说着这事了。姑娘远道而来,特来寻晏某,可是有过不去的事了?”
陆萌萌沉默着,没有回答。
久久后,才问道:“将军,若真有人被拐卖他国,还能救回来吗?”
“很难。”
晏崇光道:“我若率军而去,与他国开战无异。霩国虽处蛮荒之地,却心慕我大昭之学。其国朝体制、朝廷所设衙门、官职,皆与我大昭相似,其国力并不弱。”
见陆萌萌脸上露出失望,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若精心筹谋,许能救出一二。”
陆萌萌长长叹出一口气,“将军为国为民,小女子佩服。”
她亦给晏崇光行了一礼,“只盼将军能多救些人回来,免我同胞在他国被奴役之苦。”
“同胞……”
晏崇光喃喃着这两字,最后点点头,“晏某尽力而为。”
他的事说完了,便该说陆萌萌的事了。
陆萌萌拿出图纸,“将军,我若将这些献予将军,将军可否保我小李村平安?”
“这是何物?”
晏崇光接过图纸,见上面苍劲有力,完全不同于毛笔书写的硬笔字,忍不住赞了句,“好字!陆姑娘贞静、秀气,可一手字却若怒猊渴骥,遒劲奔逸,足见性情。”
顿了顿又道:“只是这是用何笔具书写?似与我大昭所用之笔不同?”
第43章 第43章
陆萌萌其实也想用毛笔进行书写, 绘画,但她试了后,放弃了。
她那毛笔字跟狗爬似的, 画图更是一塌糊涂。
系统给了一本字典, 上面有繁简对照。她拿着废纸, 一个个查阅,对着练了练,这才誊到图纸上。
如今晏崇光这般问, 她也没法回答, 便只好避重就轻, “将军过誉了。”
晏崇光也未追问,只细细看着图纸。
“陆姑娘可否给我详细说说这图纸上的东西。”
“好的, 将军。”
陆萌萌抽出一张图纸,“将军, 这种车辘式重耕犁是我专门为军屯设计的。您看,这犁头部分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可改成双犁头或者四犁头, 乃至八犁头。军屯田与小民耕种之地不同, 田地较为集中,采用这种重犁,配用牛马或者骡马, 一天一犁头,一牛马,以一个犁头宽9尺,耕深4.5尺为准, 日耕四个时辰,可耕地三十亩。若加宽犁头宽度, 还能耕更多。”
陆萌萌尽量用着古人能听懂的话解释着,“这是翻耕式钝刀谷物收割机。这里,是割刀部分。割刀部分我设计了脱禾轮、脱禾板、脱禾筛等。在收割的时候,通过畜力或人工手推,就可以将谷物和秸秆自动分离。这里,我还做了一个伸缩设计,这样可以减轻畜力或人力负担。”
晏崇光静静听着,待陆萌萌将所有图纸讲解完,他给陆萌萌添了些水,似感叹般,“陆姑娘果真厉害,小荡山的土匪死得不冤。”
陆萌萌眼皮一跳,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其实都是现代人智慧的集|合,她在小李村村民面前可以说这是师门的结晶,但在晏崇光面前却不行。
现在听他这般讲,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晏崇光看着少女略有些发红的脸,抿了抿嘴,喝了口茶,问道:“姑娘有所求?”
这人有时很套路,有时又很直白,但这直白可能本身也是套路的一种。
陆萌萌在心里腹诽了下。不过谈到正事了,她可不会不好意思。
她道:“将军,我小李村人太少了,要不改良工具,我们会活得很艰难。”
“所以?”
男人摩挲着茶盏,“你想让总兵衙门的工匠做这些时,顺带着也帮小李村做一套?”
陆萌萌微微侧头,避开男人略带戏谑的目光,咕哝着道:“国以农为本,这多新农具献予国朝,总不能一分赏钱也没有吧?”
对面一片安静。
陆萌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方回应,便是回过头。对上对方满含笑意的眼,又赶紧垂下眼。
“哈哈!”
男人终是忍不住了,大声笑了起来。
“陆姑娘,晏某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流人物能培养出你这等人物?”
有些话真不用说太明,陆萌萌的来处晏崇光可能不清楚,但他肯定知道自己是从山上下来的。陆萌萌想,他可能与小李村的村民一样,以为自己是高人培养长大的。
他不明说,自己也装糊涂好了。
“学以致用,这都是圣人教导的。”
陆萌萌岔开话题,“将军,我不要赏银,只想要农具。另外……”
她顿了顿道:“我们还想收留些无家可归的妇人与半大孩子。”
“男子不要吗?”
“将军,我们村皆是老弱妇孺,若招募青壮,有人心怀不轨,于小李村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刚刚领着李修而去的那壮汉你看如何?不若我派他去小李村保护你们?平日吃食他自己解决,让他干活也使得。”
“将军……”
陆萌萌努力克制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我们那庙小,容不下您身边的小将军。”
“姑娘谦虚了。”
晏崇光轻笑了下,“我身边那些混球能入您法眼,那是他们的福气。”
“我只是一介平民,将军这话,小女子万万受不起。”
“姑娘,临近正午了,不若先用饭?”
知陆萌萌绝不可能让他的人入驻小李村,晏崇光也不勉强,岔开话题道:“今日有人送了些海鲜来,姑娘可用些再回去。”
“多谢将军美意。”
陆萌萌道:“但时候不早了,我与李叔还得早些回去。”
晏崇光点头,“人我会看着帮你找,农具嘛……等做好,我会派人给你送去。”
听到对方答应了,陆萌萌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福身行了一礼,“多谢将军。”
从总兵衙门出来,李修还晕乎乎的。
“将军不但答应帮我们找人,还答应帮我们打造农具?”
李修眼里满是崇拜,“以往农人若有个什么好主意,给了官府最多也就拿个几两赏银。这多农具,要都给我们做个几套,那得是多少钱啊?”
“可这些农具能打多少粮食,省多少力?”
陆萌萌道:“他怎么都不亏的。”
要不是怕有人巧取豪夺,她才不会走这条路子。
万恶的旧社会,到处是吃人的野兽,太讨厌了。
办完正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两人沿着总兵府衙门的前门大街转悠了起来。
难得来城里一次,该买的东西都得买点,尤其是硫磺这些。
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保命的东西不嫌多的,能买一点是一点。
走了没几步,一辆马车悠悠的,从前方而来。
陆萌萌与李修忙站到一边。那马车上雕有精美花纹,连马车上垂挂着的帘子都是绸缎做的,上面还用金银丝线绣了精美的花纹。
能用这样车的人显不是普通人。在封建时代,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晏崇光那样不拘礼节。事实上,达官贵人路过时,平民都要避让。碰上官身,还得下跪。
马车从陆萌萌眼前路过时,马上的车窗帘子被挑了起来,一张极为精致的脸从帘子后显露出来。
陆萌萌打眼偷瞄了一眼,便觉有些不可思议。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
肤白莹润如玉,薄唇不点而红,眉眼如画,真真如画里走出来的人儿般。
此人穿着一身正红色的绸缎交领袍子,上面用金线绣出了美丽的祥云。
红色的衣料、金色的线,搭配到一起,更将这份美丽推向了极致。
一时间,陆萌萌想起了现代那些精致的人偶。这五官,好似都是精心雕琢的一般,美得雌雄难辨。
车帘很快被放下,耀眼的华彩瞬间被遮蔽。
马车铃儿叮当,慢悠悠地驶向总兵府。
待马车过去后,李修站直身子,道:“也不知是哪儿的贵人,连帘子上都用上了金银线。”
“嘿,他们有金银线,咱们有高产棉。”
陆萌萌耸肩,“各有各的日子,不必羡慕。”
李修笑了,“倒也不是羡慕,就觉过于奢华了些。”
两人说说笑笑往前走着,一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明日要回去,今日任务颇重。两人在城里一顿转悠,又是花钱坐车,又是买东西的,一直逛到傍晚时分才回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两人便雇了辆车,将买的东西搬上车后,来到南门等王掌柜。
清晨的南门也是热闹非凡。多有邻人出来摆摊,有卖蔬菜瓜果的,有卖海货的,还有许多商贩推着小车过来卖早点。
西戍城外,有许多卫星村,每天早晨都有许多农人挑着一些蔬果进城贩卖。日子久了,南门便也形成了市,多有商贩在此活动。
两人见南门这边早点要便宜不少,便就近寻了个摊子,买了几块炊饼就着豆腐汤吃了起来。
早点吃到一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晏家公子,是晏家大公子!快看!”
晏家?
陆萌萌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晏崇光,转头循声望去,却见一群人自动让开道路,看着极讲素质,可那癫狂的神情却是让陆萌萌看不懂了。
这追星一般的狂热是咋回事?
“啊,啊!晏家大公子风采过人,我身为男子都忍不住要为之折服!”
“公子这早出城是去书院吗?”
“他,他,看,看我了……啊!”
尖锐的叫声响起,陆萌萌都被吓了一跳。再打眼一看,竟发现有女子因此晕了过去。 ???
太夸张了吧?
马蹄声“哒哒哒”地传来,陆萌萌随着声音望去,有些怔愣。
两男子牵着马并肩而行,在他们身后有仆从,也有穿着铠甲的将士。
晏崇光她认识,边上的男子却不认识。
“这是晏家大公子。”
李修适时的出声替她解答了疑惑,“是主家大公子。他是我大昭唯一连中三元者,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前两年,晏家老太公去世,他坚决要回来丁忧。算算日子,是该出孝期了。”
陆萌萌听了也是佩服。
连中三元啊!中国科举历史那么长,都没几个连中三元的人,而且他还这么年轻,又生得如此英俊潇洒,难怪民众会像追星一般疯狂了。
只是想到晏家平日跟他们买各种山货山珍,逢年过节烟花不断,便觉这丁忧也是水分很多。
王朝溃败,哪还有那多君子去恪守礼节?事实上,即便是盛世,许多人关起门来一样作伪章。
“直娘贼!大兄你是吃了什么迷惑人心的丹药吗?你看了一眼,那姑娘都晕过去了!奶奶的,怎么没人看我晕过去?!”
晏崇光牵着马,骂骂咧咧地道:“我不跟你出来了,一出来,姑娘都看你,还嫌我粗鄙,你今天不请我吃个烤全羊,我可要闹腾。” !!!
陆萌萌瞪大眼。
这个说着粗话的男人是谁?皮被换了?
第44章 第44章
清贵高冷、肃穆阳刚……
与晏崇光虽只有三面之缘, 但对他的印象基本可以用这“八个字”概括。
无论是从穿衣打扮,还是说话谈吐,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就是稳重、城府极深的那类人。
可现在这个穿着黑色短打, 还说着粗话的人是谁?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他眼睛慢慢瞪圆了,“大兄,快看, 也有小娘子看我!”
他说着就冲陆萌萌咧嘴, 露出一口白牙, 那笑的,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明弟, 不得无礼。”
他身边的男子呵斥了一句,“你乃晏家子弟, 不可如此形骸放浪。”
晏崇光撇撇嘴,“我又没做什么。她看我, 我笑笑还不行?”
明弟?他不是叫晏崇光吗?
陆萌萌一头雾水, 李修低声道:“听说晏将军是以字行世的, 明应是他的名字。”
陆萌萌恍然大悟。古代以字行世的人有不少,难怪会这般喊他。
一行人从喧闹的人群穿行而过时,忽又有喧闹声传来。
“让一让, 让一让。”
一群人马从后方而来,拨开人群,“松辽都监出行,行人回避!”
穿着黑红皂衣的衙役举着“回避、肃静”的牌子走过人群, 在他们身后是一顶红顶大桥。
在这顶轿子左右,还站有面白无须的男子。这些男子皆着蓝色绸缎做的交领袍子, 且都绣有吉祥如意的图案。
在轿子后方,还有一群人,亦是面白无须,只是这群人皆着短打,还配了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晏家公子跟前,停了下来。
“压轿!”
轿子旁一个胖胖的男子甩了甩拂尘,喊了起来,“恭迎都监下轿。”
太监?
陆萌萌听着这声音,终于有点明白这都监是怎么回事了。
地方上的太监监军?
她下意识地瞄了晏崇光一眼。
他正好看过来,冲着她挤了挤眼,那双略含肃杀气的细长眼睛这会儿却是满含“春情”,看得陆萌萌不由一抖,只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轿帘被掀开,一男子走了出来。
他眉眼精致如画,身长颀长,一下轿,便引起了世人的瞩目以及压抑着的惊呼声。
是昨天马车内的男人。
陆萌萌记性极好,一眼就看出这男人就是昨天坐马车往前总兵府的那个。
这男人身着红色蟒袍,地位不低。
他缓步上前,朝着晏家公子拱拱手,“原是晏家公子在此,难怪会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若在现代,有个词可以形容这声音:烟嗓。
晏家大公子晏宁直直站在那儿,坦然受了这一礼后,也未回礼,只淡淡道:“都监客气了。”
身为顶级士族的继承人自有风骨在,不是谁都能受他这一礼的。
蟒袍男人也不恼,只笑着道:“公子可是要去书院?杂家正好也要去书院看几个不成器的小子,不若同行?”
“都监是官,我只是一介平民,怕是不合适。”
晏宁嘴角抿得直直的,“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个晏家公子好顶!
听到蟒袍男子自称“杂家”,陆萌萌彻底明白了。
这个宛若人偶般精致的男人是个太监,而且是极有权势,深受天子信任的太监。
太监这等人,不是陆萌萌搞歧视。而是一个人通过非正常手段致残后,又长期处于压迫、紧张的环境里,心理是很容易扭曲的。
古人不常说吗?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小人,往往会因为一个小小过节而蛰伏下来,等时机到了,把你全家都灭了。
因此得罪一个有权势的小人,那是需要勇气的。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晏家大公子。
这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色云锦长袍,外罩着一件绣有青竹的褙子。他肤色白净,剑眉入鬓,眸若星辰,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似是很不喜这个太监。
果是人如青竹,清贵又刚毅,看着就不是阿谀奉承之辈,难怪会吸引这多民众观望呢。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现场看热闹的民众也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
“哈哈。”
就在这个时候,晏崇光打破了平静,“的确是道不同!都监是看人做事的,我们是做事的。走了,大兄!再不去,等你讲课的学生还等急了。”
这阴阳怪气的。
陆萌萌有点想笑。
晏家人都是头上长犄角的吗?都好刚。
被这般刺啦,季宁也不恼,只笑了笑道:“我与大公子同名,道虽不同,却也有些许缘分。”
他一说这话,晏宁似受到了极大羞辱一样,白净的脸迅速变红,冷冷哼了一声,道:“云泥已殊路这句话都监没听过吗?”(注1)
他一甩袖子,再也不想跟季宁交谈,直接翻身上马,喊道:“明弟,走!”
晏崇光也是翻身上马,笑哈哈地道:“都监,晚点回城请你喝酒,我这就先走一步了。”
季宁点点头,依然一脸平静,“将军果是有其母之风,气度就是不一样。”
晏崇光哈哈笑,“都监过誉了。在下先行一步,后会。”
季宁站在远处,目送着晏宁等人离去,久久后,嗤笑了声,回身进了轿子。
轿旁的太监再度甩起了拂尘,“起轿。”
民众纷纷退到路两旁,弯腰行礼,目送着这位大昭最有权势的太监出城。
待人走了,安静的场面再度热闹了起来,都是在议论刚刚那三人的。
陆萌萌听了几句,皆是一些八卦。不过八卦里多少也有一些可用的信息,比如关于晏崇光乃是其父与胡女所生之子,又刑克父母家人,无相等门第之女愿嫁等等。
陆萌萌听了这些,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难怪他心机重重,有两副面孔,生长环境似乎很恶劣?
待这波人走了,没多久,王掌柜也来了。
两人把东西搬上车,便出了城门,朝着夏涞镇的方向出发。
路上,李修谈起晏宁等人的事,王掌柜听了后,便是冷哼,“一个阉人也敢与我家公子争光辉,不自量力。”
“王伯伯,还是慎言。”
陆萌萌道:“我虽不清楚那位公公是什么人,但他既能被官家赐蟒袍,还能来松辽当都监,这样的人物是咱们得罪不起的。”
“一梦大侄女不必担忧。”
王掌柜毫不在意地道:“小老儿在晏家效劳一辈子,即便被他听见,他也不敢拿小老儿怎么样。不过一阉人罢了,都是弄权媚上之辈。”
这话一出口,边上人也是纷纷附和、开骂,似乎都对阉人极为不爽。
难道这就是大昭ZZ正确?文官家的人,哪怕是帮佣也得跟太监势不两立?
陆萌萌不再多言,只告诫自己,言多必失,不要轻易附和。
听了一路骂,也收获了不少信息,待到了夏涞镇,王掌柜许是觉得她和李修是个好听众,便又让人驾车把他们送回了村,把东西帮着卸了下来,才离去。
回到村里,得知事情已顺利解决,大家都欢呼了起来。
生产工具的提升意味着劳动力的解放,被饿多的人是不会嫌粮食多的。
回到村里休息了一天后,陆萌萌便把大家召集起来,准备做堆肥。
在这方面,这些古人的堆肥方式也不错,不过陆萌萌觉得还有改进的地方。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把蚯蚓堆肥的技术教给大家。
蚯蚓堆肥有许多好处。除了简便经济外,还能培养更多的蚯蚓来喂鸡。
蚯蚓能促进鸡多下蛋,这样的好东西没道理错过。
系统给予的母鸡在春天时她便已拿了出来,经过与公鸡**后,现在母鸡下的蛋都可以孵化出小鸡了。
系统出品的母鸡平均下来,一天能下两个蛋,看得一群老农民那是啧啧称奇。如今蛋已攒很多了,可以上马人工孵蛋工程了。
蚯蚓堆肥,规模化养鸡,鸡粪发酵再施肥,形成这样的闭环后,只要今年辛苦个一年,明年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蚯蚓堆肥无甚技术难度,陆萌萌稍微一教,大家便会了。如此,待天气转热,到了六月的时候,土豆可以收了。
第一次见识传说中的千斤神种要收割了,大家都特别激动。
李修更是夸张,焚香沐浴,领着一村人拜了天地后,这才带着大家去了田边,开始挖土豆。
陆萌萌拿着铲子,揪住土豆叶子,稍微铲了铲,拉出一串土豆来时,围观的村民都是发出了惊呼,“轻点,轻点,陆先生,您轻点,别把神种揪坏了。”
陆萌萌哭笑不得,“诸位乡亲,这就是土豆,不是神种,莫要紧张。”
“我心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姜花双手合十,“看您这么拽一下,好似都拽我心上似的,怪疼哩。”
陆萌萌哈哈大笑,“姜花姐,就是个粮食,别紧张。来,你们试试!”
一群村民小心翼翼地上前,学着陆萌萌的样子开始挖土豆。
渐渐,他们便癫狂了。
“天呐,这个上面有七八个,这一亩地到底能产多少?!”
一村人,上到耄耋老人,下到五岁孩童,这会儿都没了“人样”,纷纷埋地头,发疯似地在土里刨着,时不时地还发出一声“惨叫”。
“老天爷,我头晕!”
“绝对不止一千斤,绝对不止!起码两千斤!”
“阿婆晕倒了,快来人啊!”
“快,掐人中,快拿水来!”
陆萌萌被吓死了。
高产粮对古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村里年纪最大的赵阿婆竟因此激动到晕厥。
她吓得赶紧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压心肺的,一阵手忙脚乱后,见人手动了,这才松了口气。
赵阿婆悠悠转醒,睁着眼,望着大家半天,忽然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淌落,待流到嘴角时,她猛一张嘴,似聚了一口气急需要发泄一样,如雷鸣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了,“老天开眼了!老婆子今天一定要吃一顿饱饭!”
第45章 第45章
这声喊, 可谓是中气十足,直穿云霄。
平日里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赵阿婆这会儿好似被什么附体了一样,羸弱的身体里爆发出了无限的力量。她推开陆萌萌, 站了起来, 又蹲下来, 疯狂刨土,挖起了土豆。
大家看着她,沉默半晌后, 纷纷抬手, 擦了擦眼角。
然后, 又是擦了擦。
这一句“我要吃顿饱饭”里所蕴含的心酸只有他们这些人才懂。
吃到肚皮撑,那是怎样的一种奢望啊!
“哭啥?都哭啥?”
王三娘狠狠抹了一把脸, 道:“今天开始,咱们就能吃饱肚子了, 好事,还哭啥啊?!快, 趁着天好, 赶紧挖。再过几天, 麦子和水稻也该收了!”
说到麦子,刚还神色凄楚的村民脸上立刻有了笑容。
他们种了一辈子的田,眼光不会错的。
先生带来的麦种和稻种绝对能打很多粮食。那麦穗都沉甸甸的, 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今年的收成可能会超出他们的想象!
欢乐的氛围再度弥漫开来,大家开始继续收土豆。
一直干到天黑,100亩土豆才全部被收完。
收完土豆, 大家都累得腰酸背痛的,但没人喊休息, 都想看看一亩地到底能收多少土豆。
陆萌萌把自己的机械地秤拖出来,还提前给人打了预防针。她很怕,有人会再次因产量被刺|激的晕过去。
其实有人已经快晕了。
一百亩的土豆堆起来,像一座座小山似的,他们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多粮食。
地秤被放好,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村里较为年轻的妇人在陆萌萌的带领下开始称重。
所有人都不肯离开,哪怕是年纪大的。站不住了,就直接坐地上,大有一副“今天不称完就不睡觉”的架势。
一筐筐土豆被抬上地秤,一直忙到后半夜,统计结果出来了。
“多少?”
李来福咽着口水,巴巴地望着李修和陆萌萌。
他可看见了,大侄儿记录的手都在发颤,越到后面,颤得越厉害,他都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显是这波收获已超出他的想象了。
李修顶着大家巴巴的目光也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样,竟觉说话艰难。
他颤着手,拿起水碗喝了口水,努力稳了稳了心神,结结巴巴地道:“一亩地,按,按一梦姑娘师门里的算法,有,有六千五百斤的,有四千多斤的,平均下来,一亩地将近5000的产出……”
气氛一下子凝结了。
所有人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李修。
他们觉着自己在做梦。
亩产快五千斤?这,这怎么可能?陆姑娘师门的算法只比他们以前算的少一点点,也就是说,100亩地,平均一亩地的产出起码在4500斤?
有人抬起手,发狠似的掐了掐自己。掐完还觉不够,又冲边上人道:“你,你打我下。对,打我,用力打,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要,要不,你先打我下?快,快五千斤?”
陆萌萌好担心这些村民一不小心就集体晕了,忙道:“大家别激……”
“天爷啊!”
话没说完,便见一个村民跪了下来,对着陆萌萌便是猛磕头,“您这是把神仙送来我们村了!”
这一喊,把大家都喊醒了,纷纷跪了下来,连连朝陆萌萌磕头,先生姑娘的一阵乱喊后,便统一了口径,“神仙,神仙,您一定是神仙!谢神仙大恩大德,救我等凡命啊!”
陆萌萌摆手,“快起来,快起来!”
“不!”
李修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记账本,他走到陆萌萌跟前,看着陆萌萌久久后,忽然一撩衣袍,直直跪下,“您先是授地道机关战法解我小李村匪患,后又教我等赚钱认字,现更是赐下亩产几千斤的神种,这大恩大德,我小李村如何能报?人生在世,拜天拜地拜父母,更拜圣贤,从今日起,您就是我们村的圣贤!所有人都听着,以后小李村就是陆先生做主了,你们都随我给先生磕三个,若先生不弃,我李修愿率小李村所有人拜入先生门下,自此以后,将执弟子礼待先生!磕头!”
天地君亲师,执弟子礼待陆萌萌,这真的是很高的礼节与尊重了。
陆萌萌本想劝阻,但想到今日成就,除了有系统的功劳外,其实更多是现代知识与智慧的运用。而在这些智慧里,有不少是种花家先贤与人民的智慧。把先人流血牺牲换来的智慧来造福一方,让他们磕一个似乎也不过分?
想到这里,她便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坦坦然然接受了小李村村民的集体大礼。
待三个头磕完后,她道:“敬茶。”
李修愣了下,随即狂喜了起来。
这说明先生接受了他们,愿意让他们拜入她门下,拜入她师门下。
他忙起身,在茶碗里添上茶水后,跪到陆萌萌跟前,将茶高高举过头顶,“先生,请用茶。”
陆萌萌接过茶,轻轻啜了口后,放下茶碗,道:“我师门以‘实事求是、仁爱众生、知行合一’为师门门训,以格物学为道统。师师门传承到我是99代,你们正好是一百代,望你们能秉持我师门门训,恪守君子仁爱天下,体恤众生,实事求是的门训,将我学问发扬光大。对了,我师门名轩辕,以师门先贤圣师鲁迅先生之‘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为名,以此来继承先生为国为民的精神。”
李修的手不住地颤着。
传承99代,这是何等古老的学问?大昭有史记载以来也不过千年而已。
再细细品了品那句诗,心中陡然生出几分豪情来。
轩辕氏乃是大昭人的始祖,对着始祖发誓,誓死捍卫家园的精神哪能不让人动容?
他深深拜下,“蒙先生不弃,弟子今日有幸拜入轩辕门下,聆听先生教诲,自此后,修必恪守师门门训,实事求是,为君所欣;仁爱众生,为德所尊;知行合一,为道所归。先生传道解惑如再造之恩,请先生再受学生一拜!”
“请先生再受学生一拜!”
所有人在李修的带领下,再度跪下,行弟子礼,以此表达自己的感激与激动。
人很疲劳,但大家都很兴奋。半夜烧了一锅土豆吃了后,第二日又早早起来,将土豆都搬进地窖。
也得亏小李村空屋子多,地窖多,不然这多土豆还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这多粮食在手,人的底气也变得不同了。对于招募难民一事,大家的积极性明显要比之前高了许多。
不过土豆虽好,却也有自己的弊病。
陆萌萌一遍又一遍地交代着,“发芽的土豆不能吃,吃了会中毒,药石无医,即便是我也无法救你们。”
村民们被先生的可爱都逗乐了,纷纷保证,绝对不会吃发芽的土豆。
至于其他隐患,陆萌萌暂时没说。一来,系统出品的东西病害很少,二来,他们村也不光光只种土豆,真要发生什么病害,也不至于绝收饿死。
粮食多了,蔬菜多了,人也开始发愁了。
除去二十亩菜地,一些村民还在自家菜园子里种的白菜、番茄、小葱、矮抗青产量太大,吃也吃不完,大家一合计,便想去镇上卖掉。可白菜还好说,但番茄、矮抗青这些东西是大昭没有的,要怎么说服别人买呢?
陆萌萌觉得这也是个问题。
他们都没像模像样地种植,这产量便高得吓人,要不卖掉点,烂在地里未免很也太可惜了。
很快的,陆萌萌就想到了晏崇光。
军队里那多人,总得吃蔬菜吧?
念头一起,便是停不下来了。脑海里再浮现出晏崇光的脸,直接被金元宝被覆盖了。
这就是个摇钱树啊!
有权有钱,手底下养的人还多,这不正好能给她解决销路问题了吗?
思路一理,念头通达。这段日子她一直在练习骑马,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被颠得呕吐了,不如她进一趟城,去给将军送点“特产”。
想法跟李修一说,李修再次感叹:咱先生果是与众不同,胆儿比天都大。
感叹完后,却是有点不放心,“先生,你我现在虽会骑马了,可我身有残缺,您又是女子,咱们两人独自前往西戍城太危险了。要不再等等,等王掌柜再回城里时,再一起过去?”
“这也是个问题。”
收获的喜悦让陆萌萌忘记了这个时代的危险。城外与城内简直是两个天地,半道抢劫的事时有发生。她与李修两人上路,绝对是容易被盯上的对象,这风险太大了,不能冒。
“那我回去再琢磨琢磨吧。要不行,就去镇上卖卖看。不行就把矮抗青晒干,冬日里泡开后也是能吃的。”
李修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族长!”
话音刚落,李树便跑了进来,兴奋地道:“那回那黑脸贵客又来了,还带了好多车来,说是给咱们送农具来了!”
农具做好了?!
陆萌萌与李修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道:“传话的人来了!”
第46章 第46章
欢喜穿着一身麻布短打, 带着一群同样做普通人打扮的兵丁推着车,缓缓进入小李村。
待陆萌萌与李修跑到村口时,他已带着人开始卸车上的货了。
见了陆萌萌, 他便迎上来, “陆姑娘, 我们将军让我把东西送过来了。不过,都没装起来,得你们自己装。”顿了顿又道:“要是装好了拿来, 怕是会引起旁人觊觎。”
陆萌萌福了福身, “劳烦将军受累。”顿了顿又道:“我们村前几日收获了一些蔬菜, 可劳烦小将军带些回去给晏将军尝尝?”
“你叫我欢喜吧。”
欢喜挠挠头,“我只是将军的侍从, 你这将军将军的叫着,我也受不起。”顿了顿又道:“蔬菜?行, 我给你捎回去。”
“欢喜大哥。”
陆萌萌也是从善如流,“不若在我们这里吃点东西再回去?我看诸位一路行来甚是辛苦。我们新培育的蔬菜也收了, 正好拿给你们尝尝。”
“新培育的蔬菜?”
欢喜一听这话就来劲了。
这姑娘可是被山里高人养大的, 本事了得, 她弄出来的东西会差?
他当下就应了下来。
陆萌萌带着人把东西收拾好后,便让人去摘西红柿、矮抗青、蘑菇。
糖渍西红柿、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羊肉面、青菜香菇、羊脊骨炖杂菌……
小李村有什么就做什么,除了土豆。
不是她小心眼, 土豆这个大杀|器暂时她还不想交出来。她得进一步确定晏崇光的人品后,再做打算。
其他人也是颇有默契,啥都拿,就是不拿土豆。甚至本来打算今天吃土豆的, 都不吃了。转个身,直接把拿出来的土豆又放回地窖藏了起来。
虽说先生教导要仁爱天下什么的, 但也不能瞎仁爱。瞎仁爱的,那是傻瓜。
李修套上马,拖上小板车,去镇上买了十斤水酒过来。等他回来,饭菜也做好了。
在晒谷场支开油布,各家各户搬出自家的桌椅,招呼着各兵丁坐下后,便将一个个菜端上桌。
欢喜看着桌上的西红柿眼皮直跳。
这红彤彤的东西是啥?颜色还怪好看哩。
“欢喜大哥。”
陆萌萌把羊肉西红柿刀削面端上桌,“此物名为西红柿,可当蔬菜吃,也能当水果吃。这一碗是用西红柿、羊肉做的汤饼,您尝尝。”
欢喜挺着鼻子嗅了嗅,“娘咧,这味道好香。陆姑娘,这是你做的?真香。”
他说着便操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口下肚,速度就快了起来。
西红柿酸味中和了羊肉的肥腻,搭上几根矮抗青和香菇,只觉越吃越上头。胃像被什么打开了一样,一碗下肚,甚至都没觉着饱,还想再来一碗。
其他兵丁也是捧着碗,“稀溜溜”的啜面声此起彼伏,动作也是出奇一致,把头埋在盆大的碗里,拼命吃。
“好吃,好吃!”
欢喜一口气干掉一大碗面,舔了舔嘴,“真好吃!”
“将军再尝尝这凉拌西红柿,是用糖渍的。”
欢喜点头,操着筷子尝了下,道:“哎哟,这到底啥东西?生吃也好吃,水口怪好哩。”
“这是我从远方客商手里买来的东西。起初只是觉得好看,后来大着胆子尝了尝,发现味道酸甜可口,吃了也无甚不适,便不断培育,改善其口味。我从江南把种子带来,今年在小李村试着种了些,没想到松辽郡的土地比我们江南还肥沃,一下子收了不少呢。”
“那为何要叫西红柿?”
“那客商是从西边来的,我看着像红红的柿子,便起了这个名。”
人是环境的产物,这话一点也不假。
陆萌萌现在撒起谎来,已是面不红心不跳了。而且应变能力也在变强,随口一扯,逻辑总能圆满。
“这青菜长得有些奇怪。”
吃完西红柿,欢喜又尝了尝香菇青菜,“不过味道却是甘甜,还很嫩,好吃。”
陆萌萌笑着道:“就是现有的青菜改良的。欢喜大哥,这上面的香菇也是我们自己种的,还有这杂菌汤里的菇也是。你都尝尝,采下来就烧了,可新鲜着。”
欢喜哈哈直笑,“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说罢便是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他虽憨直,但跟了晏崇光这多年,行事也有所长进。知道陆萌萌身份特殊,有些不该问的话不问,免得回去被老大吃瓜落。
一顿饱餐后,陆萌萌让村民搬出一筐西红柿、一筐白菜、一筐矮抗青、五六篮子的菇类。
把一张菜谱交给欢喜后,道:“如此就劳烦欢喜大哥了。您就跟将军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他莫嫌弃。”
“不会,不会。”
欢喜连连摆手,“行军打仗时,我们吃的都跟牲口似的,没那么挑嘴。”
边上的小兵眼皮直跳。不愧是晏欢喜,这话也只有他敢说。
把东西搬上车后,陆萌萌又塞了一篮子西红柿给欢喜,让他路上吃。
欢喜那美的,对陆萌萌越发欣赏了。
这姑娘跟其他中原女子不同,一点也不矫情,还会做人,这种美差他可以一直干下去。
欢喜走了,陆萌萌便开始检查零件。把所有零件检查后,她将所有村民叫来,开始让他们学着组装新农具。
在她做的农具里,除了有收割机、打谷机、插秧机外,还有水车。
这水车不是用来灌溉的,而是用来榨油和织布的。
经过几次奖励,陆萌萌手里又多了不少的种子,其中就有玉米、大豆和紫花苜蓿。
这几个可都是好东西。
玉米除了果腹外,能做淀粉,还是极好的饲料。除此之外,玉米芯子、玉米秸还能做饴糖和酿酒。便是玉米须,也能入药。
而玉米在现代也是重要的榨油原料,跟大豆一样,经过处理后的玉米渣一样是能喂牲口的。
大豆就更不用说了,是优质的素食蛋白质来源。且种大豆还能提升土壤的氮含量,跟其他物作套种,能让庄稼长得更好。
紫花苜蓿也是能改良土壤的东西。而且是青贮饲料首选原料,用来喂牛马,不要太好。最关键的,苜蓿不光动物能吃,人也能吃。它在民间还有另一个鼎鼎有名的名字,叫金花菜。
金花菜烧河蚌,可是名菜来着哩。
在见识了系统所出之品的威力后,陆萌萌便觉村里那榨油设备和织布设备有些不够看了。
她仔细翻看了相关书籍,便将水车设计给献了上去,打算来玩一个空手套白狼,让晏崇光找人把水车部分做了,自己做剩余部分。
纺织机与榨油机的部分虽然也有难度,但所用铁制构建少,她暂时还不想技术外露,便打算自己做。
能白嫖就白嫖下,商业合作嘛,总是这样的。
就在陆萌萌着手设计新图纸时,第二日上午,欢喜带着东西回到了总兵府。
晏崇光看着筐里的东西,轻笑了声,道:“既是陆姑娘美意,便着人按着她给的菜谱做几道菜我尝尝吧。”
“大人,陆姑娘脾性直爽,人还怪好的哩。”
欢喜连连夸赞,“这多兄弟去,她也没苛待,全是上好精白面招呼,那羊肉都放得老足。”
晏崇光拿着折扇在欢喜头上轻敲了下,“吃了人一碗面就被收买了?那妮子,可精着。这不,她不是找我要钱来了?”
欢喜一脸懵,搞不懂晏崇光是什么意思。
这明明收了特产,怎么听着还是他们吃亏了?
晏崇光也不解释,只吩咐道:“把这些都做了,发下去给兄弟们都尝尝。另外,你明天再带些人,带些车过去,就说这东西我吃着颇合口,以后他们小李村的蔬果菌菇我们收了。”
“啊?”
这还没吃,怎么就合口了?
可惜他的老大明显不想给他解释,说完这句话便继续埋头公务了。
晏崇光看着底下人送上来的文书,看着上面对新农具试用的描绘,再想到那个小姑娘,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欢喜看得头皮有些发麻,总觉这丝浅笑有些瘆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公文的男子忽然问道:“我让你找的人都找得怎么样了?”
“都找好了,一共52人,都是没了父母或家人的半大孩子与妇人。”
“都仔细审过了吗?”
“审过了,都是老实忠厚之人。”
晏崇光点点头,“派个人,去夏涞镇开家铺子,以后陆姑娘有什么事,便让她去镇上传话。”
“大人……”
欢喜忍了半天,终究是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您对陆姑娘……是不是有些过于看重了?”
“有吗?”
他抽出手底下的公文,“这样的本事,便是天子知道了,都要以国士待之。”
欢喜心里一抽,接过公文一看,嘴|巴张老大,“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晏崇光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看着窗外防火水缸里的粉色荷花,淡淡道:“不然你以为那些土匪是怎么死的?小李村可都是老弱妇孺。”
欢喜身子一颤,忽然明白了晏崇光之前对自己的警告。
“一群老弱妇孺杀死了几十个青壮……”
他喃喃着,“陆姑娘的本事也太吓人了。”
何止是吓人?
若是给她足够的人,足够的器具、工匠,北边这道防线将成为蛮族再也无法逾越过的天堑!
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明日|你去之前,再去前门大街上挑些点心,记住要买福来居那家的,枣泥酥多买几份,我看那妮子爱吃那个。你见了她,便说这是我的回礼。”顿了顿又道:“顺便帮我问下陆姑娘,我这儿还有些退下来的老兵丁她要不要?虽不能上场杀敌了,但对付几个毛贼、虾兵蟹将还是绰绰有余。”
“啊?”
第47章 第47章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 欢喜又带着人来到了小李村。
“晏将军怎这般客气?”
陆萌萌接过点心,“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欢喜挠挠头,“俺也不知道咧。不过我家将军一向敬佩有本事的人, 你做的那些农具真是太厉害了。两匹马, 两个人, 一天耕地上百亩,都不敢想咧。”
陆萌萌笑着道:“如此说来,那我吃将军几盒点心也不过分。”
见陆萌萌这般直爽, 欢喜也哈哈笑了起来。
虽然跟老大一样, 是有本事的人, 但总觉陆姑娘更好相处呢。
“欢喜大哥,你们收了菜就要走吗?夜间行路会不会太辛苦了?”
“不辛苦, 不辛苦。”
欢喜道:“如果我们走快些,三个时辰就能进城了。陆姑娘, 我带了二十辆车,够装了吧?”
“够了, 够了。”
陆萌萌道:“蔬菜还是吃新鲜得好。”
她招呼着人烧水, 做点心招呼欢喜等人, 而自己则去组织乡民采摘蔬菜。
番茄、矮抗青、白菜、食用菇的产量惊人,小李村就这点人,哪怕是晒成菜干, 也是吃不完。
全村人都忙碌了起来,把菜收下来,一筐筐搬到车上,忙活到完, 都已经快傍晚了。
欢喜拿了个番茄,在衣服上擦了擦, 咬了一口,感受着汁水饱|满的酸甜在口腔里爆裂开来时,忍不住又感叹了下,“这个叫西红柿的东西真好吃。而且不像柿子,吃再多都不会闹肚子。”
陆萌萌见他吃得满口汁水的样子,便掏出帕子给她。欢喜愣了愣,随即脸便有些红了。
他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平日说话如打雷的汉子这会儿却是声如蚊蚋,“这,这都给你弄脏了。我拿回去洗洗干净再给你。”
“不碍事的。”
陆萌萌笑了笑道:“晚点我自己洗。”
“那,那怎么好意思?”
欢喜偷瞄了陆萌萌一眼,见她明亮的眼睛这会儿满含笑意,心里一突,忙侧过头去,“我这嘴脏得很,还有点臭,我还是拿回去洗干净了再给你。”
陆萌萌也不知这个壮汉为啥忽然纠结起这种小细节了,但想了想,又觉这汉子挺可爱的。
粗中有细,看着莽撞,但实则很懂规矩,很有礼貌,果是人不可貌相。
欢喜坚持,陆萌萌也不强求。倒是边上的若兰看着,抿着嘴直乐。
这糙汉子害羞起来还真好玩。
把蔬菜装上车后,双方告别。
回去路上,骑在马上的欢喜忍不住把帕子掏出来看,想起自己小小年岁便没了父母,也未真正体会过母亲的细致与温柔,便觉陆萌萌这小小的举动尤为打动人心。
这大概就是有娘疼的感觉吧?陆姑娘年岁虽小,但还是怪温柔的人咧。
就是……
自己是不是好像忘了什么事了?
回到城里已是深夜,欢喜让人把菜放进地窖后,见晏崇光还未睡,便去回禀此事。
“大人,陆姑娘人真怪好哩。”
他拿着帕子在晏崇光面前甩啊甩的,“看我吃的嘴|巴脏了,还用自己手帕给我擦嘴哩。”
“所以……”
一身亵|衣的晏崇光坐在床榻上,床幔半垂着,橘红色的烛光透进床幔,在男人刚毅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你吃了西红柿,用陆姑娘的手帕擦了嘴,还跟人说要把手帕带回来洗,但就是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被幸福泡泡包围的欢喜正乐着,一听这话,笑容直接凝固了。
“哎呀!我忘了!”
“自己去领罚吧。”
晏崇光拉过锦被,目光在欢喜手里的帕子停了下,“明天去把帕子还人家。”
欢喜脖子一凉,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他直觉有点不好,但又不知哪不好,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地就来句,“陆姑娘待我,就像俺娘一样咧。”
一个软枕扔了出来,“还不快去领罚?”
“嗳,嗳,这就去,这就去。”
晏崇光听着关门声,翻了个身,脑里浮出陆萌萌那张脸,想着欢喜的话,轻笑了声,“你这是多了个好大儿啊……”
第二日,欢喜顶着黑眼圈又来到了小李村。把帕子还给了陆萌萌后,又把晏崇光交代的事说了说,“姑娘,您看成吗?那些老兵全部四十上下,上战场拼杀肯定是不行了,但下地干活还是可以的。”
陆萌萌想了想,便察觉到了晏崇光的心思。
总兵的权利不小的,真想安排老兵哪里不能安排?他这是有意拉近双方的关系。当然,老兵里可能也有他的眼梢……
这算是一种试探,要不要接呢?
陆萌萌看着一村子的老弱病残,再想想这事能为自己带来的好处,半晌后,她问道:“战场上下来的人手脚都齐全吗?”
欢喜眼眸一暗,“给您挑的都是手脚齐全的,最多脸上有些疤。身有残疾的,都是我们将军拿自己的钱在养着。”
“如果不是四肢全无,有一手或一条腿,还能自己行动的,我也可以收些。”
陆萌萌叹气,“将士们为国流血牺牲,万万不能让他们流了血再流泪。我虽无甚本事,但照顾几个稍有残疾的兵丁还是行的。但完全无行动能力的,我这儿暂时还抽不出人手来照顾。”
欢喜眼一下就红了。他想起大昭对武人的歧视,嚅着唇道:“陆姑娘,谢谢你。谢谢你,我代我那些兄弟谢谢你。”
“欢喜大哥,你咋还哭了?”
陆萌萌笑了起来,“你这高这大的人哭鼻子,当心小孩儿笑你。”
她说着又掏出一块新手帕给欢喜,“擦擦。”
“嗳,嗳 。”
欢喜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心里暖暖的。
如果自己娘没死,这个时候应该也会像陆姑娘一样,掏出帕子给自己擦眼泪吧。
“人何时来?”
“将军说等你们方便,随时能过来。”
陆萌萌想了想,道:“村里房子我们都打扫修缮过了,真要过来,倒也不麻烦。就是被褥、锅碗瓢盆这些得自己带些来,不然一时间我们拿不出这多东西来。”
“这你放心,我们都会安排好的。那些难民的衣服、日常用品我们将军也安排了。只要你这边有房子住,立刻就能过来。”
陆萌萌点头,“将军有心了。那就劳烦欢喜大哥再跑一趟,后天我这里就能收人。”
如此,两日后,欢喜便领着一群难民与老兵过来,素来安静的小李村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难民过来时,都战战兢兢的,但看到小李村人这么热情,心里的忐忑也去了不少。
从晏将军那里捞了一笔卖蔬菜的钱后,陆萌萌便让人去镇上买了几口大锅。
这多难民过来,不好好清洗下可不行。这年代医疗水平落后,灭虫手段也差,要是带些疾病、虱子过来就不好了。
事实上,陆萌萌去岁来到村里后,已进行过“清洁运动”了。村民虽不理解,但想到陆萌萌的本事,也就渐渐接受了她的观点。
为了方便洗澡,她买了好些大锅,造了锅浴。这种洗澡方式在她的老家曾一度流行。
在那个条件相对落后的年代里,乡下家家户户都是有这种大灶锅浴的。
这种锅浴是直接架在灶膛上烧火的。洗澡时,锅里放一块板,锅上放一块板,人坐板上,脚踩锅里的小板上,灶膛里塞一捆稻草,待水烧得稍微有些烫了,就能洗了。
洗澡时,边上再放两个水桶,一个空着装脏水,一个装干净的水,洗一点,添一点,虽麻烦,却也能洗干净。最关键的,这样洗澡不容易受凉,冬天洗也是热乎乎的,很舒服。
新的难民与退役老兵来了后,陆萌萌将孩童挑出来,秉着自愿原则,要求难民各自领一个孩子回去照看。小李村就这点人,不可能再分出人手来单独照顾孩童,必须得让难民领个孩子回去照顾。
或许是许多人在路上失去了孩子,现在看到这些孩童后,许多人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对这事倒不怎么抗拒。
领了孩子,又简单说了下小李村的规矩,最后开始分房子。四人分一房,虽是拥挤了些,但也比之前居无定所好多了。
没办法,小李村能住的屋子就这么多,如果想改善条件的话,可以以后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分配好房子后,陆萌萌又把肥皂切成小块,给每人发了一块后,便要求他们要将自己的头发与身子洗干净。如果头上有虱子的,还得去她那喷药。
这一系列的操作流程下来,新来的难民与兵丁在这领悟到了一个规矩:这小李村的人爱干净,别看都是泥腿子,但人家讲究。
洗澡清洁的事进行了整整一天,当入夜后,从河东郡逃难而来的李桂花躺在床上时,就一个念头:娘咧,这地方的规矩咋比军营还重啊?
但想到晚上吃的那顿饭,又觉心头火|热。
那个陆先生看着有些不好说话,但人很好,居然给他们吃这好的饭菜。就是那陆先生到底啥来头?年岁不大,但大家好像都听她的,对她无比尊重,她到底是啥人?
这样的疑问不光她有,所有新来的人都有。
他们实在想不通,一个女人怎能指挥整个村的人,她到底是有啥本事啊?
日子便在这样的猜测中过去。
休养了几日后,他们便开始跟着小李村人下田了。然后,他们就吓傻了。
这些人是在种地?
种地咋这么轻松?!
在中国古代耧车基础上改良而来的播种器在这个时代人眼里宛如神器一般,推着车,田地间前后走一遍,金黄|色的大豆便被均匀地洒在了田埂上。
省事、省力,还高效。
惊讶过后,再一打听,发现这些都是陆先生发明的,这下难民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小姑娘不是一般人,是有着神仙手段的人……
第48章 第48章
难民与老兵都安顿好后, 陆萌萌便回了山上去。
她回到山洞前,打开院子,把冶炼加工台拿出来。她做的水力纺纱机是以宋时的纺纱机为蓝本, 通过自己所学到的知识, 对传动结构进行优化, 设计了一个类似变速器一样的部件,以此增加传动效率与稳定,降低生产成本。
除此之外, 她对纺织机构也做了改变, 大大减少了转动阻力, 提升了使用寿命和效率。
陆萌萌在做这些事时,就忍不住要感叹中国老祖宗们的智慧。其实她许多灵感都是来自种花家的老祖宗, 比如那台播种机便是从耧车上得来的灵感。
同时她也会感叹祖国的基础教育。被系统灌顶后,她的记忆力越来越好, 初高中学的东西都记起来了。再配合着看看教材以及系统给的各种书籍后,她发现自己现在能灵活运用这些知识了。
没穿越前, 总听到有人吐槽村里的教育模式, 但来了古代后, 她想想,要不是现代的基础教育够硬,够扎实, 这些书到她手里,估计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现在有了相应的基础知识,还有资料参考,融会贯通后, 她就能做出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在山上一连干了好些日子,前来收菜的欢喜听说陆萌萌外出了, 便直觉她是回了山上。
他很好奇,但想到晏崇光的话,便也只好忍着。只是回到晏崇光那里,总忍不住要念叨,“都这么熟了,还搞得这般神秘作甚?难道她觉着我像坏人?”
“你看着不像吗?”
陆明时撇嘴,“长得像熊一样,谁见你不怕?”
这一开嘴,欢喜不干了,“呸!你个小白脸就是羡慕我比你壮实!再说,陆姑娘可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她对我好着咧!”
“有多好?”
喂着鱼食的晏崇光忽然回过身来,道:“是闲着没事干了?”
欢喜顿时就像一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下就没了声。
那冷飕飕的感觉又上来了。
这是怎么了?老大不是对陆姑娘印象挺好吗?怎么每次他说陆姑娘好,他好像还不高兴了?
“大人……”
眼见气氛不对,陆明时忙道:“陆姑娘那儿的菇类实在太多了。这多菇,咱们也吃不掉,属下想着,是不是晒一些起来,晚点放到夏涞镇去卖?”
“你拿主意便是。”
晏崇光回过身,伸手朝池塘里撒了把饵料,道:“明日再去趟小李村,留个话给陆姑娘,就说她种的菇很好,城里贵人都很喜欢,有没有兴趣多种些,卖到整个松辽郡去。”
“是,大人!”
欢喜跟着陆明时迷迷糊糊地退了出来。
“明时,你说我夸陆姑娘错了吗?怎么我每次一夸,老大就好像不高兴似的?”
陆明时看了一眼欢喜,看着他那憨憨的脸,不由摇头,“你这蛮子,有时机灵,有时就像个榆木疙瘩的。”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你没看出来吗?大人这是千金买骨,想着法儿地在套陆姑娘。”
“那跟我夸陆姑娘好有什么关系?”
欢喜一脸迷糊,“我夸她不是更好吗?”
“这……”
陆明时也迷糊了,“对啊!只是想让陆姑娘为自己效力的话,你夸她,老大为啥要生气?”
两人对望了一眼。渐渐,两人眼睛瞪得大了起来。
莫不是……
看上人姑娘了?
说起来,那陆姑娘虽非倾城倾国之姿,但那气质神韵绝非一般姑娘能比。这等佳人,哪个男子见了不动心?更别提他们老大这个万年老雏鸡了。
两人看着,又回头瞄了一眼花园里的男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老白菜帮子要开花,难怪阴晴不定的。
***
一场大雨后,天空放晴。
一艘大船从兰江出发,缓缓驶入白荡河。
冰镇过的葡萄美酒被倒入琉璃杯里,端到季宁面前时,斜靠在手枕上的季宁缓缓睁开眼,问道:“到哪里了?”
“干爹,快到白荡河了。”
姚美跪在地上,将美酒举过头顶,“干爹,暑气燥热,孩儿为您准备了葡萄酒,已冰镇过了。”
“算你有心了。”
季宁接过琉璃杯,看了看正在拨弄琴弦的歌姬,没由来的便是一阵烦躁。
他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去吧。姚美,你留着,陪我说说话。”
“是。”
待婢女、歌姬都退出后,季宁喝了口酒,靠上软枕,闭上眼。说是让姚美陪他说话,其实谈性不高,并不想说话。
姚美看他神情仄仄,小心翼翼地问道:“干爹,今日的歌姬不合您心意吗?”
“都是些胭脂俗粉,若不是为了几两银,哪可能委身来侍奉我这阉人。”
“干爹俊美无双,能伺候您,那是她们的福气。”
“是吗?”
季宁睁开眼,嗤笑了下,“以貌取人者又有多少真诚?”
姚美不敢说话。
这世上,哪有无欲无求的人?
这话他不敢说。
阉人,是最阴晴不定的。
船只慢慢过了清水村,待行到小李村附近时,忽然一阵惊呼声惊动了船内的人。
“动了,动了!真的能自己纺纱!陆先生好厉害啊!”
“姑娘一定是神仙,一定是神仙!”
白荡河边,新架起的水车带动着直立竖起的三十六个锭子转动了起来。方板链泵的设计大大提升了水量高度,使得驱动力更强,更快,并还克服了皮带传送易跑偏、断裂等缺点,让生产成本大大降低了。
横向的纱锭被直立竖起后,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改变,就能增加生产效率,村民们这会儿,对格物学更信服了。
先生师门的人真太了不起了,怎么能这么聪明?
在纺纱机的另一边是一台织布机,同样是以水力驱动。这台水力纺织机是在英国人卡特莱特发明的水力纺织机上进行优化的。
卡特莱特发明的水力纺织机过于笨重了,陆萌萌在原有纺织机的基础上,添加了换向器、制动器、张力调节器,改进了纱筒传动系统……
这些改变,使得织布机重量大大减轻,但稳定性却比原设计还强。
陆萌萌把这种水力织布机和纺纱机命名为黄道婆织机和南湾纺纱机。
黄道婆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纺织专家,而南湾则与种花家的历史有关。
在陆萌萌流落荒野时,她时常想起南泥湾的历史。每次熬不下去时,她都会用这段历史来激励自己。
自己所有的成就与知识皆是来自先人的奋斗,所以她想用先人来命名纺纱机和织布机。
因为,她知道,这两样东西是真正跨时代的东西。
她设计的水力纺纱机一天能出纱130公斤,织布机一天能织布将近九千米,且布料宽幅有一米。这些数据放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惊人的。
现在小李村的人不用再怕没衣服穿,而是该怕原料不够用。
白荡河的水流资源不错,不过把纺织机建立在河边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所以今天只是试机,等实验运行完成后,就得拆掉收起来。
为了提高安全性,陆萌萌还得带着村民重挖渠建高低水流坝引入工坊。而眼下,工坊都没有,也是要建的。
事还有很多,不过这对陆萌萌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天知道,她是掉了多少头发,看了多少书,经过多少次的手工计算,才将这两台大家伙造起来啊。
最难的事已做完了,剩下的嘛,小意思了。
看到布源源不断地被织出来,村民们不断欢呼,簇拥着陆萌萌,激动地道:“先生,先生,格物学真是太神奇了!我们从来没想到,布还能这样织。”
“天,速度好快,布也好宽,这一天得织多少布啊?”
“神器,神器啊!”
一群老兵丁别看上过战场,算是见识多的人,可面对着这样的效率,那也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纷纷大呼了起来。
真就太神奇了!
这样下去,只要原材料够,便能织出无数的布来!最关键的,只要两三人就能操作完成整个纺纱织布流程,这效率,跟神仙手段有什么区别?
村民们的欢呼、纺织机发出的声音引来了船上人的注意。季宁靠近窗口,看着那两台古怪的机器,吩咐道:“靠近些看看。”
沉浸在兴奋中的陆萌萌根本没注意到有船靠近,直到那艘大船靠很近了,她才注意到。
她神色变得有些不好了起来。
这个世界留给她的印象太差了,现在见到生人靠近,她第一反应就是戒备。
离得河岸近了,季宁也终于看清楚了岸上的情况。
他愣在那儿半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是在织布?”
姚美凑到窗前看了一眼,眼睛都直了!
“干爹,我上岸看看去。”
“等等。”
季宁是聪明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两台古怪机器的作用。他沉默着,慢慢,嘴角就扬了起来。他靠在窗边,目光缓缓移动,掠过村民时,好看的眼尾微微挑起,在陆萌萌身上停了下来。
“荆钗布裙,难掩倾城。”
见到陆萌萌的第一眼,前人的诗句便飘入脑海,好看的薄唇边,笑意顿时变深。
听这些泥腿子巴结赞叹的样子,这机器似是这女子造的?
有趣!
他从窗边离开,坐回了矮几前,手中的折扇轻轻点了点面前的矮几,“莫要惊动了他们。”
顿了顿又道:“明天你再来打探不迟……开船吧。我乏了,想回去了……”
第49章 第49章
小李村大丰收了。
纺织机做好没几天, 地里的粮食相继成熟,惊人的产量让村民们是又哭又笑。
亩产千斤的麦子你见过?
亩产一千五百斤的水稻简直吓死人了!
那个叫做玉米的东西也很夸张。生长周期跟土豆差不多,亩产却能达到惊人的八百斤!
这多高产的东西种下去, 以后怎么可能挨饿?
收了这些高产物种后, 又紧急下种了一波豆子、苜蓿来改善土壤。陆先生手里的种子不多, 但今年种了,明年就有足够的种子了。
收完水稻麦子,大家也没闲着。之前还有好多空地没种东西, 算算时间, 今年还来得及再耕种一波。现在有了新农具, 还多了这多人,这点地, 小意思。
将第二波农作物种下后,大家也没个空闲。除了上课外, 便是跟陆先生做事。
搭建节能灶、造新的学堂与织布工坊。
生产工具的改变带来了直观的生产效率,大家现在对学习更认真了。
曾经面黄肌瘦的村民也在良好的生活条件下, 渐渐变得气色良好了起来, 人都圆润了不少。
转眼过了六月, 正当大家沉浸在欢乐中,觉着今年的中元节可以给祖宗们上供一顿好饭好菜的时候,官府来了。
松辽郡有十六州, 西戍城属辽州邱行县管辖。在大昭,县以下,如纳粮、劳役征召等事皆由地方乡绅、里正、粮长完成。
今日邱行县衙门的人过来,着实也是令人纳闷。
李修在上工, 村里能做主的人只有陆萌萌与李来福。王三娘将正在上课的陆萌萌喊了出来,一路上颇为忐忑地道:“官府衙役都甚少下乡, 忽然来了这多人,不知是要做什么。会不会是来通知……”
陆萌萌明白王三娘的意思。她心里也是一动,难道是今年新上任的老爷特别刚,准则发放抚恤金了吗?
“先去看看再说。”
陆萌萌急匆匆地赶往村口,发现李来福已经到了。可老人家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但因畏惧官吏权势,也只好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不敢说话。
陆萌萌上前,喊了一声“来福爷爷”后,便看向来者。
这一看,便是蹙眉。
如果是来发阵亡通知的,何至于要这般大的阵仗?要带十二人之多?
彭震斜眼睨着陆萌萌,道:“那老汉,这就是你们这儿能做主的人?呵,怎还是个老姑娘?”
陆萌萌过来时,年岁是被系统改了。如今两年多过去了,看着也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了。
十七八岁还未绾发,在这些土著眼里的确是老姑娘了。
陆萌萌懒得理会这人的讽刺,只福了福身道:“这位官爷有礼了。”
“官爷,这,这是老汉收养的姑娘,她从江南逃难而来,读书认字,故而里正不在时,我们都让她拿主意。”
“呵,牝鸡司晨,世风日下。”
彭震一脸不屑。也不知自己老大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一个织布机吗?想要拿过来就是了,何必还要给银子。
陆萌萌冷眼瞧着彭震,没回嘴,但脸也是可见地冷了下来。
“哟呵。”
见陆萌萌神色不好,彭震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个倔娘们,说你牝鸡司晨还不服气?”
“大人误会了。”
陆萌萌道:“我一介小民,最多只能教村里孩童认几个字,哪里算得上是牝鸡司晨?”
“呀,还真读过点书啊?以前在江南哪个府?家中作何习业?”
“回大人,我生于江南路晋陵府,父亲以教书为生。”
“哟,那还是的出身。哎呀,你这是金凤凰落在鸡窝,生不逢时啊。”
他阴阳怪气的,打量着陆萌萌的眼神也是极为轻佻。陆萌萌忍着心头的不适,福了福身道:“邱行县上任老父母仁慈,放我等难民进来,往日之事,不提也罢。”
陆萌萌忍着,对方越发来劲,“可有婚配啊?要不要小官我给你拉拉郎配?你这模样,与官家为妾也是使得。”
“兀那……”
李东听了这话不能忍,刚要说话却被田坤一把抓住。
“别给小李村惹麻烦。”
田坤压低声音道:“先看看这狗贼要做什么。”
“哟?这里有个有意见的?”
彭震听到了动静,转身走到李东跟前,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后,伸手拍了拍李东的脸,“有什么话不敢大声说的?爷贵为邱行县攒典,虽是不入流之辈,但民若有冤,自也是要管一管的。”
李东眼里都冒出火星子了,但想着田坤的话,他只得咬着牙,任由这狗贼拍自己的脸。
见李东敢怒不敢言,彭震不由哈哈大笑,抬脚在李东身上踹了一脚,“呸,没卵子的东西!”
“大人。”
陆萌萌忽然道:“乡下小民不知礼数,望大人海涵。”顿了下又道:“只是不知大人今日拨冗前来,所谓何事?”
“呵。”
彭震轻笑了下,“罢了。你这小娘子说话怪好听的,本官就不与他计较了。”
他顿了下,看了下四周,道:“怎么?小李村是连张凳子都没有吗?本官赶了一|夜的路来到这儿,竟是一杯茶都没有?”
“穷山僻壤,平日罕见官吏,是我等疏忽,大人请稍待。”
陆萌萌朝李东使了个眼色,李东心领神会,立刻喊了人去烧水,搬桌椅。
区区一个攒典,在衙门里就是个不入流的。但因管着人口、户籍、拓荒银等杂务,对于一般小民来说,那便是天皇老子般的存在。
故而此人官不大,谱却是大得很。
搬来桌椅后又要众人打伞。小李村哪来供乘凉的大伞?无奈之下,只好支起架子,将油布铺起来后,这位主才算消停。
喝了一口茶沫子冲的茶,他便是一口吐出来,“呸!这等腌臜东西也敢拿给本官喝?!”
“大人,我等只是农民,平日穿衣吃饭都舍不得,哪舍得买好茶叶喝?”
陆萌萌算看出来了,今日来者不善,虽还搞不清他的目的,但他这般行事,显是在给他们下马威。
如此行事,必有所图。
她琢磨了下,不知怎的,就想到之前见到的那艘大船了。
如果是那样……
她心里沉了沉,但又想,如果只是要机器,这都好说。机器传播开去,其实对这个世道并不是坏事。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人有时要懂得取舍。
想到这里,她不再慌张,只看着这小吏在此演戏。
折腾了半天,彭震自忖也差不多了,只要再加把火,便能把事办漂亮。
“行了,本官今日前来不为旁事,只为你们小李村新增人丁而来。”
彭震放下茶碗,“你们小李村新增了106口人,这多人总不能干吃饭吧?这人丁税要不要交?另外这多人要不要耕地?这拓荒银也得交吧?”
“大人,我小李村本就有田,我们没有去开荒啊。”
李来福急急道:“我们小李村永业田有1817来亩,全村现在总共就162人,无须开荒。”
“哈?”
彭震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狂笑,“兀那老汉,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你们小李村此前一共就56口人,就算把未成年之丁与女子都算进去,按照一人15亩永业田来算,你们村也只有840亩地,哪来的1817亩?”
“可,可我们村原本有260人,男丁所得永业田就是有1817亩的。这些人是替朝廷打仗去了,只是没回来。”
李来福急得满头大汗,“名册未消,哪能就只算56口人?”
“贼老汉!”
彭震猛地一拍桌,“你是在跟本官算账?怎么?本官虽未考取功名,但好歹也是读了多年书,在衙门盘了多年账的人,心里的账不比你清楚?”
“可……”
“可什么可?”
彭震冷笑着,“你们村新增丁口106人,按拓荒银2两一人算,便是212两。尔等村里未满12岁丁口有39人,十二至六十女丁63人,男丁48人,60以上可免人丁之人十二个,按未满12岁人丁180文、成年女丁260文,男丁380文算,你们村今年要交的人丁钱为35320文。本官心善,零头给你们抹了,交247两银上了,本官也好回去交差。”
无耻之尤!
这分明是抢劫!
众人在心里骂着,可谁都不敢质疑。这年头的小民都是惧官的,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可不是说说而已。
“大人。”
陆萌萌打破了平静,“我小李村新增102口人皆为义男义女,皆是养在出征将士名下。按国朝规定,他们可继承家业。既永业田可代代相传,那何来开荒一说?”
“哟!”
彭震瞪大眼,故意做出惊讶的模样,“是啊,是有这规定。”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来到陆萌萌跟前,一双三|角眼在陆萌萌身上来来回回地扫着,“啧,听说江南的小民皆不畏官,那是火也放得,官也敢杀得。您这风骨,确实跟我们松辽郡不一样,居然还懂国法?”
陆萌萌冷眼瞧着眼前的男人。
他个子要比自己还矮点,明明就是个矬子,还要在这儿装高个儿,就很滑稽。
“略知一二,让大人见笑了。”
“好,好,好一个略知一二。”
彭震笑着,忽然,他收了笑容,抬起手,抡圆了对着陆萌萌的脸就拍了下去,“那就让本官好好领略下你的大昭律!”
第50章 第50章
“姑娘!”
“先生!”
村民惊叫着, 这一刻,畏惧官吏之心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愤怒。
“大人。”
陆萌萌轻身一闪, 巧妙躲过彭震挥下的巴掌, “君子以言代手, 大人此举有损礼法。”
“呵,你的身手不错。”
彭震再次抬起手,“躲闪?你还敢躲闪!本官……哎哟, 你, 你在做什么?”
陆萌萌紧抓住彭震的手, 脸上平静地道:“大人有何需求,直言即可, 毋须如此行径。”
“大胆!”
彭震怒斥道:“你,你是想造反吗?”
“民女不敢如此。”
陆萌萌松开手, 向后退两步,行了个礼, “大人, 民女愚钝, 不明大人究竟欲求何事。请大人明示,民女定当竭力而为。”
彭震注视着陆萌萌,愤怒如火。
这是何人?一个贱民竟敢与他这般说话?
彭震欲继续发作, 却见身旁一名衙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劝告:“彭大人,请将姚大人吩咐之事先妥。这些泥腿子,随时都能施以整治。”
彭震哼了声, 但想到姚美的狠辣,便忍着怒火道:“算你还识趣。”
他顿了顿, 道:“本官听说你们小李村有一种可靠水力驱使的纺车与织机?”
果然。
陆萌萌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而一群村民听了这句话后只觉火都要烧到头发丝了,恨不得直接一锄头锄死这狗恶吏。
“大人如何得知我小李村有这东西?”
“呵,那你就别管了。总之有贵人看上了这两样东西,愿意出银子买。”
彭震冷哼着,“识趣的就赶紧将东西搬出来。爷今天也不跟你个娘们计较了,只要你把东西乖乖奉上,爷不但免了你们小李村所有的人丁税、拓荒银,还能免了你们今年的粮,另再给五两银子。”
“那位贵人只想要这两样东西吗?”
陆萌萌追问道:“那位贵人是谁?”
“笑话!贵人名讳何等尊贵,岂能入你这贱民之耳?快去将东西搬来。记住,收了银子,这两样东西以后便只属于贵人了,你们不能再外传,自己也不能用。”
“凭什么?!”
李东真忍不住了,“这两样东西是陆先生费尽心思造出来的,连发明此物的人都不能用,这是什么道理?”
“陆先生?”
彭震大笑,“你称这个老姑娘是先生?区区奇巧淫技也能被称为先生?”
“区区奇巧淫技能入贵人眼……”
陆萌萌似笑非笑地道:“民女甚是惶恐。”
“你知……好你个刁民!竟敢讽刺本官!”
彭震大怒,再次抬手朝陆萌萌脸上煽去。陆萌萌直接抬手,一把抓住彭震的手,在他发出尖叫时,冷声道:“大人,民女刚刚就说过了,您这样有辱斯文。”
“疼,疼!你们都,都死了吗?快,快给我拉开她!”
钻心的疼从手腕散发开来,彭震都不敢相信,一个弱女子手上的力气竟是这般大。
“呼啦”一下,村民拿起锄头,拦住衙役们。素来畏官的他们,这会儿却是爆发出了无比勇气,大有一副要跟这些官吏拼命的架势。
有衙役拔出刀,“大胆刁民,快快放开攒典!”
“你说什么?”
陆萌萌空着的手一甩,一把匕首滚落到她手里,捏着彭震的手用力一转,在彭震的惨叫声中,直接将他人掉了个方向,握住匕首的手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冷笑道:“大人,我这人什么都能忍,但偏偏就忍不了委屈。大人是让您手下放下刀呢,还是用您的项上人头给我陪葬?”
“反了,反了!”
一同前来的衙役中有人大喊,“你这是要造反!”
陆萌萌手腕轻轻一抖,将匕首贴在彭震脖颈处,“大人?您怎么说?”
“我,我……”
彭震瑟瑟发抖,即便他现在背对着陆萌萌,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也从冰冷的匕首上感到了她的决心。
她真敢!
她真敢杀他!
“放下刀,都放下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连连喊着,生怕陆萌萌一不小心就把他噶了,连连道:“陆姑娘,有话好好说,快把刀放下。”
“哦?大人认识我?”
陆萌萌轻笑了下,也不等他回应,看着衙役们都把刀放下了,便道:“若兰,去我屋里,把那本太|祖训示录拿来。”
“你,你要做什么?!”
彭震似想起了什么,脸上一阵发白,“你,你拿那东西做什么?”
“李东,田坤,把人给我捆了!”
“是!”
当过兵的,胆子就是大。小民怕官,他俩可不怕。说到底,他们也是有后台的,怕个鸟!
直接拿了麻绳过来,将人都捆了起来。一群衙役倒想反抗,可奈何他们碰上的不是一般人。新来的老兵们打胡人可能有些吃力了,可打几个三脚猫功夫的衙役却跟玩似的。不反抗还好,反抗了直接便是上拳头。
这些人也贼,不愧是晏崇光带出来的兵,深得晏崇光套路精髓,也不对着人打,直接对着腿弯处,肚子上打。打了几拳,见人都老实了,这才罢手。
彭震也被捆了起来,被李东押着跪在陆萌萌面前,他瞪大眼,似乎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一群泥腿子竟有这样的魄力,敢反抗。
小李村的村民有些害怕,但他们到底是杀过土匪的人,想着大不了把这些人放地道闷死,到时来查就说没见过不就好了?
而新来的那些妇人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怕归怕,但想着来到小李村的生活,那是比在老家都好的生活。再看看先生一脸镇定,便觉先生都不怕,她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陆萌萌弯下腰,伸手在彭震脸上拍了拍,“大人是问我要做什么?”
她站起身,从李若兰手里接过太|祖训示录,翻开第一页后,摆到彭震眼前,“大人,太|祖昔年问鼎天下后,曾说过,吏者之恶,尤甚官。他老人家怕小民被你这种恶吏欺压,故而写下这本训示录。按我大昭律法,我等只需手捧太|祖训示录,便可将恶吏者押送见官;若为官者与恶吏同流合污,亦可绑官送京查办!大人,委屈您了,这就随我去一趟西戍城吧。”
“放肆!”
彭震大骂,“此律不用已多时,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大胆!!”
陆萌萌抬手就是一巴掌上去,呵斥道:“我大昭何时废除太|祖法令了?你这是在诋毁圣天子?!”
“哎哟!”
陆萌萌花了力气的一巴掌,直接将人半边脸打肿。她谨慎,不代表她好欺负。要不是她机敏,那两巴掌是躲不了的。
而且,她仔细想了想这事,便觉这事或许闹大还划算一些。不然躲了这次,还有下次,哪天不明不白死了,那才是最亏的。
从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来看,虽然末日王朝的气息已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但在表面上,许多人还在强调道德。
这也不奇怪。
社会有时就像人一样,越缺什么便越要强调什么。
如果对方只是想要纺织机,她还能忍;但不让她用,这个不能忍。要是对方再发现了高产粮呢?是不是他们就不要吃饭了?
这是一条底线,她不能忍,她必须拼死一搏!
不去理会彭震的咒骂,让人找了布,把这十几个人嘴塞上后,陆萌萌道:“李大哥,劳烦您去趟镇子。”
李东瞳孔微微一缩,随即便抱拳道:“明白,这便去!”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姑娘,老大又说对了。
将人都放上板车,陆萌萌看向村民,刚要说话,却听李来福道:“鱼妞儿,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支持你。”
“对,俺也支持!”
姜花道:“跟这些狗官拼了!”
李桂花颤颤巍巍地道:“要不是你们收留,我,我就饿死了!我,我也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
“与其苟活,不如跟他们同归于尽!”
古代的农民接收信息缓慢、有限,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笨,尤其是经过陆萌萌的教导后。他们害怕后,很快就能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今天是纺织机,明天就是高产粮!这是要饿死他们啊,他们绝不干!
陆萌萌怔了下,随即点点头,“不畏强权也是我师门先贤的教导,你们能如此,我很欣慰。”顿了下又道:“不过,不用拼命。”
她勾唇一笑,眼里闪出自信,“有太|祖训示录在,我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更别提,咱们也是有贵人帮忙的。”
众人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对啊,他们也有后台呢!怕个鸟,就是干!
带上干粮,带上水,抽了三十来个人,将新买的骡马与之原有的马匹都拉出来,带上锄头,出了村,浩浩荡荡便往西戍城而去。
押着人,本就难行的路就更难行了。但众人不怕艰苦,哪怕今日要走夜路,大家也是不怕。
夜色渐暗,当月亮爬上天空时,陆萌萌让大家停下,准备喝点水,吃点东西再赶路。
夜间的官道格外安静,大家喝着水,吃着干饼子,看着球球跟陆萌萌讨要饼子吃,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条先生带来的狗尤通人性,也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难怪先生那么宝贝呢。
球球得了饼子,三下两下吃完,刚准备再跟自己亲爱的主人讨点东西吃时,忽然它的耳朵动了动,看向西边,一趴下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萌萌一蹙眉,朝田坤看了看。
田坤立刻趴了下来,贴着地面听了听,一蹙眉,道:“是马蹄声!先生,先去草丛里躲一躲,以防万一!”
第51章 第51章
来的可能是过路行商, 但也可能是半夜劫道的。陆萌萌不敢冒险,忙吩咐大家躲避。
这回负责押送的人大多是老兵,经验丰富, 他们将彭震等人从车上拖了下来, 拖至路边草丛, 只将车马留在道路上。
这是在军中常见的做法,能欺敌亦能诱敌。
待在草丛中藏好,田坤惊奇地发现, 那只叫球球的狗这会儿却是安静得很, 似真能听懂陆先生的话一样。
它平伏在草丛中, 双耳竖起,看着西面, 默然守望,宛如一个经验丰富的哨兵。
马蹄声儿近了, 陆萌萌怕出意外,念头一动, 便趁着夜色的掩护, 将竹筒与火折子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有备无患, 来的人是好人最好。不是的话,也能自保。
“哒哒哒”的马蹄声很快就到了近前,很快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前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小荡山的山匪,想要过此路,先拿买路钱。”
陆萌萌一阵冷笑, 冒充谁不好,冒充小荡山的土匪?再说, 哪有土匪自曝山门的,这伙人必是冒充的!
她看了一眼彭震,冷笑了下。
狗官居然还留了一手吗?这要没人通风报信,她脑袋割下来给人当凳子坐!
村外必然还有他们的人,要不这伙“山匪”哪来的?
“先生,怎么办?”
田坤压低声音,“看来不能善了,是冲我们来的。”
“啪”的一声,一点火光在黑暗里亮了起来,还未等田坤反应过来,便见月色下的陆萌萌忽然挺起身,抡起胳膊往外一甩,一个冒着火光的东西“嗖”的一下就从她手里飞了出去。
那是什么?
“趴下!”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见站起身的陆先生很快又趴下,直接按住他的头,喊道:“尽量张大嘴|巴!”
“啊?”
话音才落,便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地面一阵晃动,耳朵也是一疼,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般,只觉嗡嗡的,但侧耳再听听动静,却发现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见西面方向火光四起,似有浓烟冒了起来。
西面方向,在一片浓烟里,人与马已乱作一团,马儿的惊叫与人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在震中心,有人直接被炸成了几块,场面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陆萌萌的这好东西可是特制的。每一个竹筒内填装了一斤多、经过科学配比的好东西,而这种经过现代精确配比,甚至还对原料做了提纯的好玩意每四克就能产生280L气体,体积膨胀近万倍。
一斤二两的份量,直接爆了,别说是几个人,就是一堵墙也得给轰了。
再加上陆萌萌本就有点祖传的“火力不足恐惧症”,来这世界被一吓,直接成了晚期中的末期患者,在做这玩意时,还往里添了点东西……
可怜的土著还未发现“烟花”还能这样玩,一共就来了二十几个人,本以为几个乡巴佬很好收拾,哪里想到人家“身藏利器”,一个照面,直接被炸懵了。
这是什么?
懵的人不止有“山匪”,还有田坤等人。
爆竹?爆竹还能这样用?
其他老兵也是一脸惊愕:爆竹能有这么大威力?
黑夜里,自称土匪的那群人被一个竹筒就炸得人仰马翻的,马儿受了惊,咴咴叫着就开始乱跑。
这下好嘛,直接又踏死了几个,场面一度变得极为混乱。
“还等什么?!”
被爆|炸声弄得耳朵嗡嗡作响的田坤只见陆萌萌张了张嘴,随后便见她从草丛里跳了出来,操起车上的锄头,飞奔西面而去。
这下他反应过来了,大喊道:“兄弟们,抄家伙,跟我杀!”
大家虽听不到,但看到田坤跳了起来,也纷纷跟随而上,操着锄头便冲向西面。
来的可是土匪,杀了,能换钱的!
陆萌萌一口气冲到前面,见到人就是一锄头下去。她那锄头中途已换成空间的了,一锄头下去,无论锄的是哪个位置,直接都是断成两半。
手段之狠辣,行事之果决,都让赶上来的老兵们大开眼界。
我滴个天爷!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陆先生吗?
平日里柔柔和和的小姑娘这会儿仿佛杀神上身,见人便是一锄头!这勇猛,这臂力,这要在军中,绝对是杀神一般的存在啊!
带着这样的心思,大家上去一阵补刀。
这二十几个奉姚美之命,平常也算得上精锐的“山匪”就这样糊里糊涂死了。
不是他们太弱,而是他们对手的大杀|器太强了。
即便没被炸死,但在剧烈震动下,不死也会耳鸣,头发蒙,暂时做不出反应。
陆萌萌喘着粗气,阵阵反胃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比起第一次,她心理承受能力显是要强多了。
这个纷乱的世界在一步步降低她的底线,她今日不狠,死的便会是她。她出手必须得快,必须得狠,她才能活着。
田坤带着几个人策马去将土匪们受惊的马匹驱赶回来,而陆萌萌则拿出医疗绷带给受伤马匹治伤。
二十六个土匪,马匹也有二十六匹,真是一群富裕的山匪呢。
除去不幸被炸死的马儿,活着的马儿还剩下一半,医疗绷带一上,哀嚎的马儿们立刻没了声,纷纷低头跟陆萌萌贴贴。
这一幕让一群老兵看得啧啧称奇。只有小李村的老村民知道,先生这是又用了神仙手段。上回受伤的马儿先生也是这么治疗的,一|夜过去,受伤的马儿就活蹦乱跳的了,这不是神仙手段又是什么?
死掉的马儿也被收拾了起来,陆萌萌拿着锄头在边上挖了个大坑,将这些马儿都埋了进去。
村民们觉得可惜,但一群上过战场的老兵却是理解陆萌萌的做法。
马儿是有灵性的生物,很通人性,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去吃马肉,哪怕是敌人的马。
就是陆姑娘这力气也太吓人了吧?挖坑怎么这么快?土地在她手底下就跟豆腐块似的,在砍杀了这多个敌人后,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一时间,所有老兵对陆萌萌都是敬畏不已。军中,是最崇拜强者的地方。
把马儿埋了,把土匪扔到路边,田坤策马先行。
这遇上土匪,土匪被反杀了,可不得报官,喊人来收拾吗?
有了多余的马匹,一行人行路也比之前快了些。如此,待半夜时,一行人到达了西戍城。
深夜想进城是不可能的,一行人便在城外,靠在板车上休息。
如此熬到天亮,便拉过彭震等人,准备进城。
他们这阵仗,自是引起了路人观望。
尤其是,陆萌萌衣袍上还有血。
“什么人?!”
守城兵丁拦住陆萌萌等人,“你们是做什么的?!”
这伙人实在太奇怪了。身上有血迹不说,还拥有这多匹马,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板车上还绑着十几个人!
“呜呜。”看见兵丁,一晚上都如死鱼一般的彭震忽然活了过来,挣扎着呜呜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
兵丁觉得情况不妙,招呼着兄弟们上前,准备抽出彭震嘴里的布条。
“军爷。”
陆萌萌捧着太|祖训示录,道:“这位是邱行县的攒典,这是他的随从。他欺压小民,强取豪夺,故我等请出了太|祖训示录,将他绑了,依太|祖所示,带他来见父母官,请父母官为我等做主。”
“啥?”
守城的兵丁们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一群早起进城做买卖的人也是张大嘴|巴,有人甚至死命地掐了自己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没听错吧?
绑官吏?
疯了?
可眼前的这伙人明显不像是疯了,尤其为首的女子。虽衣袍上还沾着血迹,头发也有些散乱,但她却是神情镇定,好似绑官吏不过是件寻常的事。
“大胆刁民!”
守门兵丁上前查看,待看清楚彭震的脸后,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呵斥陆萌萌,一边便想伸手给人松绑。
一把锄头横插过来,“军爷,是想忤逆太|祖吗?”
陆萌萌一手拿着锄头,一手举着太|祖训示录,“要不要我在这里给你念一念这本太|祖训示录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本官早起来南门吃朝食,没想到竟能碰见贱民绑官的奇闻,有意思。”
一个身影从城门洞子里缓缓走出来。
他肤色呈古铜色,身着一件淡青色的绸缎交领袍子,腰间系着一根绣了兰花的腰带,脚上套了双阔底靴,看着就富贵非凡。
他阔步来到众人跟前,那些兵丁看了,纷纷弯腰行礼,“姚护军。”
护军?
陆萌萌回忆了下自己在镇上买的那些关于大昭的书,立刻就明白此人是什么来路了。
大昭地方上都设置了都监。像松辽郡这种边疆之地,因其重要性,到了国朝中期时,便开了专门的都监府衙。故而松辽郡总兵虽要受到都监辖制,但其办公的地点却不在一块。无战事时,都是各司其事,互不打扰。
既开府,那自然得扩充职位来帮助都监工作。而这护军便是都监府负责保卫都监、协助都监处理事务的人。
弄清楚来者的身份后,陆萌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白天王和路上的那伙人。
这其中是有什么关联吗?
姚美摆摆手,来到陆萌萌跟前,“大胆刁民,为何见官不跪?”
“贵人恕罪。”
陆萌萌站得笔直的,一点要跪拜的意思都没有,“依我大昭律,未着官服,未报官名,依律可不跪。”
她望着姚美,淡淡一笑,“再者,护军不入流,也非官身。大人要我下跪,莫不是要逆了祖宗成法,置圣天子于不义?”
“好一个伶牙利嘴的丫头。”
不愧是BOSS,比彭震沉得住气。陆萌萌这样回了,竟也没暴跳如雷,反是笑呵呵地道:“只是姑娘,这世上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规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下是不入流,但起码端的也是朝廷的饭碗。你一介贱民,见了本官,难道就不该行个礼吗?”
第52章 第52章
“地方官代天子牧守一方, 因与百姓贴近,故被称父母官。”
陆萌萌不徐不缓道:“吾未见亲亲父母者称其子为贱子,既大人视民如草芥, 民又何须行大礼?”
“你!”
姚美还真没想到陆萌萌逻辑性这么强, 这么会说。被她这么一堵, 竟有些词穷了。
他咬了咬牙,道:“民都以上犯下,尊卑不分了, 还指望老父母爱你如子吗?来人呀, 先把彭攒典身上的绳子解了。”
“大人且慢!”
陆萌萌拦到车前, 将太|祖训示录高高举过头顶,“昔年太|祖问鼎天下时, 曾说,小吏者, 任职微贱,纲常琐碎, 然其微行恶习, 罔顾法令, 侵百姓之利,危社稷之安!故小吏为害,堪比山川逐流, 恶鬼横行。大人职属都监府,非地方事务官,为何要在这里百般刁难小民?还是说……”
她眉眼一挑,瞬间, 神情就变得严厉了起来,“这攒典与您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所以你要这般维护?!”
“你这刁民!”
姚美大怒,见到四周百姓已开始交头接耳,便觉这心中的怒火快压不住了。
他是不怕小民议论,但一个小小贱民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他,这是他不能忍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冷笑着,“本官最见不得有人以下犯上!来人,给我掌嘴,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
“大人可以掌我的嘴!”
陆萌萌厉声道:“但是公义就是公义!您即便掌我的嘴,我也要将这个为恶的攒典送到老父母人跟前,请他老人家给我一个公道!”
“天真!”
姚美哈哈大笑,“拿着太|祖训示录便以为能横行天下了?你莫不是以为这朝堂是为你开的?来人,给我掌嘴!”
“啪|啪|啪!”
一阵拍手声忽然响起,“哎呀,姚护军好大的官威啊。”
马蹄声从身后方传来,“本将军半夜出城剿匪,忙了一晚上都疲了。正困着呢,没想到姚护军却是给我上了一场好戏,我这都精神起来了。”
晏崇光骑着一匹黑色的马儿,溜溜达达地从后方上来,来到跟前,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看到了彭震,轻笑了下,“彭震,怎么被人捆起来了?哟,这不是太|祖训示录吗?”
他立刻翻身下马,一撩衣袍对着陆萌萌手里的太|祖训示录便跪了下来,“吾皇万岁!”
他这一跪,身后的将士们也纷纷下马,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一群看热闹的百姓见将军跪了,忙也跟着跪下。
要不要跪太|祖训示录他们不清楚,但大人物都跪了,他们跟着做总没错。
一时间,山呼万岁之声溢满整个南门,声音渐渐整齐、高昂。
姚美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这一招以退为进直接将他逼到了死角。
天地君亲师,皇家的东西,哪怕只是刊印本,真要较真,那也是要行臣子礼节的。
晏崇光这一跪,等于是认同了陆萌萌的说法。这是太|祖老人家当年亲手写下的律书,等同他老人家亲临,你跪还是不跪?
跪了,就等于承认陆萌萌所言不虚,她的确有捆绑恶吏的权利;不跪,若晏崇光借题发作,直接往朝里一桶,被太|子|党的人知道了,必是要发作的。
他们属于三皇子的势力,不跪的话……
“咦?”
行完大礼的晏崇光见姚美还站着,便道:“护军,您怎么还站着?难不成是这小女子手里的太|祖训示录是假的?哎呀!”
他一拍自己脑门,懊丧地道:“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让我看看啊,看看这太|祖训示录是真是假?”
“不必了。”
姚美被他逼得无法,只得跪了下来,口呼三声万岁后,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道:“总兵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
晏崇光也是皮笑肉不笑地道:“哪里,哪里,比不上姚护军您。毕竟,要不是因为昨夜匪徒侵扰的话,本将军这个点还在跟周公下棋咧。”
这话说的,就好像姚美是特意赶来的一样。
姚美黑着脸,“那将军真是辛苦了。这小荡山的匪都剿了,怎又冒出来一波。”
“就是啊!”
晏崇光一脸怨念,“也不知哪冒出来的山匪,用的兵器竟是都是钢铁打造,哎呀,可费了我一番功夫。不过好在,都被我剿灭了。呀,护军要不要看看?我觉这伙人倒不像匪呢。”
欢喜一听这话,就将板车拉上前,掀开白布,打雷一般的声音响起,“请护军过目!”
姚美一瞧,目眦欲裂。
是他的人!
被砍得七零八落,都没了人样!
好狠!
姚美侧头,狠狠瞪了晏崇光一眼。晏崇光勾勾唇,道:“护军,本将军之勇武与昭毅大将军比起如何呀?”
昭毅将军是前朝的官,是个颇受前朝末帝宠幸的太监。这人带兵去与胡人打仗,耗尽了前朝最后一点元气不说,还将前朝末期最能打仗的将军害死。但就这样,前朝那昏君还封了他将军,赐昭毅封号。这举动将一干武将气得吐血,直接起了反心,为王朝最后的毁灭埋下了隐患。
晏崇光说起这人,分明是在嘲笑姚美和季宁。
太监监军,护军管民务,皆属狗拿耗子。
姚美被气得都快哆嗦了。
认二十来岁的太监当爹是他不能说的痛,现在被人这样指出来,再理智都得疯。
他咬牙冷笑,“胡女所生子就是神勇,果真是让本护军开眼了。”
他以为能气到晏崇光,哪里晓得晏崇光却是哈哈笑,“护军也深得季公公真传,不愧是父子。”
“噗!”
陆萌萌忍不住笑了。
这个套路男真是最佳嘴替,这骂人都不带脏字,听着就爽。
“贱民,你笑什么?!”
姚美听到陆萌萌这一声笑,更是怒不可遏,“你以下犯下的事本官还未与你计……”
“行了。”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晏崇光打断了,“什么本官不本官的?你是什么官?给个棚子你还踩起来了,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兀那姑娘,你很有种,老子很欣赏你!走,本将军带你进城!”
陆萌萌福身,“将军爱民如子,请受民女一拜。”
“罢了,罢了,这些虚礼省省吧。”
晏崇光摆摆手,“就是这护军也没说错,你虽有太|祖训示录在手,但若是无故滥用法典,老父母官怕也得治你的罪。”
这就是在暗示自己了。
陆萌萌知道,恶吏敢如此行事,必是有倚仗的。
不过她今日的目的本也不是要将彭震扳倒。她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借着公堂对峙将消息放出去罢了。
只有大家都知道她有水力纺织机了,被各方都看上了,她才能保住机器的使用权,才能令幕后黑手忌惮。
这是一步险棋。若不是与晏崇光相识,她根本不敢走这一步棋。她的力量就是这样渺小,必须要借力使力。
陆萌萌跟着晏崇光进城,姚美眼见人拦不住,没法了,只能策马前往东街,找季宁。
季宁刚起床,坐到餐桌前,准备用朝食时,想到那个被乡民围着的女子,想到她脸上的神采飞扬,拈着玫瑰花糕的手便不由顿住。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抿了起来。
他给过许多女人钱,但唯有这个,让他给的心情甚是愉悦。
用水力驱动的纺纱机,织布机,这些东西若是让他得到了,能给三皇子添加多少助益?
其他女子不过是攀附在男人身上的菟丝花,而这个女子一路从江南逃难来此,能迅速在小李村站稳脚跟,这手段、这学识岂不是比那些莺莺燕燕强多了?
更难得的是,历经磨难,还能有如此无私,眼神还这般清澈,这样的品性,便是圣人老人家在世都要赞一声。
他就欣赏这样纯粹的人。
想到很快便能与这女子接触,他心情就格外好。将玫瑰花糕放进嘴里,品尝着玫瑰特有的香气时,轻轻笑了声。
不过这份好心情很快被打断。
听着姚美的报告,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手,道:“你那手下没跟她说清楚吗?二百两只是买机器的钱,每年还有三百两分红。”
“这……”
姚美心里一虚。
拜了太监为爹,自是要好处的。不过一个逃难来的乡下女子凭啥能拿这多钱?给个一百两就不错了。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得硬着头皮道:“干爹,彭震被堵着嘴,儿子想跟他说话却被晏崇光给搅和了。”
“晏崇光?”
季宁蹙眉,“一大早的,他怎会在南门?”
“说是出去剿匪的。”
自己的人被杀他也不敢说,他只暗暗庆幸,出动的大多是自己招募的人,短时间内季宁应该不会发现。
“剿匪?”
季宁一挑眉,看着姚美。
姚美低着头,不敢抬头。他能感受到季宁的怀疑。
“呵……”
久久后,季宁笑了,“如此说来,那位陆姑娘不光有本事,胆色还过人,这才是真正的佳人啊。”
姚美傻眼了。
啥情况,咋还夸上了?
季宁缓缓起身,看了看桌上的玫瑰花糕,忽然抬手,一把将玫瑰花糕甩到了地上。
上好的青釉瓷盘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带着玫瑰色的糕点散落开来,男人阴沉沉的声音传来,“姚美,我是对你太好了,你居然敢对我撒谎了?嗯?”
第53章 第53章
姚美身子猛地一颤, 刚准备尖起嗓子嚎几声冤枉,却见季宁走到自己身边,淡淡道:“贪了多少, 便用手指来抵账吧。”
“干爹!”
姚美嚎叫一声, 连连磕头, “孩儿没有,孩儿真的没有啊!不信孩儿去将那彭震抓来……啊,对, 一定是彭震, 一定是彭震这狗东西!他平日好赌, 一定是他坏了干爹大事,孩儿这就去将他抓来!!”
“呵……”
季宁冷笑了声, “你倒是机灵。”顿了顿又道:“人都到了晏崇光手里了,你要怎么抓?罢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去领一百鞭后, 再去给那位姑娘赔罪吧。”
“啊?”
姚美傻眼, “干, 干爹?我,我给她赔罪?”
季宁居高临下地望着姚美,一字一顿地道:“你知道主子爷现在最缺什么吗?”
“缺, 缺人?”
姚美颤着声道:“可,可那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主子爷身边哪个女人不比你能干?驱动水力纺纱、织布,还能从江南一路逃难来此而不落下风的女人,你觉着她是普通女人?”
有句话季宁还没说, 这个叫陆鱼的女子并不像黄甲名册上描述的那样简单。
事实上,在动用了所有关系查看了那位陆鱼姑娘的经历后, 他始终觉得她难逃来此那段描述有些突兀。但他让人问遍了所有人,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的直觉不会错。他在宫里摸爬打滚这多年,直觉救了他很多次,这一次也不会错。
那气度,这魄力,非一般小门小户能培养得出来的。
跃过彭震后,他吩咐道:“来人,备车,我要去一趟邱行衙门。”
另一边,有乡民绑了攒典老爷的消息随着陆萌萌一路行至邱行县县衙时,已闹得满城皆知。
这可不得了!
自太|祖爷殡天后,这场面多少年没见了?
赶紧去看啊!
呼朋唤友,四邻相传,没一会儿,邱行县所处的县大街上就挤满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吃瓜群众。
陆萌萌站在邱行县门口,抬头看了一眼鸣冤鼓,深吸一口气,上前,抽起鼓槌,在万众瞩目下,抬手便用力敲了下去。
门口的衙役听着这鼓声,只觉心里一抽一抽的。鸣冤鼓说是给百姓鸣冤的,但事实上,想敲响这鼓却不容易。明日老爷审案,自有一套流程,要写诉状,等老爷接了诉状,才能开堂审理。
也就是说,在一般的申冤过程中,鸣冤鼓并不是常规流程之一。但凡敲鸣冤鼓的,那都是有天大冤屈的。而老爷们为了保证自己的面子与功绩,一般也不会让民众轻易敲响鸣冤鼓。他们这些守门衙役的主要工作之一便是阻止百姓敲响鸣冤鼓。
但今日这群乡民是被总兵大人护送着来的,想想这位身后的晏家以及战场上累积下的赫赫威名,他们真不敢阻拦。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一声接一声响着,围观的群众也激动了起来。
都是小民,都被欺压很久了,看到有人敢绑恶吏高官,一下子都狠狠代入了。
县衙门的三班衙役很快位列,没一会儿,县太爷便出现在了大堂里。
随着一声“威武”后,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堂外何人击鼓鸣冤?”
“邱行县二王乡小李村村民陆鱼有冤!”
陆萌萌放下鼓槌,在衙役的带领下,进入大堂。
她抬头看了看审案台上方的明镜高悬牌匾,再看看牌匾下的县太爷,她垂下眼,不再多做他想,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将太|祖训示录高高举过头顶,“民女要状告邱行县攒典敲诈勒索,强取豪夺,欺压小民,请老父母大人为民做主!”
“砰!”
县太爷猛一拍惊堂木,“以民绑官属以下犯上,陆氏,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若是诬告,你可知什么下场?”
“老父母大人。”
陆萌萌道:“诸多乡民可为我作证。前不久,民女发明设计了一个以水力驱动的纺纱机与织布机,日可纺纱二三百斤,宽幅近一米的布,可日织近九千米。这事不知怎的就被这位攒典得知了,他带着人过来,强行索要不说,还不许民女再使用自己发明的水力织布机与纺纱机!敢问大人,天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难道权势加身,就可以任意欺压小民吗?!”
她的声音颇为激昂,会如此,除了要表现出她不畏官的气势外,最重要的,便是要将水力纺织机的事给传出去。
果然这话一说,堂外在短暂的安静后,便爆发出一阵惊呼与议论。
“怎么可能?”
“这女子糊涂了不成?”
“水也能为人所驱动?”
“你这话说的就跟二百五似的,水车不就是水为人所用的代表?还有飏扇,也是水力驱动。我可听说京城还有一座水力驱动的报时钟,水为人所驱动有甚稀奇的?”
“兄台所言甚是。只是这日织布近九千米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并非不可能。不过不管多少,能用水力驱动,便可少用人工,节省成本,若有人因此心动而行不轨倒也并非不可能。”
“这群王八龟孙为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敲诈勒索小民不是常有之事吗?”
“肃静!”
孙勤一拍惊堂木,看了看堂外的晏崇光,忽然道:“哟,总兵大人怎也在此?快,来人,给晏将军搬张椅子,让将军也旁听下。”
晏崇光笑着进了大堂,坐下后道:“半夜剿匪归来,见到这女子正在与都监府的护军争执,本将军见她手捧太|祖训示录,又绑了彭震,想来是有什么冤屈,便带她进来了。”
“原来如此!”
孙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如此说来……”
他望向陆萌萌,“陆氏你确有冤情。你且细细道来,这彭震是如何敲诈勒索你的,你只管实话实说,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呸!”
这话一出,堂外不少学子忍不住叫骂了起来,“有原告就得有被告,被告还还未入堂,便如此审案,简直是糊涂!”
学子们倒不是对陆萌萌有意见,着实是这个县太爷谄媚的样子令人不喜。
见到晏将军立刻就变了嘴脸,居然连被告都不提审,就认定陆氏所诉是实情,如此谄媚之辈不配坐这位置!
“肃静!”
孙勤用力敲了下板子,似也觉得自己做得太明显了,轻咳了一声道:“带被告!”
“威武!”
随着杀威棒对着地面的一阵敲击后,彭震被松了绑,连滚带爬地滚进大堂,见了孙勤就大哭,“大人,大人,冤枉啊!卑职只是去收拓荒银,这群暴民抗法,不但绑了我等,路上还见人就杀!您看,您看,她衣袍上还有血迹!”
孙勤早就看见血迹了,不过碍于晏崇光的面子没有多问。现在被彭震指出来,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陆氏女,你身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回大人,民女来的路上遇上了几个自称小荡山山匪的人,他们想抢我东西,我便将他们杀了。”
陆萌萌这坦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愧是敢绑恶吏的人,杀了人还能如此平静?哪怕对方是山匪来着。
“啊!”
晏崇光一拍手,“难怪了。”
“将军,怎么了?”孙勤被吓了一跳,“难怪什么?”
“哦,本将军昨日接到消息,又有山匪在小荡山聚集,于是便出城瞧看。回来路上时,见到官道上躺着三四个人,看其打扮非我官家人,倒似土匪。我还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人是被你们杀的啊。”
“回将军,我等也是无奈。”
陆萌萌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不反抗,就见不到老父母大人了。所以只能以锄头为器,将其反杀。”
“不错,我让检查过,伤口的确像是被锄头砍杀的。”
晏崇光点着头,一脸赞赏,“你们小李村够勇武,有没有兴趣挑选好男儿到我军中,为国效劳?”
“咳!”
孙勤轻咳了声,道:“既有将军作证,那想来那伙人是山匪无疑了。”他顿了顿又问彭震道:“这拓荒银是怎么回事?”
“大人!”
眼看场面对自己不利,彭震忙道:“小李村原本只有五六十口人,去岁到今年增加了106口人。这多人,总不能干坐着,总得下地干活吧?卑职前往调查,发现小李村吃空田名额,竟将旁人的田地给这些人种,这不是钻空子吗?”
“敢问攒典。”
陆萌萌冷笑了声道:“我小李村黄甲名册现有多少人?新增106口人丁在黄甲名册上都是什么身份?”
“黄甲名册上有260人不假,但你小李村实住人口只有五六十口。”
彭震也知道自己这话有逻辑漏洞,但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瞎编,“去年收粮,收人丁税也是按五六十口收的。你总不能56口人霸着260口人的田亩,税又不按足缴纳,天下的好事你都想占了,这哪可能?”
“依我大昭律,若朝廷抽调民夫劳役或从军,可免人丁税与纳粮。既黄甲名册上我小李村被抽调之人尚未消户,而新增丁口又为义男义女,又何来开荒一说?难道永业田世代相传的规矩是被彭攒典改了吗?”
陆萌萌盯着彭震,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一样,“攒典来到我们村,先是说拓荒银,又说人丁税,最后又跟我等说是有贵人看中纺织机,只要我等不外传,不自用,不但可免拓荒银、人丁税,甚至还能免粮,另再给五两银,这话是不是攒典您说的?”
“你血口喷人!”
彭震大叫着,“我好歹也是……”
“让一让,让一让!”
正当彭震来个抵死不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都监大人到了!”
第54章 第54章
“都监大人!”
孙勤从主案台上下来, 一脸殷勤地上前,“您怎来了?”
陆萌萌看在眼里,不由感叹:这个朝廷的确药丸。这父母官对晏崇光虽恭敬, 但见到这位权势极为的公公, 那态度都称得上是谄媚了。
想想种花家宦官称王称霸的那些朝廷, 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她侧头看了看晏崇光,目光触及,对方直接朝她挤了挤眼, 一副浪荡的样子。
她回过头, 不由觉着好笑。
这套路男, 演技一流。若不是见识过他另一面,绝对会被他现在所展现出的一面迷惑的。
不过被他这么一“调|戏”, 紧张的心情倒舒缓了不少。不管来的是谁,她今天都没退路, 必须刚到底!
“孙县令客气了。”
季宁缓步迈进大堂,而当班的衙役也不用县令吩咐, 忙搬来凳子让季宁坐下。
季宁坐下后, 便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少女。
距离近了, 少女的容貌也更为清晰地映入眼帘。
她肤色白净、细腻,宛若一块上好美玉般,透着莹润的光泽。
从自己这个角度看去, 她的侧脸轮廓十分柔美,气质沉静。很难想象,就这样一个弱女子竟有胆魄绑恶吏告官。
季宁收回目光,道:“听闻有乡民绑了小吏见官, 我心中甚是好奇,前来看看。孙县官不必管我, 我旁听即可。”
“都监能来旁听乃是本官荣幸。”
孙勤连连拱手,“那下官便继续审案了,还劳都监指点一二。”
对个阉人这般客气,堂外学子看着眼里都冒火星子了。
文人的风骨还要不要了?
“啪!”
孙勤回到主审台上,一敲惊堂木,道:“陆氏,彭震所言,小李村实住人口五六十口属实否?”
“回大人,属实。”
“那你为何拒交拓荒银?”
陆萌萌眼睛微微瞪圆,这就变风向了?
她眯起眼,道:“老父母大人,刚刚民女已说过了,我小李村被征召村民并未归乡,我等亦未收到阵亡书。也就是说,被征召村民尚在为国效劳,名册未销,其收养之义男义女承其永业田并无不妥,何来开荒一说?”
“大胆刁民!”
孙勤又是拍了下惊堂木,“你这是钻空子!来人,给我先上三大板!”
“敢问大人,民女犯了何错?”
听到要打板子,堂外小李村村民忍不住了,都躁动了起来,“狗官!”
“分明是官官相护!”
可陆萌萌却是一脸平静,“大人,民女怎么钻空子了?如果大人认定民女是钻空子,那么民女斗胆,请大人拿出黄甲名册,将未归村民销户,民女自当缴纳拓荒银。不过在此之前,请大人将抚恤金先给予小李村出征兵丁的家属。”
“你!”
孙勤没想到陆萌萌这么会说,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辩驳。
但他琢磨着,季宁会来此定是为了彭震。他来的时间虽不长,但却也知道彭震与都监府的姚美走得近,现在季宁出现在此,不就是想要保彭震吗?
都监可是三皇子的人。那三皇子可是兰贵妃所生,深受陛下喜爱。而太子触怒天子已不是一次两次,去岁冬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太子已被勒令闭门思过,至今还被关在太子府。
尽管还有朝臣据理力争,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一党要失势了,而这三皇子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若自己现在卖个好,搭上季宁的路子,还怕将来没好处吗?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道:“大胆刁民,你颠倒黑白,滥用太|祖训示录,污蔑攒典,本官念你年岁小又是女子,本想放一马,没想到你这般不识抬举!来人啊!”
他一拍惊堂木,“给我去裤!”
堂外一阵纷乱,各学子更是忍不住叫骂了起来,“她说的难道没道理?”
“让女子去裤受刑,这是把人往死里逼!”
“什么狗官,这种东西怎能当官的?”
“嘘!我可听说了,这狗官不是走正经路子当的官,是家里有钱,捐的官。”
国事颓废,卖官鬻爵之事时有发生。一众百姓听了学子们的议论后,恍然大悟。
难怪这县令这么草包呢,感情是买的官啊。
大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天子都允许买官卖官了,他们老百姓不服又能如何?
季宁端起茶盏,拎着茶盖子,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看着茶叶渐渐沉底后,又看了看陆萌萌,嘴角慢慢勾起。
真有气魄。
都要被去裤受刑了,居然还能这般镇定,当真是有胆色。
陆萌萌跪在地上,抬头冷冷看着孙勤,轻声道:“大人,您是彭震嘴里的贵人吗?”
她摆起双手,深深拜下,“那民女知错了,纺纱机自愿献上,望大人莫要打我板子。”
这阴阳怪气,惹得堂外一阵哄笑,唯有小李村的村民笑不出来。
先生是刚正,可他们小民怎能与官斗?他们到底还是天真了。
“你,你胡说什么?!掌嘴,给我掌……”
“孙县令。”
沉默半晌的晏崇光忽然放下茶盏,“这陆氏所言甚有道理。本将军身为松辽郡总兵,竟不知征召乡民还有未回乡的,江南那边,不是都太平了吗?”
他望向孙勤,眼一眯,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得冷冽了起来,“名册未销,人未归,难不成是有人喝兵血?”
“啊?”
孙勤傻眼,他哪里能想到这些?说真的,他这官是捐来的,本就不太懂官场那些弯弯绕绕,现在听到晏崇光这样一问,脑子一懵,竟不知如何回应了。
“本都监也好奇。”
季宁接话道:“这姑娘说得颇为在理,县太爷这般动怒是为何?这黄甲名册上的人既未销户,所收义男义女耕种其永业田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老父母为何动怒?”
“哈?”
孙勤直接懵逼了。
什么情况?
这彭震不是季宁的人吗?为何要帮着陆氏说话?
陆萌萌也颇感意外。
这太监赶来,难道不是保彭震的?其实从季宁进来后,她便逐渐明白,彭震嘴里的贵人可能就是这个太监。
所以,现在听到他帮自己说话,她有些意外。
见到少女略有些呆愣的眼神,季宁抿嘴一笑。
有些狗不听话,还惹了嫌疑,那自是得杀掉的。一条顶包的狗罢了,死了便死了,不过若能惹得佳人一些好感,也算他有些福气。
“晏将军。”
他侧头冲晏崇光拱拱手,“听闻我那不成器的属下还曾刁难这位姑娘,幸得将军出手维护才没酿成大错。不过,那不成器的玩意已让我罚了。”顿了顿又道:“他与彭震皆好耍钱,乃狐朋狗友,为私情而罔顾国法,不抽他一百鞭子让他长长心,本都监都无颜面对百姓。”
这摘得可真干净。
晏崇光在心里冷笑了声,面上却不显,哈哈一笑,“一样米养百样人,都监不必在意。索性姚护军还未来得及犯下大错,打上一百鞭子也足够他长教训了。”
孙勤已彻底看不懂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了,时候不早了。”
季宁起身,“本都监还有公务要忙,便不搅扰老父母办案了。”
走过彭震身边时,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彭震,淡淡道:“你也是有父母妻儿的人,小民为几两碎银不易,尔身为攒典,不为民谋福祉,只想着盘剥欺压小民,汝与猪狗无异!”
说罢便是跃过彭震,径直跨过衙门门槛,坐上车马离去了。
彭震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没一会儿便有一股尿骚味在公堂弥漫。
孙勤搞不清楚状况,但季宁骂彭震是猪狗倒听明白了,他一拍板子,“好一个恶吏,欺压良善百姓,今日本官不将你正法典,如何对得起圣天子对本官的信任?来人,去裤,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这是要把人打死的节奏。与现代文艺作品里描述的不同,古代打板子有很多讲究。
如果不弄虚作假,别说三十板,十板子都可能将人打残打死。三十板子,要不放水,那可真要打死的。
执行的衙役头子听了这话,便将双脚微微收拢成内八字状,其他衙役一看,便懂了。
双脚呈外八,留一命;内八,直接打死。
“饶,饶命!”
彭震扑向陆萌萌,“姑娘,姑娘,求你说说情,给都监说说情,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啊!”
拿父母家人威胁他,这是要他死了。但他不想死啊!而且他看出来了,都监对这女子有些不同。想到季宁这人颇好美色,便觉陆萌萌或许可救他一命。
陆萌萌躲掉他的扑闪,淡淡道:“我只是一介小民,并不认识那位贵人。”
说罢便起身,上前几步,福身行礼,“多谢老父母大人替小民做主。”
“为民做主乃是为官者的本分,姑娘不必如此。”
孙勤一脸正气,“若有冤情,只管来敲鸣冤鼓。”
“多谢大人。”
陆萌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心里却是不屑。
草包又无耻,这等人还能当官,这大昭果是要完了。
彭震被夹在行刑的长椅上,孙勤嫌他叫嚷着烦,便让人拿布条塞住了他嘴,待三十板子下去,彭震没了哀嚎,没了挣扎,竟是活活被打死了。
陆萌萌走出衙门,一群百姓欢呼了起来,“姑娘,好胆魄!”
“陆鱼姑娘,我记住你了!好胆气啊!”
民告恶吏,还告赢了,虽然过程颇为荒诞,但架不住人民群众高兴。
陆萌萌冲大家福身行了一礼,“多谢诸位乡民仗义执言。”
“哪里,哪里,是姑娘自己厉害。”
“有胆有识,让我等男儿汗颜!”
晏崇光从朝堂内走出来,民众立刻安静了下来。他来到陆萌萌身边,陆萌萌忙行礼,“今日多谢将军了。”
“举手之劳罢了。”
他道:“不过你这女子也是鲁莽了些。若不是碰上的父母官清正,你今日少不得要受苦。”
这就是话中有话了。陆萌萌望着晏崇光,道:“将军,若有人不许人吃饭,任谁都要豁出性命拼一把。一梦所为,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
晏崇光沉默了下,忽然大笑,“以后不必怕!你那能用水织布的机子我也有兴趣,哪天我带我大兄来看看。哦,不过,你放心,我们晏家可做不出巧取豪夺的事来,也不会不让你用。奶奶的,这种好东西,彭震这兔崽子居然想用独吞,王八羔子,直接把自己吞死了吧?好了,兀那姑娘,本将军还有事,过几日便来小李村瞧瞧,你可准备好了。”
“一梦届时必扫榻相迎。”
这是在明着给她保护了,这正是她要达到的目的。今日有晏家,明日可能还有王家,总之有大佬们相互牵制,她反而会安全许多。
目送着晏崇光离开后,陆萌萌也套上车马,带着村民们回去。
出了南门后,远远见着李东,她策马上前,李东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条,递给陆萌萌,“先生,将军让我给您的。”
陆萌萌接过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七字:献天子,以作祥瑞!
第55章 第55章
祥瑞?
陆萌萌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史书, 想了想,便明白晏崇光的用意。
王朝越是颓败,便越需要出奇的事来“冲喜”。这算是一种统治需求, 算是对天下的昭告:看, 本朝气数未尽, 还有祥瑞出现。
另外,献给朝廷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保护,可避免各方的争斗, 从而保全自己。
至于更多的好处, 陆萌萌直觉还是有的。只是她能接触到的信息太少, 无法做分析。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晏崇光既然敢让自己这样做, 那必是有谋算的,或许, 自己可以把献祥瑞这个人情送给他。
想到这里,她便道:“跟你家将军说, 晚点我便将图纸送去给他。”
“不。”
李东摇头, “我家将军说了, 将图纸献给邱行县县太爷孙勤即可,他自有办法让其变作祥瑞。”
“那个庸官?”
陆萌萌想了想孙勤刚刚在堂上的表现,慢慢便勾起了唇, “明白了。”
自古献祥瑞者可没几个好下场。这事受天子喜欢,可那些清正的官员眼里这就是装神弄鬼,媚上。
由一个垃圾贪官将东西献上去,不但能让各方消停, 还能将这个垃圾铲除掉。
一石二鸟之计!也不知他的一颗心怎么长的,真是够狡猾的。
她点点头, “那过几日,你陪我再来一趟西戍城。”
“遵命!”
经此一事,一群老兵算是彻底服了陆萌萌。
仁爱弱小,有勇有谋,学识又过人,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敬佩?
陆萌萌策马而行,她望着前方的路久久,渐渐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世道是不好,但要是敢于抗争,用心去谋略,还是能赢的。
回到村里,她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若不是女子之身,大家都想把她扛起来往天上抛了。
平民绑了恶吏告官,居然真的赢了官司。
这在大家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一时间,一群乡民忽然觉着那些老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敢抗争,也能打败他们。
这天后,村民们的心态变了。
想要活得好,得自己敢抗争,不然就活该被人欺负。
而陆萌萌的心态也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现代那个自信、勇敢、坚毅的她又回来了。
再度踏上前往西戍城的官道时,她不再觉得这个世界晦暗,恐怖不堪。这个世界混乱,但只要方法对,只要自己敢拼,便能活下去。
带着李东等人策马到了邱行县县衙,翻身下马后,衙役立刻就认出了她来。
衙役也不知怎的,看见陆萌萌过来,竟是头皮一麻,小心翼翼地道:“姑,姑娘,今日又有冤屈要伸吗?”
陆萌萌摇头,“今日前来是为感谢老父母大人。”
衙役愣了愣,心说你没事吧?
他们那老大人就是个墙头草,要不是季宁说了那话,那天被打板子的可就是你了。
就这?你还来感激?
“劳烦小哥通禀一声。”
李东拿出一小块碎银塞进衙役手里,笑着道:“我家先生决定把水力纺织机与纺纱机献给老父母大人。”
衙役一把将银子握住,看了看陆萌萌,笑了起来,“先生,我这便去通禀。”
没一会儿,衙役便又出来,一脸媚笑道:“先生,我家大老爷让我带您进去。”
“有劳小哥了。”
陆萌萌吩咐道:“李大哥,田大哥,你们俩陪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吧。”
“遵命!”
衙役看得稀奇。
能让一群大老爷们这般唯命是从的,这女子果是有些本事啊。想想也是,要没本事敢做绑官的事?
跟着衙役过了大堂,来到二堂时,那孙勤正在吃西瓜。见了陆萌萌,立刻将手里的西瓜放下,擦了擦手,连连道:“哎呀,当官为民做主乃是本分,陆姑娘怎还特意来感谢本官?”
“那日若无大人主持公道,民女的水力纺织机必是保不住的。”
陆萌萌福身行了一礼,“这几日在家思来想去的,便觉这等神物我等平民留着不妥,不若献给朝廷,也好造福一方。”
她说着便将图纸拿了出来,“大人,这是水力纺织机与纺纱机的图纸,请大人笑纳。”
孙勤接过图纸看了看,不由感叹,“哎呀,这设计真精妙啊。这字太有大家风范了,姑娘的品行便如这字一样,甚是高洁。”
陆萌萌差点没忍住就笑了。
为了防止意外,这图是她让李修依着画的,而上面的字也是李修写的。倒不是说李修字丑,其实李修的字很好看,但要达到名家的水平,那还差得远了。
这个狗官,只要有利可图,什么话都能说。不得不说,做人能做到这份上,也是一种本事。
“大人过誉了。”
陆萌萌道:“民女德行不足,不敢当大人如此夸赞。”顿了顿又道:“若是民女以后能得大人庇护一二,不叫人欺了去,便是民女的造化了。”
“哎呀,陆姑娘。”
孙勤直摇头,“你这话说的,过于自谦了。本官观你面相,便知是个有造化的人。你放心,你既把此物献给本官,哦,不,朝廷,本官自当上报,不敢居功。”
“朝廷之事,民女不懂。只求大人能让民女继续使用此物,造福乡里。”
“这是自然。”
孙勤一瞪眼,“本官与那彭震可不同。他们这些佐贰官最是贪婪,下|贱了。”
陆萌萌笑了笑,“有大人这句话民女便放心了。”
说罢便福了福身,“那民女不打扰大人公务了,这便回去了。”
“好好好。来呀,送送陆姑娘。”
他挥挥手,喊来衙役,“以后陆姑娘来,直接请二堂坐着,不必通禀。”
“多谢大人。”
从衙门出来,李东忍不住啜了口,“呸,什么狗官,有骨头便是主儿,下|贱。”
陆萌萌翻身上马,道:“这等人才好用。”
说罢便是策马前行,朝着城外而去。
李东翻身上马,无奈叹气。
这世道,坏人奸,好人更要奸,不然真活不下去。这陆姑娘入世不到一年,也硬生生被逼得快和他们老大一样了。
这该死的世道!
孙勤拿了图纸,越看越兴奋,本想直接报于上官邀功,但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干脆借了巡视民情的借口来到小李村,待亲眼见了两个神器后,这才放心回去。
只是他回去没多久,晏崇光便气冲冲地找上了门,直说孙勤逼迫小民,将祥瑞据为己有。
孙勤本还没勇气跟晏崇光对抗,但一听到祥瑞两个字,立刻硬气了起来,死活不承认,最后闹到不欢而散。
待晏崇光离去后,他也不打算上报使君了,决定直接联系京城的靠山,打算直接将祥瑞献上去。
祥瑞啊,江南的起义刚被镇压下去就出现了祥瑞,到时陛下见了这机器还不得龙心大悦?这样想想,应该立刻做一套出来,届时放在兰江附近,待天使来勘察时也免得被那个陆氏抢了自己的风头。
城里的能工巧匠立刻被召集了起来,至于城中又会因此涌起多少风云,那便与陆萌萌无关了。
在这次事件后,陆萌萌充分意识到,自己得专注于热武器的开发。
这个时代的人显然还未意识到,烟花爆竹是可以当武器用的,自己应该在这方面入手,如果哪天压迫过了,这可是保命的底牌。
但是她想了半天,发现以现在的工业能力想要造热武器无异于痴人做梦。
就拿最原始的火炮来说,她就得先解决材料的问题。以铁为原料做出来的火炮估计没几发就得报废。而且为了提高精确度与速度,还得刻膛线。
没有膛线的热兵器是没有灵魂的,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自己就得先发明一台钻铣机。而想要弄出钻铣机,她得先造出基础铣床。
就如同她想炼钢一样,在炼钢之前,她得先弄出焦炭炉,而想弄出焦炭炉,她又得解决耐火砖的问题。考虑到这时代,各家各户都将自己的技艺藏得严严实实的,她不觉得那些烧瓷、烧砖的人会把这技术教给她。
所以,她得从零开始解决这个问题。
工业是一个体系,缺乏了哪一步都将造成巨大灾难与困难。
她想到以前看书时看来的这句话,不由狠狠认同了。
看着村里四下跑动的儿童,再想想村里的识字率,陆萌萌只觉头皮发麻。
太慢了。
这样不行。
得招募人才。
不然就凭她、李修、李若兰外加略认得些字的李东、田坤几人是怎么都撑不起这个工程的。
得招募工匠和读书认字的人。
那么……这些人又该去哪里找呢?
等李修回来,陆萌萌便拿这些事与他商量,李修听完,沉默久久后,道:“或许咱们可以再试着招募些难民。那些逃难而来的难民里多有能工巧匠,且落魄的读书人也有不少。如今咱们村里有几十个战场上退下来的兵丁,外人来了咱们村,若有异心也得掂量下了。”
陆萌萌想了想,“是这个理。就算没有,咱们也不能因为怕被噎死就不吃饭。李叔,你不怕吗?”
李修愣了下,一时间有些不明白陆萌萌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造的东西或许是大杀|器,若被朝廷知晓……”
李修沉默了。久久后,他嗤笑了下,“土匪屠戮我等时,官府在哪里?他们何曾又管过我们死活?为自保,不愿引颈受戮也不许吗?”
有句话他没说。
就这朝廷即便反了又如何?要不是先生,他们或许早已死了。
陆萌萌没有接话,久久后,才道:“能过安省日子最好,但若不能过,便也无甚可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李修看着陆萌萌,道:“易经云: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我等不能干坐着。”
陆萌萌点头,“那这几日我便入城,我在城里住上几日,多打探下消息,若有合适的人就带回来。”
李修点头,“房子大多已修缮好,今年再招纳五六十人不成问题。”
两日后,陆萌萌带着李东与田坤再次入城。
还是上回住的客栈,开了两间房,三人住下来后,便在城里转了起来。
不过因着尚未临近冬季,城里的难民并不多。去岁未被接纳的难民大抵也都是没了。没人能在户外熬过松辽郡漫长的冬天,乱世之时,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转了一圈后,李东便带着陆萌萌去了城北某个地方,那是一个人口|交易的市场。
陆萌萌来到这里,便觉压抑感扑面而来。在这里,人就像牲口一样,被绳子拴着,串在一起,任人挑选。若有人有意向,人牙贩子还会将被卖人的嘴掰开,衣服解开,让人观看、检查。
若是碰上被卖人者是女子,还会带到专门的小屋里让人检查。陆萌萌不敢想象这些年轻女子被带进那些小屋后会遭受怎么样的非人对待,因为就这一会会,她已看见好些个男人是一脸淫|笑着走进那些小屋的。
代入想想,即便来买人的检查者是女子,但要一个人脱|光衣服被人反复检查,这种对人格的践踏,想想,便要窒息。
许是难得见到有女子过来买人,那些或被关或被绑着的女子纷纷露出期待、哀求之色。
陆萌萌不敢与她们多对视,她虽然有很多金子,但要买下所有人也是不可能的。
牙人殷切地在前方引着路,陆萌萌几人打扮虽简朴,可那气度与一般小民不同。在牙人看来,这可能是某家的管事出来买人了。
“无论是想选听话的婢女还是壮汉,我们这里都有。”
“我家先生想选一些识文断字或有手艺的人。”李东直接道:“无论男女都要。”
“识文断字?”
牙人看了一眼陆萌萌,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给小姐、少爷们当陪读?”
“那你就不用管了。”
李东道:“各种有手艺、识文断字,有功名无功名之人皆可。”
“哎呀,可这样的人不好找啊。”
牙人道:“有本事的人到哪都是最吃香,去岁入冬前便被挑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要么身有残疾,要么体弱多病。”
“无妨。”
沉默半晌的陆萌萌道:“你且先领来我看看。”
牙人心里一动,心想这位应是能做主的了。看这气度,高低得是个主子跟前的得力人,这可得小心伺候着,万万不能怠慢了。
“嗳,嗳,这位贵主儿的话小的明白了。请贵人移步堂屋内,小的这便将人领来。”
陆萌萌穿过狭长、逼仄的过道,来到一间小屋内,牙人让人上了茶后,便去选人。
喝了一盏茶,人被领了过来。
“贵人请看,这些都是有手艺或读书认字的。”
牙人拉过一个少女,刚想掰她嘴,那女孩便是一口咬下去。人牙子一缩手,抬手便是一巴掌过去,“妈的,小浪蹄子一天不被揍皮就痒了是吧?”
说罢又想抬手再打,李东一个上前,一把拉住牙人的手,道:“莫要动粗,她还只是个孩子。”
陆萌萌看着这少女,应有十五六岁了。她脸上满是污迹,因着刚刚那一巴掌,脸也肿了起来。但即便是如此狼狈,她依然努力站直了身,眼里满是对牙人的仇恨。
“这姑娘是逃难而来的吗?”
陆萌萌蹙眉,“她这模样倒不像是逃难而来,像是被拐的。”
“哎哟!”
牙人连连道:“贵人,我们这儿是正经牙行,怎会做拍花子的事?这妮子就是去岁逃难来的。我费心费力养她这久,本想给她寻个好去处,哪里晓得这死妮子宁可死都不愿去,就是个不上道的玩意。”
“呵。”
田坤嗤笑,“你那好去处一定极好,这姑娘是怕去了折寿。”
都是江湖上闯荡过的人,这话骗谁啊?仔细看看,这姑娘模样不错,多半是想将人卖妓|院。只是眼下世道不好,妓|院也要讲个性价比,没调|教好的人不要罢了。
少女听到这话,不由抬头看向了陆萌萌等人。她眼底露出期待,可很快就晦暗了下来。
“你可读书认字?”
少女低着头,抿着嘴也不说话,当没听见一般。
“认字,认字,读个诗三百没问题。”
人牙忙道:“她娘跟我们说,以前家里在南边做药材生意的,家里好时也给请了先生教导,这姑娘能写会算,可厉害着。”
“她是被她娘卖了的?”
陆萌萌望着少女,想到这世道,不由悲伤。
父母卖儿女,人间惨剧。
“不是我娘!”
女孩忽然道:“我不是她生的,我娘早死了!”
陆萌萌愣了愣,似意识到了什么,便问道:“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把我卖了,我便没有家人了。”
少女梗着脖子,脖子上的伤痕随处可见。可以想象,为了抵抗这该死的命运,她这是吃了多大的苦。
“那你愿跟我走吗?”
陆萌萌问道:“我们那儿虽不是很富裕,但吃饱饭,穿暖衣总没问题。作为回报,你要给我|干活。”
“愿意。”
少女道:“只要不是去卖皮肉,我都愿意。”
“好。”
陆萌萌道:“那这个留下。牙人,再介绍介绍其他人吧。”
牙人一看陆萌萌爽气,还把最难卖的刺头卖出去了,也来了精神,开始用心介绍了起来。
就如牙人所说,身强力壮的大多被挑走了,剩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
不过陆萌萌也不在意,她招人回去不是干体力活的。而且这些人只是被磋磨多了,只要好好调养下,身体便能好起来,这都不是问题。
因着是“老弱病残”,经过李东一番砍价后,最后选了十六个人,以四十两银子将这些人买下。
买下这些人后又去了下衙门。平民百姓不可蓄养奴仆,所以这些人得以“义男义女”的名义招回去。
牙人与陆萌萌来到衙门,见到门口衙役对陆萌萌如此客气,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还好自己没做什么手脚,这伙人的确是贵人。
做好了户籍证明,陆萌萌便雇了三辆车,带着人回村。
祝萱一路都沉默着,默默观察着陆萌萌。
她母亲早逝,父亲后娶了继母后,她的天真烂漫也在继母的苛待下消失殆尽。
此番逃难路上,父亲被乱民杀死,继母将她卖予人贩子后,她对世间的观察又多了几分细致。
有些道理不是她不懂,而是想着父亲的教导,她便觉自己即便是死,也不能去青|楼苟活。
这大半年,她被磋磨得不像样子,眼下又要去新的地方生活,她若不观察仔细了,少不得又要吃苦。如果这伙人也不是好东西,她就想法半路跑走,若是因此被抓,死了便死了吧。反正,她也活够了。
陆萌萌察觉到少女在看自己,便侧过头来,冲她笑了笑,道:“你在看什么?”
祝萱忙侧过头,道:“我没有看你。”
陆萌萌轻笑了下,“让我猜猜。是不是在想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要是是坏人,你便想法半路跑走?”
“你怎么知道?”
祝萱瞪大眼,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将嘴|巴抿得紧紧的。
陆萌萌见她这般就想到了去年的自己。想想这孩子今年也不过十五岁,便经历了丧母、丧父,被继母转卖等波折,心中生起几分怜惜,“不用担心,我们花钱买你们回来是干活的,不会虐待你们的。”顿了顿又道:“不过一定要老实干活,要是有二心,我等也不会手软。”
怜惜归怜惜,丑话还是要说前头的。
“你们好好干活,便不会饿着冻着你们,放心好了。”
大家都不说话,经历的磨难多了,对世间的信任也越来越少。陆萌萌见此也不再多说。
有些事,自己亲身体验下比说什么都有用。
如此,带着一行人回村后,便立刻喊来村民烧水、做饭。
这些人被磋磨得不像样了,身上也很脏,得好好清洗下。有些人身上还有伤,还得上点药。
李若兰带着人,将收集来的苦楝树皮与先生种植的迷迭香分别放入锅里,开始熬驱虫药与灭虱药。
经过前两次的难民和兵丁接收,现在小李村接纳新成员已有了一套标准程序:肥皂洗头、丝瓜精擦身、灭虱、换新衣、吃饭后再吃苦楝树皮汤去寄生虫,然后把难民的旧衣服全部烧了,最后安置在村口的几栋屋子内,进行隔离。
“我们先生爱干净。”
赵阿婆早已不复之前的虚弱。老人家现在吃得好,穿得暖,身体素质提升后,说话声音都大了起来。
她指挥着一群大小姑娘,道:“不干净会生病。所以,你们要想好好在这儿活下去,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别怪老婆子没提醒你们,要是没弄干净,到时可没饭吃的。”
祝萱低下头,心里暗道:“这个陆先生到底是何人?看着也没比自己大多少,为啥整个村的人都听她的?而且看这章法,她似也懂些岐黄之术?”
锅浴被烧热了,祝萱带着满心的迷糊下锅洗澡。这种锅子在江南很常见,她倒也不害怕。只是有两个姑娘显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锅浴,见赵阿婆要让她们下去,那是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而更让她们无法接受的是:这房里好几个锅子,这也意味着她们得挤在一个屋里洗澡。虽大家都是女子,但想想便觉好羞耻。
祝萱倒无所谓。在人贩子那里,比这更过分的事都有,只是一起洗澡罢了,这算什么?
她率先脱了衣服进了锅浴,而等她进了锅浴没多久后,那位陆先生又来了。她拿来竹竿与布,在屋里撑起竹竿,挂上布后,便又走了。
这小小的举动让祝萱心里一暖。
虽然她不在意,但若有人在意自己的尊严,那便是极为暖心的事。
陆萌萌听说女孩们不愿洗澡,稍微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些读文识字的女孩大多是原本家境不错,接受过大家闺秀教育的,就思想上来说,其实比劳动人民阶层更为保守。
有了布隔断,又有祝萱带头,其他女孩想了想,便也咬牙脱衣服,坐进了锅浴里。
“这是肥皂,你们拿着擦一擦,身上会干净许多。”
赵阿婆拿着篮子,将里面切好的肥皂分给大家,“这叫肥皂,是我们先生做的,专门用来清洁的。一人一块,用完都收好了,以后洗澡洗头都要用这个。”
收了棉花便有了棉籽油。有了棉籽油,便能大量制造肥皂。制造时,再往里添加一些药材,便能成为很好的药皂。这些药皂非常适合刚加入的新成员,不光能杀虫灭菌,还能对一些皮肤病起到治疗作用。
祝萱好奇地看着自己手里呈黑褐色的肥皂,听这阿婆的介绍,这看起来是跟皂胰子差不多的东西?
她沾了水,往丝瓜精上抹了抹,再搓了搓丝瓜精,惊奇地发现这肥皂竟比皂胰子好使,泡沫好多啊!
新鲜的东西让一群新来的人忘记了初来乍到的惶恐,在将自己擦了一遍后,只觉整个人都松快了。
这肥皂可真好用啊!
洗好澡,村里的婶娘们送来了衣服。
大家各自挑着合身的衣服,眼里都是一片迷糊。
这个村看着也不怎么富裕,但怎么这么大方?这料子可真好啊!这样的衣服真的是给他们穿的吗?
陆萌萌发明了水力纺织机,种植了棉花后,村里便不再缺布料了。
这些布也好,棉花也好,村里也没往外卖。村里的大小娘子们闲着没事干时就会给村里人缝制衣服。眼下这些衣服其实也不是新的,都是有人穿过了,只是穿的时间不长,看着还跟新的一样。
祝萱等人不知其中缘由,只知这个村的人慷慨,竟给他们新衣服穿。一时间,心里的那点恐惧消散,竟开始对未来的生活期待了起来。
洗好澡,头发上喷了药液后,大家便坐太阳底下晒头发。待头发快晒干了,村里也漫起了饭菜的香味。
在白荡河钓来的大胖鱼放大锅里烧了,炖出的鱼汤用来烧菜粥,既营养又好消化,很适合这些长期吃不饱肚子的人。
打谷场上,除了帮忙的村民,其他村民都不许过来。之前的难民是在晏崇光那儿养了一段时间了,所以过来了也不用再做隔离。但这些新来的不同,为防止疾病传播,还是稍微注意些好。
祝萱看着这些忙活的人,心里也是纳闷。从刚刚的阿婆开始,所有人便在脸上蒙了块布,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也不敢多问。而等一碗又浓又稠的菜粥端到他们面前后,有些人便想,管他们干嘛呢,先吃了再说。
祝萱喝着粥,感受着青菜香气与鱼汤的鲜美在味蕾上绽放,忽然,眼睛就红了。
这一路行来,唯有此地这群行事怪异的人将他们当人看。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但就这一刻,他们为人的尊严得到了满足,便值了。
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滴到了碗里。渐渐,心里的委屈像是压抑不住一般,眼泪越来越多,捧着碗的手不停地颤着,压抑的抽泣声渐渐齐整,整个打谷场很快便被悲伤溢满。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面对这碗粥,都是流下了眼泪。
孙栋站起身,朝着大家深深作揖,含泪道:“小生从江南路逃难来此,路上受了伤,伤了胳膊,好不容易活下来,本以为靠着自己的秀才功名,好歹能在松辽郡寻个活路。哪里成想,坏了一只手后,功名也不值钱了,被人贩来倒去的,竟成了最无用之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被人关在牙行里时,我|日日目睹着人如牲口被倒卖,这时才明白,史书上所言‘灾民非人’这四字的含义。今日蒙小李村一饭之恩,甚为感激。我虽已残废,但只要诸位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必不推辞!还请诸位受孙栋一拜。”
他说着便是跪下,慎重地给小李村在场的所有人磕了一个头。
能让一个读书人跪拜的,只有“天地君亲师”。现下一个有功名的秀才公给自己下跪,淳朴的小李村村民一下就慌了。纷纷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您可是秀才公。”
“秀才公也是要吃饭的。”
祝萱站起来,擦了擦眼角,也是跪下给大家磕了一个头,“从今以后我便是小李村的祝萱了,这一饭之恩,至死难忘!”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纷纷下跪,表示感恩。
“先吃饭再说。”
陆萌萌上前将人一一搀扶了起来,“以后不要随意下跪,我们小李村不兴这套。”顿了顿又道:“这几日|你们便先养好身子,待隔离期过了,便给你们分房子。以后咱们一个锅里吃饭便是一家人,我请你们来也是为了帮我分担一些活计。至于具体要做什么,等你们养好身体再说。”
众人点头,“都听姑娘吩咐。”
大家就这么住了下来。
孙栋,祝萱等人在隔离屋住了几天后,就发现了这个村的“怪异”。看着是个小山村,可伙食却很好。
在吃了两三天的粥后,便是给他们上干的了。上好的精白米内放着一种叫做土豆与玉米的东西。这两种东西他们都没见过,但却意外地合口,而且十分饱腹。这两种东西,尤其是那土豆,都是随便吃,根本不限制。
蒸好的土豆捣烂,里面加些盐、猪油、蔬菜碎,对大家来说那简直就是无上的美味。
而除去这些外,渐渐他们的饭桌上也多了一些荤腥,主要以蛋羹与鸡肉为主。
收了第一波土豆后,陆萌萌便造起了鸡舍与孵蛋床。在系统奖励的温度计的帮助下,经过反复尝试,终于找到了诀窍,现在已经能进行相对大量的人工孵化了。
这技术自然也是让大家啧啧称奇。而系统奖励的母鸡与土地鸡交流后,优秀的基因似也被遗传了,再加上蚯蚓饲料,这些鸡长得快不说,还特别健康,特别能下蛋。
因此,小李村现在还真不怎么缺肉食。这些新来的不知小李村情况,只觉这小李村很神奇,而这神奇,他们直觉应都是那位陆先生带来的。不然,这些村民不会那般尊重她,听她的话。
祝萱等人还不知,这些小李村村民在他们隔离期间,已开始用竹子、麻绳做起了网箱,并开始收集松枝。
马上快七月了,鳙鱼到了产卵的时候。根据陆先生的教学,他们可以抓一些鱼过来,利用淋水孵化法的办法,在引了活水的自建池塘里加入石头、木皮,洒入特制的草药水进行消毒后,将产卵期的鱼放入池中,然后放入松枝,让产下的鱼卵粘附其上,最后取出来,放入另一个引入活水的小池子里,每日淋水2-3次,便能在最大程度上保留鱼卵的孵化率与成活率。
这种人工培育法,哪怕是在落后的古代也可以将鱼苗孵化率从15%直接提升到80%。
孵化好的鱼苗经过几周的发育,再转移到白荡河内设置的网箱里,便可实现人工养殖的规模化。
除去鳙鱼,像青鱼、草鱼、鲫鱼都是在这个时期产卵的,大家多养几种鱼,来年收获的品种便能多些。
人工养鱼,那相应的饲料也得做出来。好在做鱼料相对简单,而他们今年的谷物收获也足够,若到时不够吃,放点一点鱼便是了。
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而当祝萱等人隔离结束,加入到小李村的建设中后,陆萌萌立刻感受到了“知识分子”与“工程师”增加的好处。
无论是设计方案,还是教学,效率大大提升。这些人脑子也好,基本就是一点就通。而祝萱等人也是对陆萌萌的学问佩服不已。
什么功名不功名的?能让百姓吃饱肚子,那才是大本事!
尝到了人才加入的好处,陆萌萌与李修等人再也按捺不住心思,打算再去一趟城里,招募些人才回来。
如此,过了两日后,陆萌萌又去了城里。等她回来时,又带了十七个人回来。
只是她才走到村口,便见李树飞奔而来,“先生,您总算回来了!不好了,若兰姐姐不见了!”
什么?
陆萌萌一惊,“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昨天您走后,她去给族长送饭,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李树急得眼睛都红了,“三婶儿都晕过去好两回了,我们四下都找了,就是找不到。”
“族长在哪?”
“正在家。”
陆萌萌立刻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李东,“李东,你安排他们,我去看看。”
一路狂奔到了李修家里,冲进院子,“李叔,若兰不见了?”
“先生!”
见到陆萌萌,王三娘就扑了过来,大哭道:“求您,求您救救若兰。”
“婶儿,别急,你慢慢说。”
陆萌萌心里沉了沉,想起这世道,想起那些消失在山谷以及姜花他们的遭遇,心里涌起不妙的预感。
“嗳,嗳。昨个儿按照您走前的吩咐,做了土豆排骨给大家吃后,我见有剩余的,便让若兰去镇上,送些给孩子他爹尝尝。哪里晓得,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我们带着球球去找,结果在通往夏涞镇的小道草丛里发现了若兰的头绳。”
王三娘将头绳拿给陆萌萌看,“这是您第一次进城带给她的,这上面的珠花她可喜欢了。若不是遇上事,怎么都不可能将这个遗落的。而且球球鼻子这么灵,到了那地方就叫,若兰肯定是被拍花子绑了……”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这是她的老来女,也是唯一活下来的孩子,现在孩子不见了,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
李修过来搀扶过王三娘,“别哭了,小心身子。你在家歇着,我再带人去找找。”
陆萌萌心沉到了谷底。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而这世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
李若兰这一年被养开了,皮肤白白净净,眼睛又大的少女走哪都是被人关注的对象。要是路上遇上歹人……
“李叔,你好好照顾三婶儿,我带人去找!”
陆萌萌立刻转身,出门将老兵都招呼了起来,一行人骑上马,带着球球开始四处找李若兰。
但是球球追踪到夏涞镇附近,便没了方向。陆萌萌不死心,进了镇四下询问,但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她又想到了山谷,克制着心中的恐惧又带人去山谷内寻找,一直找到晚上,都没发现人。
无奈之下,只好先回村里。走到村口,眼尖的李东忽然发现村口栅栏似有些不一样了。他忙策马上前,借着月光,打眼仔细瞧了下,惊呼了起来,“先生,您快来看!”
陆萌萌忙上前,借着月光,她看见村口栅栏柱子被砍掉了一块,而在这凹陷处,赫然绑着一个布条……
第56章 第56章
众人心里沉了沉。
村里平时的守卫是不错的, 但因着要找李若兰,大家都出去了。眼下这里多了个布条,栅栏柱子还被人砍了一块, 这就说明, 敌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
陆萌萌接过布条, 让人点起火把,借着火光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李若兰安好, 若想相见, 请陆先生明日未时末独自前来鹿儿码头。
鹿儿码头在西戍城外, 离着西戍城大约有三十里路,算是松辽郡水路上的一个大码头。
这人要求自己去相见, 却绑了若兰,显是来者不善。
陆萌萌沉默了下, 将布条放到球球鼻子下,球球挺着鼻子闻了下, 便朝着村外奔去。
陆萌萌策马追着而去, 但敌人似乎对她的动作了如指掌, 她发现了水迹,有人在掩盖气味。
他们知道自己有条能力不错的狗……
这样的本事、算计,到底是谁呢?又会是为了什么目的?她已经将水力纺织机都送出去了, 按理也不用再用这种手段来威胁她了。
她想了半天,冲李东道:“你莫要将布条之事告之任何人,明日一早我便借口寻人去鹿儿码头。”
“先生,来者不善, 使不得!”
李东劝道:“不如我去禀了将军,让他想办法。”
“不可。”
陆萌萌闭上眼, “若兰在他们手里,我们不可莽撞。若兰于我有恩,我万不能丢下她不管。”
“可先生,若是对方……”
“那也得去。”
陆萌萌睁开眼,“他们若真想要我性命便也不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你放心,我有东西防身的,一般人奈何不了我。”
李东想起那大爆竹,虽忧心,但还是拱手道:“是,我知道了。”
充满悲愁的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陆萌萌借着去西戍城找人的借口,带着李东等人出发。
眼看快到鹿儿码头了,她便让李东回去,独自去鹿儿码头等待。
李东看着陆萌萌的背影,策马转了个弯,绕了个路,前往西戍城。这事一定要告诉将军,毕竟将军让他过来的主要任务就是保着这姑娘。
陆萌萌站在码头上,待快到未时末时,一条大船远远行来。不久后,船靠岸,一个面白无须的人走了下来,朝着她躬身行了一礼,“陆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陆萌萌听着这尖声尖气的声音,目光沉了沉,想到了那都监。
“我这马儿该如何?”
她指了指自己的马儿,“能否请您请示下您家都监,是否能让我将马儿带上船。”
“姑娘果是蕙质兰心。”
小太监一笑,“马儿奴婢给您牵着,您快上船吧,莫让我家主人等急了。”
他说着便招呼了几个人过来,牵过陆萌萌的马儿,踏过踏板,牵着上了船。
陆萌萌走上船,身处船上时,更能感觉到这艘船的庞大。船上到处刻有图案与彩绘,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想想普通民众一日三餐都无着落,而一个有权有势之人的游玩船都做得这般精致豪华时,她便对船主人生起几分厌恶。
人可以享受,前提是正当手段得来的。一个地方的监军,若不是敛财有术,显是无法享受这样的生活。
她跟着小太监进入船舱,入目所见乃是一扇绣有花鸟的屏风。
在屏风后,有个人影隐隐闪现,听到脚步声,便道:“可是陆姑娘来了?”
“回爷的话,是陆姑娘来了。”
小太监挥挥手,立刻便有两婢女过来,将屏风撤走。
没了屏风阻挡,船内的一切也更为清晰地映入眼帘。
造型古朴的黄花梨矮几上,一只瓷质温润,泛着细腻白光,周身素雅无华的盘香炉正散发出淡淡的兰花幽香。在盘香炉旁,置有一把印花红木古琴,木质纹理自然,似经了无数岁月的沉淀,古朴中自带沉静与内敛,一如坐在琴前的主人。
比起前两次所见的张扬,今日所见,皆是低调与清贵。
男子穿着一身素雅锦袍,一支未做任何雕饰的白玉簪将乌黑的头发半绾起,将张扬的气质收敛,透出了几分清雅与柔和。
他端坐在琴前,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墨黑修长的眉下,略有些上挑的眼望过来时,便觉眉眼中蕴含的淡淡笑意仿若山间春日细雨里的小溪,要将冬日所有的寒冷都融了般。
“陆姑娘,请坐。”
男子抬抬手,声线暗沉却自带柔和,“行路半晌,想是辛苦,不如先吃些茶点?”
他说着便是轻轻拍手,婢女们立刻过来,将桌上的琴撤走,换上了精致的茶点。
“都监。”
陆萌萌并没有被男子展现出的柔和所迷惑,“不知我那妹妹在哪里?我能先看看她吗?”
“陆姑娘何必着急。”
男子抬起手,亲自洗了茶,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甚至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我喊姑娘来,并无恶意。会出此手段,无非是想见姑娘罢了。”
陆萌萌猜不透这人是想什么,便只好坐了下来,“都监大人,我只是一介平民。大人若想见我,只管传唤便是,何必要掳走我妹妹?”
“姑娘说话素来这般直爽吗?”
他柔柔地笑着,“不过我就是欣赏你这点。”顿了顿又道:“这兰江上的风景甚美,我观姑娘平日颇为操劳,何不静下心来,与我一同饮茶吃酒,欣赏下兰江美景?”
陆萌萌沉默着不语。这态度也很明显了,她要先见若兰。
男子见此,轻轻笑了声,“真是个倔强的丫头。罢了,带陆姑娘先去见见李姑娘吧。”
“多谢都监。”
陆萌萌起身,跟着小太监离开。在走过一条过道,小太监在一个房门前停下,让人拿了钥匙打开后,便躬身一礼,“陆姑娘,李姑娘就在里面,您请。”
陆萌萌点点头,迈步进了房间后,见屋内摆设虽不如正舱那般华丽,却也十分干净清爽后,心里微微松了下。
把若兰放在这样的地方,应该真如他所说,没把若兰怎么样。
她走到里面,见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忙喊道:“若兰。”
叫了两声无反应,忙上前,将人摇了摇,“若兰,若兰。”
若兰的眼睛慢慢睁开,看到陆萌萌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先是愣了愣,随即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扑棱着坐起来,扑进陆萌萌怀里,“一梦姐姐,是你吗?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呜呜呜,我好怕。”
“不怕,不怕。”
陆萌萌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我来了,不要怕。”
李若兰抬起头,因哭了太久,她的眼睛已肿得像核桃了。她颤着伸出手,在自己脸上使劲捏了捏,见陆萌萌没消失,便又哭了起来,“不是做梦,不是做梦!一梦姐姐,你真来救我了!”
“嗯,我来了,你别急,慢慢说。”
陆萌萌安抚了好一会儿,李若兰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
通过李若兰的讲述,陆萌萌总算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她是在给李修送饭时,在夏涞镇外被人打晕带走的。醒来时,便在这船上。只是这些人也没虐待她,好饭好菜伺候着,还拿出华美的衣服逼她穿上。
不过这期间,来照料李若兰的都是女子,所以她也并不知道将自己掳走的人是谁,只以为自己是被拐带了,这样待她,是准备先给点甜头,然后将她卖青|楼去。
她醒来后便一直哀求,哭了不知多少次,一天一|夜未睡,刚刚是哭累了,才睡了过去。
“我梦里就见姐姐来救我了……”
她擦着眼角,“没想到你真来了。姐姐,这到底怎么回事?不对!”
她眼睛瞪得大了起来,“姐姐,你怎么能找到我的?这还是在船上,难,难道?”
“别瞎想。”
陆萌萌安抚道:“只是有贵人想见我。”她说着便压低声音,“你好好休息下,吃点东西,攒点力气。”
李若兰相当聪明的,一听这话便不再多问,立刻点头,“我知道了,一梦姐姐。”
“姑娘。”
外面的太监喊了起来,“叙旧的差不多了,莫要让我家主人等急了。”
李若兰下意识地握住陆萌萌的手。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从这喊话里,大抵也听出了一些不对劲。她下意识地拉住陆萌萌,不想让她去。
陆萌萌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急,我去去便来,等下就带你回家。”
李若兰含着眼泪,眼睁睁地看着陆萌萌抽出手,从自己眼底消失。
门又被关上了。
陆萌萌冷眼瞧着太监上锁的手,暴虐如雨后的野草般,在心底四下疯长。
无论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该这样做。
这个世界任谁都可以屠戮他们,凭什么?!
她神色平淡,可内心深处却裂开了一条缝,无数疯狂的念头在心底聚集。造更强大的武器,找更多的人,总有一天,她不会再被人这样拿捏!
再度来到那个船舱时,男人让人端来了酒。酒是葡萄酒,被盛在一个细颈琉璃瓶里。男人端起酒壶,给陆萌萌倒了些酒,“此乃西域而来的葡萄美酒,姑娘尝尝?”
“多谢都监。”
陆萌萌端起酒盏,用袖子遮着,直接将酒倒入空间后,便道:“好酒。”
季宁见她一口便将酒喝了,略有些诧异。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姑娘真是个妙人。”
说着又给陆萌萌满上,“听说姑娘是江南人,那想来是爱糟卤的。我特意寻了江南的厨子,为姑娘糟了些海鲜,姑娘可要尝尝?”
“多谢大人美意。”
陆萌萌一脸受宠若惊,“只是我自小吃了糟卤便会起疹子,怕是要辜负大人美意了。”顿了下又道:“都监,您能否告知民女,您这般待民女到底是为何?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您这般,着实让民女惶恐。”
“姑娘何必心急?”
他夹了一块盐水鸭,“这非糟卤,乃是江南金陵府有名的盐水鸭,姑娘尝尝?”
陆萌萌望着碟子里的那块盐水鸭,笑了笑道:“都监不说明来意,民女不敢吃。”
季宁眯了眯眼,道:“姑娘难不成是怕我下毒吗?”
他伸手将陆萌萌碟子里的鸭肉夹起,慢慢放入嘴中,待咽下后道:“今日寻姑娘来,是想问问姑娘有没有兴趣为朝廷效力?”
“都监?”
陆萌萌故作惊讶,“我只是一介平民,如何能为朝廷效力?”
“姑娘过谦了。你做的水力纺织机与纺纱机说是镇国神器也不为过。我大昭前些年开海,与番邦多有通商。若将水力纺织机推广开来,不知一年能为国朝增加多少岁币。”
“我已将水力纺织机献于朝廷。”
陆萌萌一脸“疑惑”,“不知民女还有甚本事能为国朝效力的?”
季宁放下筷子,拍了拍手,几个婢女鱼贯而入,捧着几个托盘来到陆萌萌跟前,将托盘上的布揭开,季宁道:“姑娘这等人物整日粗茶淡饭,简朴度日让我都看不下去了,以姑娘你的本事完全可以享华衣美食。姑娘若愿为我家主子爷效力,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陆萌萌看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略有些迟疑地道:“这是缂丝?”
“姑娘果是有见识。”
季宁笑道:“姑娘,你该知我主子爷是什么来历了吧?”
陆萌萌垂下眼,低声道:“那可真是贵人。”
“姑娘不问是哪位贵人吗?”
季宁倒有些好奇她的反应。
陆萌萌轻轻摇头,“无论是谁,对我等小民来说那也是天一般的存在。”
言下之意,没区别,也不想知道。
季宁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过了久久后,他才缓缓道:“那姑娘意下如何?”
“都监,民女并不知自己有甚本事,也不知要如何为贵人做事。”
陆萌萌道:“若因此坏了贵人大事,那民女万死难辞。还请都监莫要为难民女。”
“呵……”
季宁笑了笑,道:“姑娘不必急着回答。”
他让婢女将东西放下,“这些只是见面礼,姑娘可以回去再想想。”
“都监,民女刚刚就说过了,无功不受禄。”
“呔!”
边上伺候的小太监呵斥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能入我家主子的眼,是你的福气!”
陆萌萌望了小太监一眼,虽没说什么,但就这平静的一眼却是让小太监感受到了一丝羞辱。
她看不起他!
“住嘴!”
季宁呵斥道:“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去将另一份大礼拿来给姑娘瞧瞧?”
小太监瞪了陆萌萌一眼,不情愿地行了一礼,退出船舱。
船舱内变得安静,季宁喝着酒,斜靠在软枕上,也不说话,只盯着陆萌萌看。
他的眼神直接、赤|裸,宛如一条毒蛇,让陆萌萌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种恶心的感觉。
她端坐在软垫上,垂眼看着盘香炉,也不理会季宁。
贞静内敛、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季宁心底生出几分酥酥麻麻的感觉来。
他喝了口酒,将心底的兴奋压下去。
有些人得慢慢来,这纠|缠征服的过程本就是一种乐趣。
船舱内很快又有了动静。
几个壮汉押着一个戴着头套的人上来。待将黑色的头套揭去后,陆萌萌瞳孔不由一缩。
是那日在城门口拦着他们的姚护军!
他此刻已不复当初的威风,上身的衣服被扒光,头发披散着,嘴里还被塞了一块布。
待人押到她跟前,一个壮汉抬脚朝着他腿弯处一踢,他便跪了下来。
陆萌萌看向季宁,“都监,您这是?”
“我那日无意中见了姑娘造的纺织机,心生欢喜,便想买来。本打算先给姑娘二百两,另每年再给三百两分红的,哪里晓得这狗东西识人不明,派了个腌臜过去。他办事不力,自是要受罚。本这鞭子早应打了,但我想了想,这鞭子无论如何也应由姑娘来打,不然这罪赔得可不诚心了。”
他说得风淡云轻的,可字字句句落在陆萌萌耳里都是威胁。
自己动手打姚护军,以姚护军这种人的品性以后必然是恨毒了自己。若自己不想被做筏子,必然要多求他庇护。
除此之外,这也算是警告。他手可通天,打一个护军也不过跟打狗般,更不用提你这小民了。
陆萌萌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她看着男人似笑非笑的眼,慢慢,也是勾唇一笑,“都监果是公正之人。”顿了下又道:“敢问都监,我是打多少下好呢?”
“自是打到姑娘气消为之。”
“呜呜。”
姚美呜呜叫了起来,不过面对即将到来的惩罚他并不怎么担心。一来,他觉着陆萌萌未必敢下手,二来,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
不过为了让干爹高兴,他总得配合下。
“既如此……”
陆萌萌道:“何不去甲板上?”
季宁挑眉,似有些意外,“姑娘的意思是?”
“舱内狭小,无法腾转,不若去甲板上,也好施刑。”
季宁有了片刻呆愣,随即大笑,“姑娘,真是妙人!来啊,移步甲板,让姑娘尽兴尽兴。”
“多谢都监。”
陆萌萌笑眯眯地行了一礼,似很高兴。她来到甲板上,看了看风帆柱,又道:“都监,我怕护军吃不了痛,不若将他绑帆柱上?”
姚美头皮一阵发麻,虽然觉得女子没多少力气,但这要求却让他本能地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来。
“好。”
季宁越发好奇了,她到底会怎么做?是打两鞭做做样子,还是架势摆足了,最后还是让他动手?
姚美很快被绑到柱子上,陆萌萌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鞭子,看了看,道:“还是把护军嘴里的布条拿了吧。”
她侧头冲季宁一笑,那笑容天真又烂漫,但说出的话却很残忍,“护军那天一口一个贱民,听得我心里好难过。若是今日惩戒护军听不到他惨叫,我还不如不打了。”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季宁怔在那儿,万万没想到陆萌萌会提出这要求。久久后,他道:“好。”
他倒要看看,她准备怎么做。
布条被拿了,陆萌萌拿着鞭子,看着姚美久久,最后抬起手,扬起鞭子,道:“得罪了!”
“啪”的一声,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时,姚美的惨叫声也同时响起。
一鞭子,从他胸口划过,直接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季宁瞳孔微微一缩,似是不敢相信一个弱女子的力气竟能有这般大。
未等他做多想,又是一鞭子落下。
惨叫声开始持续响起,一鞭又一鞭,每一鞭下去,都是血肉模糊,瘆人至极。
从胸口到下|体,竟是没放过任何一块地方。
持鞭的女子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般,一鞭子接着一鞭子,让围观的人都觉心颤得厉害,想不通世上怎会有如此残酷的人?
“毒妇,你这毒妇!啊,啊!”
姚美惨叫着,“你,你,你这毒妇!”
陆萌萌脸上带着微笑,对姚美的咒骂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抽打着。
季宁负手而立,站在一旁,脸上神情淡淡的,叫人捉摸不透。
惨叫声渐小,渐渐便没了声息。
陆萌萌停下手,将鞭子还给小太监,福身冲季宁行了一礼,道:“多谢都监,民女气消了。”
季宁没说话,只看着陆萌萌。
一壮汉上前,往姚美鼻子下探了探,道:“大人,人死了。”
陆萌萌望着季宁,听了这话,也无甚表情,好像刚刚死掉的不过是只牲畜,神情平静得可怕。
“看来我这不成器的属下的确是让姑娘难堪了。”
久久后,季宁才缓缓开口道:“陆姑娘现在可消气了?”
“自是消气了。”
“好。”
季宁笑着,可声音却阴冷极了,“那姑娘可否能陪我赏一赏这兰江美景了?”
“那就要劳烦都监为我介绍下兰江有什么美景了。”
“兰江美景甚多,姑娘喜欢看什么?”
“有什么看什么,民女听都监吩咐。”
“那便陪着我在这甲板说说话吧。”
他走向甲板栏杆处,陆萌萌缓步跟上。
兰江作为松辽郡最大的江河,风景自是极美的。陆萌萌望着宽阔的江面,从江面上吹来的风将她的秀发卷起,露出柔美的侧面。
季宁的余光瞥到她的侧脸,想起她刚刚打人时的狠辣,目光沉了沉,不由自主地就想到自己伺候的第一个贵人。
那位贵主儿要是像她这般有勇有谋,会不会现在还活着?
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时,远处一条大船行来。他打眼看了下大船上的旗帜,挑了挑眉,“你与晏崇光是什么关系?”
“晏总兵?”
陆萌萌故作迷糊,“我一介平民与那等贵人能有什么关系?”
“是吗?”
季宁轻笑了下,也不再追问,“罢了,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是早早带着妹妹回家吧。”
他转过身,侧着头道:“姑娘若是再有什么奇思妙想可来都监府寻我,本都监正缺能办事的人,必不会亏待姑娘。”
这话的意思是:你打死了我一个人,你也得有点表示。
陆萌萌一脸“惊喜”,连连福身,“多谢都监!若再有什么想法,必来禀都监。”
季宁笑了下,没再回应,踏步向船舱而去。
小太监将李若兰放了出来,当两人牵着马从船上下来,看着这条美轮美奂的大船缓缓离开岸边,两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
江面中,季宁靠在船舱窗边,看着与自己这条船擦肩而过的松辽郡水船,轻笑了下,仰头将酒一口饮尽,喃喃道:“当真没关系吗?”
晏崇光站在甲板上,远远看见陆萌萌下了船,便道:“李东,你可以回去了。”
“是!”
李东拱手道:“将军,可有话要让属下带给陆姑娘?”
晏崇光摇摇头,“她的名字必达天听,如今这地界上想动她的人都得掂量下。”
“那季宁他……”
“呵。”
晏崇光不屑一笑,“他虽是阉人可极好美色,性子越烈,越是欢喜。”
说这话时,少女跪在县衙衙门却依然将腰杆挺得笔直的模样浮上脑海。他沉默了下,忽然笑了起来,“咱们的都监可真好命,还有空玩这种把戏与佳人亲近。欢喜……”
“属下在!”
“去将山谷里的那些人挖出来吧。”
他淡淡道:“祥瑞虽好,但有些冤屈也得看看,总不能捧着朝廷的饭碗不干事吧。对了,给我准备些礼物,我要去主宅看下老太君。”
“是,将军!”
***
陆萌萌怕半夜赶路出事,在鹿儿码头附近的鹿儿镇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天微微亮,便是带着李若兰回村。
两人同骑一匹马,半天不到的时间便回了村。王三娘抱着李若兰那是又哭又笑,看到李若兰身上的衣服,忙让她脱了下来。
衣服虽好,却是歹人给的,这玩意不吉利,还是卖了换钱实在。
李修安抚好女儿与王三娘后,便与陆萌萌来到白荡河边。陆萌萌将事简略地说了说后,道:“李叔不必担心,暂时他应该不敢动我们。”
李修迟疑了下,道:“他当真只是为了收拢先生您这个人吗?”
陆萌萌轻轻摇头,“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他的目的。不过,从他绑若兰、逼我打护军等举动来看,他应也有所顾忌。我只是个小民,但因祥瑞,名字上达天听,若这个时候献祥瑞的人死了,天子脸上怕也是不好看。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他顾忌所在。若真无所顾忌,不必如此行事。”
李修想了想,点头,“我听王掌柜说,祥瑞一事在松辽郡已闹得人尽皆知。那孙勤是个贪心的,竟是绕过州府上官、松辽郡使君,直接通了京里的关系将此事上传。如今松辽郡各方都在盯着这事,便是晏家家主也曾过问过此事。姑娘,其实,我们若是攀附晏家……”
“李叔。”
陆萌萌摇头,“我们可以借力使力,但决不能攀附任何一家。一旦我们真正攀附了谁,我们虽是自由身却也与奴无异了。今日庇护你一二,明日出了事,便是你顶缸,不得半点自由。自古攀附者皆无好下场,你将东西给他们,也只觉是你占了他们的便宜。”
她看着河面,缓缓道:“且无论攀附谁,谁的敌人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只有我们谁也不攀附,借力使力,我们才能活得长久。”
李修愣在那里,想了好久,才明白陆萌萌这话的意思。
弱小者,不偏不倚,不选队站,才有价值。一旦选了,就无甚价值了。
“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李修感叹,“您师门的学问博大精深,恐修钻研一辈子,都无法领会一二。”
“我学了这多年也只懂了个皮毛的皮毛。”
陆萌萌笑了起来,“不碍事,学一点便能通透一点,慢慢来。为今之计,咱们还是要强大自身,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是真正的活着。”
***
李若兰回来了,村里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十七个新被带回来的人经过隔离期后,也被小李村种种技术所吸引,听闻这都是陆萌萌师门所学,那都是很好奇。
以格物学为道,听着怎么有些像历史上曾经短暂出现过的事功派与墨家的结合?
儒家学派里有个事功派,其思想理念与现代很像,都讲究实用性和办实事。再看看陆萌萌这层出不穷的手段,众人会将这两家联想到一起也就不奇怪了。
陆萌萌也没多解释,现在村里能读写会算的人又多了,办事更利索了,她得继续招募人才。
她又去了城里牙行与衙门。除了买人外,她还想去买荒地。小李村附近还有很多地,这些地完全可以开垦起来,除了用来种地外,还能建房子。
而这些荒地只用交拓荒银,二两钱拓荒银是很荒唐,但若开好了,比起他们高产粮的收成,这点钱也不算什么,比买熟地划算多了。
而且她还有先进的农具在手,开荒难度本就比同时代的人容易许多了。更别提,她还有系统给的锄头呢。大不了就半夜偷偷去将地开了,如果村人问起,那自然就是大自然的馈赠。反正她哪怕承认是自己开的,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如果想要招人,村里那些地早晚不够用。且现在的大锅饭模式也不可持续,早晚还是要各吃各锅的。所以还是先把小李村周边的地先买下来,晚点想咋用就咋用。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国朝的拓荒银根本不用二两,一亩地只要五百文。虽也不少了,但想想那彭震直接开口二两,便觉此人真是死得不冤。
什么都要盘剥,这种恶吏若到处都是,那松辽郡百姓起义怕也是早晚的事。
孙勤得了陆萌萌的好处倒也好说话,老老实实按照国朝“一亩地五百文拓荒银,头三年免纳粮”的政策,将小李村周边上千亩荒地都批给了陆萌萌。
陆萌萌不断地升级,不光得到的工具多了,在与这世界进行贸易交流后,系统奖励的金币也是越来越多。她不缺钱,交了五百两银,便地契拿到了手。
地契上的名字是她的。不患寡而不患均,这地契写谁的名字都不合适,写她才是最合适的。
地契拿到手,她雇了车,将这回新找来的二十七个人带回家。
这二十七个人里只有六个人有手艺或者认字,剩余的二十一人里,有十二个女子,四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以及五个青壮。
牙人告诉她,认字的、有手艺的人真不好找了,得冬日时再过来,那时这样的人就相对多些。
陆萌萌也知他说的是实情,思想来去的,最后还是多带了些人回去。村里的事多,劳动力缺口越来越明显,她得尝试下接收一点身体相对健康的人。
回到村里,待这批人隔离完后,时间也来到了七月中。中元节到了,今年收成好,小李村供奉祖先的祭品也丰富了许多。在告慰了祖宗后,大家也顾不上休息,准备建造新的房子。
村里人越来越多,房屋渐渐快不够用了。而且他们还得造更大的厂房以及学堂,村里的条件已经开始限制发展了。
造房子需要专业的人。李来福是手艺人,认识的手艺人多。在李东的陪同下,赶着车去别村找了以前一起做手艺的老伙计,听说包三顿饭,每日还给20文工钱后,这些老伙计就激动了。
往村里一问,这些村里的人听到这待遇,那都是高兴疯了。包三顿饭啊,这比什么都强!
离着秋收还有些日子,去个干一个半月,省了家里口粮不说,还能拿回钱来,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于是,李来福找了几个老伙计,几个老伙计又去找了自己的老伙计后,好嘛,这下十里八乡轰动了,纷纷前来打听招工的事。
不少人都在感叹,老李家收养了个神仙闺女,不光敢绑恶吏,本事还大。这不,落败的小李村都要生发了,这都能雇人造新房了。
李来福回来把情况一说,陆萌萌只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
自己狭隘了啊!老想着村里的秘密不能暴露,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思维作祟,反而是限制了小李村的发展。吸纳难民是一条路不假,但自己还能雇人干活啊!
秘密的活计自己人做,外面的活给外面的人做不就好了?而且他们要真想学,也无不可啊!都是老百姓,要都能吃饱肚子,这世道不也好些?
有这多人青壮前来帮忙,陆萌萌规划了下工作安排,便打算让他们先去自己买的荒地上盖房子。自己花了五百两,但其实荒地有1013亩这样。孙勤得了好处,便将这13亩的零头给自己抹了,而地契上也给自己写明了,这地是造房所用,并非用耕地所用。
有了这证明,十三亩地用完造房便也不用担心后遗症。不过,她得好好规划下。
新学堂、医疗站、隔离房、保卫系统、大会堂这些都不能少。
除此之外,难民安置房、工坊、排水沟、金坷垃收集系统这些更是要好好规划下。
她天天翻书,又让李来福请来手艺人,再加上自己这边的“工程师”们,经过十来天的讨论后,大家去镇上买了爆竹,点了香,上了贡品,在李来福敲了一声锣鼓后,新的小李村建造工程正式开工了!
王三娘带着村里的大小娘子负责做饭,按照陆萌萌的要求,这些饭里必须添加一定分量的白米。除此之外,一天中必须要有一个炒鸡蛋。
这多人天天供肉他们还供不起,但一盘炒鸡蛋却还是能供应得起的。
前来务工的乡民们也没想到待遇会这么好。白米饭虽不多,但这个小李村高人自己培养的黄芋头和玉米也蛮好吃的。
而且饭菜放足了盐和油,中午还有一盘炒鸡蛋,隔三岔五的,还有条鱼或小荤,就这伙食还说啥啊?李家人厚道,他们也不是孬的,谁干活偷奸耍滑,给自家祖宗丢人,扒他的皮!
务工者吃得好,干活就起劲,陆萌萌深知这个道理。因此伙食上能提升一点是一点,只期大家能多加把劲,能在入冬前能造些能居住的房子出来。
这些乡民吃得好,便也说得好。干活回去,免不了又要一阵吹嘘。结果好了,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往小李村赶,都是来问务工的事的。
更离谱的是,媒婆也开始频频登门,都是来给小李村的人说亲的。
小李村有造水力纺织机的高人坐镇,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小李村的人这下都成香饽饽了,便是李来福这样的老人家都被盯上了,直言某村还有个年岁相仿的老太,家里两儿子,问李来福要不要搭伙过个日子,将来也好有人摔盆子。
李来福被搞得哭笑不得。
这都叫啥事啊?忙推了去,直言自己有陆萌萌这孙女了,将来有人摔盆子。
听说是陆萌萌,媒婆倒也不敢说女人不能摔盆子之类的话。开玩笑,那是连官家人都敢绑的主,说她坏话,是嫌命长了吗?
晏崇光听到陆萌萌开始招募邻村乡民的消息,抿嘴一笑,将手里的书放下,道:“这世道是不好,但若一直困于心中恐惧便会更不好。欢喜,套马去。”
“老大,您要出去?”
晏崇光笑了下,“她借了我这多势,这又开荒又造房的,我总得去讨点利息吧?对了,季宁那边如何了?”
“嘿!”
一说到季宁,欢喜就忍不住笑了,“怕是忙得脚不沾地了。老大,还得是你啊!借着看老太太的名义,把这谷里的事当闲话一说,你家家主便知道了。这等恶事,你家那个‘清正’家主怎能忍?这不给捅上去了吗?季宁这下怕是没心思再去打陆姑娘的主意了,您放心好了。”
“我放什么心?”
晏崇光转身将衣架上外袍取下,“虽然证据不足,但我敢肯定贩卖百姓,杀良冒功这事与他分不开干系。干了坏事,还想安安静静地享福,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嘿嘿。”
欢喜笑着,挤眉弄眼地道:“是是是,将军一心为公,绝无私心,绝对不是担心陆姑娘被那死太监占了便宜!”
“死蛮子,胡吣个甚?!”
晏崇光转过身来,细长的眉眼里已有了怒意,“再胡咧咧,本将军割了你的舌|头。”
欢喜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后,往自己脸上一拍,“哎哟,瞧我这臭嘴!老大,你别生气啊,我这就给你套马看陆姑娘去!”
他说罢便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晏崇光站在原地,线条分明的脸上还残留着怒意,但他的耳朵却是微微红了。
换上衣袍,来到总兵府大门外时,看了一眼牵着马过来的欢喜,便道:“明日开始,你一天给我漱口三次,记得要用柳枝沾了海盐好好漱。”
“啊?”
欢喜傻眼,不知这是什么操作。
晏崇光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呵呵一笑,道:“你的嘴的确太臭了……”
“哈?”
第57章 第57章
晏崇光来到小李村时, 陆萌萌正在上课。
如今大人们的课程都放在晚上,而孩童与青少年则要全天上课。
晏崇光示意李来福不要吱声,来到充作学堂的屋外, 从开着的窗户外瞧去, 只见陆萌萌正站在一块黑色的板子前, 手里拿着一支白色形似棍子的东西正在那块板子上写着字。
那字很奇怪,七扭八拐的,像道士画符一般, 看都看不懂。偶有几个能看懂的文字也是缺胳膊少腿的, 不知其义。
“月季花有三十五盆, 菊花有七盆,月季花的盆数是菊花的几倍?”
少女的声音从学堂里飘来, 此刻的她神采飞扬,神色放松, 与之前自己所见,似换了个人般。
这是真正的放松。
在这群村民面前, 她是没有防备的。
“这是算术?”
晏崇光问道:“陆姑娘这算术章法与我大昭略有不同,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回将军。”
李来福略有些骄傲地道:“这是数学, 是鱼妞儿师……自己编出来的教学法子,这些符号是加减乘除号,那些字是数字。鱼妞儿说用符号与这些数字代替字, 计算会更方便,更容易。”
“那书写工具又叫做什么?”
晏崇光微微抿嘴,这老汉反应倒快,不过到底还是说漏嘴了。不过, 就算他没说漏嘴,自己也能猜出这些学问的来处。
一个人, 穷尽一生也很难编出一套完善的教学课本,更别提创新了,这都是有传承的。
“是黑板跟粉笔。”
李来福道:“这两个也都是鱼妞儿想出来的东西。”
李来福心说,至于具体配方可不能告诉你,这可都是鱼妞儿发明出来的宝贝。
晏崇光盯着教室里的陆萌萌,见她用绒布擦去黑板上的字重新书写时,变得若有所思了起来。
一节课三刻钟,待到了时间,陆萌萌走出教室,见到晏崇光时,愣了愣,“将军为何在此?”
“听闻姑娘在建房,故而前来看看可有要帮忙的。”
晏崇光微笑着道:“我那还有一些退下来的老兵,少不得还想请姑娘帮帮忙。”
陆萌萌点点头,虽然不信这套说辞,但还是客气地将人请到了另一个充作学生食堂的小屋内,烧了些蒲公英茶招待。
晏崇光也不嫌招待简陋,淡定地喝着茶,久久后才道:“我观姑娘刚刚上课时的粉笔与黑板颇有意思,可省不少纸墨。”
“将军若有兴趣,我可将制造之法告诉将军。”
晏崇光扬眉,似有些意外。
陆萌萌见他这般,忍不住轻笑了下,“将军帮我了这多忙,我也无甚表示。将军若喜欢这个,我只管把制作法子写下来便是。”
陆萌萌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的。
难民、农具、老兵、公堂帮衬以及上一次被季宁威胁的事……
那天若不是他赶来,那公公应该不会轻易放自己走。而且,听李修说,西戍城现在闹翻天了,说是在小荡山发现了万人坑,有证据能表明是被人戕害的大昭百姓。此事惊动了松辽郡使君,听说已上奏天子了。
山谷的事自己知道一点,而那公公最近都没来找自己麻烦,稍微琢磨下,便觉应该是这位的手笔。
双方虽是合作的态度,但陆萌萌这声感谢却是有些真心的。眼前的男人城府虽深,但起码是个正直的人。
“你这般行事倒让我无法接了。”
晏崇光勾了勾唇,“本想说,你借了我这征虏大将军这多势,总也得给些利息。哪里晓得,我还未开口讨要,你倒先给了。如此一来,倒显我小家子气了。”
“您帮我和小李村这多次,要利息也是正常的。”
陆萌萌颇为诚恳,“总不能老占您便宜。”
看着陆萌萌那认真的样子,晏崇光眉眼里的冰雪好似融化了般,好看的薄唇微微扬起,“倒也不必较真。今日前来,主要是散散心,并无他意。”
“那我让人去安排些吃食。”
“不必麻烦。”
晏崇光道:“前来务工的乡民吃什么我便吃什么。”顿了下又道:“陆姑娘,可否带在下去看看你的水力纺织机?”
他说着便是笑了起来,“孙勤造的那个还未完工,我想先一睹为快。”
陆萌萌想了想,道:“将军请随我来。”
晏崇光起身,跟着陆萌萌出了屋子,前往村子西边。
比起初次前来这里看到的场景,如今的小李村已不复之前的破败。当初那种破败并不只浮于表面,那是从内里散发出的破败。
就跟他这些年看到的所有百姓一样,许多人活得如行尸走肉。有钱人每天想着今个儿吃什么,但穷人只能在想今天有什么能吃。
一来二去,只是几个字眼的变化便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狱之下。
待到了西边,他跟着陆萌萌进了一个院子。院里的屋应是新改造过的,墙体建很高,屋顶看着也是新的。
他看着内外夹击的木板,想了想,应是采用了木夹泥的建房手艺。这种建房工艺可以有着冬暖夏凉的效果,不过因建造较费成本,许多穷人也是住不上这样的屋子的。
待工坊的门打开,机器转动的声音大了起来。
他看着那两台机器自动流转着,纱与布源源不断涌出,便觉不可思议。
整个工坊内只有四个人,这还算上了打包布料、搬运的人。也就是说,四个人便能日织布近九千米,纺纱几百斤,这是何等的伟力?
陆萌萌给晏崇光介绍着机器的各项性能,最后叹气道:“这机器还是不行,效能还是太弱了。要是用上蒸汽机,那才是真正的神器。”
“蒸汽机?”
晏崇光一挑眉,“那是什么?”
“是我的一个构想。”
陆萌萌道:“我见水开后,水壶盖子会轻微震动,就想是不是能做个机器,让蒸气代替水力。”
这话明显就是在扯了。她既能说出蒸汽机的威力必是曾见过这东西的,现在说这话……
晏崇光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陆姑娘,你这心恐怕是开了十几个窍,端得是玲珑。”
听出了他弦外之音,陆萌萌也只是笑笑。比起以前,她现在的脸皮的确是厚了。
为了生存,不磕碜的。
“这蒸汽机你有思路了吗?”
晏崇光随着陆萌萌走到院外,参观水力驱动装置时,佯装不在意地问了句,“可要我帮忙?”
“确需要将军帮忙。”
陆萌萌道:“这蒸汽机需铁打造,至于密封物我已有解决方案,但这铁非我平民百姓所能大量购买。”她顿了顿又道:“且何时能研究出来也没个一定,不过我可以先做一个小的模型,若是能成功再做大的也不迟。”
晏崇光点点头,“那你若有需要便与李东说吧。”
这也算是交底了。
李东是他安排的人,陆萌萌早知道这点,他也相信她肯定知道这点。不过双方既有合作的意向,有些话还是挑明了说比较好。
陆萌萌福了福身,“那便多谢将军了。”
参观完水力纺织机,陆萌萌又带着他去参观了下鸡舍、孵蛋床与菌菇培育房。
晏崇光一路参观完,又去了村外工地上。看见建房工地上百姓们不再麻木的神情,平静的外表下,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这是在大昭其他地方看不见的场景。
这里充满了希望。
他坐在工地上,也不顾乡民们诧异的眼神,亲手从大锅里打了饭,便就着青菜豆腐与小葱炒鸡蛋吃了起来。
油盐十足,这顿饭即便不见什么荤腥,但因油盐放得足,人吃了后,干活也不至于脱力。
许多百姓之所以力气不大,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便是吃不起盐。
他放下碗,道:“姑娘这餐饭用心了。”顿了顿又道:“仁爱乡邻,不畏强权,姑娘这般的人,其实不必如此小心,只做自己便好了。”
陆萌萌蹙眉,有些听不懂晏崇光的话了。
晏崇光见此,便是一笑。
原来,她也有搞不明白的时候。
“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批公务,就不搅扰姑娘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已是秋日,再过些日子,怕又有难民前来。唉,说来都是可怜人,若有人这时候能给他们一碗饭,怕是能将命卖给他。”
他说着便是从欢喜手里牵过马,翻身上马后,道:“陆姑娘不必相送,咱们下次再会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陆萌萌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眼底慢慢浮出一丝震惊。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怎么可能?
她垂下眼,仔细想了想这个人的传闻以及几次相见的细节,久久后,她竟觉自己没有想错。
他……
也对这个世界不满吗?
一阵风过,卷着陆萌萌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扬着。
她站在原地久久后,喃喃道:“不必这般小心,做自己?”
她望向那些吃完饭都不舍得休息,立刻就拿起工具干活的乡邻,听着他们点评饭菜的话语,忽然,鼻子一酸,竟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一天二十文工钱,三顿混了土豆玉米的杂粮饭,他们便能舍出一身力气给自己干活!
百姓淳朴至此,何至于要忍饥挨饿?何至于要忍受这荒诞的世道?!
穿越后的一幕幕在脑海闪现着,最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远处起起伏伏的小荡山,笑了起来。
这样的世界哪个正常人会满意?
原来,也有人想反抗。
原来,在这个世界,她并不孤单……
第58章 第58章
心中的障碍消除了, 办事的效率自然也就出来了。
陆萌萌将务工的乡邻都召集了起来,表达自己想扩大务工队伍后,这些乡邻一下就兴奋了。
之前招工的人数有限, 各村为了公平, 只能抽小部分人前来务工。眼下小李村要扩大的务工名额, 不光要青壮还要妇人后,大家就都兴奋起来了。
非农忙时节,地里的活轻省, 富余劳动力很多。要是家里的青壮都能来干活, 连妇人也能帮着做饭搭下手的话, 那得给家里省下多少银子?
“陆先生。”
张屯店的乡民张河道:“妇人就不必给工钱了,能给顿饭吃就行。”想了想又觉还是占了人便宜, 忙又道:“吃些那个黄芋头就行,不用炒鸡蛋。”
“妇人气力小, 干的活也轻省,陆先生, 您真不必给工钱。”
又有其他乡民附和, “能给饭吃就顶好的了。”
“那怎么可以?”
陆萌萌道:“只有分工不同, 哪有谁轻省谁重的道理?在我这里不分男人女人,男女都一个工钱,一个待遇。”
“可先生……”
有人犹豫了起来, “招这多人,要妇人也拿这多钱,难免有人心里会不舒服。”
“不舒服?”
陆萌萌笑了起来,“那可以另谋高就。在我这里, 男女必须同工同酬。我知世人总小瞧妇人,但你们须知, 世界万物皆有阴阳,若无女子,这天就要塌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有些人心里不服气,心说女人怎么能跟男人比?但碍于陆萌萌的威严,也只好把这话放肚子里。再想想,便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要家里婆娘也能出来赚两个钱,那家里负担又能轻些。
“诸女子到我这里不光是做饭。”
陆萌萌道:“我这需要女子做的活计多,且以后会越来越多,怕是冬日都不得闲,所以这工钱也是必须要给的。”顿了顿又道:“另外,诸位乡邻若是不嫌弃,也可在我小李村学着认几个字,算几个数,以后我们这里的活,不认识字可不行。”
“啥?!”
张河张大嘴|巴,“先,先生,您说啥?您要教俺们这些泥腿子认字?”
见陆萌萌点头,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拍自己的脸,“我滴个娘勒!我没在做梦吧?”
底下一片议论声,都觉不可思议。赵阿婆看着大家这吃惊的模样,便是有些得意。
她轻咳了一声,挺了挺腰杆,“这有啥稀奇的?便是老婆子我也跟着先生认了百来个字,还会算术咧。”
“轰!”
人群炸开了!
这把岁数的老阿婆也能认百来个字了?这年头能写自己名字都要高人一等,别说能认识百来个字,还会算术咧。
“老汉我能认两百多个字了。”
李来福忙也站出来,也是一脸骄傲的样子,“我家鱼妞儿说,我再认个两百来字,都能给人写信了。”
我滴个娘!
老李头马上就能给人写信了?
他们睡醒没?吹牛吧?
“老李头,你吹牛吧?你能认两百来个字?”
“怎么不能?”
李来福眼睛一瞪,似觉自己人格受到了很大侮辱般,随手抄起个小木棍,便在地上写了起来。
“看见没?吹牛两字就是这样写的。”
大家忙看向陆萌萌和李若兰。
“不错。”
李若兰笑着道:“吹牛两个字就是这么写的。”
“这两个字老婆子也会写。”
赵阿婆从李来福手里拿过棍子,也在边上写下了吹牛二字。
“简单得很。”
赵阿婆道:“我们村都拜了陆姑娘为先生,全村近两百人,个个能写会算。”
大家脑袋嗡嗡的,只觉今天受到的震动太大了。
男女同工同酬不说,还准备教他们读书认字?他们这是碰上神仙了吗?
李来福的老伙计张贵在这儿是最年长的,他沉默了下,制止了本村族人的议论后,起身,给陆萌萌深深作揖,“陆姑娘,若你真愿教我们认字,这活我们不要钱也给你干。”
读书认字是多少底层人民的渴望,知识改变命运的事在古代尤为明显。
陆姑娘教的或许不是科举之道,但这年头能写会算就是能人了。以后去大城市里当账房,给商贾做个文书,离了这片黄土地,下一代不用再在土里刨食,那便是祖上积德,出人头地了。
“要你们认字……”
陆萌萌缓缓道:“只是后面要帮我|干的活,不认字、不会算数会很麻烦。所以,这字和算术最好能学了。你们若学会了,我不光要给你们工钱,还要给你们加工钱。”
她笑眯眯地道:“我们小李村之所以能日子好过起来,就是因为大家都跟着我学学问,他们种地打粮食都比你们多,你们就不想学学吗?” !!!
这诱|惑实在无法拒绝!
认字、包饭、男女同酬、还教多打粮食的本事……当下有那心思浅的都想直接给陆萌萌磕一个,以后就给她卖命了。
张河扛着工具回到家时,想着这事人都晕乎乎的。
等到家还没来得及跟父母家人细细说此事呢,就听到村里响起了铜锣声,族长喊大家去祠堂商量事了。
祠堂内,张家族长讲得唾沫横飞,“我都打听过了,县太爷已将水力纺织机的事上报朝廷,这陆姑娘是要进县志的人,跟着她走,准没错!”
“族长说得对!”
一群听到族长这样说,也是兴奋到了极点,“那陆姑娘去了小李村,小李村就生发了。咱们不敢奢望学到她所有的本事,但要是能指点个我们一二,每亩地能多打五十斤粮食,那也值了!”
“她还教我们认字,请个先生那得多少钱啊?这就跟道情先生说的再造之恩差不多了。”
“族人,您拿个主意吧,我们听您的!”
“都没意见?”
族长大笑,“好!咱们张家人没孬的,一家一户,有富余劳动力的都去!”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丑话说前头,人家待咱们如手足,咱们张家人也不能做那磕碜事,谁要是干偷奸耍滑,别怪我到时请祖宗家法伺候!”
“族长,哪能呐?咱们张家人那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哪能干那种丢祖宗脸的事?”
“就是,就是。要我说,咱们不光要自己好好干,还得盯着别村的人好好干。妇人都给饭,给钱,这大气,谁要孬,谁就是畜生!”
“好!那你们这就回去商量下,出几个人,明天天一亮,就跟我走,早点去,咱们村也好多占几个名额!”
一|夜间,相似的场景都在十里八乡上演着,大家既兴奋又忐忑。
兴奋于即将到来的、有希望的好日子,又忐忑于自己可能会落选。
这心情,啧……
第二日,陆萌萌还在睡眠中时,就被李来福叫了起来,“不得了,不得了了。”
李来福那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疼陆萌萌,每日总会提前起来给陆萌萌做早饭。可今天,他早饭还没做好呢,负责守夜的李东就来喊他了,等他去村口一瞧,差点被吓晕过去。
人,全是人!
密密麻麻的,一眼望去,竟有种无边无际之感。
这场面他应付不了,忙跑回来喊陆萌萌。
“鱼妞儿,你等会选人时要凶点。”
一路上,李来福不断嘱咐着,“你别看我们这些泥腿子平日都老实巴交的,真碰上点事,那能拿着锄头跟人拼命。以前别村为抢水源,没少闹出人命来。”
陆萌萌点头。
她懂这个道理。农民伯伯淳朴不假,可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所以怎么做工作,用什么办法,也得有讲究。
待到了村口,李东便大喊了一声,“安静!陆先生来了!”
一听陆萌萌大名,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萌萌一看,也是头皮发麻。
我滴个天爷,她这步子是不是迈大了?这得多少人啊?怕起码有上千人了吧?
她忙让人讲祝萱、孙栋等人都喊了过来,又让人搬来桌椅,拿来纸笔后,将一群“知识分子”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坐到桌前,喊道:“诸位乡邻,稍安勿躁,小李村搬不走,不会跑了,莫急。来,诸位乡邻,你们按家族分几个队伍,我一个个给你们登记下。”
“那姑娘!”
有人忍不住问道:“我们这多人,您都要吗?”
陆萌萌笑了起来,“自也是要选一选的。不过诸位乡民放心,我们尽量会多选些人。你们有手艺的就先站前面,我们优选要有手艺的人。”
大家听这样安排也没意见。有本事的人自然要先上,这很公平。
孙栋拿着笔,也是有点恍惚。
他考了一辈子的功名,想了一辈子的齐家治国平天下,没成想,这梦想竟在边疆一个小小村里实现了。
他看了看陆萌萌,忍不住笑了下。
他这也算当上了老父母官的文书?
摇了摇头,感叹了下命运的戏弄后,他便按陆萌萌的吩咐,问道:“姓名?年龄?哪个村的?有何特长?愿意不愿意认字学本事?愿意不愿意遵守小李村干活规矩?”
乡民们听着这提问也是迷糊。
咋干个活像跟官府盘查似的,要问这多问题?
不过想想,给人干活,守别人规矩也正常,便连连点头,“守,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你们小李村让我们干啥就干啥。”
“好。”
孙栋从陆萌萌那儿接过泥印,“这是一份雇佣文书,在这里画个圈再按个手印吧。”
“啥?还要按手印?!”
第59章 第59章
“既是做工, 自是要签个雇佣文书的。”
面对乡民们的疑问,陆萌萌解释道:“一天几顿饭,给多少工钱, 这些都要写进文书里。若是我将来赖账, 你们也好拿着文书去官府讨个说法。”
“那哪能啊?”
立刻就有乡民喊道:“陆姑娘, 我们信你,不必搞个签字画押。都乡里乡亲的,哪可能骗我们?”
“老祖宗早把话说那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
陆萌萌道:“不管是我雇你们, 还是你们给我们做工, 规矩还是先摆好了再说。”
下面一阵议论,但想想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人心隔肚皮, 还是做个文书好。
见大家无异议,陆萌萌便当着他们的面起草了一份雇佣合同书, 并细细将各种福利、做工要求讲给乡民们听。
乡民听了务工福利后,心头更火|热了。
按照文书规定, 如果大家跟着陆先生学了本事, 能通过考核, 工钱还能加。
陆先生把这个称作“技工证”。
一到八级,每增加一级,便能加工钱, 逢年过节还有奖励。
最高的八级,最少能拿十二两银子,这还了得?!
而且不分男女,只要通过考试的, 都是一个待遇。
这下好了,大家心思更活跃了。本来昨天还有不少人听到女人跟他们男人拿一样的工钱还有些不舒服, 这会儿却是在盘算着是不是让老婆,女儿都来跟着陆先生学本事了。
而一些本就有手艺的人心思更是活泛。
这改良技术、发明创造起步十两,最多能拿到二百两。自己要是搞个什么发明出来,那岂不是就生发了?
二百两啊!那能去西戍城买好两套房子了!
好家伙,就这条件,别说守规矩了,以后陆先生喊他们往东,他们都不会往西去!
老祖宗保佑,一定要让我们被选上啊。
村里识文断字的人多了,虽然面试乡民有上千人,但真登记起来倒也快。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所有人的信息都登记好后,陆萌萌让他们回去等通知,若通过,会让他们再过来,在正式的文书上签字画押。
等人走后,陆萌萌便寻来粘土,用粘土和铁粉捏了几块板后,便在上面进行雕刻。
这种文书用油印手推机是不行的。油印印刷最大的弊病就是油墨会花,这缺点导致了它只能用来印些考卷或不那么正式的东西。
像雇佣合同这种东西最好还是用雕版印刷。当然,要她正儿八经地去弄雕版也不可能,所以思来想去的,还是打算用粘土和铁粉。
之前上山炼铁时,她还剩下一些边角料,这种边角料要比铁矿好粉碎。放在小石磨盘里多弄几次,多筛几次,得到铁粉后和粘土混合,再打个框,将粘土放进去进行整形,刻字,最后放火里稍硬就行了。
油墨用的是古代印刷油墨,让李东去镇上买了些纸后,带着全村人,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把文书都印好,这才开始细细审核各乡村民的信息。
在此期间,田坤还带着人去偷偷踩点调查,一些明显行为不端的人得先剔除掉。
许是这些乡民也在意自家祖宗脸面,这些带来报名的人在村里口碑竟都不错,这倒也省了陆萌萌很多事了。
她拿着钱又让李东去买了几口大锅来,待两日后,陆萌萌便把录用名单交给了李来福,让他前去各村通知了。
这次招募录用了三百人,这让一群乡民大失所望。不过听说后期可能还要招后,便又涌起希望,有些要上进的,家里有被选上的,已开始盘算跟着家人先学着认字,晚点再去面试也好有些优势。
人民群众的智慧总是无穷的,为了美好生活,他们总愿意拼尽全力。
这多人被招募过来,管理就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陆萌萌对所有小李村村民都进行了一番培训,并将乡民打散,以十人为一小组,四十人一大组进行编排。
小组组长为外村人,而大组长为小李村的各“知识分子”。
这些大组长平常要负责指导乡民的学习、工作,甚至还要他们对乡民进行思想教育。
为了让这些大组长更好地带领乡民工作,陆萌萌晚上开了晚班课,教辩证,教管理与经济。
不入格物门道不知学问浩瀚,这些古代的知识分子在这些高级课程中,终于领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也终于明白,他们的陆先生为何只说自己只学了个皮毛的皮毛了。
太多了,学不完,终其一生都学不完啊!
工地上干活的人多了,进度也就快了起来。
与此同时,陆萌萌也感觉到了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好在,现在他们村的特产有大户接收,暂时倒也不用担心银子的问题。
不过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所以很快,她便按照计划,将前来务工的妇女都组织起来,进行成衣的制作。
用水力纺织机制出的布比较宽,也比较结实,用这样的布做成衣服后再卖出去,会是个不错的营生。
最关键的,因着生产工具的改进,他们能比别人省下一大笔成本,这个省下的织布成本能让他们在市场上占据极大的优势。
大昭成衣相当贵,哪怕是件二手棉质衣袍都要两三百文。陆萌萌经过计算,发现扣去所有成本后,哪怕后面进棉花织布,她也能将衣服成本压缩到50文一件。也就是说,哪怕一件全新的棉质衣袍只卖100文一件,也还有50%的净利润!
50%净利润的生意无论放到哪个时代都是一门好生意,都是能让生意人笑歪嘴的那种。
而如果自己继续改良工具,甚至做出脚踏的缝纫机,那这个净利润还能扩大。这就是生产力升级带来的好处。她有理由相信,只要没那些王八羔子来给她捣乱,就服装这一块,便能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
而且,他们也能为特定人群制作衣服,比如军人。一百文一件的衣服想来也是很难让人拒绝的价格吧?
至于染料,这很好解决。别人保守的秘密在她这里根本就不算秘密,系统给的书上都有,甚至许多原料在野外就有,自己只需去买点明矾回来做下固色就好了。
陆萌萌把军用两地上关于缝纫、裁剪等相关知识都抄了下来后,就把大小姑娘召集了起来,给她们讲解缝纫的相关技术。
这些古代妇女大多都会女红,有些概念那是一点就通。至于流水线操作,这算啥难题?不就一人做一部分吗?这简单,甚至都不费事什么力气。
有了足够的人,所有工作进度就仿佛做了火箭一般,变得快了起来。
一月后,待秋收时,趁着村民们回家农忙,陆萌萌来到夏涞镇,与李修一起,请着王掌柜吃了顿酒。
别看王掌柜只是个小掌柜,但他为晏家办了一辈子的事,人脉其实相当广。有他帮忙牵线,事会好做许多。
王掌柜得知一件衣服自己能拿十文钱的回扣后,也非常乐意帮忙。
没几日,他便亲自带了一个跟他同姓的商贾过来看成品。陆萌萌带着人去了仓库,一番检查后,这商贾倒也有魄力,竟是一口气将1800件成衣都买下了。
一件110文,扣去给王掌柜的回扣,就这一笔生意便是净赚九十两,而且还不用陆萌萌运输,他们亲自来取,货清结款。
陆萌萌看了王掌柜一眼,见他朝自己抿了抿嘴,心里不由一乐。
看来免运输这条是王掌柜谈下来的,果是有几分本事啊。
第二日,商贾便带了人过来取货,当场结了钱后,又问陆萌萌能不能做棉袍。
这自也是没问题,不过棉袍可就不是这个价了。松辽郡过冬的袄子起码要用三斤棉花,而眼下棉花的价格已高达150文一斤了。做一件棉袄的成本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成本起码在550文左右。
如果要卖,起码得卖到850文才有得赚。陆萌萌报了个价后,那商贾想了想,道:“姑娘,如果在下去进料过来,你们能帮我们做吗?”
来料加工?
陆萌萌想了想,便道:“可以是可以,只是这工钱……”
她想了想,道:“起码得收六十五文一件。”
王商贾想了想,道:“行,就依姑娘的,六十五文一件。”顿了顿又道:“我们想订一千件,不过要在入冬前做好。”
陆萌萌算了算时间,便点头,“可以。”
一桩生意做成,按理是要吃个饭的,可这王商贾却是连连推辞,直接就带着人走了。
陆萌萌望着王商贾逃也似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怕自己反悔还是赚钱的心思太迫切?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呐。
过了秋收,便有官吏前来收粮了。
许是得了孙勤嘱托,又许是陆萌萌这些“刁民”上回留给衙门人的印象太深刻,总之这一回收粮,来的小吏可老实了,竟是连“踢斗”这动作都省了,该收多少便是多少,连屁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收了粮,这些小吏也不敢停留,忙寻了借口就走了,生怕小李村这群刁民将他们绑了去见官。
陆萌萌看着远去的小吏,想想之前的彭震,只觉可笑。
人善被人欺,你真豁出命去拼了,他们倒怕你了。
再想想一亩地要交十升三合五勺(将近12斤粮)便觉这大昭不是一般黑。
松辽郡土地虽肥沃,可一年也只能耕种一次。小李村是有她开挂了,要没有呢?天爷爷给脸,一亩地稻米能产个两三百顶天了。但这产量是带壳的产量,如果去掉稻壳,出米率撑死了也就70%。
而官府来收粮收的却是净粮。一亩地平均下来也就能搞个一百五六十斤粮食,交给官府倒要交十一二斤,这个新简直太黑了。
现在的农民不像现代农民,除了种地他们没什么来钱的路子,一年干到头,还得弄点野菜,换点杂粮才能勉强活下去。全家老小都指着地里这点东西过活,一亩地多收几斤在这个时代可能就是一条人命的代价,这个叫大昭的朝廷真的是太贪婪了。
也难怪乎有这多乡民要给她干活,实在能来钱的地方太少了。
为了照顾下乡邻,她又招了些人来做成衣。
能帮点是点吧,不然许多人冬天都熬不下的。
转眼,便是到了冬日,交货的日期到了。
王商贾这回还是亲自来的。验了货,当场结了货后,便试探着问道:“姑娘,若是朝廷允许的话,您这机器卖吗?”
别怪他贪心,实在是太诱|人了。
一件崭新的棉布成衣批发价110文,他转个手,往外一倒腾,起码能赚个四五十。这成本能压到这低,定是那机器的原因。
陆萌萌笑了笑,“那得看朝廷的意思了。若朝廷允许,也是能考虑的。”
听到这话,王发大喜,连连道:“若真能卖,还请姑娘卖我几台。姑娘放心,价钱到时都好商量。”
陆萌萌点头,“其实我也有事想请王东家帮个忙。”
“哦?是何事?”
陆萌萌让李东拿了一块肥皂过来,又打了盆水,演示了一番肥皂的用法后问道:“王东家,此物可否卖钱?”
王发伸手接过肥皂,起身走到脸盆旁,学着陆萌萌的样子将手打湿,试了试后,便有些惊喜地道:“这皂胰子怎这好使?沫沫真多,洗得也干净,哎呀,怎么还这么香?”
“若是能卖,此物也委托您跟王掌柜一起售卖如何?”
王发大笑,“那感情好。这等香扑扑的东西最得那些千金们喜欢了。”顿了顿又道:“不知姑娘打算卖多少钱?”
“您是王掌柜的同族兄弟,就跟给王掌柜的一个价,一块四十文如何?”
“四十文?”
王发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道:“这陆姑娘该不会真是神仙吧?怎么卖啥都能搞这么便宜?”
古代的猪胰子皂做法繁复,原料昂贵,且都是家庭式的作坊,自然很难降低成本。但陆萌萌就不一样了,工艺与管理上做出一些改良,自然能把成本大大降低下来。
就这样,她扣去所有人工成本,一块肥皂还有25文的赚头呢。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说的了。
王发又试了试肥皂,道:“王某是不做这生意,不过姑娘的东西实在好,倒可以带着做做。”
他想了想,试探着道:“一千块,可有现货?”
第60章 第60章
当香皂交付后, 没过多久,西戍城内各夫人圈便起了一股香皂攀比之风。
去岁的新年大礼包里,陆萌萌得到了不少的教学工具。在春夏之季, 她采集了很多鲜花、植物, 利用这些工具, 她做出了少量的香精。
这些香精被放入到香皂中,散发出的香味是很难让女孩子们拒绝的。
除此之外,她还购买了本时空的香料。这些经过古人长时间研究, 琢磨出来的香料配置也是十分经典。将其泡在油料里, 制作香皂时将其作为基础油, 也能散发出很好闻的味道来。
就跟现代的香水一样,配方的好坏往往决定了香味的品质, 一款配方经典的香水方那是可以永流传的。
而这些千金、夫人的攀比点就在这里。陆萌萌来自现代,许多营商观念哪怕不是很了解, 但因着见识比古人多,能翻出的花样就多。
比如在第一批香皂交付后, 她在制作第二批香皂时, 便已将暖棚架设了起来, 开始种植各种鲜花。
系统的高级箱也给她开完了。在这些奖励的东西里,各种曾经在她看来没啥用的东西现在也派上用场了。像虎头茉莉、小苍兰、月季等。
这些都可以用来造香皂的好原料。而系统给予的东西往往都很不讲道理,只要温度合适, 便能生长。
她把暖棚搭起来的那天,又引来小李村村民的围观。得知有了这东西,花起码能种到十二月后,都是啧啧称奇。
不过让陆萌萌感到遗憾的是, 她开了这多东西,但暖棚只有这一个。莫说暖棚了, 便是相应的暖棚膜也没有。
要是系统能给些暖棚膜,小李村就能在冬日种植蔬菜。在古代,能在冬日里吃上绿菜的,估计也只有皇室了。即便是皇室也得省着吃,哪个臣子能被天子赏赐一把菠菜,那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眼下没有大规模冬日种植的条件,便也只能自己YY下。小暖棚用来种蔬菜也不合适,索性还是拿来种花吧。
等开花了,把花瓣放入肥皂中,颜值能直接上几个档次,到时再加点价,赚更多。
第一批肥皂投放市场得到了很好的回响后,王发与王掌柜很快又来订购第二批了。在得知香皂皂化要时间后,两人那个失望。
“陆姑娘,要是您缺人,我们可以帮你找。”
王发那个着急,“随便你要什么样的人,我们都能给你找来。”
“我倒的确想再招些难民。”
陆萌萌道:“只是这也解决不了问题。肥皂做出来后必须摆放一段时间,不然太伤肌肤了。这些香皂都是卖给各贵主儿的,要是伤了肌肤,还不得把咱们给吃了?”
“唉!”
王掌柜一脸痛惜,“大侄女,你就是胆子太小了。这种好东西哪能就做这点?怎么着也得做个上万块。”
“上万块都不够松辽郡一地卖的。”
王发连连摇头,“好多人都是二三十块一买,有的直接买上百块。她们买了可不光是自己用,还得送人。这事传起来可快得很,很快京中贵人就会得知,到时别说上万块了,十万块都不顶事。”
“大侄女再招些人。”
王掌柜虽然名义上帮晏家进的货,但他能从中得到好处,自然是着急得不行,“那些难民给口饭吃,啥都愿意干。若你收留了他们,那倒是他们的福气。给你做工,总比去给人当奴仆强。你若需要,老夫这就安排人,给你去城里物色些好苗子过来。”
“多谢王伯伯。”
陆萌萌拱手,“只是我这活一般人也做不了,我还是得自己去选选。”顿了下又道:“这样好了,王东家、王掌柜,我准备做一批花瓣香皂,我可以画个图给你们,你们可以挂店里,先做个预售。”
“预售?”
两人不笨,稍微琢磨了下,便明白这两字是什么意思了。
“如此可行?”
王发有些不确定地道:“看不到东西也能卖?”
“两位在咱们松辽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贵人们应也信得过的。放个预售,收点定金,做个登记,到时让人拿着条子过来兑货不就行了?”
两人想了想,点头,“大侄女的人品我两也信得过,行,那就这么定了,直接来一万块吧。大侄女你说个价,我们也先给一部分订金你。”
这样的好东西得握自己手里,对陆萌萌客气些也是应该的。两人做了一辈子生意,这点头脑还是有的。
陆萌萌也不客气,画出花瓣香皂的图后,在两个人对彩铅画的称赞中开出了自己的价:100文一块,这是直接订一万块的优惠价。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但听了听陆萌萌的销售理念后,觉得也合理。
鲜花皂明显是更高端的存在,高端的东西也跟大路货一个价,那也不像话啊。
两人盘算着,回去包装下,直接卖个500文没问题。那些夫人小姐才不在乎价钱,她们只在乎自己用的东西是不是最好的。
将两位财神爷送走后,一旁憋了半天的祝萱忍不住道:“先生,那花瓣皂不就是加点花瓣吗?一下子加了这多钱,但咱们的成本其实没增加多少。”
陆萌萌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下,笑着道:“傻丫头,有时做生意不光是卖货,还得卖人心。”
“卖人心?”
祝萱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晚点你就知道了。”陆萌萌神秘一笑,“你好好研究我给你的那些书,晚点跟我一起再研究个方子,再弄个美肤皂出来,我敢卖他们三百文一块。”
祝萱张大嘴|巴,只觉三观被颠覆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先生吗?
她的先生仁义无双,刚直坚毅,怎这会儿跟个奸商似的?
陆萌萌笑笑,没多给祝萱解释。
高档香皂在这时代相当于奢侈品了。既然是奢侈品,售卖对象便不是普通人。有钱人只在乎品质跟价钱,你卖便宜了,人家还要怀疑你东西不好咧。
不过一万块的订单量是太大了,她的确得去招人了。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买点粮食。
现代的粮食消耗非常大,他们种的粮虽多,但现在人多,晚点难民来了也得吃,所以得再买点粮食,以防万一。
粟米、大米陆萌萌都买了好些。看着一车车的粮食被运回来,小李村的村民那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别怪他们贪心,实在是饿怕了。粮食不嫌多,越多越好。
搞定了粮食,陆萌萌便出发去西戍城了。
待了到了西戍城,还是去老地方落脚。住了多次,店家也跟他们熟了,得知陆萌萌这回又是入城招人务工的,便道:“陆姑娘,那你赶紧去北门看看。”
“北门怎么了?”
店家压低声音,“听说中州有人反了,大批难民都往咱们松辽郡来了。”
“什么?”
陆萌萌惊愕,不由自主地就望向李东。
李东轻轻摇头,表示未收到消息。
“真的。”
见陆萌萌似有所怀疑,店家忙道:“这两天城里都在说这事,说是中州那边有个恶吏下乡纳粮,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寿星给打死了,但官府不作为,一群乡民就反了。听说一路烧杀,中州府衙门都被掀翻了。”
店家叹着气,“唉,这事也不知会不会闹到咱们这儿来,中州就在咱们隔壁啊。听说总兵大人昨天接到消息后,就带人出城维护秩序去了。唉,我就说嘛,江南的事都平了,怎么今年难民比前年还多,这都叫什么事啊。”
陆萌萌沉默了下,久久后,长长叹出一口气,拱拱手,“多谢掌柜,我这便去北门看看。”
到了北门外,果然如店家说的那样,城外已是满满的人。
难民逃难而来也需要时间的,也就是说中州农民起义起码是在半个月前就发生了。
想想自己的“祥瑞”献上去这久了,朝廷的表彰还未下来,陆萌萌不由摇头。
古代的通讯手段是落后,但如果管理得当,讯息传达的速度其实并没有现代人想得那么慢。
而眼下中州就在隔壁,可听店家这语气,松辽群官府也是昨天才收到消息。这要来的是外族,不是整个城的百姓都完了?
就是这多难民,看得她头皮都发麻了。密密麻麻的,简直可以用“无边无际”来形容。
这得多少人啊?
李东带着几个老兵将陆萌萌、李若兰护在中间,提醒道:“先生,李姑娘,当心些,千万不要给钱,给东西,灾民暴动不可想象的。”
陆萌萌点点头,“我知道了。”顿了顿道:“你们也不必太紧张。你看,有晏将军的人在维护秩序,还有人在施粥。”
“还是小心些为妙。”
这话不错,小心总没大错。
她上前几步,便有难民看过来。虽然没冲上来,但被无数人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的确是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快速打量着,发现难民中妇女儿童、老人甚少,想了想,便觉难过。
逃难也是需要体力的,而妇女、儿童、老人在逃难过程中往往比男人、青壮更容易折损。而逃难过程中,许多人往往也会舍弃这些人。
乱世之下,道德伦理都会成为消失殆尽。
“贵人,贵人!”
有人见陆萌萌在这看了半天,再见她出门都有护卫,便觉是哪个有钱人家得面儿的管事,便连连哀求道:“求您给口饭吃,我们吃很少的,我娘年岁不大,只是看着老,很有力气的。求求您,求求您收了我们吧?”
陆萌萌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个子极高的男人正满脸哀色地望着自己。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年岁约在六十左右的妇人。在这老妇人边上,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以及三个半大孩子。
见陆萌萌望过来,他眼里燃起希望,“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求求您了!收了我们吧!我们一家一天只要几个饼子就行,真吃的不多,求求您,求求您。”
他这一跪,他的家人也都跪了下来,连连哀求着。陆萌萌听着那老妇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仔细打量了下,便问道:“你娘可是病了?”
汉子脸上一僵,纠结了下,便道:“是,是受了风寒。但,但只要给口吃的,便,便能养好。”
这话说的,就是他自己都不信。可他娘一直教他,做人要本分,要诚实,撒谎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咳,咳。”
那老妇人挣扎着冲着陆萌萌磕头,“贵,贵人,老婆子活了五十有二了,活够了。您,您不用管老婆子,只求您行行好,收了我儿子儿媳一家,咳,咳!”
她话还没说完,又忍不住咳了起来,病得应该是不轻。
“你们家以前是做何营生的?”
“回贵人,小的以前是猎户。”
汉子道:“除了狩猎,家里还有几亩薄田,以狩猎种田为生。”顿了下他又略带着迟疑道:“贵人,若实在不行,我可以卖身给您,只求您给我们一口吃的,给我娘抓些去风寒的药。”
猎户?
这身手应该不错。她想了想,便对李东道:“这汉子人品可以,你去把车套过来,把老太太先扶车上歇着去。”
“是!”
李东带着几个人上前,见到其他难民围过来,衣袍微微一撩,亮出别在腰间的短刀后,冲那汉子道:“我们先生说你是孝子,不忍你们母子分离,跟我们走吧,我们先生收下您了。”
男人大喜,又是连连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王山以后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见到有人被挑走了,难民群越发躁动。不过现场兵丁很多,他们也不敢乱来,只是向陆萌萌这边聚拢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有人也开始主动喊了起来,求陆萌萌收留。
陆萌萌又选了几家,都是那种未放弃娘老子、媳妇和女儿的人。
待选了几家后,李东又喊道:“可有读文识字的人?或有手艺的?”
“我,我!”
人群沸腾了起来,“贵人,我会烧砖。”
“我会烧瓷!”
“我没功名,但能写会算,求姑娘收留!”
难民非人,老祖宗真是诚不欺人。
为了让陆萌萌和其他各路人收留,这些难民也是铆足了劲头,尽情展现着自己。
但陆萌萌收不了这多人,不是粮食够不够的问题,而是他们村住不了这多人。房子还是太少了,如果是在江南,勉强搭个窝棚还能活下去,但在松辽郡是不行的。
她看着这些难民很难过,但她真帮不了多少人。
经过反复计算,最终她带走了127人,这已是小李村目前能收留的极限了。乡民们都相当努力,但建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目前算上村里和已经建好的房子,最多也只能容纳这多人了。
带着人去了衙门做了相关手续后,才出衙门,便碰上了老熟人。
“欢喜大哥,你怎会在这里?”
“我家将军得知你收了很多难民,特派我来护送你们回村。”
欢喜道:“我车都套好了,陆姑娘,咱们这就回去吧?”
陆萌萌忙道:“那就劳烦欢喜大哥了。”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欢喜大哥,中州真有人造反了吗?”
欢喜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中州过去,便是麋鹿郡,再过去便是我大昭京都了。现在中州已沦陷,麋鹿郡使君已上奏朝廷……”
这话就不用再多说了。要是麋鹿郡也失守,那便是直逼京畿。若打到那一步,恐怕其他州郡也会响应起来。
“所以将军让我来护送你回去。”
他小声道:“您以后来城里多带些人,村里防卫也要提一提,这世道怕是真要乱了……”
陆萌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代我谢谢你们将军。”
有人是为了活路抗争,但也有人会趁机作乱,打杀抢什么的。这种事,多见史书,自己的计划得再抓紧一些了。
看到陆萌萌竟有官兵护送,王山暗暗庆幸了起来。看起来新主家很有实力,人也不错,以后只要好好给人干活,应该就能活下去了吧?
这样想着,他又满含担忧地望了自己娘一眼,希望自己娘能马上好起来,就要过好日子了。他以前就听说给富贵人家做奴仆要比种田好,起码,吃饱饭是没问题的。
陆萌萌让人都坐上车后,先给王山的老娘钱氏看了看,问了问相关情况后,便让人将她抬到马车里。其他人都是坐的板车,但钱氏应该是受寒后导致感冒,咳这般厉害,应是气管发炎了。这情况,可不能再受凉了。
等人上了车后,陆萌萌也上车,从车里拿出自己的医疗箱,道:“老太太,你莫怕,将这个含嘴里,我给你看看病。”
钱氏的儿媳妇贾桂兰惊喜地道:“贵人,您会看病?”
“算是会一点吧。”
陆萌萌道:“这是量体温的,我先看看你婆婆发不发热。”
钱氏看着眼前这个泛着光泽的古怪棍子,虽心里有些害怕,但想到这是收留自己的人,便一咬牙,从陆萌萌手里接过温度计,按照陆萌萌说的那样,将其放到了舌|头下面。
陆萌萌抬手看着手表,待过了三分钟,便让钱氏将温度计拿出来,她看了下,微微松了口气。
37.8,是低热,有炎症,但应不是很严重。
钱氏与贾桂兰好奇地打量着陆萌萌的一切。刚刚贵人盯着手腕上那镯子是在看啥?
陆萌萌又从药箱里拿出听诊器,让钱氏坐到自己身边,听了听心肺。其实她这个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以前根本没学过。之所以敢这样做,也是这一年多来,她没事就听人的心肺,然后再根据书上描述的去自己总结、琢磨。
没有老师,只是自己看书学习,真的太难了。
幸好,这回收留的人里面有个大夫,以后培训培训,那大夫一家子就能跟祝萱组成小李村最基础的医疗了。
听了听心肺音后,她又让那大夫过来,给人把了脉,确定的确是风寒导致的咳嗽后,她便让钱氏吃了一颗消炎药。
钱氏咳了多日,一颗消炎药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咳嗽症状明显转轻,靠在车里的软枕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待回了村,吃了点东西,晚上又吃了一颗药后,钱氏病好了一大半,看得那新来的大夫眼角直抽。
昨天陆萌萌给人吃药时他可看见了,他实在想不通,那到底是什么神药,怎么威力这么大?这么难治的风寒咳一|夜过来就好了?
钱氏的病一|夜好了,在新来的难民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为何那个姑娘年岁不大却会被人尊称为先生了,那是真有本事啊!
再听到水力纺织机等字眼后,他们一下就知道收留他们的人是谁了。
那个献祥瑞,敢绑恶吏的陆氏女!
天,他们居然是被陆氏女收留了,这真是时来运转,祖宗保佑啊!
打恶吏,还把恶吏打死了,这种人民群众喜见乐闻的事传播起来其实相当快。别说他们中州了,就是麋鹿郡都有人知晓陆氏女怒惩恶吏的事。
当然,经过人民群众不断传播后,陆萌萌在他们嘴里那已是三头六臂的存在。有了这层名声打底,这些新来的难民做啥事都显得很配合,说隔离就隔离,说洗澡就洗澡,甚至都不多问。
转眼,十天隔离期过去,陆萌萌给他们重新安排了住所,虽然要很多人住一个屋,但大家本也就一无所有了,现在能有个容身之地也是相当满足。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这里的伙食。
这个小李村怎么会这么富?
所有的困惑在开始做肥皂、培植蘑菇、做成衣后得到了解答。
人在失去所有后,一点希望就能迸发出无限的力量。小李村的一切让难民们安心,很快,这些人就用行动告诉了陆萌萌,他们是多有用的人。
有了诸多工匠的加入,很快陆萌萌便有了耐火砖的配方,村里第一个烧砖窑也在时间进入到十二月中旬时盖了起来。
有了耐火砖,焦炭炉便能做了。
焦炭炉有了,上好的钢刀、火炮离问世也就不远了……
第61章 第61章
大雪纷飞, 行路艰难。而围绕着夏涞镇的乡民们却不觉行路难。
小李村的先生教他们读书,教他们本事,错过了这机会, 还上哪去找这样好的事?不过是行路难点罢了, 小意思。
学生们上进, 当老师的自是高兴。只是松辽郡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此到了十二月上旬,陆萌萌便宣布过寒假了, 待明年三月再开课。
老师执意如此, 学生们也是没办法, 只能回家猫冬去。
转眼,便是到了腊八。
今年大丰收, 又赚了这多钱,腊八粥里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腌过咸排熬出汤后, 下入黑米、糯米、红豆、眉豆、土豆、胡萝卜、百叶丝……
咸口的做了又做了甜口的。腊八节嘛,总得吃丰盛点的。
古代的腊八节其实蛮隆重的。
做好了腊八粥得先祭祀祖宗, 然后必须得在中午前给亲友送去。陆萌萌想着晏崇光帮了自己这多忙, 便连夜做了两锅咸甜两种口味的腊八粥让李东给他送去。
除此之外, 她还送了一些香皂以及各种小玩意。
礼轻情意重,合作伙伴的关系也是需要维护的。
李东起了个大早,带着几个人, 一路狂奔,在中午之前将两锅已冻实的腊八粥送到了晏崇光手里。
晏崇光让人生了火,将粥化了后,让人盛了一碗。他用勺子舀起粥, 看着粥里的各种东西,微微扬唇, “陆姑娘的生意看来做得不错。”
“将军,陆姑娘可真神了。什么东西到她手里,她都玩出花儿来。”
跟着陆萌萌大半年,李东已彻底化身陆萌萌的“脑残粉”了。无论陆萌萌做什么,他觉是无比正确的。没法,人家就是有本事养活这多的人同时,还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这等本事,搁谁都要服气。
晏崇光没有接话,默默将粥喝完后,又看了看盒子里的香皂与书签。
香皂他已不陌生,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已经收到过一次陆萌萌送的肥皂。比起香皂,他更对书签感兴趣。
书签上勾画着一朵兰花,简简单单的笔触、鲜艳的颜色一看便是出自陆萌萌之手。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作画工具与风格。极为写实的画风让兰花好似从书签上活过来一般,立体又真实。
书签拿手里时,还有阵阵香味传来。仔细闻了闻,是茉莉花的香味。
书签的材质是他未见过的材质,想到那小妮子层出不穷的手段,他忍不住轻轻一笑,道:“回去告诉陆姑娘,她的心意我收到了。”顿了顿又道:“我前几日得了一束花雪柳,虽不甚值钱,但在这冬日还能开花的花木也算难道。你且带回去给陆姑娘,就说是我的回礼。”
“老大,送花雪柳可有什么讲究吗?”欢喜挤眉弄眼地道:“我听人说,这花儿可不兴随便送啊,万一唐突了佳人怎办?”
“你近日刷牙了吗?”
晏崇光挑眉,“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俗气?”
欢喜不言语,只嘿嘿笑着。
晏崇光拿起书本,侧过身,用书本将自己的脸遮住,“时候不早了,李东,你早些回去吧。”
“是,将军!”
李东从总兵府出来时,心还在扑扑狂跳着。
乖乖,他这是发现了啥?
将军……
是在害羞?
等他将花雪柳送到陆萌萌手上后,他心跳又加速了。
陆先生的脸好像红了?
这花雪柳到底有什么含义啊?
陆萌萌看着花雪柳半晌,想想古人应该不知花雪柳的意思,便又恢复了正常神色。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世上哪有那多的一见钟情?自己又不是玛丽苏。
寻了个瓶子将花雪柳插起来,待花雪柳枝条上开满白色小花时,朝廷的嘉奖下来了。
圣旨到达村里的那天,正飘着小雪。
村人们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摆好了香案,点了香后,前来宣旨的太监又起了幺蛾子。
一会儿说香炉不好,一会儿说他们未沐浴,总之就是各种不满。
陆萌萌观察了会儿,便知这太监的意思。偷偷塞了些银子过去后,所有的不满立刻消失,笑眯眯地指点起他们接圣旨的礼仪后,便将明黄|色的圣旨打开,念了起来,“宣!”
“请圣安!”
陆萌萌带着一群村民行了大礼后,那太监才又继续念道:“乾道太平,四海归一,万邦融和,繁盛昌亨。朕念国之盛世治理,欲促国运昌荣……”
第一句,陆萌萌差点就没绷住。太平、繁盛,这是大昭?这皇帝身在哪个异时空?老百姓都在卖儿鬻女,有些地方都在易子相食了,还繁荣太平?
“文告天下,俾知晓朕意,庶民亦为国之栋梁……”
巴拉拉念了一堆,无非就是“大家要效忠我,我这个天子还是念着百姓”之类的东西。而关于陆萌萌被嘉奖的原因却只是一句话带过。很显然,这份圣旨政|治作秀的意义更大。至于陆萌萌这个发明人,就是个工具人罢了。
天子御笔亲批你是“蕙质兰心”的人,还想怎么样?至于赏赐的那百两银……
陆萌萌只能说,够小气的。
这要在现代,她要是能发明一个跨时代的东西出来,那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而在这里,就值一百两。其他夸奖听听也就算了,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这圣旨以后能拿来狐假虎威下。
这点,大概是最有用的奖励了。
接过圣旨,再次谢恩后,等太监宣了“起”后,一群人这才站了起来。
接下来便又到了塞好处的环节。人家大老远来的,你不得表示表示?
饭?那是不要吃的。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啥东西好吃?太监也直白,只要银子。
百两银子才到手,转眼就被人分了二十两去,这世道不败才有鬼。
把太监送走后,一群乡民围着圣旨左看右看的,虽是好奇,可却没想象中的激动出现。
天子离他们太远了,虽然也觉得高兴,但却也不会太激动。跟着陆先生学习这么久了,有些东西他们也看透了。
明明已民不聊生,这天子还能自吹到这程度,就是个昏庸的垃圾。给他们吃饱饭的是陆先生,跟天子有什么关系?
年关将近,各家也忙碌了起来。
转眼,便又到了新年。
村里的人多了,今年的新年格外热闹。
赚了钱,自也不能亏待自己。在年二十八把最后一批山货、菌菇卖出去后,今年就该歇年了。
杀猪宰羊,搭帐篷,累临时灶台,今年的团圆饭还是老规矩,整村人都在一起吃。
接受了文化教育,小李村的娱乐活动也丰富了起来。孩童表演唱歌,大人表演打鼓,一群老兵唱军歌,表演列阵……
被磨成浆的土豆做成土豆粉后,与酸菜猪肉一炖,那与酸菜粉条无异。一碗下肚,浑身暖起来后,再喝些水酒,看看大家的表演,说说笑话与八卦,这日子过得才有滋味。
吃完年夜饭,待过了正月十五,小李村的歇年便算结束了。
猫冬不能出去的日子最适合用来学习、做肥皂和成衣。
大家也不嫌累,正如赵阿婆说的那样,他们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没希望。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格外快,转眼便是天回暖,农忙又要开始了。
今年要耕种的主粮品种里又多了一个红薯,而各种蔬菜品类也有所增加,小李村现有的熟田这回都要被利用起来了。
不光是熟田,便是新开荒的田也得利用起来。
正在大家在田里忙碌时,村里来了一伙人。
陆萌萌来到村口,当看到那个面容精致如玩|偶的男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姑娘,我一直在都监府等你,为何你都没来?”
将人迎进村后,还未等陆萌萌客套,季宁便率先道:“听说你得了天子嘉奖,我甚是为你高兴。”
他说话总是柔柔和和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联想到他消失这久才出现,再想想山谷里的那些人,陆萌萌便不敢放松警惕。
“多谢都监大人。”
她福了福身,“只是我近日并无想出什么新玩意,故而也不好意思去搅扰都监。”
“无事亦可来寻我。”
他勾着唇,带着柔柔的笑,“我愿被你搅扰。”
陆萌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话说的,跟调|情似的,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都监大人真会说笑话。”
陆萌萌道:“民女可不敢如此行事。”
“唉!”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素来泛着柔和的眸光忽然一沉,道:“姑娘这是铁了心地要与本都监作对了?”
见陆萌萌要说话,他一挑眉,冷笑了两声,“姑娘,在下觉着,你还是坦诚些好。比如,你为何能养活这多人?你买的米粮并不多。”
“都监大人日理万机,连小民这点事也要管吗?”
陆萌萌也冷了脸,“不若请都监大人明示,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为我所用。”
季宁淡淡道:“有些事,你做得再天衣无缝,但只要足够用心,便仍有迹可循。”
他望向陆萌萌,一字一顿地道:“晋陵府宁县茶山乡并无陆鱼这个人……”
第62章 第62章
“难道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陆萌萌淡淡一笑, “都监大人,我若不是晋陵府逃难来的,又该是哪来的?”
季宁看着陆萌萌, 勾了勾唇, “这得问你。”
“都监大人。”
陆萌萌轻轻摇头, “若晋陵府无陆鱼这个人,那我便是欺君罔上之罪,您大可以上书天子治我的罪。”
季宁微微眯起眼, 道:“你在威胁我?”
“民女不敢。”
陆萌萌福了福身, “只是民女是哪里人, 圣旨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的,我不知都监忽然提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宁笑了起来, “好,很好。陛下赞你蕙质兰心, 还赐你匾额,你果是聪慧过人。只是, 人有时太聪明了也不好, 小心没命。”
陆萌萌抬头望着季宁, 冷声道:“都监,您真是过誉了,我如此笨拙之人哪里谈得上是聪明?我只是深知人行走于世, 唯有不矜不伐才能长久。这浅显的道理,我想都监您也是懂的。”
一丝丝怒气从季宁心头涌起,自攀上贵妃后,多少年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了。这个陆一梦一而再, 再而三地违逆自己,耍小聪明, 看来自己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是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想到这里,他勾起唇,“谁说不是呢?”顿了顿,又挑了挑眉道:“姑娘,是彻底想清楚了?若为贵主所使,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真不再想想?”
陆萌萌摇头,“我只是一介平民,无法伺候贵人。”
“那为本都监做事呢?”
他嘴角绽着柔柔的笑,“本都监只是一个阉人,非贵人,你为我办事,我亦不会亏了你。”
“都监亦是贵人,一梦愚钝,怕是会坏您大事。”
油盐不进,当真是有风骨。
季宁想起那些士大夫,再看看陆萌萌,便觉心头涌起愤怒的同时又有酥麻感涌上来。
气质、神韵远超一般大家闺秀,这样的女子他还真舍不得下重手。
只是再好的良驹也得经过磋磨才能成为好工具,她愿找苦头吃,自己也不介意给她一点教训。
“哦,的确是我强人所难了。”
他笑了笑,“那本都监便不再搅扰姑娘了,姑娘你万事保重。”
“恭送都监。”
陆萌萌目送着人离去,转过身,便喊来李东,让他秘密盯着难民以及小李村的所有人。
自己已将水力纺织机献给了朝廷,而这太监还一步步地逼迫,那只能说明自己手里还有他更看重的东西。而能把村里秘密泄露出去的便只有难民与小李村的人。
虽然她觉得小李村的人不大可能会泄露秘密,但人心隔肚皮,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李东也顺带盯一下比较好。
李东望着陆萌萌,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先生,那玩意虽是个阉人,但他好|色……”
“嗯?好|色?”
陆萌萌愣了愣,不由自主地问了句,“割了还不老实?”
要命!
李东这下闹了个大红脸。
先生,您这事也这么直接了当吗?
再想想,不愧是先生!坦荡荡啊!
“小的听说他蓄养了多个歌姬,且每次去茶肆酒楼必有歌姬、青|楼女子相伴。还听人说,他还有诸多羞人癖好,如在茶肆酒楼让人听声音,再让仆人夸他威猛。”
陆萌萌愣在当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琢磨出话里的信息。一时间,她竟无言以对,不知怎么接话才好了。
见陆萌萌愣在那儿,李东以为她不懂这事,但想想自己今天已经够唐突了,便也不再打算做进一步解释,只是道:“总之,那人好颜色。先生您容貌秀美、性子贞静,举手投足间自有雅正清贵。像您这般风采的,季宁肯定见过。不过,他见过的也必是他不敢想的,都是他得去巴结的……”
陆萌萌蹙眉,“可我与他并未有纠葛……仅仅只是因为这个便要纠|缠不清,着实说不过去。”
“的确。”
李东道:“他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七,而他都监已经好几年了。这年岁能爬到这位置,绝不会仅仅因好颜色便纠|缠至此。只是我猜想,此人在此地经营多年,有时也未必要用上细作,只需多留意,就能发现端倪。”
陆萌萌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他若有心的确是能发现很多蛛丝马迹,比如粮食这个。再想想,他今日话语也是试探得多,说明他并不清楚个中详情,只是在诈自己罢了。如果他知道了高产粮,必不会这般行事的。
要自己交出高产粮不要太简单。他只需趁着天子那道嘉奖圣旨下来时,再上一道表彰自己培育高产粮的文书。到了那时候,自己不想拿出来也得拿出来。毕竟,大昭只是快完了,而不是已经完了。
“不过还是盯一下看看吧。”
想了一会儿后,陆萌萌道:“小心没大错。”
李东点头,“是,我会好好盯着的。要是谁敢吃里扒外,必不饶他!”
陆萌萌点点头,“若真有这样的人,那是不能轻饶。”顿了下又从抽屉里抽出几张图纸,“这个是我设计的水力机床,你可以拿给将军看看。”
李东接过图纸,便问道:“先生,这鸡床是用来孵化小鸡的吗?怎么还得用铁做?”
“噗!”
陆萌萌一下就笑了,“你看清楚上面的字,不是小鸡的那个鸡。”
李东又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来,“瞧我这眼神。”顿了下,又道:“姑娘,这机床有何作用?”
“用处可大了。”
陆萌萌道:“有了基础机床,你打个武器也会容易许多。并且,在借助水力的情况下,还能提升产量,就跟织布一样。不过嘛,做机床也是要累积经验的。所以你看,我在这张图纸上标了个‘一’,这种叫车床的机床制作难度是最低的,工匠可以先造这个来累积经验。等经验到位了,再做铣床、刨床和钻床。像这个车床,能进行切削……”
陆萌萌大致地讲了讲四种基础机床的作用后,总结道:“总之,只要能把这个做出来,北边的异族想要进攻我大昭,怕是会很难了……”
第63章 第63章
日子一如往常, 又变得平静了起来。
李修辞去了晏家海货栈的活,开始专门接洽小李村的对外生意。从肥皂、布料到山货、蔬菜、鸡蛋,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根本不愁卖, 且有王发顶在前面, 许多事根本不用他们出面, 便能顺顺利利的把生意做下去。
前来小李村务工的乡民也越来越多,识字班也是越来越热闹。
渐渐,陆萌萌便开始教这些乡民一些农业知识。高产粮暂时没有给别人, 但只要遵循科学的生产方式, 便总能有所提升。
以松辽郡土地的肥沃, 稻米增量到350斤一亩地是完美没问题的。
教农民种地、教工匠升级技能,很快, 陆萌萌在大家心里就成了“圣人”一般的存在。这种对于学问无私的教授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非常不可思议,按他们的想法, 大概也只有圣人才能做到这样吧。
平静的日子欢乐总是很多的,而那个威胁她的男人也仿佛只是说了一句狠话, 从此便再无了消息。
但陆萌萌不敢大意, 她知道, 狼只是在蛰伏等待时机,她必须要小心。
转眼,土豆收获, 将土豆收进粮仓没几日,村里来了个媒婆,说是给李若兰提亲的。
陆萌萌恍惚了很久,这才想起, 自己下山两年了,而李若兰也有十六岁了。
十六岁, 在这个年代可以结婚了。
但陆萌萌很抵触这件事。十六岁,在她眼里那还只是个孩子,且过早结婚生育很伤身子,搞不好小命都会丢掉。
她思来想去的,决定要阻止这件事。只是等见了媒婆,她便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
“王家的少爷?”
陆萌萌眯眼,“可是我想的那个王家?”
那媒婆姓张,来之前显是做过功课的,知道陆萌萌是什么人。见她开口询问,倒也没觉她失礼,只笑着道:“姑娘还生聪慧,真是你想的那个王家。”
李修蹙眉,“我家若兰只是一个农家女子,何德何能入王家为妇?”
“哎哟,李里正你也别妄自菲薄。如今这地界上,哪个不知你们李家兴旺啊?你大小也是个里正,你家姑娘怎么着也得算官女子。”
李修听了这话,差点就笑了。
媒婆的嘴果是了得。自己的女儿怎能算官女子?自己连功名都没有。
陆萌萌在一旁听着,眉头也是蹙了起来。
倒不是她看轻若兰,而是这个时代的人对门第尤为看重。那王家是百年望族,怎可能会不注重门第?对于这些世家来说,联姻一种巩固家族地位与利益的手段。在这种利益面前,他们怎可能会选若兰?
“那少爷可是身患顽疾?”
陆萌萌看向媒婆,想到这里面蕴含的不确定与险恶,脸色也冷了下来。
媒婆眨了眨眼,竟有些不敢直视陆萌萌了。
她拈着帕子捂住嘴,笑着道:“姑娘,你真是想多了,王家那少爷生得一表人才,并无恶疾。”顿了顿又道:“府中也是和和顺顺的,并无冲喜之需。”
“还请张媒人回去吧。”
未等陆萌萌接话,李修便道:“这门姻亲我李家高攀不起,还请你转达王家,我家若兰德薄,不敢踏过王家的门第。”
“哎哟!”
媒婆急了,“我说李里正人家那边都没意见,怎到你这,你还有意见了?那王家愿给百两银的聘礼,你家姑娘一过去便是当家的太太,这有什么不好?”
“当家太太?”
陆萌萌抓到了信息里的关键词,“此话怎解?”
那王家少爷没女性长辈了?不然哪可能轮到年轻一代的媳妇当家?
“你走!”
李修听了这话,脸色大变,站起身怒气冲冲地道:“我家若兰便是梳起不嫁都不会嫁一个老头当媳妇!”
“老头?”
陆萌萌瞪大眼。
那王家少爷多大年纪了?
“李里正。”
媒婆也冷了脸,“你这就不识抬举了。王家大少爷看上你家姑娘,那便是你家姑娘的福气。老怎么了?老也是王家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要不是太太去岁冬天去了,这种好事哪可能轮到你家头上?大少爷说了,这门婚事由不得你们自个儿做主。你们识趣的,聘礼便如数给,若不识趣……”
媒婆冷笑两声,“王家在松辽郡是什么地位,你们得罪他家会是个什么下场便也不用老婆子我多说了吧?”
“滚!”
李修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立刻给我滚!”
“李里正……”
张媒人轻笑了两声,“您本事不大,脾气倒挺大的,这谱儿摆的……”
“你是听不懂人话?”
陆萌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比她矮了整整一个半头的媒婆,“我家妹妹便是终身不嫁也不会嫁给一个老头儿的。且我伯父也非卖女求荣之人。你还是走吧,免得伤了和气。”
陆萌萌眼神冰冷,说话声音虽轻,还当了这久的小李村的实际掌舵人,周身散发出的气势还是很骇人的。
张媒人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里暗道稀奇:不愧是敢绑吏见惯的陆氏女,这气势还真有点吓人的。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这是王家家主的意思,她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话不好听,但他们还能打她不成?
“姑娘,你也非李家人,且婚姻大事也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插嘴吧?”
张媒人哼了两声,“罢了,话我带到了。里正,你还是好自为之,莫要跟王家作对。不瞒你说,这是王家家主的意思,可不是王少爷的意思。”
她说罢便是扭着屁|股走了。
李修坐了下来,神色阴沉沉的,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李叔,那王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修沉默了会儿,道:“王家家主身子颇为健朗,明明已七十六了,还攥着府里的大事。去岁他大儿媳去世……”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拍桌子,怒骂道:“那王家不光想让若兰嫁个老夫,还想让若兰当填房,简直欺人太甚!”
“可他们为何会想要若兰当他们王家儿媳呢?”
陆萌萌没有被愤怒懵逼双眼。
这件事的核心疑点就在这里。她蹙着眉,“我怎么觉着……”她迟疑了下,“是有人借机搞事,在弄我们?”
第64章 第64章
会是那个死太监吗?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让自己去求他?
陆萌萌垂着眼, 心底有怒火在燃烧。
不是第一次了,这是第二次!
他再次用重要的人来威胁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王家可有什么仇人?”
如今的她依然势小, 愤怒只会懵逼她的眼睛。这个太监一而再, 再而三地用若兰来威胁自己, 那么……
就只有将他除掉了。
陆萌萌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心底已起了杀机。
李修愣了愣,“先生, 您这是要?”
“我想……”
陆萌萌冷笑了一声, “应是听了那位季公公的话才来寻咱们晦气的。如果我这次去求他, 那咱们小李村的东西以后恐也是保不住。与其如此,不如先铲其犬牙, 再将其击倒。”
“可若是季宁的话……”
李修蹙眉道:“你下山时间不长,可能还不知道我大昭无凤的事。”
“无凤?”
“对。皇后生太子时难产, 早早便去了。当年天子很是伤心,下诏让天下臣民茹素三月悼念先皇后, 更是立下誓言, 从此不立后, 还册封了皇后的孩子为太子。宫中无后,便由最受天子宠幸的兰贵妃统摄六宫。兰贵妃生三子二女,其中三皇子最受天子宠爱, 而这季宁便是三皇子的人……”
李修叹气,“本我也不知那季宁是走的谁的门路。能知道这些,还是王发告诉我的。他走南闯北的,背后也有世家支持, 知道的事多。”
“三皇子是想争那个吗?”
陆萌萌没问得很明,但李修也是聪明人, 一听就明白。他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听说争得很厉害,朝中大臣也因此分成了两派。”
陆萌萌想了想,嘴角慢慢扬起,“那这王家是选了三皇子了?”
她轻轻摇头,“早早站队可不是好事。现在选了人,哪怕以前没敌人,现在也有了。”
李修琢磨了下这句话,忽然眼前亮了起来,“我寻个借口邀王发吃个饭,再打听打听。”
“不必。”
陆萌萌道:“那季宁不是凡俗,他必有后。你若现在去寻王发,反是不美。”她喝了口茶,道:“过两日他便该来取货了,他是个细致人,每次取货都亲自过来,咱们等他来便是。”
李修想了想,“今年地里种的菜花样多,正好借着这借口,让他尝尝菜。”
“顺带着让他也尝尝我们的高产粮。”
“不可!”
此言一出,李修下意识地就反驳道:“若是被人知道高产粮,怕是……”
“李叔,恶人跟那畜生差不多。恶畜群斗,我等若扔块肉,它们便会去抢肉,哪里还顾得上我们?且这块肉我也不想给它们白白吃了,我这便去跟乡民们说,我小李村要赠神种!”
李修沉默了。过了久久后,才道:“若天下百姓能因此受益,他们也只会记得先生你的名字,不会记得他们的。”
“但愿如此吧。”
陆萌萌望向窗外,“破了的房子就得推倒重来,乱世之世,你我不争便是死。”
李修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随即便恢复了淡然。他压低了声音,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坚决,“那便争!”
下午,陆萌萌把乡民都召集了起来,带他们参观了稻田、玉米地以及部分粮库里的土豆。
乡民常年跟庄稼打交道,玉米土豆他们没见过,但一看麦穗和稻穗,便知这产量不得了,陆萌萌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先,先生……”
张河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了,“您是说……是说,要把这些高产粮的种子也分给我们种?”
陆萌萌点头,“这些粮种都是我培育出来的,不光产量高,生长期也短。现在大家把种子拿回去,今年还能种一波。不过小麦、玉米、稻米产量不如红薯、土豆高,所以今年也只能少给些。”
“噗通”一声,陆萌萌话音刚落,张河就跪了下来。他泪流满面,恭敬地伸出双手向前,深深地弯腰,将头贴到双手上,大喊道:“先生大恩大德,我等无以回报!请先生受我等一拜!”
“请先生受我等一拜!”
在场乡民纷纷随着张河跪下,含泪大喊着,“先生大恩,我等唯有以死相报!”
听到产量的时候,他们只是在惊叹陆萌萌的厉害。因产量着实匪夷所思,脑子还未转到其他上面去。而现在,陆萌萌告诉他们,他们也能拥有这神奇的粮种时,他们心里剩下的便只有感激了。
亩产几千斤的东西,那是能活人无数的啊!
陆萌萌坦然地接受了大家一拜,待拜过后,才道:“如今世道纷乱,我等乡邻唯有团结互助才能活下去。这粮种我前年就培育出来了,经过两年试种,已摸清了其生长种植的规律。你们各村明日便回去找车来运粮种,我会派人去各村教你们种植。除此之外,堆肥、人工培育蚯蚓堆肥之法我也会教给你们。另外……”
她停顿了下,目光在神情激动的乡民脸上一一扫过,“为保各村本就读过书的人可在我小李村住下,我会将我师门所学倾囊授予。”
众人愣了下,师门?什么师门?
有那反应快的很快就又跪了下来,“多谢先生!!”
陆先生的学问一看就了不得。经过这久的相处,一些本就读过书的人早就察觉出来了,这些学问不可能是一个人能琢磨出来的,必是有师承的。今日听陆萌萌自己说出来,果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种机会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样,此时不跪下拜师还等什么时候才拜?要错过了这机会,以后死了,去了底下,不得给祖宗打死?
“都快起来吧。”
陆萌萌柔柔笑了下,“其实我师门不兴跪拜的,今日受你们一礼,待后面喝了你们的茶,便算是我师门之人了。”顿了顿又道:“你们今日早些回去,且好好休息下,明日便来拿粮种。对了,这事暂时不要声张,我这粮种也不多,能分的种子也有限,待第二波庄稼收上来了,再告诉亲戚故友也不迟。”
“晓得,晓得。”
大家连连道:“我们都听先生的,哪个出去胡吣,我们撕了他嘴。”
陆萌萌不怀疑这话有假。关乎到自身利益时,再嘴碎的人都会变得慎言起来。
第二日,乡民们欢天喜地地推着小车,背着篓筐过来取粮种。陆萌萌对这些村的情况很熟悉了,带着一群知识分子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根据各村人口、田地情况做好了分配。
待人到了,便让大家排好队,由各村族长或里正上前领取各家的分配。
大家听陆萌萌讲解了分配原则后,都很服气,觉得陆萌萌行事仁义不说,还特别公平。就如她上课时说的那样,世间所有的悲剧皆是来自不公平。做不到事事绝对公平,也要相对公平,如此国才能强大,家才能安宁。
信任与感激在乡民心里酝酿着。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都在无形中拔高着陆萌萌在乡民们的地位。有那敢想的,甚至都在想,要陆萌萌是邱行县的县太爷就好了。
有她在,保管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啥?你说先生是女人?那是问题?堂上高坐的老爷们哪一个不是男人?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吗?不来糟践他们就不错了。
张河推着粮种回家时,听到族人在议论这事,他不屑一笑,“有啥好争的?那圣人不说过吗?有德者居之。那圣人也没说女人不能当官,不能当……”
话说到这里,他自己愣了下。忽然,他就冒出了一身冷汗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也敢想?
但这脑子好像忽然不听话了,让他在害怕之余又忍不住想下去。
要这天下是由陆先生来当家……
那一定会很好吧?
“总之,我觉着这陆姑娘搞不好就是圣人转世的。”
他按下心中的纷乱,愣把话拧过来,“教我们读书认字,给我们饭吃,连亩产几千斤的粮种也是说给就给,这不就是圣人吗?”
“是啊!”
族人回头看看车上的粮种,想到小李村如今的兴旺,忍不住感叹,“不光是圣人,还是菩萨。一般人有了这种好东西要么都藏着,要么就献给朝廷了,哪里会想到咱们这些泥腿子?”
“以后都听先生的。你们发现没?那李修都喊陆姑娘是先生,而且让他做什么就什么,整个小李村等于是陆姑娘在当家。你们看看,小李村现在多好啊?啧,都吃得胖一圈了。咱们要都听先生的,按照她说的那个什么,科学生产,提高生产力,扫除文盲啥的,没准过两年,咱们也都能盖新房子,吃大米饭咧!”
“说不定陆姑娘还是文曲星下凡,不光是圣人菩萨呢!”
大家一阵猜测,总之,在这些乡民眼里,陆萌萌已不是人了,那是神一般的存在。
各家各户将粮种搬回去后,第二天,小李村便派了人过来,教他们育苗、堆肥、选种。
种了一辈子的地,总觉自己是个庄稼好手,哪里晓得跟人小李村的人一比,自己便跟个傻瓜似的。
原来,科学种田是这么个意思,这可真是门大学问啊!
乡民们领着粮种回去后,王发便又来了。
冬日做的鲜花皂在三月的时候便被取走了。他听着陆萌萌的话,搞了个预售制,结果就这一万块鲜花皂都没投入市场便被抢购一空。
乱世最操|蛋的一点就是:底层越苦,上层越富。
如此贵的鲜花皂都未投入市场便被抢空,可见上层是多有钱。
一万块鲜花皂没了,那自然要做新的。这回陆萌萌在鲜花皂里加了羊奶,直接又提了价钱。
王发回去又搞一波预售,回来便下了两万块的单子。现在人多,这点量真不算什么。陆萌萌组织着乡民花了半月就做了出来。现在肥皂皂化充分了,也到了交货的时间,王发便来了。
清点了货物后,李修笑着说,“王东家,我小李村培育了几种新时蔬,不知可否赏脸留下吃个便饭?品鉴下我等培育的新时蔬?”
王发是生意人,深知奇货可居的道理。一听有新培育的蔬菜,当下便应了下来。
干锅花菜、番茄炒蛋、酸菜鱼、四季豆炒肉、大盘鸡……
一个个菜端上饭桌后,莫说新时蔬了,就这些新品菜也是让王发啧啧称奇。
李修、孙栋、李来福陪着喝了些酒,大致介绍了这些时蔬的情况后,便开始探话。
李修也有主意,没说提亲的事,只说前几日卖东西碰上个王家婆子,好生不讲道理,差点就喊人将他打了。
“呵。”
王发听了一脸不屑,“邱行王家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我们章县王家可不能比。”
“哦?”
李修略带惊讶地道:“王兄,您是章县王家的人?”
“不然我如何能把生意做得这般顺畅?”
王发见李修吃惊的样子,摸了摸胡须,略带着几分自傲与矜持地道:“我们章县王家以友爱族人家风传家,哪怕我只是个出了五服的旁支,但只要守着祖宗的规矩,不给王家脸上抹黑,主家便支持着。”
顿了下又道:“这邱行王家算个什么东西?呸!昔年不过是从我王家出去的一个分支,若不是做了下作事,哪能生发起来?”
“呀,王东家。”
孙栋放下酒盏,故作惊异地道:“怎么听您这话,这邱行王家与您家还有渊源?你们本是一家?”
王发冷哼了一声,“六代以前是一家,不过自打他们抢了我们老祖宗的功绩后,便不是一家了。”
“功绩?”
孙栋道:“这自家兄弟的功绩也抢?”
“可与百年前那场胡人叩关有关?”
李修对本地历史较熟悉,马上就捕捉到了关键点。
王发端起酒盏,道:“罢了,都是家族丑事,不提也罢。”
李修与孙栋对视了一眼,露出会心一笑,便举杯作陪,也不再多问。
在外听着声音的陆萌萌从李若兰手里接过玉米饼与玉米炒虾仁,笑着端进去,“王东家,来来来,来尝尝我无意中发现的一种东西。这东西我种了两年了,产量可高着,能当菜吃也能当粮吃。喏,这个饼子就是拿这个做的……”
惊呼声从屋里传来,“亩产七八百斤?大侄女,我说你的心咋就这大?哎哟,祖宗,你别说了,快带我去地里看看!”
第65章 第65章
地里的玉米让王发看得眼热, 亩产七八百斤啊,这大的产量,闻所未闻, 简直跟神迹一样。
他抱着一个玉米棒子, “痴情”地蹭着, 嘴里不断喃喃着,“真如玉般,好名字, 好名字。”
再看看陆萌萌, 不由跺脚, “祖宗!我可真要喊您祖宗了!您这心咋这么大?这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这都弄出来两年了?你咋都不说一声啊。”
“我没藏着啊。”
陆萌萌道:“来我小李村做工的乡民都分到粮种了。这东西能填饱肚子,有了这个, 大家就不会饿肚子了。”
“哎哟!”
王发跑出玉米地,连连道:“我的姑奶奶, 您是菩萨心肠我知道,但我王发也不是恶鬼啊。这东西你早点交给我, 我铺开出去, 不是更多人享了实惠?”
“可, 可我也没那么多种子啊。”
陆萌萌开始装傻,“我们还得留一部分自己吃呢。”
“哪能吃啊!”
王发一听陆萌萌准备自己吃,这都急死了。心说这姑娘平常挺聪明的, 怎么现在犯糊涂了?
他们王家主家的地加起来十来万亩,要都种上,明年献给朝廷,让朝廷推广开去, 那岂不是要名留青史?再说想让天下人尽早地吃饱肚子,难道不是给朝廷更好吗?造孽啊, 她到底吃了多少了?
看着陆萌萌,王发只觉这姑娘是造了大孽。再看小李村村民现在个个气色红润的,都觉得要窒息了。
吃了多少?他们到底吃了多少啊!
“这波不能吃了。”
他克制住自己发狂的冲动,“祖宗,你别那样看着我。你这个才是真正的祥瑞!而且……”
他忽然就压低了声音,“不瞒诸位,我家家主同胞兄弟便是詹事府少詹事……”
他脸上略带起几分傲然,“我王家比不上晏家显赫,但朝里为官者亦不少。若是将此物给我王家,破例封位也使得。陆姑娘是聪明人,您该知詹事府是什么地方吧?这样,我这就回章县,跟我们家主商量。你这些玉米我们都要了,拿白面、精米跟你换!”
“这好!”
李修一脸“喜色”,搓着手道:“我家若兰跟先生结为金兰,若先生破例获封,那便是前无古人。这世上哪有女子靠自己获封的?若兰的婚事届时也好说,能找个好夫婿了。”
“可不是嘛。”
见李修心动,王发忙道:“以后城中好儿郎随你们姐妹俩挑!”
陆萌萌笑了笑,“我倒不在意那些虚名。只是这东西我才种了两年,尚未摸清楚秉性,贸然推广天下,我怕出问题。我把粮种交给那些村民时也说了,其他粮食还是要种的,这东西只能带着种种,毕竟咱也不了解这个,万一生个虫,闹个灾,都绝收了怎么办?王东家,此事我还得想想,暂时还不能答应你。”
“都种两年了,还有啥想的?哎呀,大侄女,你别想那多,我先回章县,有什么,你等我回来再说。”
王发这下饭也不吃了,直接就走。
陆萌萌将人送走后,便喊来李东,让他带上玉米,带着人去城里。
去城里其他事不干,就专门在茶肆酒楼里散播小李村有高产粮,邱行王家求娶小李村里正之女的消息。
王发是章县人她早知道,但他是章县王家这事她还真不知道。在外间听到了这条消息后,她便觉老天还是偏爱自己的。
本来还要费些功夫,但王发与章县王家有了这层关系,且两王之间还有仇,那这事就更妙了。
邱行王家背后是季宁,季宁背后是三皇子;而章县王家,呵呵,詹事府少詹事,那便是伺候太子的人。
有意思了。
这下她倒要看看季宁怎么拿李若兰的婚事来逼自己,这次就算整不倒他,也得扒他一层皮下来!
消息很快就散播了出去,起初并无人相信。而邱行王家又再次派人前来说合。
这一次,陆萌萌没客气,直接绑了媒婆便要见官。
于是,邱行县门口的鸣冤鼓再次被敲响了。
孙勤一看又是陆萌萌,不由头大。再看被告人是个媒婆,便道:“陆氏,这媒婆自古就下九流,你如今也是被天子御笔亲赞的人,如何这般小家子气?乡里口角也要来敲鼓?”
“大人,非民女小题大做,而是这婆子进了我们村就是又撒泼又闹的,非说是邱行王家少爷要娶我妹妹李若兰为正妻。大人,那邱行王家大少爷都六十多了,哪可能这么不要脸来求娶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为正妻?这婆子之前来过,我们拒了。结果又来,还撒泼打滚威胁我等。我瞧着她像个骗子,便将她绑来了。”
“邱行王家?”
孙勤一听这话,倒不敢怠慢了,“你可去王家求证?”
“没有啊。”
陆萌萌一脸理所当然,“那等门第怎可能看上我妹妹?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这倒也是……”
“咳!”
一衙役忽然咳了声,上前两步,在孙勤耳边一阵耳语后,孙勤头皮一阵发麻。
他拍了拍惊堂木,“来呀,将原告被告请二堂坐着,待本官派人去王家问了再继续审案。”
“是,大人!”
按照国朝规矩,案件中途若有意外被中断或县太爷需寻找新证据、证人时,原被告都不许回家,必须留在衙门等候。孙勤这般行事,倒也无错。
陆萌萌与媒婆被带到二堂后的小间分别关了起来。
没一会儿孙勤来了。一来便问,“陆姑娘,你当真有高产粮?亩产七八百斤的?”
“是呀。”
陆萌萌一脸“奇怪”,“这与本案有关?”
“哎呀!”
孙勤跺脚,“你糊涂啊!这等事,你为何不告诉本官?这可是祥瑞啊!那邱行王家必是知道了此事,才愿娶你妹妹的。”
呵。
陆萌萌在心里冷笑。
李若兰才十几岁,嫁个老头子这事他不觉有什么不对,反倒怪自己不告诉他。都是蛇鼠一窝,一路货色,告诉他做什么?
不过,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多多的恶狗加入进来,这场戏才好看呢。
“可我已经分给乡民了,还打算将这波玉米都给章县的王家。”
“章县王家?!”
孙勤眼里一阵绝望,忽然看陆萌萌就不顺眼了起来,冷声道:“哼!陆姑娘,本官待你不薄吧?这等事你不与我这个父母官说,反是跟人私下交易,你置我这个父母官于何处?”
“大人?”
陆萌萌一脸惊讶,“我与章县王家本有生意往来,他愿用精米精面换我玉米,我为何不换?再说,这东西也不能当主粮吃,也得掺着精面吃才好吃。”
顿了顿又略带委屈地道:“再说,章县王家我也得罪不起啊。人家客客气气的,愿用几倍的精米精面跟我换粮种,我哪有不换的道理?”
这话一说倒提醒了孙勤。
对了,章县王家家主的胞弟是太子的人啊。
这也是他得罪不起的。
太子和三皇子到底谁会赢他不关心,反正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但想想这祥瑞就这样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着脸道:“你看看你,还是年岁太小,做事顾头不顾腚。现在两王都想要你手里的东西,你哪个是能得罪得起的?你若早早将此物交给本官,也不会有这些事。”
“那现在怎办?”
陆萌萌“惶恐”了起来,“我都与章县王家说好了。我们还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总不能言而无信啊。可,可这邱行王家也是厉害,我也得罪不起……”
“不若你直接交给本官?”
孙勤眼珠子一转,“交给父母官,两家也说不出什么。”
我信你个鬼!
交给你,我两家都得罪了。
陆萌萌腹诽了一声,道:“可若是我交给您,这两家岂不是要视大人为眼中钉?大人待民女如此好,民女可不能害了您啊。除非大人在朝里……”
这话没再说下去了。
意思很明白了,你想吃下这玩意,你得朝里有人。
孙勤呆了下,有些丧气了起来。
他朝里倒也有人,只是哪里能跟两王的势力相比?
“唉,都怪民女愚钝。”
陆萌萌叹着气,“不然我去跟他们说说,大家都分点,这样就谁也不会得罪了吧?”
“你真糊涂!”
孙勤道:“他们争的是献祥瑞之功,哪是你那粮?不过嘛……”
他眼珠子一转,道:“要是几家均分,倒更合陛下心意一点。”
“哦?”
陆萌萌拱手,“请老父母指点。”
孙勤一摸胡子,刚想说几句,可随即一想,陆氏不过一个屁民,跟她说这些朝中大事有什么用?
“罢了,这等事说了你也不懂。这样吧,本官就再帮你一次,且去与两王说道说道,每家都拿点,以本县名义将祥瑞呈上,这样也就不用争了。”
“多谢大人!”
陆萌萌一脸大喜,连连道谢。
待从衙门出来,她便收了笑容。
蠢货!
以邱行县的名义上祥瑞,那身在章县的县太爷会怎么想?七八百斤的新粮种,那是能改变一个国家,能让一个人青史留名的!这等好事,邱行县想独吞?用脚趾想都不可能!
不过这样正好。
大家一起抢,这才符合她的心意。
慢慢步行回了客栈,没一会儿便有人敲门,说是有人求见。
陆萌萌下楼,被店家引着去了后宅,待见了院里的人后,她便上前,行了一礼道:“将军怎亲自来此。”
晏崇光转过身来,看着陆萌萌。
上次见面已是很久前的事了。她似乎又长高了些,脸上的稚气也渐渐褪|去,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内敛,让人越发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了。
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只是在这一片明亮里,似又蕴上了岁月的沧桑,变深邃了。
他缓步上前,来到陆萌萌身边,伸手比画了下,轻笑了起来,“姑娘似又长高了些?多日不见,姑娘越发厉害了。”
“将军过誉了。”
陆萌萌笑着道:“将军亲自拨冗而来,难道也是为了粮种?”
晏崇光勾唇一笑,“陆姑娘,我就不能为了别的事来?”
他说着便向欢喜使了个眼色。欢喜将手里的食盒递给陆萌萌道:“姑娘,我家将军得知您在此下榻,便去买了你喜欢吃的枣泥酥。”
陆萌萌蹙眉,望着欢喜手里的食盒满是困惑,不知晏崇光是要玩哪一出。
晏崇光轻咳了声,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道:“这世间的关系有千千万万种,我与姑娘之间未必只能谈公事,也能谈些其他。”
陆萌萌心里一动,不知怎的,脸上便有些发热。
她压下心里的异常,道:“那多谢将军了。”
“叫我崇明吧。”
晏崇光坐了下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后,道:“这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
陆萌萌觉得奇怪。他字叫崇光,按理说,古人起字都是跟名字呼应的,而他名字又叫崇明,名与字重叠,这也太奇怪了。
但她没有多问。道了声谢后,便坐了下来。
院内的石桌石椅是放在大槐树下的,有了大槐树遮蔽,坐在下面倒也不热。
店家很快就安排了吃食上来。都是本地常见的家常小菜,另还端上了一壶米酒。
陆萌萌不喝酒,晏崇光也不勉强,让人欢喜跑去买了冰镇的酸梅汤过来后,便打开食盒,道:“陆姑娘,你让我做的东西我快做好了。”
陆萌萌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喜色,连连道:“多谢将军。”
见她还是执意不肯叫自己的名字,晏崇光眼眸暗了暗。他垂下眼,道:“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些话要跟姑娘说。”
“将军请说。”
“半月后,我要出关了。”
陆萌萌愣了下,“出关?北边有动静?”
“是有些躁动。”
晏崇光道:“关内也不安省。”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听着就糊涂。但陆萌萌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句话蕴含的信息。
她心里涌起感动。
那些百姓有什么错?朝廷的大军本就该保护百姓,而不是举起屠刀将这些被逼到没活路的百姓杀死。
他不愿做这事,所以他寻着借口出关了。
军人也是人,也有着最朴素的价值观。在这世道,还有人愿意坚守这点,让她心里异常温暖。
这世界总算不是那么操|蛋,还有一丝温暖尚留人间。
晏崇光抬头看向大槐树,道:“这树冠再茂密也遮不住阳光从罅隙中漏出。姑娘你看……”
他指向地面,“到处都有光漏下来呢。”
陆萌萌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花木向阳而生,本就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挡。”顿了顿又道:“即便将它砍了,但只要沾了土,发了芽,便又能在新的地方成长。”
晏崇光没有说话。
久久后,他长长叹出一口气,道:“世间之人若人人能如姑娘这般通透,便也不会有那么多黑暗需阳光来驱散了。”
他端起酒盏,仰头将酒喝尽,放下酒盏后道:“再过五日,我便让人将东西送来。”
陆萌萌点点头,“将军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不推辞。”
晏崇光轻轻笑了下,“我已在姑娘这里得了诸多好处。剩下的,便只能看天爷爷的意思了……”
陆萌萌拿起一块枣泥酥,吃了一口道:“将军,其实我以前不爱吃甜的东西。”她望向晏崇光,“只是吃了些苦头后,我忽然觉着人活于世,于食物上,能有所厌弃之物是多幸运的事。到了小李村后,我更是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世上不嗜甜者只有我一个,因为许多人一辈子都不知甜是什么滋味。我问过村里的孩子,如果给你们机会,你们愿意吃甜还是苦?孩童都笑我是傻瓜。世上怎么可能有爱吃苦的人?大多的人还是爱吃甜的。”
她说着便又咬了一口枣泥酥,细细咀嚼咽下后,露出灿烂的笑容,“阳光于花木来说一如这枣泥酥,它们也爱甜蜜的东西。如果没有阳光,它们就会倒下。花木向阳而生,人嗜甜厌苦都是天性使然,没有什么可阻挡。”
“天性使然……”
晏崇光细细琢磨着陆萌萌话里的意思。
久久后,他起身,向陆萌萌行了一礼,“听姑娘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姑娘。”
陆萌萌侧开身子,笑了笑道:“这些都是自然规律罢了。以将军的厉害,早晚也会明白的。”
晏崇光笑了。久久后,他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圣人诚不欺我。姑娘这招用得极好。”
陆萌萌望了晏崇光一眼,笑了起来,“将军真是耳聪目明,什么都知道。”
晏崇光拈起一块枣泥酥,轻声道:“我嗜甜,也想让所有人知道甜是什么滋味。”
他轻轻咬了一口枣泥酥,待咀嚼下咽后,便擦了擦手,从腰间取下那块墨玉,放到陆萌萌跟前,“姑娘若有过不去的坎,可去山岭关寻我。”
他没给陆萌萌拒绝的机会,起身整理了下衣冠后,道:“陆姑娘,你多保重,再会了……”
第66章 第66章
五日后, 陆萌萌收到了晏崇光送来的东西。
她望着这些制作精良的零件,在感叹古代工匠心灵手巧的同时,心情也有些沉重。
那日的谈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
四处都有光, 这意味着四处都有起义, 这个名为大昭的国家看起来是气数将尽, 到了不得不变革的地步了。
她伸手轻轻抚过这些零件,想到未来,便是发出一声叹息:乱世之世, 唯有强大自身, 才可保一方平安。
扔出去的“骨头”引发的夺食效应越来越强硬, 在晏崇光将东西送来后的几日里,无论是哪个王家都没再派人来小李村。
王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连王掌柜都不见了人影。
陆萌萌照常按照自己的计划过着自己的日子。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基础机床被组装起来, 焦炭炉已在之前的等待中建造了起来。她根据军地两用这本书里给出的图纸,建起了简易的小高炉。
这种小高炉的效率并不高, 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也是跨时代的技术。就目前来说, 这种小高炉也完全能满足所需了。
晏崇光送来的东西里除了有她需要的各机床零部件外, 还有铁锭。这明显是违规操作了,但看着这些铁锭,陆萌萌知道, 这个总爱算计的男人其实跟她怀着一样的心思。
这天下,若是压迫人太甚,那就该反了!
所有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一锅钢水出来后, 陆萌萌立刻带着人开始研究最初级的“热武器”。
如此,又过了几日, 来给李若兰说亲的张媒人又来了。
见她来到村里,陆萌萌心里“咯噔”了下。张媒人的出现意味着太子势力的失败,这对她来说不是好消息。
不动声色地将人迎进屋,张媒婆笑着说明了来意后,陆萌萌亦是笑着回应,“王家这是要强娶吗?张冰人,回去告诉王家一声,强扭的瓜不甜。若兰是我妹妹,我就这一个妹妹,若是要将她后半生托于一个老鳏夫,我这良心难安,怕是一辈子吃饭睡觉都不香了。”
“陆姑娘。”
张媒人见陆萌萌与李修软硬不吃,便是冷笑,“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您是有些手段,但我家主也不是吃素的。这大昭哪个女子最尊贵,您怕是不知道吧?”
“在我眼里,我妹妹就是最尊贵的。”陆萌萌笑了笑,“再者别人贵不贵的与我有何关系?张冰人不如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若是想要高产粮,我小李村双手奉上便是,何必用这种手段来毁一个姑娘的一辈子?”
“高产粮?”
张媒婆一笑,“姑娘也太小看王家了。王家怎会与旁人那般庸俗?看上若兰姑娘无非也是她面相好,有旺家之相。”
“既如此,何不让王家的小小爷来娶我家妹妹?”
陆萌萌反将了一击,“老朽腐木之躯即便沾了新土还能发新芽不成?”
“你好大的胆子!”
张媒婆一拍桌子,“你敢侮辱王家少爷?”
“瞧您这气的。”
陆萌萌轻笑,“好似自己爹受了委屈似的。莫气,莫气,好好说话便是。”
“你!”
张媒婆也算有见识,嘴皮子也能说,可她活这把岁数了,还真没见过有人能阴阳怪气发挥到这地步的。一时间,她语塞,指着陆萌萌直颤着,竟是不知如何回应了。
陆萌萌冷笑了下,“张冰人,还是早早回去传话吧。今个儿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你若再不识趣……”
她将手中茶盏重重置于桌面,“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哇!”
被人威胁了,张媒婆也是来了气,“好大的威风!老身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怎么?”
陆萌萌一挑眉,“上次衙门的饭菜还没吃够啊?”
“你!”
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张媒婆肺都要气炸了。眼前这女子简直不讲武德,一言不合就捆了她见官。虽说没吃什么苦头,可也免不了被人嘲笑。更要命的是,她说是媒婆,其实主要听命于王家。这等事,落在主子眼里那就是无能。为此,她最近没少吃瓜落。
这回能来,也是花了钱走了关系,让人在主家面前说了好话,这才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现在听到陆萌萌又提这事,那气便压不住了,跳起来就骂道:“你个小浪蹄子,给你几分颜色你还上脸了?来呀!来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我告你,这门婚事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我们邱行王家跟章县那落魄户可不一样,我家小姑奶奶可是在京中贵人身边的枕边人,深得宠爱!你若与我们王家作对,也得掂量着。”
“呵。”
陆萌萌轻笑了下,“将你家小姑奶奶的房中事放到外人面前来说,真是好奴才。”
“你!”
张媒婆简直要气炸了。
这个女人,这张嘴怎么这么厉害?!也太尖酸刻薄了!
“你什么?”
陆萌萌淡淡道:“哪里来的野狗,大吵大闹的真烦人。”
她端起茶盏,轻轻啜了口,道:“还是教训几下轰出去吧。”
一边的祝萱早就气得眼冒火星子了。她自小就是个性子硬的,不然也不会在继母手里吃那多苦头。看着这婆子嚣张的嘴脸,她就想起了自己的继母。现在听到陆萌萌这样说,还未等李东动手,便是走上去,扬手对着张媒婆便是“啪啪”几巴掌下去,直将人打得懵了,才喊道:“李大哥,田大哥,麻烦您将这条野狗扔出去!以后再来,见一次就打一次!”
“你,你,你们!”
张媒婆捂着自己的脸,都不敢信自己是被人打了。指着祝萱,连连道:“你,你好大……哎哟,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李东带着几个人夹着张媒婆,抬起就往屋外走。而跟着她来的人也被田东驱赶着出了屋。
一群人哭哭闹闹的,但根本得不到李家人的同情。在外听着谈话的村民见到媒婆被架了出来,纷纷忍不住叫好!
“脏东西,以后再来,打死你!”
“别以为我们泥腿子好欺负!”
“死老头还想吃嫩草,怎么不吃屎去!”
“噗通”一声,张媒婆被扔到了村子外,李东无视她的哀嚎,上前两步,一脚踩住她的手,蹲下身,阴测测地一笑,压低声音道:“回去告诉王素,给人当狗也看看路数,什么人都敢欺,是活腻了吗?”
张媒婆打了个冷颤,她并不懂李东话里的意思,但李东这阴测测的模样却是让她心底发寒。
她不敢再吱声,待李东松开脚,也顾不上疼痛,带着人便走,一刻都不敢停留。
屋内,李修从后堂出来,看了看门外的村民,又看了看陆萌萌,道:“先生,您刚刚为何拦着我,不让我与她说?我并不是庸弱怕事之人。”
“我好歹是被圣人嘉奖过的人。”
陆萌萌道:“真到了关键时候,这虎皮还是能扯出来用一用的。”
李修心里一阵感动。他知道,陆萌萌这是不想连累他们。可他们与陆萌萌早就坐一条船上了,哪有让陆萌萌独自担着的道理?
“先生,咱们是一家人。”
李修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我可不想死。”
陆萌萌笑了起来,“我还想活。我不光想活,我还想活得好好的。这个王家不必放心上,不过是条狗罢了。他如此行事,无非是他背后之人想让我开口去求他。但是即便我不求他,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不敢真把我怎么样。”
她手指轻轻在琢磨弹了下,眼底泛起一股杀意,“王家要是敢硬来,咱也别客气,直接打回去!”
张媒婆回到家,一番添油加醋后,捂着脸哭泣道:“少爷,他们是完全不把您放眼里啊。那陆氏直言您是,您是……”
“是什么?”
王素冷着脸,“说!”
“您是腐朽老木,即便娶了她家妹妹,也生不出新芽!”
“混账!”
王素猛地一拍桌子,“那陆氏不过一逃难野民,安敢这般羞辱我?!”
张媒婆抹着眼角,一边哭一边心里也是泛着鄙夷。
不愧是有名的二世祖,这把岁数了,还这般沉不住气。难怪王家老爷迟迟不愿将家里的事交给他,就这德性,真接手了家业,恐怕没几年就败光了。
“少爷。”
跟着王素一起长大的小厮王福小声道:“那陆氏敢绑恶吏,应是不好相与的性子。依小的看,此事不宜声张,毕竟老爷都不知这事呢……”
“混账东西!”
王素直接抬手,将手里的茶水泼在王福脸上,“你在教爷做事?!”
王福垂着头,也不敢擦脸上的茶水,只低低道:“小的不敢。可老爷若知道您帮季公公做事……”
“闭嘴!”
想到老爷子的脾气,王素略收了下火气,但想想陆萌萌的嚣张,还是忍不住叫骂道:“不过一乡野贱妇,我还能怕了她不成?!呵,来人,给我去一趟李家村,将那陆氏与李氏给我绑来!说我是腐木?那我便让她们姐妹俩一起伺候伺候我这腐木!”
第67章 第67章
在这家里, 能让王素害怕的人就只有王家老爷子。可惜,王家老爷子年岁在了,对下面的把控也不如从前。尤其去岁大儿媳去了后, 心里的忧思更重, 总觉王素不堪大任, 甚至萌生了让嫡幼子接管家业的想法。
但这事不合礼法。故而老爷子思来想去的,也未透露过半点要换人继承家业的想法。只是想到王家的未来,难免忧心。多忧伤身, 老爷子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府里一些惯爱捧高踩低的下人们也自觉寻到了拍马屁的机会, 对王素那是唯命是从。
现在听到自家少爷被一个乡野村妇骂了,哪里还忍得住?这是在爷面前争脸面的好时机, 可不能错过了。
当下,便应了王素的命令, 点了府中身材壮硕的家丁,带着训诫奴仆的棍棒、竹藤, 跟在王素身后, 前往小李村替主子出头。
小李村的防卫没有因为小荡山土匪的消失而跟着一起消失。其实, 在招够了足够的人手后,地道的挖建与防卫反而是又上了一个档次。
小李村从不停下自卫的脚步,这是所有难民来到小李村学到的第一课。这些难民在路上被人欺负的时候多了去了, 也目睹过乱世人性之恶,对于保卫自己的事,比小李村的人还起劲。
尤其是,在小李村过上了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后。
人一旦享了好处就很容易对某个地方产生归属感, 会自觉认为小李村的财富就是他们的,是要舍命守护的东西, 因此当王素带着五六十个家丁,浩浩荡荡地来到小李村时,他看见的不是“泥腿子”们的痛哭流涕,心惊胆战。
他看到的只有一群拿着锄头钉耙,对他怒目而视的村民。如果他是一个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只要看一眼,便会发现这些村民的站立并不简单。
一本民兵训练手册,除去热兵器的使用,关于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已是发挥到了人类冷兵器时代的巅|峰。战术也好,训练也好,远超时代。
陆萌萌不会坐以待毙。所有青壮在养好身子后,除了读书认字外,每日的训练也不能落下。
在外围放哨的人将消息传递到村子后,在各处忙碌的小李村人便被集结了起来。他们按照平常的训练,三人一组,分散站立,并在村口设置了一排竹制摆放式弹弓。
这是村里匠人新发明的东西。使用时,放上石子或削尖的竹条,可以起到很好的杀敌作用。
今日他们是客气的,不想搞出人命,所以发动条用的是皮带,攻击器是石子。
李修见人来了,笑着上前,“不知贵客突来,修有失远迎,贵客还请海涵。”
王素头皮一阵发麻,他虽纨绔,可到底不是傻子。这阵仗,看着就不一般。
但想想这些人不过是一群泥腿子,而他是本地望族,又壮了几分胆气,冷笑道:“当不得李里正一句贵客,老夫不过是一块腐木罢了。”顿了顿又道:“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是听说陆氏与李氏姐妹情深,老夫甚为感动。思前想后,便想将姐妹俩一起迎娶了,也好成全她们的姐妹情谊。”
“呸!”
一听这话,村民们就忍不住了。李来福扯着嗓子骂道:“你多大的脸?我家鱼妞儿与兰妞儿一同伺候你?!你还要不要脸?”
“哪里来的老叟?叽叽呱呱的,真呱噪。来啊,赏他一个净心凉,让他明白明白,他是在跟谁说话。”
“真是好大的威风。”
话音才落,陆萌萌便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冷笑道:“王老叟今日前来怕不是想结亲,而是想打架吧?”
“你是谁?!”
被人当面叫老叟,王素那个气。再仔细一打量说话的人,便冷笑了起来,“你就是那陆氏?果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这嘴太刁钻,要是把牙拔了,可能更讨喜欢。”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陆萌萌一把扯下自己的复合弓,弯弓搭箭,在几个呼吸间便是对准王素身后大树一箭射了出去!
所有动作都是一气呵成,王素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听到耳边一阵呼啸,再有反应时,泛着银光的箭矢已牢牢钉入树桩!
“你,你敢私藏兵器?”
“兵器?”
陆萌萌笑道:“你说我这是个什么兵器?不就是小孩儿玩的皮弹弓吗?”
你家皮弓长这样?!
王素好悬没被陆萌萌这无耻的说法给噎死。他下意识地掏出手绢,擦了擦头上冷汗,连连后退几步,壮足了胆子,喊道:“陆氏窝藏兵器,意图谋反,给我打!”
当真是草包!
陆萌萌冷笑一声,“上弓!”
“是!”
齐齐地一声喊,让跟随王素前来的家丁心里一颤。
不知怎的,这一刻竟觉这些素来被他们低看的泥腿子有些可怕。这样的气势就不该出现在这些泥腿子身上!这气势,好像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一样,有些人盯着他们的目光就像狼一般,带着嗜血的感觉。
小李村的老村民见过血,杀过土匪,气势自然与旁人不同。而一直受压迫的他们比这些难民更清楚,如果不反抗,会是什么下场。
“打,打,给我打!”
王素一般喊着,一边后退,他有些后悔了。
这个陆氏果然莽,竟真敢还手?他不是在做梦?但看看陆氏手里拿的东西,他便觉得自己又找到了机会,扯着嗓子大喊道:“陆氏,你是要造反吗?!”
“你是朝廷的官?”
陆萌萌轻笑了下,“恶劣乡绅欺压良善百姓,意图强娶,我等还不能反抗?这朝廷是你王家的?诸乡亲听令!”
“得令!”
村民齐齐一声应,惊得王家家丁一阵心颤,不由自主地就后退了几步!
“邱行县王家枉顾朝纲法令,意图强抢民女,给我打!”
“是!”
几个村民拉开落地式皮弓,在皮弓兜子里放上石子,也不管那王素如何威胁叫唤,直接就弹了出去!
石子如流星雨般,纷纷被抛出。一群仗着家主势力胡作非为的恶仆哪见过这阵仗?顿时被打得四下逃窜,惨叫连连。
有那胆气足的,也企图反抗。可小李村村民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三人一组,三组一队,很快就形成了钳形包围,你一棍子,我一锄头的,不出一盏茶的时间,王家带来的家丁便退后了百来米,好多家丁直接就躺地上了。
王素吓得脸都白了。
“你,你们好大的胆!你,你们……”
“别你们了!”
陆萌萌冲着他大喊,“今天就放过你!要是再敢来,你这腐木就给我们李家村当肥料吧!”
王素哪里还敢说屁话?当了一辈子纨绔的他何曾见过这阵仗?跑回去的路上他脑里也只剩下了一个问题:这群泥腿子……怎么敢打他?
可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信。
他被泥腿子打了,还被嘲笑了,那些人根本不把他放眼里。
他气得要命,思来想去的,便觉这事不光是丢了王家的脸,还会坏了他的前途。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他爹对他不满意,只偏爱他弟弟。不过这都不打紧,只要他能让王家兴旺,那他爹自然会改主意的。
而这兴旺的关键就是在季宁身上。
自己女儿想要在三皇子那里站稳脚跟就少不得这阉人打点。要是自己把他交代的事办妥了,那自己女儿就稳了。自己女儿稳了,以后王家还愁不能兴旺?太子势力节节败退,三皇子必是要坐天下的。等三皇子成了天子,他女儿可就是皇妃了!
想到自家的利益,王素冷静了下来。
他思来想去的一阵琢磨后,嘴角慢慢露出了冷笑。
季宁的目标是高产粮,既如此,自己直接把人绑来不就行了吗?
越想,越觉可行。
他马上喊来心腹,一阵耳语后,便道:“那陆氏不识抬举,顺带着也给点教训她。”
他眼底泛着冷光,“嫌我年纪大是腐木?那便寻些新树给她,让她好好享受享受。”
王福听了这话,脸都白了。待人走了,忍不住又提醒道:“爷,那陆氏毕竟是在圣人那儿挂了名的,咱们这般行事……”
“闭嘴!”
王素提到陆萌萌就来气。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窝囊气。见到王福提醒,忍不住骂道:“左右不过是个乡野泼妇,即便有些微功德,那也是圣天子圣明,与她何干?年岁不好,莫说是生点意外,便是死了,不也正常?”
“可高产粮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小的听说此事已上达天听,若是陆氏在此时出……”
“行了,行了。”
王素打断王福,“三皇子意在高产粮,只要我把人弄来了,还怕无人给爷收拾吗?你且给我把嘴闭牢了,若是此事传到老爷子嘴里……”
他看了王福一眼,喝了口茶,冷笑了两声,“你与你妻儿便去给你娘老子守灵吧。”
王福哆嗦了下,忙道:“小的知道了。”
年岁很小时便来到王素身边伺候的他很清楚自家主子的为人。这话的意思明白不过:要是敢告诉老爷,他一家子就等着死吧。
只是想到这事可能面临的后果,王福又不得不多嘴几句。
他望着自家主子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叹息。若是此事操作不当,恐有灭顶之灾啊……
第68章 第68章
王素想得挺美, 只是陆萌萌却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她思来想去的,将收集来的信息又整理了一遍,便得出一个结论:王素做这事, 可能是瞒着家里做的。
道理很简单。
邱行王家虽是百年的望族, 可真正让王家上一个台阶的人却是王家现任家主。
这王家老爷若是个昏聩的, 又怎能让家族再上一个台阶?这等人不是蠢人,不会做这样傻的事。
另外,哪怕王家老爷是个昏庸的, 自己猜错了, 但对方如此行事, 摆明了就是不想把事情放台面上来,只想逼自己一下罢了。
想明白这点后, 陆萌萌便知自己之前是走入思想误区了。
如果敌人不想把事摆上台面,那么只要自己反着来, 就能破局了。
想明白这点后,陆萌萌当夜便从村里挑了上百个能打的青壮, 全部配上新制的农具。
除了这个外, 她还让工匠连夜打了一口棺材, 把村里会吹拉弹唱的人也都组织了起来。
第二日天微微亮后,一行人便起身,将库房里尚未染色的衣服穿上, 还寻了些白布绑在了头上。
晨光微熹,带着哀婉、凄楚的二胡声在乡间小道响起。不多时,又有唢呐声响起,整个乡间的宁静都被这极具冲击力的声音打破, 刚绽放晨光的太阳亦被一片云遮蔽,似也感受到了乐曲中的哀伤。
曲子是现代的哀乐。如今村里的能人多, 陆萌萌演奏了一遍,这些能人就能跟着演奏出来,练个一晚上就熟悉了。
现代曲的调子在古人听来略有些怪异,但也正因如此,这首哀乐在此时之人听来更多了几分凄楚,哀伤。
一路吹吹打打,引得晨起之人纷纷围观。
带头之人是个女人,这可稀奇了。
谁家出殡会让一个女子领队的?还有这曲,听着很怪,但听多了,怎会有种悲伤的感觉?
有路人围观,李东等人立刻开始给人科普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一科普,好家伙,等他们走到邱行王家时,后面已跟了一堆吃瓜群众。
无论哪个时代,群众总是最淳朴的。哪怕平时各有算计,但也总有着最朴素的正义感与阶级同理心。
听到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孩要被迫嫁给一个老叟,代入一想,就愤怒了。
一群人跟在队伍后头,遇见人了,也不用李家村的人科普了,他们会自发地给人说道。
如此,待到了王家时,队伍已变得老长。
随着一阵吹吹打打,王家大门在众人的叫骂中打开。
门房看这阵势,也是两腿直哆嗦。
自家少爷前几天干了什么,他还是清楚的。但是他没想到这群泥腿子如此大胆,竟敢直接闹上门来。而且这一闹,他竟发现,眼下这局面他们没法应对。
房门很快便将王家的大管家王生喊了过来。王生走下台阶,抬手作揖,“敢问诸位披麻扶棺这是作何?可是有王家奴仆仗着王家的势做了恶心乡邻的事?”
这话说得极有技巧,态度也极好。只是陆萌萌今日来了,便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拱手弯腰还了一礼,道:“这位老先生,小女子今日前来是为了我妹妹的婚事。”
王生手微微一颤,就想到了王素。
身为老爷身边得力的干将,扎根王家几十载,府里发生的事或许能瞒过老爷,但绝对瞒不过他。
事实上,昨个儿他听说大少爷吃了瘪后,已婉转告诫过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李家村的人会上门。
再仔细一琢磨,不知怎的,竟对眼前的陆萌萌生起了几分敬佩。
绑官吏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普通百姓都只看到了陆氏女的勇敢,但却没看到她的机智。
那个事如果不是算计到了极致,操弄稍有不当,可是要把自己折进去的。陆氏能全身而退,有的可不光光是勇气。
再联想到大少爷做这事的动机与背后的牵扯,他不由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姑娘,此事应是误会了。”顿了顿又道:“老夫自会禀报老爷,与李家结亲一事若是老爷点头,也是做不得数的。”
“老先生,我今日抬棺而来就是为了见王家家主。”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生蹙眉,脸上涌起几分不悦,“难道是信不过老夫为人吗?”
“我与先生素不相识,信不信的,从何谈起?”
“你!”
王生直接被陆萌萌噎个半死,瞪大眼,似乎也有点不敢相信,这世上行事还有如此直接,不留情面的人。
陆萌萌坐了下来。
她一坐下来,身后跟着来的李家村人也全都坐了过来。
“王大少爷说了,非我妹妹不可,还放言说,要让我们姐妹同进府伺候。我与妹妹福薄,怕是受不住王家的福气。思来想去的,还是得抬口棺材过来压一压,这进门才方便。”
这话的意思明白不过了:不嫁,除非她和李若兰死了。
王生被气得身子发抖。
这举动与话相当羞辱人,就差没明着说王家强抢民女了。
“姑娘,做人留一线……”
“有人都不想做人,我为何要留一线?”
王生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萌萌打断了。她轻笑了下,随意地拨弄了下头发,喃喃道:“人心腐丧,世道不宁,四方皆有星火,咱们辽州有德之人多,倒也算得上一方净土了。”
王生手微微一颤,不由低头看向陆萌萌。
女子面容清秀,算不上特别漂亮,只是这气质神韵想忽视都难。
她到底是什么人?这话听着没头没脑的,可却是字字暗含杀机与玄机。
讲真,王生见过的青年才俊也算多了。可他想了想,竟发现自己所认识的人里面要有陆萌萌这等见识与手腕的,竟没几个。
这是在提醒他,不,准确来说是在威胁他们王家:全国各地皆有起义,王家若成了辽州起义的导火索,怕是谁都保不住。
王生不怀疑这话有假。
就这几个月,形势急转直下,各地皆有农民起义,辽州的官绅并不比其他地方的官绅好,在这个档口上,真的可能一点摩|擦都会闹出事来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姑娘,非得让我去把老爷请出来吗?我家老爷年岁大了,身体不好。”
“圣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
陆萌萌眼皮都没抬下,“若是遇上个胆小怕事的父母,我妹妹现在怕已是被一个老叟糟践了吧?还请先生去把王家老爷与王家大少爷请出来吧。”
“怎还要喊上我家大爷?”
王生纳闷,“这位姑娘,老头子可以给你保证,只要你现在回去,我家大少爷绝不会来纠|缠。”
“呵。”
陆萌萌笑了,“行啊,那喊你家大少爷出来给我磕一个,认个错吧。”
“你个刁妇!”
陆萌萌话音才落,王家台阶上便冲下来一人,抬脚就对着陆萌萌踢了过去。
陆萌萌没有躲,任由王素踢了过来。然后,便直接倒在地上,蜷缩在一起。
疼是真的,但还没疼到这地步。
但她知道,她今天的目的就是来搞事的,就是要把事情搞大。
果不其然,王素这一脚,直接将跟着来看戏的乡民都激怒了。
“怎么还打人啊?”
“还有没有王法?!”
“先生,您没事吧?!”
祝萱冲过去,将陆萌萌扶起来,含着泪冲王素怒吼道:“你们强抢民女,带人上门闹事,现在我们来讨个说法,你们还打人!天呐,这世道还有王法吗?亏你们王家世代以诗书传家,这圣人书是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王生头皮都炸了,一把拉住王素,“大爷不可!”
王素听到陆萌萌带着棺材来闹事,气得肺都要炸了。刚到门口就听到她这嚣张之言,哪里还忍得住?
王生心里暗暗叫苦,这都叫什么事啊?
李东看了一眼陆萌萌,见她朝自己使眼色,便大喊了起来,“与其受辱,不如同归于尽!兄弟们,跟我上!”
“跟他们拼了!”
拿着农具的青壮们都冲了上来,王素吓得连连后退,“你,你们要做什么?你,你们!”
“王八羔子!”
李若兰跳了出来,冲到王素跟前,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打过去,“你想糟践我,我跟你拼了,我不活了,呜呜呜!”
说罢又抓起王素的手,一口就咬了下去。
王素惨叫着,想甩开李若兰。可李若兰常年干活,又年轻,他一个老头哪里是李若兰的对手?李若兰也一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表情,直接将王家人都看懵了。
而其他跟着来看热闹的乡民也不由起哄了起来,心里暗爽不说,甚至有点希望两波人再搞大点。
这些乡绅平常对他们也是各种欺凌的,这王家面上看着好,但看看他们的地租,一亩地收六成租,这是人干事?
“快,快拉开她,你们死了啊?”
王素惨叫着,王福等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忙上前去拉李若兰。他们一动手,小李村青壮也按照陆萌萌之前的关照,拿着农具开始对抗。
“住手!”
眼见两波人就要闹大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事与老夫说便是,何必闹这般难看?述儿,去将你大哥拉过来……”
第69章 第69章
王家家主王修的出现让闹腾着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陆萌萌循声望去, 待看清王修的面容时,不由怔愣了下。
这位老者与想象中的富家老爷完全不一样。他拄着一根简单的拐杖,身着棉质的衣袍, 乍一看, 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位百年望族的家主。
他在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男子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台阶, 而刚刚还满是嚣张的王素这会儿如一只鹌鹑似的,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捏着衣角, 一如做错事的垂髫小儿般, 都不敢直视自己父亲的眼睛。
待人到了跟前, 陆萌萌也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久居高位的压迫感。这种气势的养成非一朝一夕的事,这位家主能带领王家走向昌盛, 绝对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姑娘……”
王修来到陆萌萌跟前,推开搀扶的人, 稍稍抬手,作揖道:“您应该就是被陛下赞誉过的那位陆氏, 陆一梦姑娘吧?”
“见过老者。”
陆萌萌回敬了一礼, “小女子正是陆鱼, 陆一梦。”
“失敬。”
王修又拱了拱手,“孽子搅扰了姑娘的清净,是老夫教子无法。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夫已知晓,老夫在此代孽子向姑娘以及姑娘的妹妹赔个不是。”
王修说着便是深深弯腰作揖,其风度、态度堪称完美,无人可指摘。
事做到这份上, 陆萌萌再计较倒显不是了。
果是有两把刷子。
陆萌萌不动声色地微微侧开半个身子,未全受这一礼。
这世界就是这样虚伪, 面上的文章总得做,不然就站不住脚。
“老爷子。”
陆萌萌拱手道:“您年长我这多,这礼一梦受不起。”顿了下又道:“只是贵公子行事着实霸道,求亲不成便带人来我李家闹事。若不是我李家人多,我妹妹那日恐就受无妄之灾了。”
王修微微眯眼,打量了下陆萌萌。
这陆氏果是有两把刷子的,这话说得也是滴水不漏。
不是她大惊小怪,得理不饶人,而是自己儿子行事霸道,若得不到一个保证,他们害怕还有下次。
小小年岁,行事便如此机智且有手段,这等人物为何不是出生在他们王家?
再看看自己那不成器的大儿,想到今日之事若处理不当会造成的后果,他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
拱了拱手,“姑娘,老夫年轻时囿于家业琐事,对于子辈教化确有所失。今日劣子侵扰姑娘一家,皆是老夫之过。不过姑娘放心,老夫自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他说罢也不等陆萌萌回应,便吩咐道:“来啊,请祖宗家法。”
“爹!!”
王素瞪大眼,满脸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父亲会因为这个事就请家法。
“您糊涂了?”
想到自己父亲为了一个乡野村妇要请家法惩罚自己后,王素对于父亲的恐惧也消退了下去,满心满眼的委屈也变成了愤怒。
“凭什么?她不过是一逃难野民,即便得了天子嘉奖,可以我王家的家境让她妹妹为当家夫人……”
“闭嘴!”
王修一敲拐杖,望着自己那头发已花白的儿子,愤怒之余也不免伤感。
到底是不成器啊!
根本看不清局势,这家真要给他,就完了。
“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老爷……”
“堵上!”
求情的下人不敢再多言,立刻寻了家中壮丁过来,三下两下就把王素捆了起来,还把嘴堵上了。
王素也没傻到底,起初还反抗,可听到乡人议论他不孝后,倒不敢反抗了。
他不怕这些乡民的闲言碎语,他只怕他爹会真的认为他不孝。
陆萌萌冷眼看着王素,心里的想法跟王家老爷子算是同步了。
这等蠢货若当了家主,王家怕是药丸。
王家的祖宗牌位与祖传的红木棒被取了过来。
此刻的王素还搞不清状况,直到第一棒落下,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父亲为了一个乡野村妇打了自己。
他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但任谁都听得出,嚣张的王家大少爷这会儿是有多痛苦。
他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哪里吃得消家法伺候?没几下,人便晕了过去。
陆萌萌望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王修与她对视着,久久后才道:“姑娘请放心吧,过了今天,这劣子即便想为恶也是不能了。”
陆萌萌这才弯腰行礼,道:“多谢老爷子为我等做主。”
她挥了挥手,围着的青壮全部退下,学着她的样子,行了一礼后,便离去。
众人有些懵,陆氏女就这样信了王家老爷?他说不为恶就不会为恶了?
王家的下人也有些懵。
这个陆氏女看着就是不是个好说话的,怎老爷三言两语她就退了?他们可没忘记她弯弓射箭时的狠劲,这人说难听点,其性子之凶狠,跟那些亡命之徒没区别。
回去的路上,李东百思不得其解。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了,便问:“先生,为何就这么算了?”
陆萌萌抿嘴一笑,道:“过几日|你就明白了。” ???
明白什么明白?
两日后,王家换了当家人,由王老爷的嫡次子接任家主之位。至于那位王素大爷,听说是病了。
消息传到小李村,李东终于明白了过来。
难怪陆先生就这般轻轻放下了,原来王老爷子话里的意思是这个意思。但王老爷子为何会这般果断?那毕竟是他的儿子啊。
“如果腐肉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你会不会割?”
陆萌萌看着李东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便为他解释,“陷入夺嫡之争能有什么好下场?你看着吧,过几日便会有消息到咱们村,这高产粮不会落入任何一方的手,只会由辽州使君层层上报上去。”
“这是为何?”
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的李修也不甚理解,便问:“您之前不是说,太子他……”
“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
陆萌萌道:“这一局应是太子败了,所以王素才敢这般嚣张。但我后来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对。如果太子真这么容易被斗倒,便也不会形成现在的二龙夺珠之势。三皇子看着势大,似也得圣上恩宠更多。但是,身在天下第一家,当家家主的心思不能以常人来揣度,明明支持三皇子的大臣更多,为何太子还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李修眼睛微微圆睁,“您的意思是……”
陆萌萌点头。沉默了下,便是叹气,“自古天家无情,古人诚不欺我啊。”
大家都沉默了。
是了,三皇子再得宠,但要威胁到天子的权势,怕也是不行的。所以太子与三皇子的斗争是天子玩的一种平衡术?帝王之学果是可怕。
陆萌萌垂下眼,心里暗道:“这个天子治国不行,玩内斗倒厉害,若不是王修,她也是在云里雾里呢。”
再琢磨下,又忍不住叹气。
这就是信息不对等造成的误判啊。百年望族所能掌握的信息渠道果然不是她一介小民可想象的。
那位三皇子恐怕也要被敲打了。
如此过了两三日,辽州来人了。
来的不是普通人,是辽州使君。
这相当于现代的省长了。
一个省长敲锣打鼓地亲自上门,这对于小民来说那的确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辽州使君复姓慕容,祖上非中原人,是因战乱迁徙来大昭。经过三四代人的努力,不但完美融入了大昭人的生活,自己还考取了功名。
许是祖上是胡人,他说话行事都带着一丝豪放,跟陆萌萌所见过的文官很不同。不光如此,他身材魁梧,快五十的人了,可身材健硕的,似要将官服都撑爆一般。一脸络腮胡,也不修理,看着就很粗犷。
待人到了跟前,说话也跟打雷似的,将匾额令人送上后,还亲手从侍从手里接过一个极小的匣子,打开后,金灿灿的光芒差点亮瞎围观人群的眼睛。
“陆氏,你培育高产粮有功,州里除了要为你树碑立传外,东宫贵人亦有赏赐。”
他将匣子递给陆萌萌,“这是太子爷赏的,你且收着。”
“民女惶恐,谢太子爷。”
陆萌萌跪下行礼。
这封建时代,但凡碰上皇家的事,那都是要下跪的。
想想都憋屈。
待行过礼后,慕容又让人搬上来一个匣子,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箱子官银。
“培育高产粮之功,利在千秋。这是本州府对你的嘉奖,本官亦添了五百两银做彩头。这里一共一千两,你且收好了。”
“多谢使君。”
陆萌萌这般坦然的做派到让慕容文很欣赏。中原的女子也好,男人也好,就是太讲繁文缛节了。有时讲多了,难免会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
他家虽来中原生活好些年了,可家里依然是保持着胡风。对于中原的文化仰慕归仰慕,可人与人相处的那种客套至今未习惯。
眼下见陆萌萌这般坦然,倒也心生了几分好感。想了想,便有意提醒了句道:“陛下赞你蕙质兰心,你行事又颇刚正、君子,这很好。”
陆萌萌心里一动,不由看向了这位使君。
这位使君也正在看自己,双目对上后,他便是微微一笑,道:“这高产粮闹得天下尽知,陛下得知,甚是欢喜。只是本官至今尚未尝过这高产粮,今日厚颜,能否在姑娘这里蹭顿便饭?”
第70章 第70章
这话说得着实谦虚, 这务实的态度也让陆萌萌觉得心里舒服。
对嘛,这般行事才像个官嘛。
当下道了声“荣幸之至”后,便组织着人忙活了开来。
村里的妇人与难民里的厨师们都忙活了起来。山珍海味是没有的, 都是些农家家常菜。
在大家忙着做饭招待使君的同时, 陆萌萌在慕容的要求下, 带着他去参观了下新开垦的农田与房子。
慕容也算有见识,在看到新村子里的规划后,不由赞叹道:“能做出水力纺织机的人果是不凡。你这排水沟、污水坑与发酵坑都设计得颇有讲究。如此一来, 瘟病便不易传播, 污物发酵后亦可肥田。”
“使君大人谬赞了。其实都是拾取的前人牙慧, 民女不过是站在了先人的肩膀上做总结罢了。”
“大善之言!”
慕容抚掌赞叹,“若世上人都如姑娘这般, 圣人大同不远矣。”
陆萌萌笑笑却没接话。
慕容似也只是随意感叹一句,并未深入这话题。他跟着陆萌萌去田地里看了看, 见她这儿除了有高产粮外,还有各色蔬菜, 心里的纳闷是越来越多了。
陆萌萌干出这多事, 上面怎么可能不查?可查来查去, 江南路那边都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出来。
所有的信息都是模糊的,似有这个人,又似没有, 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似都被藏在了云雾里,看着都不真切。有人甚至猜测陆鱼是隐世家族的人,如果真是隐世家族的人,那就有些可怕了。
古往今来, 总有那些人不屑于入世,独自居住在某个山野里。一旦天下大乱, 便会下山寻明主,匡扶天下。待天下大定,又会退出庙堂。
比如太|祖爷问鼎天下前,亦有诸多不知名的家族子弟前来投效,其中不乏名传千古的谋士。但等太|祖问鼎天下后,他们便大多选择隐退。
高人出世对于现有朝廷来说其实不是好事。这意味着天下将乱,高人出世是为拯救天下的。
但是这种高人,朝廷也不敢如何。隐世家族手段诸多,其财力、人脉根本不是世人所能想象的。事实上,如果他们愿意帮着朝廷也是极有可能力挽狂澜的。
所以,这个陆氏当真是隐世家族的人?她愿意将发明设计的东西给朝廷,是不是也意味着这回隐世家族是站朝廷这边,并不想推翻现有朝廷呢?
一瞬间,诸多思绪滑过脑海,再看陆萌萌便越发觉得此女不一般。这气质,这举止做派,哪可能是一般家族培养得出来的?
很好,自己那五百两看来不会白出。
不管她是来助朝廷的,还是来反朝廷的,只要有了这次交际,将来自己总能立于不败之地的。
至于忠君?
开玩笑,就这天下,他看着都来气。他的凌云壮志,忠君之志早被这腐朽的世界磨光了。
肉沫茄子、凉拌黄瓜、番茄炒蛋、大盘鸡、酸菜粉条炖肉,上汤苋菜、拔丝红薯、玉米虾仁、土豆排骨……
菜是普通家常菜,但因着新时蔬、高产粮的光环,这顿饭菜在州府官员的眼里显得很不寻常。
这可是能活人无数的好东西啊,怎能不好吃?那稻米虽不如现有稻米那么香,但也是软糯可口的。这年头,莫说普通平民了,便是衙门的一般小吏都不可能天天吃|精白米。
这边屋里吃着,那边村里的女人们也是自豪得很。
他们的先生身为一介女流居然跟能一桌为官的男人吃饭,果然就如先生说的那般,女人一样能顶半边天。只要你好好读书,就能跟男人平起平坐。
一顿饱餐后,本季田里的高产粮也有了去处。今日的钱并非买粮钱,而是额外赏赐。昨日朝廷便有公文到,会以高价购买陆萌萌手里的高产粮,若她想要其他物资也可以。
陆萌萌听完这些后是有些惊讶的。
这个烂朝廷怎么一下变得圣明起来了?
慕容似猜出了她的心思,呵呵笑着道:“听说陆姑娘现在是小李村真正的当家人?”见陆萌萌似要反驳,他立刻又道:“姑娘,只要是当家的那个人,谁想把家当坏?”
陆萌萌愣了愣,随即也明白过来了。
这天下是天子的,他就是再混球,也不想自己家败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走到今天这步的,但挣扎总是要挣扎的。
而且高产粮对于当下的朝廷来说的确有很重大的ZZ意义,这回对她客气些,倒也不难理解。想到太子赏赐自己的百两黄金,不由会心一笑,道:“是啊,只要是当家的那个人总想把日子过好的,无非就是能力有大有小罢了。”
慕容眼皮一跳,心说,这姑娘,还真敢说,难怪敢绑官吏了。
一顿饭因着双方有意的结交,吃得倒颇为开心。待吃完后,还喝了会儿茶,这位使君大人才离去。
比起小李村当下的和睦融融,都监府里可谓是乌云压顶。
精致的小酒盏被握在季宁手里,下一秒,酒盏便被拍在桌上,随着主人略带恨意的声音响起,精致也瞬间消散。
“陆鱼,陆一梦!”
精致的面容如同酒盏一般,在四分五裂间变得可怖,“你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我是对你太好了!”
他笑了起来,声音宛如夜枭般,带着几分瘆人,“来啊,去把咱们蕙质兰心的陆姑娘请来。记住,人来你们活;人不来,你们……”
他冷笑了声,将桌上破裂的酒盏扫在地上,阴狠地吐出一个字来,“死!”
第71章 第71章
乌云遮月, 夜起风阑。
穿着桃红色衣衫的婢女小心翼翼地将灯罩起开,用剪子挑了挑灯芯,造价不菲、加了檀香的牛油蜡烛瞬间变得更为明亮了起来。
淡淡的檀香气在屋里弥漫着, 给室内平添了几分静谧感。婢女移步来到雕刻精美, 做工精良的红木拔步床内, 又将床头附近的一只点了金粉、描了墨兰的灯点上。
幽暗顿时被驱散,将拔步床内的一切照亮。
婢女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眼含忧虑。久久后, 也只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俯下身, 将沾了水的方巾将床上之人面颊上沾染的污秽擦去后, 有帮着掖了掖被角。看着大红绣金缎面里映出的那张脸,婢女有片刻失神了。
多好看的人啊!
肤若凝脂, 唇不点而红。哪怕是睡着了,也能感觉到那股从内而外散出的优雅与恬静。就好似空谷幽兰般, 哪怕并不是顶级的姿色,可就是让人难以忽视。
只是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儿被人掳来这里, 想着自家主人, 婢女心里就一阵难过。这个姑娘可是帮了天下的穷苦人, 主人到底是要对她做什么呢?
脚步声渐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浓稠的夜色裹着略带凉意的风漫入,吹起橘色的烛光闪了闪。微光交替间, 阴影落在来者的脸上,如陶瓷玩偶般的脸被阴影笼罩,添了几分阴郁。
婢女忙上前行礼,连呼吸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人醒了吗?”
刻意被压低的声音传来, 带着几分夜色的凉薄,“可有给姑娘梳洗?”
“回主人的话……”婢女双手叠在双膝上, 带着几分忐忑道:“姑娘一直睡着,奴婢不敢惊扰,故而只敢给擦了脸与手。”
男人点点头,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婢女忙应是。快步退到门槛边,转身关门时,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嘴蠕了蠕,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求情的话,她不配。
她一家人的命都在这位主手里攥着,她没资格同情任何人。
门,被带上了。
寒凉的夜色被阻隔在室外,室内陷入了安静。
季宁来到床边,慢慢坐下,凝视着床上的人。
睡着的她眉眼显得柔和亲近多了。想起她对自己那股淡淡的疏离,他缓缓伸出了手。
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落下,在如玉般的脸上轻轻滑过时,他感觉到了指间的留恋。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季宁的手微微停顿了下,俊美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久久后,他忽然长长叹出了一口气,似无奈又似惆怅,而那凝满阴郁的眼里也泛起了一丝柔情。
手指又继续细细摩挲了起来,“为什么总要跟我作对?为什么这么倔?跟着我吃香喝辣不好吗?”
睫毛微颤,床上的人似有醒来的迹象。而停留在她面颊上的手指却未挪开。
疼痛从面颊传来,陆萌萌从一阵混沌眩晕中醒来。睁开眼,满满的红色占据了整个视线。侧过头,混沌的大脑在瞬间惊醒,她瞪大眼,有点不敢置信地道:“你?怎么是你?”
记忆逐渐恢复。
对了,她被人绑架了!
她是应邀去别的村指点人种地的。因着天色晚了,当日就在那村歇息下了。然后,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打斗声,很快就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将她迷晕绑走了。
“我的那些人呢?”
想到是这人将自己绑来的,她脸色沉了下来。
“姑娘怎么不担忧下自己?”
季宁阴沉着脸,“那些人个个身手不凡,显不是普通人啊。陆姑娘,我当真是小看你了。不过可惜啊,你背后之人显是粗心了,未给你找几个会手脚功夫的女子。”
“谁又能想到堂堂都监竟会闯入民宅绑架良民呢?”陆萌萌讽刺道:“不知大人这般大动干戈的将我绑来是要做什么?高产粮我已献给朝廷,我这里已无甚可给您图的了。”
“我行事素来只看心情。”季宁轻笑,“也许我不图别的……”他说着便是附身,凑到陆萌萌跟前,见她下意识地后退,伸出手,一把按住她,低头轻轻在她耳边吹了下,“只是图姑娘你这个人呢?”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萌萌反手一把抓住季宁,抬脚便是一脚踢出去,怒道:“xx的,耍什么流|氓?恶心不恶心?!”
被一脚蹬下床的季宁两眼茫然,甚至连身上的痛疼都感觉不到了。
她……
把自己踢下来了?
就一脚?
力气这么大? !!!
陆萌萌被恶心得不行,现代骂人的话都飚出来了。她不歧视太监,也喜欢好看的人和东西,但这种与流|氓行径无异的举动着实让人反胃。
“大人!”
门外传来声音,呆愣着的季宁忽然大笑了起来,“没事,我在与陆姑娘闹着玩,你们不要进来。”
外面看守的人发出猥琐的笑,这让陆萌萌更觉恶心了。
见素来平静的她因自己有了情绪波动,季宁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悸动。他站起身,道:“不就开个玩笑?何必动怒?”
“你上大街上跟人说这话去,看别人打不打你!”
“别人不敢打我,只有你敢。”
“呵。”
陆萌萌冷笑,“你在你家贵主儿跟前也敢这般轻浮吗?天子打不打得你?”
“你这嘴怎么就这么硬?”他轻笑着将桌上的食盒打开,把里面的海参小米粥拿出来,“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宁慢慢地将粥拿到桌上,摆好餐具后,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未免太让我失望,一时不忿,想给你一点教训罢了。”
“我不记得我有承诺过你什么。”
“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何必在这里装糊涂?”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先吃吧。”
“我无半夜吃东西的习惯,怕是要辜负都监的好意了。”陆萌萌面无表情地道。
见她又恢复了平静,他眼底又闪过一丝不悦。他端起粥,来到床前,“是要我喂你吃吗?”
“怎么?”
陆萌萌冷笑了两声,“我若不肯吃,都监是要硬灌吗?都监,不要绕弯子了,你何不直接把话挑明了?何必绕弯子?民女不想参与朝廷纷争,民女只想好好过日子。”
“你既已入世……”他轻叹了一声,将粥放到了床边的高案几上,抬手解开衣衫,“便要知道这世道的规矩。”
“你要做什么?!”
陆萌萌见对方脱衣服,瞪大眼。
随着衣衫掉落,如细瓷般的肌肤展现在眼前。男人看着她瞪大的双眼,轻笑了下,转过了身。
“这就是世间的规矩。姑娘,你可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第72章 第72章
如瓷般的莹白肌肤上, 一道道隆起的红色疤痕交横在一起,看得十分触目惊心。
男人缓缓拉上衣服,转过身来, 望着床上略有些惊呆的女子, 淡淡笑了笑, “这世上做什么不需要有代价?即便我已身居高位,可有时也得放下身段,讨好上位者。陆姑娘, 你觉得我这话没道理么?”
陆萌萌垂下眼, “你厌恶旁人对你的欺压, 可现在有了权势却又去欺压别人……在我们老家有句话叫作‘屠龙者终成恶龙’,你觉得这话有道理吗?”
季宁怔了下, 忽然笑了,“世人传言你乃隐世家族出生。我本有些不信, 不过听了这句话却是信了。也只有你们这些隐世家族才敢说这样大不敬的话吧?”
“那您要治我的罪么?”陆萌萌轻笑了下,嘴角略带着讽刺道:“我不知您将我掠来是想要做什么?”
“本想给你点颜色看看。”季宁坐了下来,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慢悠悠地道:“不过想了想, 我与姑娘不必闹到如此地步,咱们还是能合作的,不是么?”
“都监, 我只是一个平民。”陆萌萌抬头望向他,“并不想参与到朝廷的纷争中去。都监,有些事您应该看得比我明白……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天子。”
“看明白了又如何?”季宁道:“你觉得你我都有选择吗?”
“呵。”陆萌萌冷笑了下,“你不择木, 便有选择。”
“那姑娘很快就会知道,其实你没有选择。”季宁道:“我将你绑来也是给上面一个交代, 不然你要面对的可不是这碗海参粥了。”
这警告意味就很浓了。
大抵就是在告诉她:你得罪了三皇子,日子不会好过了。
陆萌萌沉默不语。
久久后,才拱手道:“还请都监放我回去吧。”
“天亮姑娘就可以走。”季宁道:“不过姑娘最好还是想想,要不要给些东西我,让我去交个差。”
“我会好好想想的。”
陆萌萌说完这话便再也不说话了。
季宁也不勉强,起身朝外走时,又嘱咐道:“吃食没有毒,你可放心吃。还有,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
陆萌萌没有理他。
他从头到尾也不是真为了保护自己,他只是想要自己帮他营造他的权势罢了。
不过她已经将东西都交给了朝廷,其实等于她已经选了路了。所以,不管是太子也好,三皇子也好,她都不能选。
她穿着衣服,在床上也不敢睡觉。半梦半醒着一直熬到天亮,便出了院子。
季宁没有再见她,但也信守承诺,让人将她送了回去。
小李村里已是闹成一团,见到她回来,都是有点不敢相信。
李修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确定她没受伤后,才长呼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罢便有些愤怒地道:“那都监为何如此不讲道理?”
陆萌萌摇摇头,“许是在地方久了,很久没有当过下人了吧。”
一句话道尽了这件事的本质。
所有的“祥瑞”都上交朝廷了,对于相斗的太子与三皇子来说,他们都没损失。其实,这是一个可接受的结果。偏偏季宁总就揪着自己不放,大抵还是自己不肯顺从他造成的。
“阉人就是如此阴晴不定。”孙栋是秀才,对于阉人有着天然的反感,“前朝也是亡于阉人。”
陆萌萌笑了笑,并未去反驳他。
这话不全对。
但这时候有些话还是先不要说的好。等小李村的教育再深一步,或许孙栋就能明白国朝灭亡是整个权利机构溃败的结果,而不仅仅只是阉人的原因。
当天夜里,李东让人给晏崇光送去了信笺。
陆萌萌被季宁掠走,这是他们的失职。除了要承担责任外,他觉得也有必要再让将军派些人手过来。
不过他很快就觉得自己想法有些多余了。
陆萌萌回来后,便对武力进行了升级。
现在村里人头多,买起硫磺等物就方便了。大量的竹筒雷被造了出来,在一个多月后,第一门火炮在小李村诞生了。
火炮很原始。
尽管有了车床,可一些技术难点暂时还是无法攻克。所以,现在的火炮依然是从炮口填装的。而且,还得小心炸膛。
不过,这应该是这世界的第一门火炮。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门火炮的问世仿佛也打开了某个节点一般,世界的分水岭仿佛就从这一天开始被分开了。
火炮原始,可到底是火炮。
将来的意义或许在当下还不甚明了,但对眼下的小李村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这意味着,他们只要再造几门这样的火炮,再加上大量的竹筒雷,他们就有了自保的能力。
就在这门火炮问世后的几天,朝廷正式的封赏下来了。
宣旨太监还是那一个。
陆萌萌也熟练地将银地递了过去。
太监笑眯眯地收下,说话异常柔|软动听。
“恭喜姑娘了!”他拱着手,“杂家给姑娘道喜了。以后这地界上啊,可没人敢欺负姑娘了。”
陆萌萌心里一动,看了看这太监,便是拱手,“忠君之事乃本分。陆一梦虽是一介女流,亦懂这道理。”
太监满意地点头。
果然是个聪明的。
难怪天子这般恩重,竟是破例封了护国夫人。这可是一品诰命,还从未有女子单独册封过呢。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在这充满三纲五常、封建压迫的时代,女子所有的荣耀只能从男人那里争取。故而,在这太监眼里,这次破例是陆萌萌无上的殊荣。
他甩了甩拂尘,见仪案摆好,便清了清嗓子,“宣。”
陆萌萌等人跪下。
皇帝老儿照例是吹捧了自己一番,但这一次对于陆萌萌的夸奖显然是多了起来。
看来高产粮对局势的稳定的确是发挥作用了。
难怪这么大方,破例封自己为护国夫人。
护国二字何等尊贵,从不轻授。这皇帝老儿倒也挺会收买人心的。
可惜,陆萌萌是现代人。在见识了这个王朝的黑暗后,她对于这个册封是无感的。对于天子本人更谈不上什么感激,这是她应得的。毕竟,高产粮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说是镇国神器也不为过。
不过到底是弄了个封号,以后别人想再为难自己可就要掂量着了。
随着册封诏书一起来的还有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朝珠、册封银册等物。
陆萌萌故作感动地接过这些东西,随即便是给李东等人使眼色,让人又送了些银子上去。
太监喜得见牙不见眼,这回不嫌弃农家菜寡淡了,甚是开心地留下一起吃饭。
待席间吃了些新蔬菜品种,更是心思活泛。陆萌萌也是聪明的人,便让人去地里起了几筐西红柿送给了宣旨太监。
说是送他路上品尝的,但这公公会不会拿去邀功就不关她的事了。吃食嘛,还是要谨慎的。自己可没说献于天子,真要拿去邀功了,那也是太监的事。
宣旨太监得了新鲜物,又品尝了西红柿等新菜肴,心里便是按捺不住了。吃完饭,也不多逗留,立刻快马加鞭地回京城复命去了。
这新鲜玩意可是邀功的好东西,得让陛下看看呢。
宣旨太监走后,第二天小李村便来了许多人。
小李村出了护国夫人,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本地望族都派了人过来道喜,有的干脆是直接让当家主母上门,都是有意结交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萌萌也是很客气地请人进了村,摆上瓜果茶点招待。
李修望着这场景,手都在抖。
破败的小李村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本地有名望的人家都来了。他这质朴的村落好像也一下子蒙上了金辉,变得不凡了起来。
小李村真的要兴旺了。
待所有宾客离去,他激动地挥舞着手,对陆萌萌说道:“先生,这下我们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伯父,这只是暂时的,莫要被虚名蒙蔽了眼睛。”相比起李修等人的激动,陆萌萌显得很淡定。
还是那句话:王朝的溃败都不是一瞬的。一个国家走到杀良冒功、卖官鬻爵的地步时,溃败不是一个高产粮就能挽救的。
整个运行机构都烂了。除了推倒重来,重新分配利益,别无他法。
李修不解地望着陆萌萌。
“我们小李村或许是好过了。”陆萌萌见他不解,便解释道:“可其他村呢?辽东郡地广人稀,土地肥沃,生民尚且艰难,何况他地乎?”
所有的喜悦瞬间从李修脸上消失。
他颓然地坐了下来,喃喃道:“即便是高产粮推广也需时日存粮种……”
“呵。”陆萌萌冷笑了声,“若君臣上下齐心两年时间便可解决生民饥患。但若不齐心呢?”
“先生的意思是?”
李修震惊,“有了粮种还会不推广吗?”
“会。”陆萌萌道:“只是一个失了信用之人说的话又有几个人敢信?改种粮种,关乎生死。若官府不能细致用心,恐这高产粮也难以推广实行。更别提,朝中尔虞我诈,各为其利,这粮种推广……”
她话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是啊,朝廷已经溃败到这程度了,即便有了高产粮,天下百姓也不可能立刻就有饱饭吃的。
所以……
他们真的只是暂时安全啊!
第73章 第73章
高产粮的问世似乎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住了局面。但对于底层人民来说, 没有饭吃就是没有饭吃。天子的威望不是仅靠祥瑞就可以凝聚的。
事实上,局势之所以能稳定一些,大多人信的并不是天子, 而是陆氏女。
陆萌萌献的水力纺织机已名传天下。而对于她的身世亦有传言流出:隐世大族之女。
世人对于隐士高人的遐想太多, 传说也很多。在老百姓朴素的想法里, 陆萌萌就是下山来救世的,她比天子靠谱得多。
不过他们虽相信陆萌萌不会作假,可对于朝廷却是没什么信心。那等神种, 等轮到他们, 要到几时了?恐怕等真正推广开来, 他们早就饿死了吧?
事实也正如民众猜测的那样,为了争取第一波高产粮种, 朝里的牛鬼蛇神就差没把脑浆子打出来了。
先是皇家取了一部分种在了皇庄,剩下的便被天子当作犒赏给分配了下去。
如果直接分配倒也没事。可偏偏天子是个人菜瘾大的, 还搞什么帝王之术。不说具体分配名额,就由着朝中各方势力明争暗斗, 各种争抢。
朝中大员各自家里都有很多地。王朝发展到末年, 往往都有土地兼并的问题, 这个国家也不例外。
多抢一点粮种,就能保证多赚一点钱。这种亩产几千斤的神种,一斤粮种卖三百文不过分吧?第一年的粮种最值钱, 谁种的多,谁就有优势。
这种争抢之风很快就“牵连”到了陆萌萌。
竟有朝中官员派了家里管事来到辽东郡,亲自登门了。
天子那搞不到的东西,小李村一定有!
在一个风和丽日的下午, 靖国公、英国公家的大管事带着好几车礼物来到了小李村。
小李村的乡民看着一车车的礼物,倒也没大惊小怪。
自打先生被封了护国夫人后, 来小李村拜访的贵人多了。不光有官场里的贵人,还有许多文人过来拜访。
达官贵人见多了,再加上学了格物学法门的村民现在反而有些看不上这些人。
不是他们自大,着实这帮贵人太愚昧。跑到这里还在尊卑贵贱的,难道这群人不知道天下之大,以民为贵的道理吗?
思想太落后了!
因此,哪怕知道这两个管事是国公家里的,村民们也没太当回事。
国公怎么了?他们先生还是护国夫人呢!
当然,还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将人迎进村,带着前往先生新建的房那儿后,便让村里的婶娘烧起了茶水。
英国公家的大管事周身打量着眼前的小院,不由地就眼露鄙夷。即便被封为胡国夫人,可这家还真是寒舍。
这一片新建的房屋外表都很朴素,都是用木板夹着黄泥造起来的。这都是用来收留难民的房子,虽然不是青砖瓦房,但就农村来说,也是顶好的房子了。
房子内部都铺上了地板,也都造有厕所、厨房。谈不上富丽堂皇,但也绝对是干净舒心的。
眼下周身打量的建筑是这一片的主体建筑,是一个三进的院子。这里有学堂,账房、会议室、办公室等。
说白了,就是个多功能办公院子,等于是小李村的居委会。平常若有客人来,接待下,这里也比较宽敞。
不过这样朴素的房子自然是难入英国公家的眼。倒是边上靖国公家管事罗书莘在心里暗暗称奇。这院子上挂的匾额,上面的字体可是从未见过的。
果是隐世家族的人么?书法自成一体,这陆氏女当真是不能小瞧了。
就是这文辞略显直白了些。
小李村村委办事处……
这村委虽有些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联系前后,倒也大致能明白这里是小李村的办事中心。只是这文辞太直白了,有点不像出自隐世高人之手啊。
两人在外等候了一会儿,便有人请他们进去。
周身撇了撇嘴,心里有点不悦。
他们好歹是代表英国公来的,不说亲自迎接吧,怎么着也得派个贴身婢女过来吧?随便喊个村民传话,未免也太不把英国公府看在眼里了。
比起周身的不平,罗书莘倒显得平静。
家主说了,莫要因为别人是个女子就有所轻视。几乎可以肯定,这陆氏乃是隐世家族派下山的。因为他们去江南查了,此人的痕迹都查不到,再联想她的本事以及拿出的东西,只可能是隐世家族的。
而且,还是隐世大家族!不然绝不可能拿出这些东西出来,她那些图纸精妙的,就不像是一个人能冒冒然然想出来的,这都是有传承的。
因此,比起周身,罗书莘的心态更平和,观察也更多。
进入院子后,他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屋里的陈设说得上是简陋,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许多奇异之处。比如贴在走廊上的剪纸,颜色艳丽,纸张挺括,即便身在国公府,他都未见过谁家有过这样挺括平整的纸。更别提剪纸的染色工艺了。
正儿八经的正红!但却一点都没花,也没掉色,纸面还泛着反光,这到底是什么工艺啊?
再看一进院内的绿植。
看着似乎是月季,但颜色却是从未见过的橘粉色。而摆在走廊上的绣球更是神奇,竟是蓝色的!
不,准确说是蓝紫色的渐变!
也是从未见过的品种。
就这两处细节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但凡有点脑子,都该察觉出主人家的不一般。
等进了一进院正房,还未开口说话,便是被眼前女子的穿着打扮所震撼。
她身上的衣服款式新颖不说,其布料、染色工艺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头上的朱钗、簪花虽不繁复,但快速打眼一瞧,便知道,这些发誓的工艺绝对出自大家之手。而上面所嵌宝石,应是水晶。
只是今天开眼了。
水晶能磨到如此规整,亮丽,也是前所未见啊。
陆萌萌端坐在上面,坦然接受了二人行礼后,便问道:“你们家主派你们来说有何事?”
罗书莘愣了愣,倒没想到陆萌萌这样直接。边上的周身忍不住在心里啐了句:粗鄙。
罗书莘愣过后,便忙起身拱手作揖道:“回夫人的话……今日前来,其实不为别的事,就是为粮种来的。”
他在国公府迎来送往的多了,自然也懂一些人心。而且,都说隐士高人脾气古怪,许他们也不耐这些世俗礼节。既如此,她直接问,他直接答便好了。
周身见罗书莘如此直接,心里不由暗恼。如此直接,别人怎能答应?
不过他既然说了,自己也没必要端着了,忙也是起身拱手,“在下也是为粮种而来。”
“我已将大量粮种献予朝廷,手中剩余粮种是要分发给各村的,恐怕要让两位白跑一趟了。”
“这,这如何使得?!”
话音刚落,周身便火急火燎地道:“此等神种应给予朝廷,由朝廷分发。一般乡民,哪里懂得伺候神种?”
他这话一出口,屋里的人脸色就都变了。而一旁的罗书莘更是暗暗叫苦。
这周身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平时作威作福惯了?
果然,陆萌萌的脸色冷了下来。
她将茶盏重重地掷在手边的案几上,冷声道:“朝廷今日能得如此多的粮种,概是我小李村乡民耕种之结果。不晓得周管事是朝廷哪个官?可知农书?可知节气?祝萱,送客!”
“你!”
周身被陆萌萌一噎,当场就恼怒了起来,“我们国公送了六车大礼,你便是如此待客的?我定要禀报我家主……”
陆萌萌扫了他一眼,笑道:“尽管去。两位请回吧。且告诉你们家主,我手里的粮种是要分给乡亲的,莫要打我手里粮种的主意了。”
“夫人!”罗书莘急了,“是我等说话不周,还望夫人原谅则个。”他连连拱手,“我们家主诚心结交夫人,命小人带来了十车礼物前来,还请夫人通融一番,匀些粮种予我靖国公府,我靖国公府定是不忘夫人恩惠。”
“你说话好听,你的礼我收了。祝萱,去拨两千斤土豆种给这位罗先生。”
罗书莘大喜!
这土豆听说是神种里产量最高的,而且好伺候,一年可种两季。两千斤听着不多,但比起朝廷给的,这可太多了。
想到这里,他忙连连作揖,“多谢夫人。”说着还看了周身一眼,虽什么话都没说,可挑衅之意却是明显。
周身气得身子都在发抖,还想说点什么时,却见这位护国夫人直接起了身,走了。
嚣张,嚣张,太嚣张!
他气得跺脚,“你在朝中无甚根基,一个诰命也不过是虚名!今日|你如此无视我英国公府,你必会后悔的!”
“快走吧!”
李东不耐烦地上前,将人一推,“尽管跟你家主说去!做人一点礼数都没,还想要东西?快随我出去,摸搅扰了我家先生清幽。”
李修跟着陆萌萌进了二进院后,有些心疼地道:“两千斤粮种给了他们,我们手头又紧了。”
高产粮产量虽高,可架不住十里八乡的村民多。听说护国夫人愿意赠送粮种,纷纷前来询问。
眼下又送了两千斤出去,这手头就更紧了。
陆萌萌笑了笑,“李叔,就只送这两千斤,后面都没有了。”
“不,不送了?”李修一时没明白陆萌萌的脑回路,“后面来京中贵客也不送了?”
“不送了。”陆萌萌摊手,“都是贪婪的财狼,都想吃肉。可咱们的肉可没这么多……既如此,就把肉给一个财狼吃,由它去面对怒火吧……”
第74章 第74章
罗书莘欢天喜地地回去复命了。
他拉了两千斤土豆, 而护国夫人也收下了靖国公府的礼物,这可是个好现象。
他高兴了,周身可就难堪了。
不但被人轰了出来, 就连礼物都没收。他倒想闹腾, 可小李村的人现在武德充沛, 见这鸟人还骂骂咧咧的,直接就亮起锄头过来以理服人了。
周身吓得连连跑出村子,一边跑还一边骂, “粗鄙乡民, 不堪一提!”
嘴上是过瘾了, 可回去怎么交代?
他一路琢磨,后来干脆就添油加醋, 把陆萌萌说得很是不堪。
英国公满心欢喜地等着周身拉回高产粮,可哪里晓得陆萌萌“不识抬举”, 不给粮种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他的管事给轰了出来, 这也太嚣张了。
更让人气的是, 要都没有也就算了。偏偏同去的靖国公就拉到了两千斤粮种, 这分明是不把英国公府看在眼里啊!
靖国公负责着京畿守卫,而英国公只是个闲散国公。若不是天子对先皇后重情,他根本不可能被封国公。因此, 在京城,他家也属于后进的权贵,还是最令人不齿的后族。
本就自卑,现在再这么给人下面子, 英国公那火就压不住了!
不过还未来得及等他有所行动时,就听到了京城前往小李村的人都吃了钉子。那陆氏女更是放出话来, 粮种已全部分给了乡邻,不要再去问她要粮种了。
这就有意思了。
别人都没有,就靖国公有,这是什么意思?
朝里也有人精,很快就看出了陆萌萌的用意。
这就让人更不爽了。
你虽是隐世家族的,但说到底其实也不过一野民,还是个女的。跟他们玩这种手段,还把他们当猴儿耍,看来不给点教训是不行了。
英国公府很快就举办了茶会。说是茶会,其实就是拉些人过来商议,要怎么给陆氏一个教训,并逼迫她拿出高产粮。
人心的恶劣是无法度量的。在这些权贵眼里,哪怕陆萌萌顺从了,但她把高产粮分给乡民那也是有罪的。
因为,这会妨碍他们把控佃农和赚钱。
京都离着辽东郡并不远,而官吏相争的场面显也是天子乐见其成的。于是,前往辽东郡的官道上人多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水稻收割的季节。
小李村以及周边村民看着稻田里的稻子,都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以他们对庄稼的了解,稻穗都压弯了,这产量绝对不可能少了。至于到底有多少,他们算估算不出来。或者说,是心里有个大概,却不敢确定。
这稻产量看着起码在六百斤以上。
问题是,这可是稻子啊?可能么?这结论他们不敢相信,但却又希望自己没估量错。
要真有亩产六百斤的稻子,那可不得了了。就像陆先生说的,土豆、红薯产量虽高,但吃多了也不舒服。但米就不一样了。
亩产六百斤啊!哪怕辽东郡只能种一季,那也是不得了的事。
为了表示对神种的尊重,村民们照例搞了个收割仪式。眼下村里的能人多了,仪式也比以往搞得隆重复杂。
陆萌萌也没阻拦。
在农耕时代,这种仪式可以凝聚人的向心力与信心,她没有阻拦的理由。
仪式办完后,村里最有经验的老农在万众瞩目下,抓起稻子,开始收割。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镰刀收割那一下,有点心都荡了下。但随着一把稻子收上来后,平静的场面一下子炸裂了开来。
大家欢呼一声,便是拿起工具,迅速下了地。
为了应对稻子收割,陆萌萌做了手推收割机。这种只需要少许铁皮的收割机一经问世,就立刻受到了村民们的喜欢。都是常年务农的人,东西好不好用,有时看一眼就知道了。
稻子被收割上来,很快就开始过秤。如此连续忙了五六日,小李村耕种上百亩水稻田终于收割完毕了。
大家算了下,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果:平均亩产八百斤!
这可太吓人了!
比预计的还要高!
更让大家欢喜的是,他们听了陆先生的话,在稻田里还撒了鱼苗与鸭苗。
鱼、鸭、稻共作,带来的收益远远超过以往。粮食可以收着自己吃,而鱼鸭则是另外的收入了。
鲜鱼在古代的价值一直很高,哪怕稻田里养的是鲫鱼,但对于眼下的人来说,能吃上一条鲜美的鱼,那便是好享受了。
至于鸭子,那也是好价钱。就算不卖,村里也多了个肉食来源。
格物学果然博大精深。
同样是种田,但先生师门的学问就是能玩出花来,让大家变得富裕。
一连忙活多日,总算把稻子都收进了粮仓。
看着满当当的粮仓,大家心里都美滋滋的。人啊,只要有吃的,就有盼头。
陆萌萌见农忙过去了,便又上了山。
大家分批买来的硫磺很多了,她要去山上把相应的东西做起来。
在山上住了七八天后,她便打算下山一趟。村里的事多了,一直住山上也有点不放心,得下山去看看。
她走到半道,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她忙寻个地方躲了起来,可没多久,她就发现来人是李东和若兰。
心里咯噔一下,忙喊道:“李大哥,若兰,发生什么事了?”
见到了陆萌萌,李若兰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哭着跑上来,喊道:“先生,县衙里来人了,说新出的水稻要先上交给他们,由他们来分配。”
“什么?”陆萌萌愣了愣,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我上交高产粮时已经给了高产稻种,天子圣令里也没说我要上交后面的粮种,他们凭什么要收缴我们的粮种?”
“竖子!”李东气得跺脚,“定是京城那些世家和朝臣搞得鬼!您不肯私下授予粮种,他们这是合起伙来对付您了!”
“粮种被他们抢走了?”
“没!”李东忙道:“村民哪里舍得?有了这百亩地的粮种,明年就可以大面积推广了。现在各村来学习的人已经回去通知他们族长了,我们也把粮仓围了起来,不让他们抢。”
“可,可他们说我们这样是造反。”李若兰哭丧着脸道:“这怎么能算造反?!他们分明是想污蔑我们!”
“来者不善!”陆萌萌神色冷了下来,“走,一起下山去看看。”
“先生……”李若兰迟疑着道:“若他们强来怎么办?他们带了好多官兵。”
陆萌萌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李若兰,“强盗来了能怎么办?只有一个字:杀!”
第75章 第75章
两人愣在当场, 一时间有点琢磨不准陆萌萌话里的意思。
杀官兵……
那等同造反啊!
李东的身子微微颤了起来,可他发现,这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兴奋。
他若不是跟随了晏崇光, 结局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个朝廷剥削良民, 喝兵血,其实军中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于这个朝廷,他没有留恋。
想到陆萌萌的神秘手段, 还有前不久锻造出来的那几门火炮,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有了那些东西, 天下岂不是……
不过身为将军放在先生身边的参谋加护卫,他还是得尽下自己的职责。于是, 他弱弱提醒道:“先生,我们可能还要准备准备。”
“来者不善。”陆萌萌道:“咱们的父母大人今日敢派官兵来强行收粮, 说明已得朝中大臣授意。今日咱们可以忍一忍,把粮都交了。但以后呢?而且, 他们可带什么东西与咱们交换了吗?”
李若兰从震惊中回过神, 忙是摇头, “什么也没带。”顿了顿又道:“他们不光要我们交出水稻,还要求我们把所有的粮种都交上去。”
“都不给我们活路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忍?都交了, 我们今年怎么过冬?”陆萌萌冷声道:“而且……我们今日软弱不得啊。”
“先生的意思是……”李东有些不解,“是怕他们变本加厉吗?”
“这只是其一。”陆萌萌道:“如今十里八乡的乡民都靠着咱们吃饭。咱们要是今日软了,以后谁敢投靠我们?”她说着便是冷笑,“你们不用担心, 我今日便是将县令打杀了,也不会有事。”
她一扬眉, “怎么说我也是陛下亲封的护国夫人。当地恶劣乡绅想强我护国公府的粮,我便是将人打杀了又如何?再者,我们已有自保之力,不用惧怕任何人。”
李东兴奋了起来,“先生说得对。这天下……呵……”他话没说下去,可在场的三人却都懂他的意思。
陆萌萌看着李东,想起了晏崇光。想起那日的对话,便是抿嘴一笑,“天下想好好活的人可不止我们啊。”
三人说着便是下了山。
待走到山脚,陆萌萌道:“你们且等我下。”
她说着就去西边的草丛里。确定无人后,她从空间拿出了一根棍子。这棍子还是刚来这个世界时捡的。因着在山中熬冬无聊,她就把棍子反复打磨,用来探路、防身很不错。
把棍子拿在手里,她又与李东等人汇合。看着她手里的棍子,李东不由地就想起了她昔日砍杀兵匪的场景来。
这位平日都和和气气的,日子一久,都忘记了这位主儿可是杀神来着。无论是单人单弓擒匪首,还是砍冒充土匪的官兵,可从未见过她手软啊。
而砍杀姚美的人的时候,扔出的爆竹更是记忆犹新。那等威力的神器在手,只要她起了杀心,这天下又有谁能奈何她?
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小李村。
村口已围了好多人。其实不用等陆萌萌来,村民们已经自发拿起了武器,跟官兵对抗了起来。
“先生来了!”
李东喊了一声,对持着的两方人员立刻齐齐看向陆萌萌。
村民们看到她,眼神立刻就变了。
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眼底的恐惧彻底消散,纷纷自觉地后退,让开一条路。
陆萌萌在两波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前。她环视了下四周,随后把目光落到了穿着县令官服的孙勤身上。
她目光幽深,神色平静,也不说话,只这样静静地望着孙勤。
孙勤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只暗暗觉得怪异。
怎么了?自己怕她作甚?她虽是护国夫人,但能抵得过朝中那多大佬的打压?想到自己背后有诸多大臣以及权贵撑腰,他便挺起身子,轻咳了声,“夫人来得正……啊,啊!”
他话未说完,便觉脸上一痛,身子一歪,险些倒下去。
他捂着自己的脸,瞪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陆萌萌。
陆萌萌面无表情地再次抬手,对着孙勤的脸,铆足了力气,又是一巴掌下去。
“噗!”
一颗门牙飞出,而孙勤也如断线的风筝般,竟是直接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陆萌萌会直接动手。更没想到一介女流力气会大到这种程度。一巴掌,竟是将一个成年男子煽飞了。
她上前两步,所有举着刀的官兵站在原地,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陆萌萌走到孙勤身边,抽出棍子对着他的双腿就是连连几下下去。
“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
孙勤的双腿竟是生生被打断了。
“你,你,你殴打县令,这,这是要谋反!”
终于,有人在孙勤的哀嚎声中反应了过来。举着刀上前,想阻止陆萌萌。哪里晓得,他才上前两步,便是被陆萌萌一个横扫,棍子打在面门上,竟直接将鼻梁打断,人也飞了出去。
“我造反?”
陆萌萌终于说话了,“你们带着这么多人来我护国公府抢劫,还说我造反?”
她冷笑了声,“你们说是那就是吧。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爷们,谁要是想抢我的粮,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乡亲们听令!”
“有!”
乡民们激动地回应着。先生有理有据,才不怕这群鸟官呢。再说,是先生给他们饭吃的,即便反了又如何?这个朝廷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留在小李村干活的其他村乡民虽没像小李村的人那样狂热,但心里也是激动的。如果先生服软了,便意味着他们的高产粮没了。先生是为了他们在对抗官兵,如果此刻不应援,活该他们被饿死。
“孙勤身为本地县令强闯民宅,攻击我护国公府,强行索要粮种,此举……”陆萌萌冷笑了一声,“与土匪无异!大家听我令,若他们敢强行入村,便是生死不计,皆按土匪论!”
她说着便是抬手,一把将冲上来的一个官兵打倒。将人打在地上还不说,直接又抡起棍子对着那官兵的脑门敲了下去。
鲜血喷涌,倒在地上的官兵惨叫了一声,便无了声息。
手段如此狠辣也是吓到了官兵。而她敢于带头杀官兵的行为无疑是给村民们注入了强心剂。
命运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如果只是忍着,便活该受欺负。
“杀,杀人了!她真的要造反!”
官兵们狂叫着,可偏偏面对着这群农民,却无一人敢上前。
两军对垒,气势为重。
面对着陆萌萌的狠辣果断,来的人心里已是没了勇气。
“结阵!”
陆萌萌又是一声令下,所有小李村的村民拿着锄头、竹刀、弹弓开始三三结阵。冷兵器时代的巅峰阵型,莫说是这些小喽啰了,便是晏崇光这样的将军都未见过这种排兵布阵。
这是种花家先辈用鲜血凝聚出了的经验,他们所经历的困难岂是这些人能想到的?
有官兵咬牙冲上前,却立刻被打退了下来。而小李村村民强大的军事素养也是令其他村乡民刮目相看。
跟着高人混的,的确不一样哈?
“撤,撤!”倒在地上打滚的孙勤咬牙喊道:“陆氏,你这是造反!我,我要回去禀报天……”
“你觉得你今天还能回去?”
陆萌萌上前,一把拉起孙勤,“我自入世以来,入目所及皆是腐|败与贫瘠。你身为本地父母官,不思如何爱民,整天蝇营狗苟的弄权、压榨小民。”
她冷笑着,“我一个天子亲封的护国夫人,尊比国公,你都敢欺压,何况其他小民乎?你这等人,不配当县令。不若今日送你归西,这县衙就由我来帮你管了吧。”
孙勤瞪大眼,一时间,他都忘了疼痛。只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她刚刚说什么?她来管县衙?那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还未等他多想,便是一棒子下来。
他两眼一黑,就没了知觉。
陆萌萌看向其他人,问道:“降还是死?”
“你,你杀官,你,你造反!”
所有人都哆嗦了。但一想,这群农民不过是乌合之众,他们怕什么?有人就想往前冲。
可冲了没几步,就听到那女人喊道:“都给我让开。”
所有村民纷纷后退,只见那女人拿出一个竹筒,火折子一点,便是扔向了他们。
“砰”的一声巨响,在他们还未搞清楚状况时,便去了西天。
这,这是什么?
惊恐在人群里迅速传播。
其他村的村民吓得脸色苍白。
这是什么?这是天雷?神之力?
难怪陆先生与小李村村民面对官兵面无惧色,原是有这等神器在手。
那么……
他们该怎么办?
好像他们也不用怕?
陆先生是为了他们杀官的,而陆先生要来当家的话,他们就都会有高产粮,还能学会很多赚钱的技能。
好像陆先生来当县令很不错?
人都是会为自己着想的,尤其发现已方的力量神秘莫测,可以碾压敌人时。
一时间,大家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再看看官兵,忽然就恶从心头起了。
这些王八羔子平日可没少压榨他们,要不他们就跟着先生反了?再想想隔壁州,人家反了反而还被朝廷诏安了。那群人可没陆先生当领头羊,本事也不能跟先生比,所以他们怕什么?
干他们!
第76章 第76章
冲突没有想预料的那样来。
在一个竹筒扔出去后, 竟有人吓得扔下了武器,抱头蹲下。
这是表示投降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两百来人, 到最后竟无一人反抗, 纷纷扔下了武器。
陆萌萌看着他们, 深深地为这个国家的百姓而难过。
如此软弱的官兵又怎能保家卫国?
这个朝廷不完,是没有天理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再多想。让人取了麻绳, 将一干都捆了后, 望向其他村村民。
大家都望着她, 眼底都透着火热。
陆萌萌沉默久久后,道:“大家有家有业, 如果怕了,可以现在退出。”顿了顿又道:“粮一样有, 不过要优先给跟随我的人。”
这很合理。
村民们有些害怕,但想到那亩产八百斤的水稻, 想到以后都可以吃上白米饭, 便一咬牙一跺脚地回应道:“我等愿听先生调遣!”
当然, 也有退出的。
陆萌萌也没有为难。
等场面平静后,她拉出了火炮,让人对着远处放了一炮后, 道:“有此物,天下可得。”
一群人汗都下来了。
果然还有后手!
“大家齐心协力,便没有过不去的坎。”陆萌萌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她给出的选择很简单:要么继续忍受被官吏剥削,要么就跟着她干。
起码, 眼下跟着她,是有饭吃的。
百姓都是很淳朴的。谁为他们着想, 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敢为了谁拼命。准确说,他们也不是为了谁拼命,他们是为了自己拼命。
陆萌萌也知道,今天这事自己没退路。要么给粮,以后受尽欺负;要么就只有反这一条路。
她不想自己的成果都便宜了别人,也不想再受气了,所以她选择后者。
小李村的村民日夜训练,火炮也造出来了,是时候反抗一下了。
看似仓促的造反其实一点都不仓促。小李村已经有很多村民会用“爆竹”了。
朝中的官员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只是想逼一逼陆鱼罢了,没成想就把人逼反了。
都督府的兵都去了前线,城内守军薄弱,且陆萌萌这边兵贵神速,还有诸多老兵帮忙。开拔到县城,火炮不过轰了十来发,城里便是立刻举了白旗。
造反如此顺利也是出乎了陆萌萌的意料之外。
这战斗力未免太弱了吧?
几个世家已是乱作一团。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被轰塌的城门大开,陆萌萌推着火炮,带着一群乡民进了县城。
街道静悄悄的,所有人都龟缩在家里。
三天而已,三天县城就变天了!
那个轰打在城墙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陆萌萌让人把孙勤的尸体挂在了城头后,便进了县城。
护国夫人反了!
就因为孙勤要抢她的高产粮!
一群人在心里把孙勤骂个半死,同时也觉得这护国夫人是不是早就想反了?
此人不服管教,不畏强权的风骨他们可都是目睹过的。
那可不是个会受气的主儿啊!
县城内一片静默。
可大家预想中的抢劫与动乱却迟迟都没发生。
陆萌萌在教导小李村村民时,就时时刻刻教育他们要以人为重,要有纪律。所以,在出发前,她特意强调了军纪:不可以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可以抢劫,买东西要给钱。
这次作战的人主要还是小李村的人,其他村加入的青壮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也不敢放肆。他们的大头领说杀官就杀官,可千万别以为她是个手软的。她说的话,必须听。
只是大家也没想到,他们就一千来人就这么顺利地攻下了县城,这造反好像也不难?
小李村造反的事立刻就上达天听。
天子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是不敢相信的。
他才破例封了陆氏,陆氏就造反了?朝臣跟陆氏索要高产粮的事他知道。之所以不阻止,也是想压一压陆氏。
毕竟天下人都在称赞陆氏 ,她获得的赞誉竟是高过他这天子了,这怎么能忍了?
眼下这人造反了,那还说什么?赶紧调兵镇压啊!而且还要套上大义:我天子对你陆氏可不薄,你怎么就造反了?
但天子真的高看自己了。
护国夫人造反的事一传出,周边地区竟也纷纷跟着造反,还有不少人前来投奔陆萌萌的。一时间,辽东郡大乱,而辽东郡的使君却在这个时候失踪了。
不光他失踪了,就连季宁等人也在破城之日不见了踪影。
开玩笑。
陆氏女手里那神秘东西不知有多少,那玩意就算是重甲骑兵过来都打不过。而且辽东使君根本就不想跟陆萌萌打。这天下会怎么样,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地方官更清楚。
也就眼下局势不明,不然他也投诚去了。
至于季宁?他也是万万没想到陆萌萌会反。本来他收到消息是准备帮她一把的。当然,为了将人收到自己手下,他自也是要用些手段。让朝中大臣磨一磨这丫头的性子,然后他再出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刚,竟然直接反了。而且还反得这么彻底,这么成功,三天就拿下了县城。她手里那东西不知藏了多久,难道这就是她敢于跟自己对抗的底气所在?
他在看到火炮的威力后就跑了。他得回去跟三皇子禀告这事,这多少也算是一个情报。
陆萌萌坐在县衙里,让人统计着硝石、硫磺的数量。
占了一个县城,可用的资源就多了。她在县衙仓库开辟了流水线,抽调了一批工匠出来,开始全力制造“爆竹”与火炮。
冷兵器在热兵器跟前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哪怕他们的火炮还很原始,但就几发就可以让敌人气势全无。
人对未知总是充满恐惧的。尤其是这个未知收割起人命来是如此犀利!
城里的工匠、百姓都被调去修城墙、城门。
面对着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百姓们哪里敢反抗?不过在吃了一顿工地上的饭后,心里的恐惧与怨恨忽然就没了。
这个女魔王给出的饭菜油盐十足不说,居然还有白米饭!
虽然白米饭里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黄芋头,可那白米不是假的,可真好吃呀!
再联想他们入城多日都未有扰民之举,甚至还抓了一些地痞流氓后,一些人的心思就活泛开了。
这支军队好似跟以前的都不一样啊!
这可是明君圣人之相,难道这位陆氏女真如传说的那样,是隐世大家族出身,是下山来解救苍生的?可隐世家族为何要派个女人下山啊?
这种思考随着饱饭越吃越多也就越深刻。
想到后面,干脆不想了。
饭菜太好吃了,天天干活就能吃饱,这陆氏女当家挺好的。
晏家以及几个世家都静悄悄的。在局势不明朗前,他们可不会妄动。有意思的是,这位护国夫人似也忘记了他们一般,既不来拜访也不来搅扰。
这行为,让他们猜不透。
边境前线上,晏崇光看着李东寄来的书信久久后,笑了,“她终于是不忍了啊。”
“将军,朝廷的指令不日便到,必会要您出兵平定陆姑娘的。”晏欢喜一脸担忧,“陆姑娘是好人,我不想去杀她。”
“我们哪有兵力去镇压?”晏崇光一耸肩,“我们走了,边境可要乱了。”他说着就看了一眼欢喜,“这种事还要我教你?”
欢喜一拍脑门,高兴了起来,“您说的对。咱们走不了,不能走,一走蛮子就要打进来了。”
说着还咕哝了起来,“这个火炮当真有这么厉害?陆姑娘怎么也不给我们几个玩玩?”
“你会玩吗?”晏崇光摇头,“这东西一定是不好操作的。不然,她不会龟缩在县城再无行动。”
“那朝廷那边会如何?”
“能如何?”
晏崇光眼露讥讽,“到处补漏补缺的,最后只会诏安。”
“那要陆姑娘不从呢?”
晏崇光沉默了。
过了久久才道:“就要看诏安什么时候下来了。要是让她把高产粮全县推广出去,到时她不受诏安,朝廷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就如晏崇光预测的那样,朝廷很快要求他派兵镇压。但边境吃紧,抽不出什么兵力,只能派出千把来人。
朝廷也是急了,千把人就千把人,总之先去镇压。同时,还调派了周边州郡的辅兵过去,准备来个合围。
只是朝廷的动作实在太慢,等他们兵力调集到好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这一个月内,县城里的百姓与各资源都被调动了起来。在白米饭面前,大家几乎都没什么抵抗力。
这年头,农民苦,城里人也不好过。而逃难来的难民直接都被收编了。青壮接受军训,年纪稍微大点的修缮城墙。
而陆萌萌也在这一个月内聚集起了大量火|药,并又造了三门火炮出来。这些火炮被抗上城楼,准备应对朝廷镇压。
而城里的治安也在这一个月内迅速得到了改善。大家发现这伙人跟平日的起义兵不同,他们不但有纪律,还十分擅长拉拢人心。
给孤寡老弱送饭,修缮房子,抓地痞。
一个月下来,不但人心被稳定了下来,大家还发现了一个事:好像一下子就能吃饱饭了?
第77章 第77章
一些读书人观察的比普通百姓更仔细。
比如这伙人入城稳定了局面后, 便派出所谓的专员前往各商铺做安抚工作。那安抚工作真是细致到没话说。也不知这陆先生是怎么培养出来的人才,一群乡民,一个比一个会说。而且, 完全没有占领军的跋扈, 反而是相当和蔼客气, 言辞中也是鼓励大家正常经商,不要有心理负担。
除去这些外,他们还收容了难民与乞丐。给这些难民、乞丐洗了澡, 看了病, 发了干净衣服后, 便提出了“以工代赈”。
这要是没点水平可想不出这招。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城内治安迅速恢复,甚至比以前还好了。
盘桓的难民大量被收容, 又重新投入到城里的建设维护中去。虽然只是给一口饭吃,但起的效果却是相当积极。
这些难民一无所有, 要不是陆氏造反,他们可能都熬不过几天了。可她一进城, 就给了难民一口饭吃, 这无形中就让一群人有了活路, 直接成了她的拥趸。
而城里的穷苦人家也享受到了她的好处。她派出兵丁四下走访,在几天内就摸清楚了城里的状况。然后便是让人发米、发盐和衣物。如此,享受到了她好处的穷苦百姓也开始心向着她了。
这些手段说来并不稀奇, 但如果没大量人才的话,陆氏哪怕有心,这事也办不下去。
这是让他们感到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陆氏带来的小李村人几乎人人能读书看信,甚至还会比较复杂的算数。这就怪了。
要培养出这么多读书认字的人可不容易, 陆氏入世也没多久吧?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有人胆大,试着跟小李村的村民交流了下。然后惊异地发现, 这些村民的算数水平都在他们之上。而他们掌握这些技能也不过就是花了两年时间。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陆氏一定是掌握了什么奇特的教学之法,不然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让人脱盲。这就很可怕了。
懂造物,懂人心,还懂教化之法。
这样的人不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才造反的。她必然有自己的谋算,说不定还藏着他们不知道的实力。
其实这些人想多了。
陆萌萌所能依靠的除了火|药粮食外,就是人心。
她成功攻占了县城,均分高产粮,百姓能吃上饭了,自然就向着她了。
乡绅们也在静静观察着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王朝倒了没事,只要他们家族不倒就没事了。但是,眼下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来结交陆氏的。她占据小小一个县城,也未裹挟乡民,能不能成事还两说呢。
于是,日子就在大家的猜测中过去。
很快,陆萌萌就接到线报,说是朝廷大军临近了。她想了想,便是点了两百人的兵马,连夜火速出城。
县城不大,虽有火炮,但守城还是吃力的。而火炮这种东西,最适合在平原上作战了。尤其是朝廷那边来的战马不少,只要把火炮拉起来,就可以乱了他们的阵脚。
在寻找了合适的炮击地点后,小李村一干村民藏在朝廷大军必经的某个山头上。待朝廷军有一半人走过山包时,只见黑暗中射出一支火箭,他们一下就明白,该扔爆竹了。
大量的爆竹被扔下山包,丢向了朝廷的大军里。
轰隆隆声响起,火光照耀。领头的将军只见自己的队伍中间忽然火光大起,接着便听到“敌袭,敌袭”的呼喊。
从未听过爆|炸声的骡马开始乱蹿,整个队伍开始变得混乱。而这还最不是让他们绝望的。
他们很快就发现山包上多了几门火炮。他们没见过火炮,但却在奏报上见过对火炮的描述。在一片火光间,他们瞧着黑黝黝的火炮口,忽然有人就崩溃了。
“是那个神器,是那个神器!”有人崩溃大哭,本就混乱的阵型这下更混乱了。其实,朝廷为了镇压各地的起义,已抓了不少壮丁。许多人根本就没有报效国家的心思,一个没有信仰的军队在遇上困难时是没有坚持的。哪怕这些人已入伍有些时日,可面对着未知的恐惧时,他们立刻就放弃了战斗精神,只想四下逃散去。
陆萌萌也不恋战,六门火炮轰了二十几发弹药后,便迅速撤退。
她走了,可朝廷军这边就彻底乱了。在轰炸中,好些个将领被炸死,炸残,好多骡马受伤,好多兵丁被踩踏,如果不进行修整,别说去收复失地了,怕是再闹腾下,这些兵都要反抗了。
陆萌萌回到县城,便又换了一批人,开始将往周边地区活动。
朝廷的大军应该会到隔壁的章丘县修整。但她不可能给他们修整的时间,她必须继续搅扰朝廷的大军。
这段时间她总是在喊“跟李家军,分高产粮”的口号。目的就是要通过乡民的嘴去扰乱人心。这世道太乱了,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会有人造反。而她除了要给大家吃的外,还要给大家信心。
把县衙所有的火炮与爆竹带上,点了一千人,连夜赶往章丘县。
半夜时分,章丘县静默一片,城门四闭,大军显是入城了。
陆萌萌也不叫阵,将火炮拉到城门前,招呼都没打,便是直接开炮。除了火炮,她还把县城里存有的火油、抛石机都带了过来。
抛石机用来投掷爆竹也是不错的。只要把引线做长一点,这爆竹投入城中的效果可不比火炮差呢。
所有人都没想到陆萌萌的胆子会这么大。其实她半路伏击这事已超出了领军将领的预测。而现在连夜攻击章丘县,更是想都没想到的。
陆萌萌在远处看着慌作一团的守军,不由摇头。
王朝溃烂至此,也得亏他们的邻居还不够强大。不然外族入侵,这样的军队怎可能守得住?
火光冲天,城门被毁,可陆萌萌却是带着人转头就走了。
朝廷军虽烂,可他们现在却还没有能力跟他们面对面的干。不过,她利用抛石机扔了不少传单进去。传单内容也很简单,大抵就是跟着她陆萌萌有饭吃,教技能,分粮种。
破了城门却不进,可发进来的传单却是要人命。
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口饱饭么?听说隔壁县好多人都领到了高产粮,连难民都有饭吃了,他们也是人,凭什么不能吃口饱饭啊?
看到城门被轰塌,好多人又怕朝廷大军就地抓壮丁,竟是偷偷出城,投奔陆萌萌来了。
陆萌萌把这些人都留下,愿意入伍的给高薪;不愿意的,也可以帮忙干活。总之,只要你来,就有饭吃。
这效应不得了。尤其是大家看到朝廷大军吃了亏,居然龟缩不出后,胆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跟着这朝廷有什么好处?还不如也反了!起码跟着护国夫人有饭吃,不比在这担心受怕强多了?
朝廷军的将领怎么都没想到,陆萌萌轰开城门是藏着这一手,等他再想阻拦已经是来不及了。
而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是,隔壁州县也开始有人去投奔。那消失了好几日的辽东郡使君倒出现了,可一问,也是手里没兵。
辽东郡地处两国交界处,如今北边不安分,所有兵丁都被抽调了,使君这话说着也没毛病。他能动用的就只有使君府的衙兵。这些衙兵说真的,还不如他们带来的人呢。
那陆氏手里有神器,那东西不靠人命填是搞不过的。而他们带来了上万人,就这么被袭击两下就死了上千人。剩余的人里,好多还都带伤了。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他们现在能出动的兵力就只有八千。这点人去对付手里有神器的陆氏,他们自觉是不够的。
而且陆氏那边的气势起来了,大量乡民投奔,她很快就能组织就上万人的队伍。要是她手里的神器再多一些,他们还怎么打?
事情变得诡异了起来。
朝廷军往朝廷发的奏报都是在说整备,说是找到了陆氏手上的神器残骸,正在研究应对之法。
朝廷也有意思。
看了这奏报居然让镇压大军原地待命,待研究明白陆氏手里的神器后再行动。
他们不动,陆萌萌可不会闲着。
章丘县在他们的北边,而在他们周围还有其他县城。既然朝廷大军不动了,那就趁机再拿下其他县城。
为了让新加入的士兵有融入感,陆萌萌给自己这支军队起了个名——义勇军。
为天下苍生之义气,为幸福生活而英勇奋斗的军队!
新来的兵在吃了几顿饱餐后,也是情绪高涨。
比起没盼头的生活,还是加入义勇军比较好。虽然义勇军规矩多,但人家待遇好啊!
而且以陆先生的为人,她说死了发36个月的抚恤金就一定会发的。而义勇军现在每月的薪酬是二两银子,如果有作战,每天另外加三百文的作战费。
这就不得了了。
眼下当朝廷的兵说是有五两银子,其实拿到手,有一两就不错了。这一两还是建立在上官的良心上。事实上,朝廷许多兵丁都成了上官的家奴,有饭吃没工钱拿都算日子好的。许多人连一家老小都养不活,还得乞讨去咧。
这样的军队哪来的作战力?更别提进了义勇军还教认字,这放在以前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而且官兵一视同仁,军官不可无故打骂士兵。虽然训练过程中骂几句是难免的,但比起朝廷军那真好太多了。
不拿百姓东西就不拿。想想也是,一个正常的军队怎么能拿百姓的东西?就像陆先生说,他们是军人。军人是保家卫国的,不是土匪。
先进的思想教育、军事教育让入伍才半个月的新兵们思想上产生了积极的变化。他们是为百姓幸福而战的士兵,不是乌合之众,他们要做出表率。
这次出战,虽然只能做些辅助工作,但他们并不气馁。只要努力干,总有一天他们也能扔上手雷的。
周边县城见到大批军队前来,都是吓得瑟瑟发抖。就两月时间不到,不知多少乡民前去投奔陆氏。现在她能拉出三千人的队伍在他们看来都算少了。但人少,对他们来说并不意味着是好事。
懂点兵法的人都知道,陆氏选兵有自己的原则,她这是在走精兵的路线。再加上她手里的震天雷……许多人尚未开战便失去了勇气。
待火炮一轰,更有主动投降的。
如此,义勇军进展极为神速,不到半月时间,辽东郡三分之二的州县已落入陆萌萌之手。
如此神速的占领,也让朝廷彻底慌了。
连连下了几道旨意,要求晏崇光出兵。
可朝廷没想到的是,他们左等右等,却等来了一个令他们吃惊的消息:晏崇光反了。
第78章 第78章
晏家的人反了!
这对朝廷来说无异于是重击。在朝里做官的晏大人立刻受到了责问, 很快就被下了大牢。
晏家家主晏慎收到消息,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便立刻备车, 前往邱行县衙门, 要求见陆萌萌。
陆萌萌想了想, 便让人备茶,在衙门二堂接见了这位家主。
晏慎本保养得不错,可晏崇光造反, 胞弟下狱, 让他身心备受打击, 就一|夜时间而已,整个人都老了许多。
他坐在二堂内, 尽量压制着心头的焦急,只琢磨着, 若是能说服陆氏受诏安,说不定自家还能将功补过。
陆萌萌从后堂走了过来。如今的她已与几月前稍有不同。义勇军现在能作战的人数虽只有三千, 可整个义勇军却已扩招到了上万人马。
人满万, 无边无际。
当拥有了上万人马在手里后, 整个人的心态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她比过去更自信也更内敛了。
在军中可嬉皮笑脸不得,还是得保持威严的。
来到二堂后,那晏慎见了她, 便立刻起身,“见过……陆将……不,护国夫人。”
“老先生多礼了,请坐吧。”
陆萌萌安然受了这一礼后, 便自己先坐下了。
晏慎也未在意她的举止。或者说,他觉得她这样才是正常的。接连打了胜仗, 现在兵锋正胜的义勇军的确不用跟他们太客气了。
“夫人……”
晏慎想了想,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夫人可有想过,此番起义,失败了会如何?”
“先生是来替朝廷诏安的吗?”陆萌萌笑了笑,“无非就是个死字罢了。朝中诸公强夺我粮食时,我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老先生今日若是想来劝我退兵的,那还是请回吧。一梦与朝廷不死不休,没有和解余地了。”
晏慎脸一僵,没想到陆萌萌会这样直接。
“夫人,您大可不必如此。”晏慎不死心地道:“天子知晓了诸公逼迫之事,必是会惩罚的。”
“英国公还在朝堂站着,他受惩罚了吗?”陆萌萌摇头,“老先生,我尊您还算是个君子,所以才有话直说的。这天下,你觉得平民还有活路吗?我前去攻打县城,往往都是还没动手,便是乡民先绑了县令,直接给我开城门。民心丧失至此,您觉得这天下还有救吗?”
晏慎垂下眼,“这天下有没有救,老夫不清楚。老夫只知道,老夫不能对弟弟见死不救。”
“您心疼自己的兄弟,可天下百姓的兄弟又有谁来心疼?”陆萌萌笑了,“不过您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您不要劝我了,我是不会受诏安的。另外,您也不用担心您弟弟的性命。如果他死了,朝廷就没了跟晏将军谈判的筹码……若是来日事成,我会把您弟弟放出来的。”
“你!”晏慎胸口剧烈起伏了起来,“当真是小看这天下了!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能成?”
“民心所向。”陆萌萌道:“不是我要反,是天下人人都要反。”她说着便拿出一封信,“您看,被你们镇压的江南道首领已给我来信了。”
“这,这不可能!”
晏慎瞪大眼,“他不是被杀了吗?”
“被杀?”
陆萌萌大笑,“老先生,这朝廷里还有说真话的人吗?”
一句话,直接让激动着的晏慎颓败了下来。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渐渐,便有眼泪涌出,“这天下……为何会变成这样了?”
“分分合合本就是天下之势。”陆萌萌道:“权贵吃的多了,百姓就吃得少了。当多数百姓不够吃时,这天下就该分了。不把天下打破,重新分配利益所得,百姓是没有活路的。”
晏慎震惊地抬头,望着陆萌萌的眼里透着不可思议。
简单几句话就道出了王朝兴衰覆灭的本质,隐世家族随便一个女人都能这么厉害么?
“当真没有回旋余地?”
“没有。”陆萌萌道:“即便我想,朝廷也不会安心的。”她冷笑了声,“被诓去受诏安而死的人还少吗?”
晏慎无言以对。
当今天子与朝里诸臣的昏聩都是有目共睹的。杀死诏安者,对外说是病死的,呵呵,这样的昏招也不知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说病死就病死,会有人信吗?
果然,自己也糊涂了。
前车之鉴不远,陆氏怎么可能受诏安。
晏慎沉默着。
久久后,才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陆萌萌一扬眉,倒是有些意外了。
不过嘛,人本能都是向上抓取的。她也用不着在这里做道德先生去指责别人什么。而且,这事对自己有利。
“如果大家有心,我可以多造几门朝廷嘴里的神器。”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望着晏慎道:“若有上百门……老先生,你说这天下何处不能讲道理呢?”
晏慎垂下眼,“我只期我晏家平安。”
“只要是有德君子,我都不会为难。”
晏慎起身,拱拱手,“多谢夫人。”
晏慎拜访了陆萌萌的事很快传出。没几日,本地乡绅便有陆续上门的。
陆萌萌也是很客气地接待这些人。
不过对于他们提出要保有现有权利的事却没有答应。
从古至今,每一次王朝的衰败都是与利益分配不均有关,尤其在土地兼并这问题上。她可以保大家平安,但有些土地必须吐出来。
有人不服,当场就不愿意合作了。
陆萌萌也只是笑笑。
她有的是办法整治这些人,只是眼下还不到时候罢了。
除去这些糊涂鬼,倒也有一些十分拎得清的人。说真的,陆萌萌造反,乡民攻占县城后没抢没杀人已经很出乎他们意料了。他们也清楚,陆氏真要强来,他们大抵也是没法抵抗的。
朝廷的大军都拿她没法,他们的私兵又有什么用?他们倒想拼一拼,问题陆氏手里的大杀|器不让啊。
与其做恶人,不如高风亮节,让出一些土地。如此,陆氏得了名声,他们得了安全,倒也不失为两全其美之法。
至于劳军……那也是必须的。
这点倒也不用怕朝廷追究。他们都沦陷之民,哪能做主啊?就算陆氏没成,朝廷也追究他们不得。
再退一步说,万一陆氏成了呢?他们可都是有功之臣了。
有了这些乡绅带头,其他一些观望的商贾也行动了起来。一时间,陆萌萌收到了好多援助资金与米粮。
她也不客气,一口气都收了下来后,每人都发了一张表彰。
这也有趣了。
陆氏行事果是难以猜测,头次见到劳军还有发表彰的。做事如此有章法的人,真的会被朝廷军打败么?
没人知道答案。
但该有的示好有了,其他也不用多想,就等着看吧。
晏崇光宣布起义后,动作也是极快。
很快就将边关各州郡收入囊中。他也有意思,直接也把自己的部队改成了义勇军,并声称陆萌萌是隐士高人下山,是来救世的,他将追随陆萌萌。
两人没有书信往来,但他这一个动作就让陆萌萌明白了他的用意。
只得三分之二的辽东郡是不能成事的。但若将边关各县都窜连起来,那他们地盘就大了许多。各地可以互通商贸,调度人员,且有了晏家军这样专业军队的加入,朝廷军来了也是可以正面刚了。
晏崇光的起义让朝廷陷入了两难局面。
刚刚因高产粮稳定下来的局势又变得混乱了起来。各地蛰伏的义军再次开始活动起来,甚至还有不少人给陆萌萌来信的,希望联手的。
对于这些提议,陆萌萌没有给出明确回应。她心里很清楚,不是每一个起义军都是正义的,她必须要甄别一下。
她写信给晏崇光,准备听听他的意见。对于这个时代,他比她熟。
只是信尚未寄出去,晏崇光就赶到了邱行,并还带来了一万人。
陆萌萌出城相迎,看到的确是晏崇光后,她是有些惊讶的。
“将军离开边关,外赛胡人可会异动?”
许久未见,晏崇光似无甚变化,但陆萌萌的变化就大了。她已经彻底褪|去了稚气,整个人变得极为内敛。明明没有说话,看站在那里就成了众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晏崇光知道,那是久居高位才能养出来的气度。想到初次见面的场景,他不由笑了笑。
时间过得真快。
那个曾经惧怕世道的小姑娘如今已是手握千军万马的一方诸侯了。
上前,拱拱手,“多日不见姑娘,可还安好?”顿了顿又道:“得益于姑娘的高产粮,如今我军人强马壮,士气高昂,胡人不敢犯境。”
“我很好。”陆萌萌笑着回了一礼,“将军看起来气色不错。”
“多亏了姑娘的高产粮。”
两人并行而行,说说笑笑的,好像是多年未见的亲密战友吧。一众前来迎接的乡绅望着一幕,不由暗暗猜测: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晏慎黑着脸,看着这个不曾被他重视过的旁支,待人走到身边时,却不得不喊了一声,“明儿。”
晏崇光停下脚步,行了一礼,“家主也来了?见过家主。”
晏慎见他一如从前般尊敬,心里的不舒服也减少了许多。矜持地点点头,“回来就好。”话锋忽又一转,道:“你三叔尚在大佬,侄儿可有甚办法将他弄出来?”
第79章 第79章
这话一出口, 所有人都绷紧了脸。
其实他们投降陆氏是有风险的。因为在朝里做官的不止晏家,他们家也有人在朝里做官。
说到这点,他们对陆萌萌也是有所感激的。陆萌萌虽然给他们发了表彰, 却没有大张旗鼓的去宣扬, 所以朝廷大抵还不知道他们干的事。
不过这事怕是瞒不住的。早晚有一**廷会知道他们降了, 要是到时拿他们家人威胁,可怎么办?因此这问题是晏慎问的,可却也是他们关心的。
晏崇光看了晏慎一眼, 沉默久久后, 便笑了, “家主,若早早得到这天下, 三叔不就没事了?”
“诸位不必担心。”陆萌萌也笑了起来,“朝廷大军都不敢妄动, 如何敢杀你们家人?这天下乡绅何其多,若沦陷一城就要杀一家, 那朝廷只会死得更快。”
“再者我们也可以抓朝廷的人。”晏崇光一耸肩, “只要过几日去将整个辽东郡打下来, 抓上些人就行。”
众人吃惊。
晏崇光这是铁了心要反了,居然要主动去攻打朝廷大军?但想想,也是有道理。如果抓了领头将领, 他们的家人也会安全许多。
“诸位放心。”陆萌萌道:“我会尽量跟朝廷周旋,保大家家人平安的。”
“有护国夫人这句话,老朽就放心了。”晏慎拱拱手,“我们已在城中酒楼设了接风宴, 还请两位移步,前往满月楼吃接风宴。”
“多谢家主。”
晏崇光倒不客气, “以后诸事还少不得麻烦家主操劳呢。”
晏慎叹了口气,微微点头,“只愿我晏家能平安。”
一行人进了城,前往满月楼。
满月楼今日都被包了下来,除了宴请陆萌萌与晏崇光外,一些义勇军重要的头目也都被邀请了过来。
酒过三巡后,晏宁便小心试探道:“敢问夫人,手中的大杀|器到底是何物?有人说就是爆竹。”
“也可以这么理解。”陆萌萌道:“不过爆竹可没这么大威力。”她也不傻,哪可能给这些人详细介绍火炮?
不过嘛,人家既然问起了,多少也是要给点面子的。就真话假话一起说,主打一个猜不透。
“我师从格物学。”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对于陆氏的来历,他们是非常好奇的。看她行事颇有章法,教乡民认字的本事一看就是有师承的。对于她是不是隐世家族的,世间一直有争论。
邱行县的那台水力纺织机还在运转着,那没师承可造不出来啊。
“所谓格物学……你们就理解成是一门观察世间万物的学问就好了。我们格物学所涉类目极多,主要分为数学,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算数。除此之外,还有化学、物理、生物、地理、天文等。当然,对于人性我们也有研究。”
所有人都傻眼了。
生化物什么的,他们听不懂。但人性这个听懂了。人性如何,还得专门开一门学科来研究?
“请问你们研究人性做什么?人性又能研究出什么?”
“那可多了。人性的研究里又分了人文哲学、心理认知学等。总之,一个穷尽一生,也只能学到我师门的一些皮毛。我们师门所谓的大师一辈子可能就只能研究一门学问。即便他们如此厉害,也只能感叹生命短暂,究其一生也只能研究到格物学一个皮毛。”
“一点皮毛就能造出那样的杀|器?”晏慎等人微颤着身子,“那你们可研究圣人学说?”
“自是研究的。”陆萌萌道:“我那个杀|器连皮毛都算不上。如果我的师门愿意,可以在几万里之外发射一颗导弹,瞬间杀死几十上百万人。从发射到毁灭一个万里之外的城市只要半个时辰。”
你,你他|妈在写玄幻故事吧?
见大家不信,陆萌萌拍了拍手。祝萱捧着一个匣子上来,递到陆萌萌跟前。
“我知道大家不信。不过我可以给大家看一点我师门的皮毛。”
前阵子与朝廷大军刚了一下后,系统开出了一些高档货给她,无人机就是其中一个。
她一直未拿出来使用过,现在嘛,就可以拿出来给这些古人开开眼了。
大家盯着那匣子,只觉这匣子古怪的很。上面的料子好似皮料,又不是。灰色的,十分光滑。在匣子的外围还有圈银色的金属,上面交合的扣子显得十分精巧。
只见陆氏接过匣子后,轻轻一按,匣子就打开了。
再往里一看,更懵了。
这都什么东西?
深蓝色的丝绒里摆着几个白色与黑色的东西。可东西十分古怪,怎么看都看不懂。
陆萌萌将无人机零件拿出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里快速将无人机组装起来后,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鬼知道在这个地方为啥无人机还能连接上手机的。反正问就是系统出品,必是违科学,不多想就是去了。
连接好后,她道:“诸位且随我去院中。”
众人起身,跟着她来到满月楼的院里。
只见她轻轻抬手,那个像鸟儿一样的东西竟是飞了起来!
这一幕吓坏了所有人。
他们知道竹蜻蜓,但竹蜻蜓可不能悬停啊!
只见这白色怪鸟发出一阵细微的嗡嗡声,便飞上了天空,并悬停在了空中。
晏崇光眼神微闪,即便他知道陆萌萌一身本事,可面对着无人机,他还是被吓到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也是人做出来的?格物学的皮毛就这样厉害了?
陆萌萌操控着无人机,在空中飞了一圈后又悬停到众人头上,“诸位请看我手里这东西。”
诸人带着震惊凑了过来,一看,差点吓晕过去。
“这,这是我们?!”
“我,我们怎么会在匣子里?”
“这是不是会吸人魂魄的妖匣?”
陆萌萌笑了,“这是科技,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这叫无人机。”顿了顿又道:“从字面就可以理解,无人称作于内的机器。”
“那你们是不是还有可以装人的机器?”晏崇光忽然问道“飞机……能飞的机器,很贴切的名字。”
“自然是有的。而且日行万里不是话。”陆萌萌道:“可惜师门并不愿意出山,只让我下山。师门说,如果世俗这种力量被借用太多,碰不上明君贤臣,反而会害了百姓。所以,我手里掌握的也只是皮毛,我一个人做不了这无人机。不过,我知道只要我肯将学问教授世人,那总有一天,世人就能做出无人机。”
她又遥控起无人机,让无人机飞出满月楼后,问道:“诸位,要是我在这上面装上爆竹,飞到朝廷军里,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取上将首级了?”
众人吓得一身冷汗都出来了。他们刚刚被这神器所震慑,还没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可被陆萌萌这一提醒,他们才发现这无人机能干很多事。
就算没有装上她手里的杀|器,只一个窥探情报就了不得了。
“诸位乡亲不要害怕。”陆萌萌忽然对着机器喊了起来,“这是我师门造出的无人机,不是什么妖怪,大家都回去吧。”
“这,还能传话?!”
晏慎更震惊了。他顾不上形象,连连往外跑,“夫人,我去外面看看。”
他跑出了满月楼,其他人也忙跟上。
他们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操控屏里,陆萌萌笑着道:“诸位乡贤,你们可以说话,我能听见。”
“神奇,神奇,太神奇了!”一个乡贤忍不住赞叹,可心里有句话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陆氏有这样的传承,这样的杀|器,天下为何不可得?这天下着实也该被推翻了。别看他们是乡绅,日子比普通百姓好过许多。但因着整个国家糜烂,他们日子其实不如以前好过。这陆氏管人颇有章法,起码不会迫害他们乡绅。
只是分出去一点土地罢了,这个他们都能接受。
这个时候竟然没人再去想女人能不能当皇帝的事了。面对着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许多人竟下意识地觉得,陆氏很配。
一行人又回到了满月楼。
展示了神器后,大家胆子明显大了起来,就又问到了水力纺织机的事。
“这事不难。”陆萌萌道;“大家要是想做这生意,我可以把机器卖你们。”
晏慎一蹙眉,“你愿意卖这机器给我们?如此一来,您的营收不是少了吗?”
陆萌萌笑了起来,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图,“这是世界堪舆图!”
地图是她自己对着系统给出的书一点点画出来的。不是很专业,但对于古人来说也足够震撼。
“你们看,世界这么大,我们中原只占据了这里小小一块!这大的地方多少人需要穿衣?诸位觉得土地是财富,可在我看来,土地财富是产出最少的!就说咱们的丝绸,你们可知一匹在我们这里五六两银子的丝绸卖到这里……对,就这里,这个叫作欧罗巴的地方要多少钱?”
“要,要多少钱?”
众人开始咽口水了。他们倒不怀疑陆萌萌的堪舆图是假的。人家师门连天上飞的东西都造得出来,不知传承多少代了,能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起码这个数。”
她比了个十。
“十,十两?”
有人心动了,“能卖十两?”
“呵……”陆萌萌轻轻一笑,“是黄金。”
“啊!”
众人惊呼,“这,这怎么可能?”
“欧罗巴,大食都极为喜欢我们的瓷器、丝绸、茶叶。”陆萌萌继续道:“一船瓷器一船金可不是夸张。”她一摊手,“天下比土地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再看这里,还有这里……”
众人看着陆萌萌手指的地方,那是两块非常庞大的大陆。
这里一定有非常强盛的国家吧?
“这里可以说是无人之地。”
“啊?”
“只有土著。他们还没有自己的文字,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征服这里,我们就将成为这里的主人。”
“可土著也是人啊。”有些人小心地道:“怎能说是无主之地?”
“我们传播文明,教他们四书五经,这是功德。”陆萌萌道:“不然总有一天他们会被欧罗巴人奴役。诸位,不要以为欧罗巴人向往咱们的丝绸他们就是好人。那群人比胡人都不如,可贪婪得很呐。”
“唉。”晏慎忽然叹气,“国家不强盛,便要受欺负。如果比胡人还差,那真要给他们得了这些地方,土著可就要遭殃了。”
众人拼命点头。
其实土著好不好他们也不关心,主要晏慎这么一说,他们觉得这地就该他们去取。
“可这里隔着大洋,我们如何过去?”又有人问,“咱们的船能渡大洋吗?我听说海上可是很危险的。”
“只要将格物学的皮毛学到极致,大海也能征服。”陆萌萌收起堪舆图,笑了笑,“这些对咱们来说还很遥远。咱们眼下要做的是全地区推广高产粮种,培养技术工人,这样才可能征服这个世界。诸位想要纺织机的,可以去县衙登记。不过眼下战事吃紧,工匠们要打造武器,暂时还不能给你们造机器。”
理解,理解。
大家忽然变得极为懂事起来。
吐出不少土地固然让人不舒服,但陆氏要是再给他们赚钱的门路,这新主倒不是不能跟。
吃完宴席,晏崇光跟着陆萌萌来到县衙。
二人在县衙庭院坐下,待人上了茶后,晏崇光便问道:“世界堪舆图可是真的?”
“真的。”
系统已经告诉过她了,这里跟地球环境一样,只是另一个时空的分支。所以她画的世界地图是没问题的。
“天下竟有这么大。”
想到自己国家只不过占据了地图上小小的一点,晏崇光不由感叹,“北胡居然比我们大那么多啊。”
“北胡只是统称。”陆萌萌道:“他们还分好多部族的。那些地方看着苦寒,其实是他们自坐宝山不自知。”
“此话何解?”
陆萌萌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此事说来复杂。”她放下茶杯,又拿出世界堪舆图,“你看这里,还有这里……他们地下有很多矿,石油。石油就是我们用的火油,想要完成我们师门描述的那个世界,就必须要有石油。”
见晏崇光眼露困惑,陆萌萌笑了笑,“将军以后就会知道石油的用处有多大了。只是这个东西想要用到实处需要庞大的格物学人才,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还两说呢。但是,地方我们是要占下来的,这是给子孙后代造福。”
“胡人养不熟。”晏崇光忽然道:“即便尊我们为上国,只要上国势微,就又会造反。”
“那就并成一个国家。”陆萌萌道:“我们可以一个国家里多个民族。”
晏崇光愣了愣,“这,这可能吗?”
“想做就一定可能。”陆萌萌一摊手,“不过眼下咱们得先解决朝廷大军。”
说到这个,晏崇光就笑了,“放心,只要我们去打,很快就会降。”
陆萌萌扬眉,“此话何解?”
“因为人家也不想打。”晏崇光神秘一笑,“喝兵血的事做多了,谁会想卖命?我们只管整备军资,三天后去打便是。”顿了顿又道:“不过你那火炮要打多几发,这样人家才好下得来台。”
陆萌萌秒懂。
想想晏崇光在军中的地位,这怕不是已联系上了?
想到这里不由摇头,“平常不把兵当人,就会是这个下场了。”
“也是你的火炮太厉害了。”晏崇光道:“不过还是要防一防,避免有诈。”
“嗯。”
三天后,大军出发。
多门火炮几轮发射,把城墙轰塌了一半后,里面的人居然就投降了。
而且投降得十分有诚意。
大朝大军首领威武将军卢生自己举着白旗出来,还念叨着“勿伤百姓”之类的话。
这场景看得义勇军眼皮都抽起来了。
这也太会装了。
辽东郡全部落手,朝廷大军还都降了,天下的局势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明朗了起来。
天子在皇宫里发了疯,可疯过后,他不得不安静下来想对策。可他哪有什么对策?天下百姓对他的怨气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看到义勇军大挫朝廷军,各地反抗势力更是受鼓舞,纷纷开始造反。
诸朝臣也是屁本事没有,思来想去的,也只有诏安这一招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陆氏稳定下来,让她不要再朝京城来就行了。
朝廷的诏安队伍很快出发。他们很快就见到了传说中的这位护国夫人。
的确是气度很不一样的一个人。但眼下他们可没心情来欣赏护国夫人的风姿,他们只想求护国夫人停停手,不要再闹了。
陆萌萌当然不会接受诏安。不过她可以就此停下脚步,只要朝廷不再来攻击她。另外,要把各乡绅、将领的家人放回辽东郡。如果朝廷能答应,她就停下脚步,大家互不搅扰就是。
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件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能答应的。可偏偏,朝廷已经再无力抽调大军来镇压。义勇军不好打,其他军好打,他们得先镇压其他地方的起义,不然天下就真完了。
于是,冬季快来临时,朝廷将晏慎弟弟等人放回了辽东,这一役,义勇军胜。
第80章 第80章
诸乡绅对于朝廷的无能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说到底, 他们还是不希望轻易改朝换代,哪怕知道朝廷烂,但多少还是抱有点希望的。
但看到陆萌萌和朝廷随便谈判了下, 朝廷就放回了他们的家人, 欣喜之余难免对朝廷感到失望。
这朝廷没救了, 或许他们该期望陆氏与晏崇光能赢,这样他们都是有功之人了。
占据了整个辽东郡与周边地区后,义勇军按照治理邱行县的方式开始治理整个地区。
今年粮食是来不及种了, 但他们得调查整个地区的贫困情况。陆先生说过, 有人才能创造一切。朝廷不珍惜百姓, 那百姓就会反对朝廷。他们想要获取民心,就要认真对待百姓。
辽东郡换了天, 百姓一时间是惶恐的。但看到义勇军没有像其他起义军队那样乱抢乱杀,甚至还抓混混、地皮流|氓、村霸和山匪后, 便迅速安定了下来。
等义勇军来调查家里情况时,大家都显得很配合。再看义勇军待人亲切, 就像自己的乡邻一样, 大家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纷纷诉说自己当下的困难。
义勇军都做了详细记录。而另一边,因着已确定朝廷不会再来镇压,乡绅地主商贾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纷纷开始送粮过来。
如今辽东郡是陆氏说了算,人在屋檐下,怎么着也该表示下了。
陆萌萌收了粮,敲锣打鼓地给人送去匾额后没几天, 就通知了各商贾、乡绅,她要全力收购硫磺等物, 以黄金购买。
这可喜坏了各路商贾与乡绅。他们大抵能猜出陆氏手里的东西类似爆竹,只是他们不得要法,即便从陆氏购买的东西里能猜到配料,也只能知道这玩意跟爆竹的造法差不多,但为什么陆氏手里的爆竹威力能这么大,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即便朝廷不来镇压了,陆氏看起来又是个能干的,还得了晏崇光三万大军,那么人家便是一方豪强。他们在她地盘上过活,自然也是希望她能坚|挺一点。
毕竟就陆氏抢下辽东郡以后,他们发现,世道是在好转的。
有了商贾乡绅帮忙,陆萌萌买卖铁、粮食、硫磺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小李村如今已有重兵把守,那儿部分地方成了兵工厂。如今手里工匠多了,买卖铁矿也容易了,待原材料到位后,各项进度就快了起来。
转眼,天寒飘雪,就到了年底。
许多乡民惊奇地发现,他们的日子比往年好过了许多。在了解了当地的极端贫困户后,义勇军给大家安排了修路、修城墙、建造公共厕所、扫大街的活。
钱不多,却足够他们温饱。一些丧失劳动力的给了米粮、盐油、过冬的衣物不说,还派了大夫给检查身子。
等到了过年,一些特困家庭还领到了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想到朝廷干的操|蛋事,再看看义勇军干的事,这下大家都不念朝廷了,都盼着陆先生能长长久久的统治辽东郡。
过完年,待开春后,不少村子都领到了高产粮种。虽然不多,但想想整个辽东郡这么多人,大家都能领到,心里就挺平衡的。而且听人说,土豆一年可两种,等收获后,就有足够的粮种了。
除了分发高产粮,义勇军还入驻各村教大家立体养殖,开办识字班。也是奇了,明明都是种田,可义勇军教的办法听起来就觉得厉害。难怪小李村人的日子能过那么好,原来早就得到陆先生的秘传了。
至于认字?他们搞不懂他们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认字。但既然是免费教的,那就学呗。不然像他们这样的人,几辈子都别想认字。
民心的稳定让整个辽东郡都绽起了生机。
因着要建官道、城墙、公厕以及招募各类工人,农村大量富余劳动力被释放,城里或城郊的房子得以出租,各行各业的需求也大了起来。
做工工钱不高,但供三餐。如此一算,工钱就算高了。工人赚了钱,回家时总得买点什么回去,如此一来,城里的生意也好了。
一些商贾也是欢喜。他们发现这位陆先生不歧视商贾,相反她很鼓励大家经商。虽说所定商税比朝廷高,但义勇军军纪严明,各地官吏被整治了一番后,也不敢再搞盘剥的事。
一本账一算,发现如今做生意的开销比旧朝低得多后,交商税的抵触心就没了。
最关键的,生意是真好了啊!义勇军需要的大量物资且不提,就城里的各行各业那是真红火了起来。
世道安宁生意好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只是陆氏刚占领辽东郡就让生意好起来了,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
有聪明人很快就想到:同样是给官府干活,一个得自带干粮,一个却给钱。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变动不但提升了乡民劳动的积极性,还盘活了商市,让萧条的各行各业都繁荣了起来。
最关键的,陆氏统治了这片土地后,就颁布了澄清吏治,打击贪腐的公告。投诚的将领,官吏可以继续任用,但要是继续鱼肉乡民、贪|污受贿就要受到严惩。
有苦主大着胆子去告状,陆氏还真把人拘到案,而且是公审。
好多人都去看了公审,对于陆氏办案的手法他们不得不佩服。
每一个细节都必须有证据,证人的身世,从何业都是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不光有逻辑上的推理,还有相应的证据,这种办事严谨的风格让一些想诬告的人直接歇了心思。
官吏惧怕陆氏的手段,故而也不敢再造次。再加上大昭俸禄低微,而陆氏上来后除了给他们加了月俸外,还提供了医疗、养老的保障,倒也让不少人消灭了抵触的心思。
大家也不眼红当官的福利好。说真的,想在陆氏手里吃上这福利可不容易。
什么巳未才开衙门?不允许的。辰未就得开衙门。下午也别想回后堂去,必须到申时未才允许关衙。关衙了还不算,还得有人值班,总之官府办事的地方人不能空,必须时刻有人。
月俸是高了,可干的活也多了。而且陆氏还给大家出了个考核,要他们狠抓地方民生经济。半年一小评,一年一评,做得好加薪升职,做不好就滚蛋。
这就要命了。
他们当官当了这么久,历朝历代都是三年一小考,九年一大考的。怎么到了你这就要一年一考了?不过大家也不敢屁话。脖子硬不过陆氏手里的义勇军,她要抓民生,抓经济,官吏还能怎么办?只能去上陆氏那上课,学习陆氏的经济之法。
邱行县惠民街满月楼内,消失已久的辽州使君慕容极身着一身普通的棉袄子,带着一定皮草帽子,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周边之人的议论,嘴角慢慢有了笑容。
“衙门又出公告了,护国夫人要招募大量能读文识字的人,说是要在各县办识字班。”
“这位夫人行事真是古怪,为什么想要教普通人认字?”
“我听说加入义勇军的,都要体检。所谓体检,就是查身体有没有毛病,重点有没有传染病。身上有虱子的,皮肤有病的,陆氏都会给予治疗。治疗完了,就要去军中所办的识字班上课。”
“听说不光要认字,还要学算数呢。这陆氏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真想搞什么天下大同?”
“你们哪有那么多疑问?圣人文字若人人能读,那不正是圣人盼望的吗?”
“不,只是觉得这位夫人行事捉摸不透。这多年了,谁听说过要教泥腿子认字的?”
“所以小李村的村民不一般。他们都是义勇军的班底,你看看他们打仗勇猛的。陆氏手里的杀|器必是多人努力的结果,若是小李村的村民不能识文断字,如何做出那些东西来?现在在城里修城墙的都得学她的格物法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看这天下早晚是陆氏的。”
“她一介女流如何取天下?”
“呵呵,她一介女流如今管着整个辽东郡、三州郡,连晏崇光都投到她门下了。诸位,当日破城我可就在现场,你们是没见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就一个黑管子,轰的一下,城墙就塌了一块。他们手里还有种可以扔的爆竹,扔到人群里,也是轰的一下,能弄死好多人。你们再看她把咱们这里弄的繁繁荣荣的,日子不是比以前好过多了?这才多久?女人怎么了?百姓只认自己日子好不好过,才不管谁当皇帝。”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有人哭骂了起来,“这天下还不是那陆氏的呢。圣天子尚在位,你居然说出这等话。”
“呸!我等被贪官污吏盘剥时怎不见你的圣天子出来救我们?醒醒吧。天下分合,谁能得民心,谁就能得天下。”
慕容极听着这些议论,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久久后,他起身走出了满月楼,前往邱行县县衙而去。
一路行至官衙,所见皆是一片欣欣向荣。百姓脸上的麻木变少了,人都变轻快了许多。
街道上到处有清扫的人,还有绑着红丝带抓吐痰、随地便溺的。
街道干净,人活着有希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输给朝廷?
他走到衙门,还未等人询问,便是一拱手,“在下原辽州使君慕容极!今日拜会夫人,望投夫人门下,还请夫人拨冗一见!”
第81章 第81章
慕容极会这样光明正大地投诚, 着实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前就说他怕死,跑路了。可现在看,别人哪里是怕死?别人只是想找良木罢了。
陆萌萌也是很意外。
她对慕容极印象还是不错的, 但也没想过他会投奔自己。听到李修来禀报这事,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下也不敢怠慢, 忙是让人备茶,亲自去了衙门外迎接。
这种时代姿态必须是做足的。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才来投。
多月不见, 慕容极清减了许多。想来这些日子也没少思量。
陆萌萌拱手相迎, “我说今日喜鹊怎叫个不停, 原是有贵客前来。”
“哈哈。”慕容极哈哈一笑,“多日不见, 夫人风采依旧。”
两人身份已换,言辞虽有些客气, 不过倒也没太拘谨。
陆萌萌笑着把人迎到后衙,上了茶点后, 便问道:“使君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夫人, 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慕容极喝了一口茶, “客套的话咱也不说。老夫今日前来不为别的事,就想跟着夫人混口饭吃。”
“好。”陆萌萌笑了起来,“使君快人快语, 我亦不对使君虚伪了。”她一拍手,“您还做你的辽东使君,只是地方政务上的一些规矩要改改了。”
慕容极愣住了。
他想过,他现在来投诚, 必然能混个不错的职位。陆氏手下人才虽多,但官僚大抵还都是用的旧朝的。毕竟, 她手底下的人大多出身微寒,要当一地主官还是有难度的。
自己此时来投,一来能填补人才空缺,二来也能起到个带头效应。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氏如此大方,竟还让他做辽东使君。
见他惊愣,陆萌萌喝了口茶,笑了笑说:“既是老相识,想必使君也清楚我这里的情况。我们义勇军虽军纪严明,粗通文墨,但治理之事却是一窍不通。所以,我还要仰仗使君这样的人才来帮我治理这辽东郡才是。”
慕容极咽了咽口水,问道:“夫人就不怕我再反么?”
“疑人不用。”陆萌萌道:“我信得过使君的为人。使君昔年给我送太子嘉尚时,我便觉得使君与旁人不同。使君心中有仁义,看到天下溃败如此,百姓遭罪,心里必是难过的。人人见高产粮皆是想自己前途,唯有使君,想到的是百姓。”
慕容极老脸一红,有点羞愧。
他是想到了百姓可能能吃饱肚子了,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陆氏形容的那么高大上。他向陆氏示好,无非是觉得此人是宝,想在这乱世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
不过人家话都这样说了,哪怕知道是夸大之词,但眼下这个时候,也只能承下来。
这陆氏,果然是个厉害人。
他拱拱手,“不敢当,不敢当,夫人谬赞了。”
小插曲后,他又询问道:“敢问夫人,如今治理地方政务与前朝有何不同?”
果是个妙人,这就成前朝了。
陆萌萌一笑,也不点破他,只道:“使君可以在我们这里上几天课再去上任。”
慕容极:???
很快,慕容极就明白了他是要上什么课了。
有意思了。
这陆氏师门居然还有专门教人怎么做官的课。课分好几门,有讲经济的,有讲务农的,还有一门思想品德课。
这思想品德课颇有意思。陆氏自称格物学门派,可思想品德课里却能处处看到圣人之道。因为这门课着重强调了官员要以民为重。
他当官这多年,为民的话也说多了,史书上看的也多了。但还是头次见到有朝廷是特意开设课程教育官员的思想品德的。
不光是思想上要教育,里面还写了很多案例,教大家怎么个以民为重法。
也是大开眼界了。课程里不用民这个字,用的是人民群众这四个字。民之前加一个人字,感觉似乎就有点不一样了。品德课强调了民享、民治、民有、人权、平等五个重要思想。
这个对他们这些旧朝官员来说冲击是很大的。自古当官都是老父母来着,怎么到了这里他们就成了人民的儿女了?
但参观义勇军军营,看到义勇军自称人民的兵时又有点释然。
正是有这种思想存在,他们打仗才能这么勇猛吧?
不要以为陆氏有大杀|器在,义勇军打仗就很容易。事实上,凡是经历过破城战的,都知道义勇军有多勇猛。说句难听的,就是义勇军里的女人都超级勇猛。那陆氏就更不用说了。带头冲锋,跟他们见过的所有将领都不一样。
这就要引出陆氏思想里的另一个核心重点:以身作则。
在思想品德课里,相当强调这个。
官员必须以身作则,有困难时要先上。不然凭什么能享受高于人民群众的福利?
如果不能做到这点,就不要当官。
有意思了。只听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听过千金之子冲锋的。这课果然要来上,不然根本不了解陆氏的想法。
在邱行县上了两个月课,当今年第一波土豆收上来的时候,慕容极上任去了。
他的上任给了朝廷极大打击。而他上任后做的事,更是让朝廷难过。
以前没发现这人这么能干啊?怎么一叛变就能干了?
慕容极在陆萌萌这里上了两月课,对于治理上可谓是茅塞顿开,更是一举成了“生产力”党。
陆氏为什么能让百姓给她卖命?看似好像是她给了百姓一口饭吃,但这口饭却是要实力支撑的。
陆氏除了有高产粮,还有许多秘法在手。比如网箱养鱼、立体种植、纺织等。
这些都是能提高生产力的事。他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陆氏要求人人粗通文墨。说句难听的,没有大量的认字群体是不可能提升生产力的。
他想起陆氏给他描绘的理想世界,年少时的热血一下就被激发了。
先让自家百姓吃饱饭,然后做出精品,把生意做到全世界去。扬帆出航,广袤的大海上有无尽的财富,人们不必为了一块土地斗的你死我活。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生产力提升,人民明理的基础上。所以他到任后,先是组织闲散劳动力疏通河道、修缮道路、清理河塘、建立公厕、组织百姓搞立体养殖。
几招下来,效果明显。
而看到效果后的辽东使君越发相信格物学能救天下,他带着满腔的热血把街上的乞丐、流浪汉都“抓”光了。
辽东郡不养闲人!只要你能干活,你就必须干活去!给钱的,不让你们免费服役了。
他还在自己地方上大肆宣传“劳动光荣”的思想,搞得现在谁再去乞讨都会被看不起。
官府给了这么多活,除非你真是个懒汉,不然绝对不能来乞讨。至于那些真的身有残疾的,慕容大人也给他们安排了活。
上街抓随地大小便的,吐痰的,当口号宣传员的。实在这些活都不能做的,就送到新开的福利院里,请专人来照顾。
这些善举很快让大家忘了这位逃跑使君的黑历史,纷纷都对他赞扬了起来。
地方上的政务被严格执行后,百姓立刻就感到了生活的不同。而这些事,传回朝廷后,天子真的是大受打击。
同样的人,怎么到了陆氏那就成了有用的人?他想不通,想不明白,甚至很惶恐。
再这样下去,天下还有人认他这个天子吗?但现在再想去镇压陆氏已然是不可能了。她得了这多地方,又如此得人心,义勇军扩张得很快,手里还有杀|器,朝廷怎么跟他们斗?
为此,思来想后的,朝廷又出了昏招,竟要封陆萌萌为王。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招儿。
陆萌萌听到这消息时,正在军营给新入伍的兵讲话。结果一听这事,差点没崩住就笑了。
朝廷以为用这个就能道德绑架她了?没用的。在有些时候,拳头就是真道理。
没几日,朝廷就派来了人。
宣旨的是个熟人——季宁。
季宁看着眼前的陆萌萌,比起过去她多了几分威严,只是穿着依旧朴素,眼睛依旧明亮。
但人家现在已被天子封王,身份上已俨然高过他。他再想像过去那样威胁他已是不可能的了。
他整理了下衣冠,露出了媚笑,“杂家给女王道喜了。”
陆萌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都监,不必如此说话。”顿了顿又道:“这蕙兰女王的封号我也不想要。”
季宁一听这话就急了,“女王,陛下愿与你共享天下,并无其他意思。”
陆萌萌笑了起来,“如果你们非要我当,那我便当好了。”她说着便是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我当还是不当,有区别吗?”
季宁垂下眼,“夫人是非要跟朝廷过不去了?”
“怎会?”陆萌萌道:“现在不是相安无事吗?”
“陛下的忧心你该懂。”
“百姓的忧心陛下懂吗?”陆萌萌毫不客气地回应道:“百姓饿死时,陛下可有过忧心?陛下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如何治理天下吧!来人,送客!”
“等一等!”季宁忙道:“夫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他说着便抬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歹也是旧相识,就不能叙个旧吗?”
第82章 第82章
陆萌萌不冷不淡地一笑, “都监,有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夫人,有些话外人听不得。”
季宁脸上也没了谄媚, 精致的脸上挂着一丝淡然, “我只是想与夫人单独说几句, 并不会害夫人。”
陆萌萌凝着他半晌后,屏退了左右,“请说。”
季宁见她愿意跟自己单独说话,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似要凝出水来, 他柔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只是觉得夫人做得对。” ???
季宁见她困惑,便是压低声音, “若受皇恩太多,这天下可就不好要了。”
“你!”陆萌萌大为震撼, “这是什么意思?”
别人也就算了,可这人不是很忠心三皇子的吗?皇家对他的恩典可不少。
“夫人不用这名号也能与天下共治。”他没有理会陆萌萌的震惊, “这样相安无事, 自立为王也挺好的。”
陆萌萌愣了会儿, 随即笑了,“都监果然忠君爱国。”
本以为他是要上自己的船,看来是想多了。他这是希望自己安安分分的, 不要再扩大地盘,不接受皇家册封就不接受吧,但不要再跟朝廷作对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天家的意思?”
“都有。”季宁道:“没了天家,我什么都不是, 我自然不希望这天下被你取了。”顿了顿又道:“但我仰慕夫人,也不希望夫人有事。这人啊, 总有两难的时候。思来想去的,还是现在这般最好。”
“你仰慕我什么?”
“在下对夫人的心意,夫人难道就没有半点察觉吗?”季宁的眼神晦暗了下来,“我知我是阉人,我不配。可爱慕的心不受控制,倒是折辱了夫人了。”
陆萌萌挥挥手,“这等话不必说了。我与都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也不想嫁人成亲。”
季宁不说话了。
陆氏不喜他,他当然知道。只是想到她对自己半点喜爱都无,心里就越发惦念。好似就在某个时候生了执念,非她不可了。
看着她淡然的样子,季宁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如果我不是阉人,你会不会……”
“不会。”陆萌萌很干脆,“与你是不是阉人没关系。”她顿了顿又道:“我对阉人从未歧视,但都监以前所为,就注定了我不会对都监产生什么好感。”
“那晏崇光呢?”季宁吃味的道:“你与他走得很近。”
“这就是我的事了。”陆萌萌笑了下,“都监,若无事就请回去复命吧。”
季宁还想说什么,看对上陆萌萌冷淡的神色,便再也说不出话了。他心里一阵苦涩,作揖行礼后,便离开了。
天子似乎也没想到陆萌萌会拒绝封王,但听到季宁说,陆萌萌并不想再与朝廷起冲突后又安心了许多。
于是,辽东郡与朝廷就这样相处了起来。朝堂上也再无人提及此事,似乎已默认了辽东郡是他国一般,无人再在意了。
春去秋来,等第二天水稻收割的时候,整个辽东郡与三州郡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百姓的精神世界不再麻木,而高产粮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就推广了全州郡。
城里大量的读书人因无官可做,纷纷去了识字班教学。识字班是陆氏开办的,怎么着也跟公家搭边,而且月俸和福利都不错。既然现在没有那么多官可以做,先去教教书也不错。
拼音被以极快的速度推广了出去。就一年时间里,各乡村、乡镇上都办了识字班,以老师教、人帮人的方式,大量民众开始脱盲。
也就一年时间,很多农民都能写信了。
教育的力量在秋天的时候开始展现。
陆萌萌开办了新的纺织厂、铸铁厂、车床制造厂。因着大家都读书认字,会简单的算学了,他们学东西也变得快了起来。
陆萌萌相信,只要再过一年时间,当大量的半自动农耕用具被下发到各州县后,会有更多的劳动力被释放出来。等到了那时,才是教育真正显威力的时候。
他们这边欣欣向荣,而朝廷那边却是越来越溃败。江南道的起义在陆萌萌起义那年再度爆发。可为了防范陆萌萌,朝廷的许多军队都放在了辽州郡,强行拉来的壮丁根本无心作战,往往都被起义军打得抱头鼠窜,一触即溃。
如今江南道已三四个县都落在了起义军手里。
看到陆萌萌这边遵守承诺,没有发动攻击时,天子居然还觉得很欣慰,直言陆氏是个遵守信用的人。
不过他这话显然是说早了。
如此又过去了一年,待江南道被占据后,陆萌萌忽然发了难,主动出击了。
这一出击可了不得,直接一路就打到了京城。
义勇军知道,他们是要解放全国了。要让全国的百姓都过上跟他们一样的好日子了,于是作战也是异常勇猛。两年多的刻苦训练在这一刻也得到了体现。
义勇军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整个北边,一路打到了京城。
大军抵达京城时,搞笑的事又出现了。
天子竟然趁着大军来临之前,直接带着一帮重要大臣跑了。
于是,义勇军几乎没受到什么阻碍,便进了京城。
陆萌萌带着人走进皇宫大门,登上城楼的时候,义勇军们纷纷举起双手,大喊起了“万岁”。
京城百姓看得瑟瑟发抖。
如此悍勇的兵竟全心拜服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得有多厉害啊?一些穷苦人没这么多想法,他们早就听说了陆氏统治下生活极好,在暗暗观察了几天,发现义勇军极有军纪后,胆子也大了起来。
陆氏统治一个地方就要修路的,跟义勇军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干的?
普通百姓是不怕,可那些权贵却都吓死了。陆萌萌住进皇宫没几天后,他们便纷纷传达了拜访陆萌萌的想法。
陆萌萌没理这些权贵。京中财宝大多被天子带走,留下的这些权贵也占据了大量地产,现在她要先核算这些人的财富再做打算。
京中权贵拥有的土地太多了,如果不分一点出来,京畿地区的百姓日子一样不会好过。而皇家占领的土地面积也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皇帝是天下最大的地主,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天家都尚且如此贪婪,何况权贵乎?
经过一个月的核查,陆萌萌终于见了这些京中权贵。
没有多余的话,每家能继承的土地只有国朝问鼎时的那些。如祖上因有抵御外地而获赏的土地可以留下部分。
权贵们当然不肯了。见陆萌萌和气,便纷纷与她争论了起来。还在京中上演了自|杀的戏码。
对此,陆萌萌都没二话时,直接抄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家,这下全清醒了:前朝亡了,他们天子都跑了,现在是这女人当家了。
而更的风浪还在后面。
在接下来的月余里,多人都抓。被抓的都是手上有人命官司的权贵。陆萌萌在皇宫上帖了告示:有冤屈者可来皇宫门前敲登天鼓。
这一招,太狠了。
一群本还有想法的刺头这下是被杀的半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要证据到位,陆氏说杀就杀,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碰上这样的魔头,你除了老实臣服,没有半点办法。
陆萌萌将土地收回来,也没有立刻分给农民。而是招募了一些无地的农民,让他们帮忙打理田地。
高产粮早就给朝廷了,可搞笑的是,京畿的百姓却无人拥有这些高产粮种。
这些权贵的地里都种了高产粮,她要把田先放在手里,先种一波粮食再说。
至于以后要怎么分这些地,还得多思量。当然,来耕种的农民除了有工钱外,还能拿二成产出,以后也是优先分田的对象。
这也在无形中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吃饭问题。剩下的,便是老套路,继续修缮京畿地区的基础设施。
京畿地区的基础建设要比辽东郡好一些,但在陆萌萌眼里,也是落败的。现在大量闲散劳动力浮动在社会上,这对她来说可不是好事。
还是继续把基建搞起来,好稳定下刚到手的地盘。
比起外面的破败,皇宫内倒是金碧辉煌。这天子不光愚蠢,还十分贪财。尽管跑走时,带走了很多财宝,但偌大的皇宫他却搬不走。
通过皇宫以及天子留下的东西,陆萌萌感受到了皇家的奢靡。
承德殿内,一个太监趴在地上,颤着声音道:“夫人,您贴了告示,说将不再任用阉人,也不许民间再阉|割孩童,宫人十分不安。”
陆萌萌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太监,沉默片刻后,上前把人扶了起来,“你们莫要担忧。你们这批人不会被遣散,你们的生老病死,以后我都会负责的。只是,阉|割之法极其残忍与危险,你经历过这个,你应该懂。所以,宫内不再任用太监,对所有人都好。至于宫女……宫中不需要这多人服务,我会帮他们想好出宫后的生活的。”
太监哭丧着脸,“夫人,奴婢斗胆,其实好多人都想当太监。”
“唉!”陆萌萌懂他的意思。
但世道若好,谁又愿意冒这风险呢?
她拍了拍太监的手,“世上赚钱的法门有很多,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好了,不要再说了,现有的人不会遣散,朝廷会给你们养老,不要再不安了。”
太监眼里涌起泪花。
其实宫里得力的太监宫女都被带走了,留下的都是不得势的。入宫这么久了,他还是头次感觉有人把自己当人看。当下,泪花便是涌了出来。
“奴婢失态了,请夫人责罚。”太监害怕地擦了擦眼睛,又是要跪下来。
“人想哭想笑都是正常的。”
陆萌萌微微一笑,“好了,好好去办事吧。”
“是!”
太监忙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夫人,宫里那些贵人怎么处置?”
陆萌萌一听这个就头大了。
说起来,这些女人也都是可怜人。自己也找她们谈过,要放她们出宫。结果一听要出宫,这些人就呼天喊地地叫了起来,还有要自|杀的。
说是出宫还不如死了,她们没有别的本事,只会伺候天子。
说到底这是要赖在皇宫了。
这些人也没干别的坏事,得宠的也早被带走了。剩下的都是老太妃和不得宠的。
这样的人总不能杀了。但皇宫已被陆萌萌当作新政|府的办公地来使用了,留着她们在这儿也不好。
现在这太监一问,她便头疼地直摆手,“暂且按照我的待遇养着她们,后面我再看看要怎么个处理法。”
“您,您的待遇?”太监咽了咽口水,“是哪一方面?”
“全部。”
太监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陆萌萌为人相当简朴。现在天下都视她是胜利者了,她的许多部下都在劝她登基。说句难听的,这人搞不好就是千百年第一个女帝,还是自己打出来的天下。
但就这样一个人,每餐至多三个菜一个汤。而且山珍海味是不要的,就是些家常菜。所着衣物也都喜棉料的,并不追求奢华。
那些太妃太嫔也好,不得宠的也好,她们原本的日子都比这位好过。现在待遇要跟她一样,这不还得闹腾?
“她们已经没特权了。”
就在太监头疼要怎么应对时,陆萌萌的声音忽然又在耳边响起,“说真的,我们养着她们已是仁至义尽。我之所以没强行赶她们出去是因为我觉得这世道对女人不友好。有些人娘家跑了,她们出宫也没个去处;有些哪怕娘家在的,就这样回去,恐怕在家也落不得好。所以,我没强行赶她们走。不过,她们不事生产,还想享受高福利那是万万不能的了。一个人,一顿饭有三个菜一个汤吃已经是很好了。天下许多百姓连白米饭都吃不上,她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且告诉她们,不光待遇要变,她们以后还要干活。”
“干,干活?”太监震惊。
陆萌萌笑了,“我刚刚想到的。她们精通宫中绣艺,或许可以组织她们做些绣活,多少也算个进项。”
太监整个人都麻了。
都说这位夫人生财有道,如今看来何止是有道?这钱都想赚?
陆萌萌一摊手,“天子把钱都带走了,我们很穷的。去告诉她们,要么回家,要么就在这里好好干活。也不要再跟我上演要死要活的戏码了,这是我的底线。谁再要死,那我就不管了。”
太监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忙道:“是,奴婢会让她们知道夫人的心意的。”
一群妃嫔一听传话就炸了。
让她们干活?她们可不是一般人啊!
太监阴着脸,“各位贵人,你们难道忘了前不久被杀的那些官吏和权贵了吗?”他的声音忽然压低,“这位是有雷霆手段的。而且……天子已不在宫中,大昭差不多等于是亡了……”
这话一落地,一阵阵哭喊声响起。
当天,就有妃嫔跟陆萌萌说,她们要回娘家了。
李修看得直笑,“这招儿高!”
陆萌萌摇头,“她们要老实劳动其实也会有出路的。罢了,要走的便走,咱们还少些负担呢。”
李修点点头,“是啊,咱们可养不起那么多人。”他顿了顿又问道:“关于登基的事,先生您怎么看?”
陆萌萌笑了笑,“这天下还没解放,登基做什么?天子在哪了?”
“江南道那边起义军来消息,人已跑到了余杭。他们到了余杭,江南道的起义活动就更难了。先生,咱们是不是要把这些人吸收进来?”
陆萌萌摇头,“我们可以支援他们一下,但不能把他们吸收进来,除非我们已打到江南道去了。”
“先生的意思是……”
“李叔,咱们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咱们的班底是小李村的人。在我们起义前,我教了你们格物学,教了你们军纪,教了你们要仁爱百姓。所以,我们每占下一块地方,很快就能受到当地百姓拥护。甚至大量百姓送自己的孩子加入义勇军。即便是如此,还有人会犯军纪,你忘记破京城时,就有人夜宿青|楼,甚至抢拿百姓东西的事了?咱们的军队受过教育都偶有蛀虫,更别说其他地方的起义军了。”
陆萌萌长叹一声,“朝廷想要建立公信力千难万难,但想要破坏公信力却是很容易。所以,我们不能吸收其他地方的起义军。我们最多只能援助一点他们粮食或者等我们打到那里,直接并拢了他们。”
李修想了想那后果,不由点头,“确实。如今百姓愿意送孩子来从军,除了是我们月俸高外,还看重了义勇军的名声。都说咱们是百姓的兵,有困难找义勇军,现在当兵已不是坏事,而是一种荣耀了。”
他说着便笑了,“以前说好男不当兵,现在却是要当就要义勇军。先生,这就是你说的信仰吧?”
“一支队伍不知为了什么打仗便只会是一支弱军。一支队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也就等于有了信仰。这样的队伍,是打不倒的!”
陆萌萌指着墙上的大昭堪舆图,“我们连半壁江山都没占有,还有这么多天下穷苦百姓等着我们去解放,所以登基做什么?我是不是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起义的?”
第83章 第83章
李修想了很久, 才慢慢道:“为了不被特权压迫。”
陆萌萌点头,“所以我们才反抗。我们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所以其他地方的起义军我们只能出于道义援助下……”
她看向宫门外,久久后, 才长叹一声道:“这天下若只是换皇帝当家, 那跟过去又有什么区别?我们要的天下不光是百姓能吃饱, 还得有尊严。”
李修起身,“学生明白了。”他说着便摇头,“攻破京城后, 我们中的许多人已有些骄傲了。我想, 我应该去提醒提醒他们, 咱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第二日,义勇军就开始整顿起了军纪。一些人感觉不可思议, 义勇军的军纪还不够好?
虽说有个别蛀虫,但比起其他军队, 真的是仁义之师了。不,准确来说, 历史上就没出现过这样的军队。哪有当兵的去给百姓干活的?
就这样, 还要整顿军纪?天, 义勇军虽月俸高,可这碗饭也不好吃啊。
晏崇光也是有点诧异陆萌萌的高标准。而且,他加入义勇军后, 对于陆萌萌练兵之法也是颇为诧异。
但很显然,人家这练兵之法也是有师承的。那些列队训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发现, 他按照陆萌萌的练兵之法去练兵后,大家的团结性和纪律性大大提高了。
不过他也没多纠结这事。陆萌萌把整个义勇军的指挥权交给他, 这是莫大的信任。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做事从来都是有章法和目的的。因此,有些话也不用多问。
只是想想陆萌萌练兵法子,他都有点同情这些新入伍的。除了要接受思想教育。文化教育外,这体能上的训练也是相当吓人。
义勇军待遇是好,三餐都有肉,但是这训练也是吓死人。每天都要负重跑十里路,如果是精英部队,动不动就要野外拉链六十里,真的是相当吓人的训练量。
除去这些外,还有其他炼体法子。总之,待遇好,但饭碗也不好捧,中途不知多少人受不了苦退出了。不过近日退出的人倒少了。因为外面的百姓一听三餐都有白米饭、汤饼、鸡蛋、肉吃……
这样的条件还想跑路,还是人吗?这点苦都吃不了,那还能做什么?
整个舆论风气对于退出的人不友好,因此操练场上经常出现边哭边跑的场景,搞得一群老兵哈哈大笑不止。
更让晏崇光佩服的是,陆萌萌还制定了一个关禁闭之法。有些犯了错误的兵丁虽然不会被打骂,但是却会被关禁闭。
他亲眼见一个刺头进去关了几天,出来就精神崩溃了。在黑漆漆,只能躺着的地方待上三天,再厉害的刺头进去了,出来保管都会好好做人,再也不敢犯事惹事了。
新兵的操练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很快,到了冬天的时候,在余杭站稳的天子发出了“讨贼令”。大抵意思就是陆萌萌深受皇恩却不思回报之类的……
对此,陆萌萌嗤之以鼻。
给她的荣誉都是她应得的。即便她贡献出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与技术,这朝廷也没善待她啊?天子若是真心想维护她,她又何至于造反?
不过天子既然发出了声讨她的圣旨,那也意味着朝廷可能组织起了一部分力量准备来讨伐她了。为此,未等天子动手,义勇军就先出动了。
他们直接攻陷了京畿周边的几个州县,将京畿外围地区全部纳入了现有版图下。这下朝廷又慌了,生怕义勇军跨过大江打过去,忙又下圣旨,再次说要封陆萌萌为王。
陆萌萌照样接待了前来宣旨的人,但就跟上一次一样,她拒绝被封王。但只要朝廷不来惹她,她也不会去主动找事。
来宣旨的官员都快哭了。
你不找事?你不找事都快占据半壁江山了,要主动找事还得了?
陆萌萌见那官员为难,便是笑着道:“其实我可以保皇室平安。”
来宣旨的官员姓张,名勤,一听这话,立刻道:“敢问夫人……是还认天子吗?”
陆萌萌斜了他一眼,道:“皇家与我有何恩情?只是我这人不爱杀人。如果天子愿意让出江山,我自然可以保皇室平安一辈子。”
“你,你!”张勤大惊,“你这是大逆不道!”
“反我都造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逆不逆的么?”陆萌萌都觉得眼前的人可笑,“当然,我只是提议。毕竟天下的百姓太苦了,能不打仗还是不打仗的好。”
“岂有此理!”张勤大怒,“天子欲封你为并肩王已是与你共治天下的意思了,你为何还不满足?不要忘了,你只是一个女人!天下从来没有过女皇帝!”
“我是一个女人怎么了?”陆萌萌笑了,“我是一个女人让治下百姓吃饱饭,不再颠沛流离之苦。你们满堂男儿却让百姓饿着肚子,我是女人怎么了?你以为我在意天子这虚名?张大人,做人务实一点。你我都清楚,朝廷大军是抵抗不了我义勇军的。如果天子愿意禅位,那我也就愿意优待天家。毕竟,杀人总是不好的。”
“你,你,你……”张勤哆嗦着唇,“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事实摆在这里,他的确无法辩驳。
这天下人家真的是想拿就拿,甚至其他地区的人都已经开始盼着这位打过去了。消息传播虽慢,但并不是不传播。看到陆萌萌治下的百姓日子好过,许多人真的希望明天睡一觉起来,这天下就姓陆了。
宣旨的官员灰溜溜地走了。
而陆萌萌也加速了军备。
朝廷很可能铤而走险,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为此,她再次征召了大量民夫,开始修缮各地的城墙以及防御工事。
整个新年就在这样一种紧张的气氛中度过。很快,新的一年来临。当一波水稻被收割上来后,义勇军再次加强了备战。只是他们备战了很久,也不见朝廷有动静。潜伏在余杭的人也来消息,朝廷似乎根本就无心再战了……
面对着局面,陆萌萌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不会以为她真的会跟他们和平相处吧?
第84章 第84章
别人不打, 陆萌萌可不会坐以待毙。
之前不打是因为义勇军需要整合,蓄积力量。但现在兵强马壮,战士们的斗志高昂, 要这个时候不打, 也很容易挫了士气。
所以, 等今年的第一波粮食收上来后,立刻就整军,准备一路打到余杭去。
军队的调动是瞒不过朝廷的。哪怕狠狠抓了几波细作, 但总有几个心里还向着朝廷的人。因此, 这边大军一调动, 没多久余杭那边就知道了消息。
但可笑的事又发生了。
天子调动了大军,可自己却进一步南下, 跑到福州去了。
天子都跑了,抵抗大军的士气也就可想而知。再加上义勇军以及火炮的威名, 义勇军还未动手呢,就有不少士兵与将领跑路。
从京城到余杭一千三百多里路, 义勇军出征, 几乎是无敌手。往往是大军才到, 就有州县官开门迎接的。
刚开始大家还觉得可能有诈,小心翼翼地派先头部队进城后,发现这帮人毫无抵抗意志, 甚至嘴里已称呼他们的先生为陛下了。
这……
就难绷。
当然,面对这种情况,晏崇光也不敢大意。
所谓“兵不厌诈”,有些事还是得小心提防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是出乎意外的顺利。一路打到余杭, 也就只在余杭遭遇到了稍微激烈的抵抗。
可这种抵抗很快就在火炮的齐射中崩解了。
从开战到结束,半年时间不到, 义勇军便已攻下余杭,占领了大部分江山。
躲在福州的天子虽然嘴上还在谴责,号召大家反抗,但私下里却是让人偷偷联络,只求陆萌萌能放他一条生路。
陆萌萌亲手回了一封信,大抵意思就是:只要天子禅位,可以保皇室平安,可以保留个人财务,但是从此以后只能是平民。
天子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都这样哀求了,居然连个国公都封不到,当场就气的跳脚。只是跳脚也没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的。
他派出了太子以及季宁前往京城,希望再跟陆萌萌谈一谈条件。
曾经为了权利斗得你死我活的两派人走到了一起。
当太子来到京郊外,所见的一切令人他心情更会晦暗。
他们离开京城没有多久,可这里却像是变了个世界般。官道被重新维护,大量的民夫以一种极为热情、饱|满的状态在干着活。
他仔细地观察了下这些人。
他发现大多人都不再见往日的麻木与瘦弱,干起活来也不再是磨磨蹭蹭的了。
因着这次是秘密入京谈判,所以他们都扮作了行商。待走到城外时,他们寻了个茶摊坐了下来。
摆茶摊的是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女子。她容貌虽普通,可因气色良好,整个人都看着十分利索清爽。
见到他们,便是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用手里的抹布将桌子擦了擦后,就问道:“几位贵客要喝点什么茶?”
还未等他们回应,她便是直接唱了单,“我们这儿有白茶、碧螺春、毛尖和茶沫子,客官是要喝哪一种茶?”
太子惊讶。
这小小的茶摊竟能售卖如此好的茶叶?他似是有点不敢相信一般,又四处打量了下。
这里离着京城还有十五六里路,但周边却是异常繁华。多有商贩摆摊于此,往来行人,只看打扮的话,倒是各有分层。
“敢问这位……”太子以前虽出过宫,可却未曾与平民打过什么交道。一时间也不知怎么称呼,便只好道:“姑娘……为何你们小小的茶摊会有白茶售卖?”顿了顿又道:“在下是从远地来的,还……”
“你是从刚解放的地方来的吧?”话还未说完,女子便是一笑,“如今天子圣明,世道太平了,往来京城的商贩也多了起来。这里离着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总有贵客想吃些……”
“大胆!”
女子话还未说完,太子边上一个太监便忍不住呵斥,“这天下还未改号,如何称得天子?”
太子也是一脸懵。
其实他还没反应过来,总觉天子还是他父亲。听这女人这样说,他下意识地就觉恍惚。
这是赞美还是讽刺?最后再一想,呵,人家哪里是在赞他父亲?人家这是在赞护国夫人。
只是陆氏根本未称帝,百姓怎就将她看作天子了?他们家可还没亡呢。
女人一听这话就把脸拉下来了。直接甩了甩手里的抹布,像赶苍蝇一般,道:“还以为来的是贵客,没成想是心向前朝的愚昧货色。”
“你,你怎还骂人啊?你这没见识的妇道人家!”
“呸!”女人啐了一口,“你们要想念前朝就别来这里做生意。以前的时候,我别说做生意了,就是活着都难。也就是女帝来了,我才有口饭吃。”说着她就把腰杆子一挺,颇为骄傲地冲着那太监道:“你别看我这样,说不定我认识的字还没我多呢!”
“你,你能认字?”
“我为什么不能认字?女帝她老人家说了,人人都应该读书认字。我天天都去上夜校,我现在也能写五六百个字了呢。对了,我还会心算呢。你懂不懂什么叫心算?呵,说了你们也不懂。快走,快走,我这里不欢迎迂腐的老东西!”
太子只觉怒火直往脑门冲。
就是再好的脾气他也受不了被一个平民这般羞辱。当下站起身,就要与女子理论。
可季宁拦住了他。
“少爷,不与她计较,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太子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道:“这茶不喝也罢,咱们走。”
他说着就前往其他卖饮料的摊子。哪里晓得这争执声大了些,其他摊子听到了,竟也不卖东西给他们了。
堂堂太子哪里受过如此冷遇?当下是又气又急。但他也知道,这回是来谈判的,自己身份又特殊,的确是不能与这些平民争执。
同时心里也有些埋怨:陆氏这是要给他们下马威吗?竟也不派人迎接?
而太子前脚刚走,女人便立刻离开了茶摊,前往不远处的十里亭。在十里亭旁有个房子,女人还未进门,便是大喊了起来,“长官,有情况,好似有细作混进来了……”
第85章 第85章
得益于宣传, 京畿百姓的防范意识非常高。
就像宣传说的那样:好日子是需要所有人去拼死维护的。他们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所以抓细作也成了生活日常的一部分。
为了提高大家的警惕,各识字班除了教认字、数学外, 也会给大家做一些防范宣传。
这些防范宣传里, 就有关于如何辨别细作的。女人在识字班很久了, 看到太子等人居然心向前朝,自然就觉得他们可疑。
十里亭设置的办务所一听这情况,立刻骑上毛驴就前往城里的大办务所进行汇报。
事情很快就被通报到了上面。不过很快他就收到了一条奇怪的回复:不用处理。
太子来京当然是有秘密渠道联络的。其实他们踏入解放区后, 就一直被监视中。之所以不立刻派人接待, 一是要给他们个下马威, 二也是希望他们多跟百姓接触,看一看义勇军的建设成就以及民心所向。
太子等人进城门也没怎么被盘查。其实这都是刻意安排的, 但落在太子等人眼里就是不可思议。
局势如此紧张,他们管理怎如此松懈?就不怕有细作混进来吗?
不过比起城门盘查的松懈, 更让他们惊心的是城墙。
离开京城也就一年而已,可整个城墙却是被修缮过了。
“陆氏每到一处地就大量征召民夫。”詹事府的少詹事陆青有些不屑道:“我们若是大量征召民夫也能短时间翻新官道和城墙。”
“但陆氏征召民夫听说与我们是不同的。”季宁冷笑了声, “她给民夫钱。”
一句话堵得陆青脸色通红。
对于古代底层百姓来说, 纳税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比起纳税, 服徭役才是真真破家的大事。
古代封建王朝确认了统治地位后,都是把“服徭役”的观念灌输到每一个百姓的心中。也就是说,每一个人, 只要你在天子治下,自带干粮给政|府干活是应该的。
修官道、修桥、维系河道等本应由政|府自己完成的事却成了公民义务的一部分。其实,光从表面上来看这样也是没问题的。毕竟有国才有家,每一个公民都有维护自己国家的义务。
问题是政|府拨款搞基建虽然也有部分民夫的伙食在里面, 但落实到现实成了免费为政|府服务。一旦有个什么工程,就从每家每户抽壮丁, 自带干粮去给官府干活。
如果你不想去,也有办法,那就是交钱。但政|府征召民夫是有数量的,人数不满怎么办?很简单,找人顶替。于是官府剥削民众,有钱的剥削没钱的,一层层剥削下来后,底层人民就成了替罪羊。
古代生产力落后,生产工具落后,这种需要消耗体力的活如果伙食跟不上,那是很容易出问题的。许多人就因为吃不饱,还要大量劳动最后累死在服徭役的过程中。
再加上古代操|蛋的管理制度,毫无监督的官府……服徭役往往就成了地方上敛财的一种手段。从徭役下发开始,乡里的乡贤、里长等就开始了盘剥。
往往一次徭役下来,村里最穷的人家就是家破人亡,能留下个种,都算官府对得起你了。
因此,对于古代百姓来说,服徭役才是最可怕的。这也是为什么陆萌萌给三餐,顿顿有肉后乡民们为何会如此感激的原因所在了。
因为这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以往都是免费给官府干活,生死不论。可这位夫人不但顿顿给他们吃很好,还有工钱,这哪里是服徭役?这是享受来着的。而且为了避免大家过于劳累,他们干活是不许超过四个时辰的。如果是大夏天,中午还必须休息,如果哪个管事手里工人出了问题,那是要问责的。
如此体恤百姓的统治者怎能不爱?现在好多百姓嘴上不说,可心里已经把陆萌萌直接视为天子了。至于她是男是女,普通百姓根本不在意。他们就只知道一件事:跟着前朝吃屎,跟着陆先生有肉吃。
他们虽然是普通百姓,但屎和肉还是分得清的。
陆青身为少詹事,自然也清楚内里的门道。被季宁这么一问,涨红了脸半天后,忽然呵斥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我知道你与陆氏有交情。可不要忘了,她的宫里可不要阉人,给你天恩的天家!”
季宁轻笑了下,“我与她有何交情?恐怕恨我都来不及。而且陆大人,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找茬的。如果别人有做的好地方,我们的确也该学学。”
“尔等阉人最会见风使舵,都是……”
“行了!”
太子被吵的心烦,“别吵了!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他说着又看了下街道,见到京中百姓大多穿上了棉袄子,气色红润,虽说嘴上还不服软,可心里却已经是服气了。
人家是真的有本事。
“殿……不,少爷,这陆氏未免太自大了,我们进城了居然都不派人来迎接,难道要我们自己走到皇宫见她吗?”
“她会有安排的。”到底是跟陆萌萌打过交道的,季宁一语道破,“此人心思极为细腻,恐怕我们一路行来都在她的监视下。下马威不下马威的放一边说,但她肯定是想让我们看看她治理下的百姓是怎么过活的。”
“她这是要瓦解我们的抵抗之心。”太子到底还是受过帝王之术的教育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陆萌萌的动机。
“那我们不能随了她的愿。”陆青冷哼着,“她深受皇恩,她这就是大逆不道。”
“她已经反了。”太子忽然冷静了,“如果她在意这些,就不会反。而且人强我弱,我们没有什么余地可周旋。”
按照他父皇的意思,只求陆氏别继续南下了。哪怕让他们龟缩在一角也好。可太子这一路走来,却是知道,恐怕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
人都是向往美好的。别地的百姓都在过好日子,凭什么他们治下的百姓就不能过好日子?他们现在发奋图强还有什么用?民心散了。就这两月,不知多少百姓跑到了陆氏治下。
两广是不小,可边境线也长,谁能管得住这些想跑的百姓?而且他们收到消息,各路起义军都以陆氏为首了。他们被义勇军吸纳只是时间问题。
陆氏的实力太强了。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城墙在她的火炮前根本不堪一击。而且朝廷的军队是越打越少,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求和,太子想不出其他路子。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在看了京城的繁荣后,太子人间清醒了许多,决定不再带着抵触的心思去看这一切。
“我们先寻个店住下来。”他道:“既在陆氏监视下,那到了时间,她自会派人来接我们。”
陆青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太子冷若冰霜的表情,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们寻了一个可吃饭打尖的大酒店住了下来。
一年多前,太子偷摸出宫还来过这家酒店。那时的生意虽也还行,但跟眼下比起来,那还是差了太多了。
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了一桌,而且还只是堂间,没有雅间。
太子这个时候也不想去雅间,他想听听世人对于陆氏的统治到底是怎么说的。普通百姓可能见识少,但能来这里的人,多少是有些见识的吧?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们一行人还在房间里做了点“易容”。好在,京中权贵跑了一大半,真正见过他们真容的人不多。也就季宁……这人就不用出来了,还是在房间里待着吧。
太子坐下,看着是在吃菜,其实耳朵都是竖起的。就如他预料的这样,这里果然有很多人谈论陆氏的统治。
“听说水力纺织机要对外发卖了。诸位兄台,这东西能做吗?”
“有钱还是先等等,多少人都想做那个。我觉得陆先生手里应该还有其他东西的,咱们不可能都去织布啊。”
“世界堪舆图你们看了没?海外居然还有那么多地方。要我说,还是投资船舶业。以陆先生师门的学问,说不定没几年就能造出跨越大洋的船了。”
“这事我也有听说。据说是先生亲口说的,咱们的丝绸能在海外卖出几两黄金的价。对了,还有茶叶。”
太子懵了。
这群人不谈国事,怎么竟谈怎么赚钱?
“就这商税不低啊。”
终于,有人谈到了国策。
太子忙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前朝三十税一,可现在起步就是三十税二,这商税收取从古至今就未有过。”
“哼。”陆青听了这话就不屑地道:“到底是小民出生,眼中只有利益。长此以往,民无耻,人无德,圣人教化将化为乌有。”
太子瞪了他一眼,低声道:“闭嘴,听百姓怎么说。”
“这兄台,你这话就不妥了。如今商税虽高了,但各种打点也不用了。且收多少,都是明明白白写着的。交了多少钱,官府都得给条子,可比以前不明不白的只在官府做账清楚多了。”
“唉,现在是清廉,可以后呢?”
“以前三十税一也没见王朝永久清廉啊?官府想要盘剥你,还要找什么理由吗?要我看也不用想这么多。陆先生既然能想出复式记账,那必然也有杜绝贪腐的本事。眼下没有盘剥,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事。”
陆青听得就差没跺脚了,“迂腐,短视!以后碰上贪官污吏,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太子瞄了一眼陆青,垂下眼道:“但眼下对于商贾来说,不用任何打点,的确是省了不少银子。”太子也不是一点人事都不懂,他也是懂一点的。
压着声音继续道:“只是陆氏为何如此尊商?难道她不懂士农工商,商为末的道理吗?我入城以来,好似人人都在谈怎么赚钱。但人人都谈赚钱,日子也未见不好过,反而比我们在时好许多,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们义勇军特别清廉?”
陆青不敢接话。
朝廷什么样,他还不清楚吗?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不说,贪腐盘剥横行。其实若吏治能清,他们治下百姓也是会好过的。
“对了,听说要开科举了。”
“啊?兄台此言从何听来?要开科举?!”
太子一听这话,身子便是一震。
这就要开科举了?这是真把自己当天子了?
第86章 第86章
太子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服气的。听到这边要开科举, 心里本能的就是抵触。
只是眼下他也不好发作,只好继续竖着耳朵听消息。
“说是科举,但这回科举的内容着实不同。”
“我也听说了。策论、释义都有, 不过加了算数与格物。而且, 我家有个亲戚在义勇军内任职, 听说重点就是要考算数与格物。”
“那我等读四书五经的岂不是没用了?格物学乃是护国夫人师门的学问,天下有多少人会?”
“兄台你落伍了。”
“此话怎解?”
“兄台,多地办识字班外, 还办了不少格物学校。官府中的官吏如今都要上夜校, 你以为没多少人会格物, 其实就这两年已有不少人学了格物学。我看护国夫人都是以格物治国,这将来的仕途嘛……用我家亲戚的话来说, 要的都是技术型人才了。”
“何为技术型人才?”
“简单来说,就是要懂格物。比如那水力纺织机, 你要懂它运行的原理。还有城头的火炮,你要懂它为什么威力能那么大。”
“如此说来, 我等以后也不用死磕四书五经了。但这天下没了圣人教化, 还能好吗?”
太子听了这话, 不自觉地点头。可别人另一句话直接又让他破防了。
“前朝都是四书五经为正道,可贪腐横行,小吏盘剥, 逼反护国夫人,也没见好到哪里去啊。倒是护国夫人来了以后,我等日子才逍遥了起来。在家不才,家中也算得上殷实, 可说句难听话,护国夫人要再不来, 我家也被盘剥得受不了了。我家官府尚有些路子都如此,何况一般小民乎?要我说眼下也没什么不好,那纺织机、火炮都是强国强民的东西。”
“现在上街走走,小民都是说护国夫人好的。千百年来,没见过哪个朝廷教小民认字的。在护国夫人这里,认字好像就跟吃饭一样,是朝廷的义务,是必须要执行的。要我说,护国夫人才是贯彻了圣人的有教无类。前朝都是喊口号,没行动。”
“兄台所以是极。”
太子破防了。
人家说的都是事实。
如果四书五经真那么有用,他们眼下也不会来谈判了。
随便吃了几口饭后,太子一行人回了房里休息。第二日,他也顾不上疲惫,早早就起来,准备上街再看看。
陆氏统治的地方除了最早进行了宵禁外,后面都不实行宵禁。京城被她经营了一年多,整个地区的经济条件好转,因此很多酒馆、夜宵摊都是通宵经营。
此刻,天蒙蒙亮,通宵营业的店铺大多关门。可一群穿着灰色马甲短卦的人已推着小车与扫帚上街了。
他们是官府聘用的清洁工。年龄大多在四十左右,男女都有。他们会赶在天亮前把街道打扫干净。等到中午以及傍晚时,他们会再次出动,也算是陆氏治下的一道风景线。
太子走上街,见到清洁工,便上去攀谈。
“老丈你们这般清扫大街,一月能拿多少月俸?”
“公子是刚来的吧?”扫地的大爷笑呵呵地道:“钱不算多,但是活轻松,每日还包了三餐,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就是顶好的事了。”
“这活还轻松?还包三餐?”
“已经很轻松了。”大爷道:“早中晚加起来就三个时辰要干活。我这里做完,就可以回家。等到了饭点,去京都环卫局吃个午饭,休息到午时末再出来清扫下。等清扫完了又可以休息,可以等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出去干活。”顿了顿又道:“给我们吃的是大米饭加土豆,中午还有一餐大荤。早饭吃汤饼,粥、包子都有。”
他说着就感叹,“老汉一辈子都没过这么舒坦过,这点活算什么?而且每月也有一千两百文月俸。如今高产粮推广开来,大米已经降到350文一石了。如果不讲究,再买点土豆红薯,家里的跟我|干一样的活,已足够养活自己了。”顿了顿又道:“还能存几个下来呢。”
“你家……夫人也做清洁工?”
“那倒不是。她在工地上给人烧饭,没包三餐,但包两餐。每月也有我这么多钱,她那活比我更轻松。我俩不吃家里的口粮,两人加起来的钱足够养活一家子老小了。”
太子听的心里不是滋味。
这明明应该是个社会最底层的,可现在看他气色红润,显是要比他们在时过得好。
想了又想,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觉得现在好还是过去好?”
大爷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这公子,你话问的好生奇怪。前朝能跟现在比?前朝时,老汉饿死了两个孩子,自己也差点饿死了。现在新朝,我不但没饿死,还天天吃上肉了,你说前朝好还是新朝好?”
老头说着就是蹙眉,将太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露狐疑,“你咋问出这么蠢的话?你该不是细作吧?”
太子吓了一跳,忙解释道:“我,我刚从南边逃出来,初来贵宝地,心里难免惶恐,故而有此一问。”
大爷恍然大悟,“难怪了。没事,你住上一段时间就知道哪边好了。”说着还露出一脸同情,“看你气色不好,这一路没少受苦吧?没事了,都过去了,到了夫人这里日子就好过了。”
太子一路赶路,心里又有事,气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可哪里晓得落在这老汉眼中就成了“南边盘剥厉害”的象征。
大爷想想,果然还是新时代好。以前那日子就不是人过的。瞧这公子哥都跑了,看来新朝就是好呀。
太子见人家有所怀疑,也不敢多问,忙寻了个借口道别了。
眼下天也快亮了,好多早餐铺子都出摊了。昨日想着心事都没好好吃饭,现在闻到早餐摊的香气,也觉得饿了,就打算去吃点东西。
他寻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铺子走进去。一行人打量了下挂在店里的牌子,心里暗暗吃惊。
物价怎变得如此便宜?
一个肉包子三文钱,一个素菜包子居然只要一文钱?更让他们纳闷的是:那个土豆也能做馅料?
加了红薯的米粥是两文钱,他们稍微打探了下别桌的,见粥里就几块红薯,粥还挺稠,更是纳闷了:这才一年多,她就彻底推广了高产水稻?
又看了看菜单上,还有纯土豆卖的。他们好奇,就点了一份。等东西上来后,更是汗都下来了。
两个拳头大小的土豆两文钱,还加了盐。
难怪那老汉说他的工钱足够养家了。
除去这些外,也就油条贵了些。在这里,他们还看到了一些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比如那个鸡蛋饼。
鸡蛋饼可以加肉沫,鸡蛋也可以根据客人的需求加。虽起步就要五文一个,但跟以前的价钱比,这价钱称得上算可爱。
产生工具的改进降低了生产成本。现在各县都在推广新农具,造水力器械。比起以往,农民是要轻松不少的。再加上系统出品的种子产量大,不易得虫害病,这一年天公作美,大丰收后,各行各业虚高的物价就被打下来了。
要说陆氏手里有什么是厉害的,太子觉得除了火炮就是这些粮种,菜种了。他们虽然没得到菜种,但也听说过,陆氏手里的蔬菜种子都是异常高产。而且,她掌握了更先进的堆肥法,即便没有种子,她也有办法让产量提升的。
这个人真的相当可怕。上马能打天下,下马能治天下。他们的师门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啊?
细节见成败,太子在这一刻已经认输了。
见到店里闹忙的景象,他再想想南边的情况,只觉颓丧。
吃完早饭,一行人又准备继续上街。接下来几天,他们只觉所见所闻都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京城有个园子,名唤随园。是前朝皇室修建的。因着修建精美,当年太|祖打天下时也是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此城,故而随园未遭到破坏。
太|祖问鼎后,历朝历代帝王将随园别院,经过多次修缮,可以说是万园之园。可这陆氏倒好,竟是将随园开放,收取一人10文的门票。以如今京城百姓的生活水准,这点门票钱根本算不得什么。
因此曾经的皇家贵族领地现在成了平民百姓闲暇时的好去处。虽然里面的珍宝大多被保护了起来,可想到一群平民就这样肆意窥探他们曾经的生活,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这陆氏为了敛财简直丧心病狂了。”陆青忍不住咒骂,“这里也收钱,她怎么不把皇宫也开放了算了。”
“她搞不好真会这样做。”季宁想想陆萌萌的行事风格,“她那人,不好说……”
陆青瞪大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他不信,季宁一摊手,“她行事很难琢磨。她在小李村时,哪怕已赚了很多钱,可生活依然朴素,也愿意跟村民们待在一起。在她眼里,办事的地方就是办事的。现在没开放皇宫多办是因为还没地方办公。”
“这!!”太子头皮发麻,“要是她将来开放皇宫给平民百姓看,我们天家还有威严吗?”
季宁没说话。
威严?
天家还有什么威严?
这些人就是太天真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争取给自己多谈点条件才是真的。其他的,还想什么?是打得过陆氏吗?
在京城转悠了几天还没看明白吗?这已经是人心所向了。全天下的人都在盼着她登基,眼里已经没有他们了。
他们现在是前朝余孽,是负隅顽抗,妨碍百姓过好日子的存在。
说真的,陆氏真是为百姓想的,到了这一步还愿意跟他们谈。换他才不谈,直接杀过去得了。什么天子不天子的,直接都杀了,天下就太平了。
说到底,这些人就是过去日子太好了,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还心存幻想,还各种不服气。
季宁虽变|态,可到底是从底层爬起来的,苦难早已抹杀了他的天真。见到陆青还在咒骂,只觉这群人彻底没救了。
只是这陆氏到底在搞什么把戏?让他们在京城都转了几天了,还不派人来接洽,到底在想什么?
季宁感觉自己就从来没看懂过陆萌萌。这个女人行事总是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对他的不巴结还是造反。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带着这个疑问,一行人又继续在京城观察。如此又过了五六天,终于有一天,有人敲开了他们的房门,请他们去了衙门。
等人到了衙门,核对了身份后,来了几辆马车,趁着夜色将他们接进了皇宫……
第87章 第87章
再次回到皇宫, 太子的心情是复杂的。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但眼前的一切却透着一股陌生的感觉。
宫女、太监虽然依然有规矩,但他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了以往的谄媚。
等到了太和殿, 这种陌生感就更强烈了。
太和殿里所有陈设都被换了一遍, 看不到什么点缀物。听说陆氏崇尚简朴, 但东西又不是她置办的,有必要全部拿走吗?
似是看出了他们的遗憾,李修解释道:“我们先生说, 宫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人民创造的, 这些都属于人民。等将来天下大定, 皇宫将作为博物馆给平民参观。”
“什么?!”陆青大惊,下意识地看了季宁一眼, 有些不敢确定地道:“你们要开放皇宫?博物馆?”
虽然这词是第一次听,但他到底也是饱读诗书的, 大概琢磨下就琢磨出是什么意思了。
李修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就跟随园一样, 这里以后也会成为平民可进入的地方。”
“你, 你们过分了。”太子终于是忍不住了, “这,这可是我的家!”
李修看了他一眼,口气依然平淡地道:“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政|府办公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 与其让这里荒废,不如建成博物馆用来开拓民众眼界,破除对天子的迷信。”
“难道她不想当天子吗?!”太子气愤地道:“破除对天子的迷信?天子本来就天定的!”
“哈哈!”李修大笑,“若以前我会信这话。不过跟着先生造反后, 我就不信什么天定之人了。只有你做得好,百姓才买你的账。天下分分合合多少次了?这天定之人未免太多了!”
顿了下又道:“我家先生还真不想当什么皇帝。只是眼下民智未开, 若无天子恐引民众担忧,故而才住在这皇宫里。”
“都是矫饰虚伪的说辞!”陆青梗着脖子道:“我不信这天下还有人不想当天子的!”
“你信不信都不重要。”一个女声忽然想起,陆青等人忙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二左右的女子走来。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交领长袍,全部都是棉制的。款式简单的,都不像是女装。
一头青丝随意地把束起,简简单单的,竟是连一个头饰都没有。
眼前这个女人手里掌握着天下最强大的军队,掌握着硕大的土地,可她的穿着打扮却是朴素到像个老农。
陆萌萌不喜繁复,棉布穿着舒服。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素来都是喜欢简单的,没有刻意为之。但这打扮落在他们这几个古人眼里,就成了极度简朴的象征。
一时间,陆青等人都不敢吱声,似有点在怀疑陆萌萌的身份。
季宁见到陆萌萌,那双桃花眼便亮了起来。忙是拱手作揖,“见过护国夫人。”
听到季宁这样说,一行人才真正相信,这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就是名震天下的陆鱼,陆一梦。
陆萌萌走到桌案前,随意地坐下后,便吩咐道:“贵客远来不易,让人把准备好的朝食端上来吧。”
“是。”
宫殿内的一个太监忙领着一群宫人忙活了起来。
“诸位请坐。”
陆青等人望着坐在桌案前的陆萌萌,目眦欲裂。
那是天子坐的位置。
太子心灵受到的冲击很大。他不敢想象,就在两年多前他还嘉奖的人现在已经坐到了他父亲的位置上。自己虽还是太子,可跟她说话却是要以“下臣”的态度去说了。
他忍着心中的不适与怒火,坐了下来。
陆萌萌也不多说话,只道:“有什么事等吃完朝食再说吧。”说着便是一笑,“今天可长着呢。”
陆青盯着陆萌萌,忽然冷静了下来。
一个女人,能以这年岁问鼎天下,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就这份涵养,都要令人高看一眼。
再观她容貌,谈不上是倾城之色,但看着就很舒服。眉眼平顺,神态温和,难以与传说中的杀人大魔头联系到一起。
这位可是亲自领过军上过战场的。据说力大无穷,作战异常凶猛,使一把全钢的锄头,一锄头能把战马的头颅直接砍下来。
义勇军能如此勇猛,也是她带头表率的作用。据说她战场上杀人都是不眨眼的。早期她亲自率领的战役,每一次都是她杀敌最多。
力大无比也就算了,骑射还特准。传闻义勇军手里造型怪异的弓就是以她手里那把复刻的。那弓箭射程远很远,而落在陆氏手里,几乎是箭无虚发,箭箭都要人命。
这个人……
真的还是人吗?
想到她的传闻,陆青再看着她淡然的神态,不知怎的,竟觉得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他忙做了几个深呼吸,他还不清楚,他其实这是被陆萌萌气势所慑了。
来到这个世界就在生与死边缘上打滚的人,哪怕穿越前是个菜鸡,这多年下来也该成长了。
更别提,她也算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朝廷军抵抗弱不代表完全不抵抗。从杀土匪开始,她不知已杀过多少人了,早已不再是当年落在山涧里无助的少女了。
早点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就跟他们在外面吃的早点差不多,有白粥、小笼包、鸡蛋饼等。
陆萌萌慢条斯理地吃着早点,还一边翻看着各地奏报,似乎眼前的人不存在一样。
她吃的香甜,可其他人吃的可就别扭了。
她为什么就可以这样轻视他们?当他们不存在一样?这又是一种羞辱吗?
心里憋屈,但没一个人敢提,包括太子。
好不容易将早点吃完,她又让人上了茶。茶是白茶,陆氏说自己是江南道人,看着吃早点的习惯和爱喝的茶,倒还真有几分像。
喝了几口茶,陆青终是憋不住了,便道:“护国夫人,我们受陛下所托,前来京城就是想问问你,你到底要什么?”
陆萌萌轻笑了下,“我要什么,难道你们不清楚么?”顿了顿又道:“诸位,既然来了,不如就务实一点吧。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把皇家怎么样,你们个人财产我也不会动,但以后就只是平民了。”
“我父皇好歹在位二十多年,是天子,难道一个国公都吝啬封吗?”太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就想白白得了这天下?”
“那要不要给你们全家都封个爵位?”陆萌萌冷笑了声,“我不想百姓受罪才来跟你们谈,你们是觉得我自己拿不到我想要的?我刚就说了,大家务实一点。如果天子肯禅位,我当然会表彰,只是我要建立的国家没有封爵一说,所以你们也不能受封。”
“不封爵?”
这回答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怎么可能?那功臣怎么办?
“有功之人自有奖赏。”李修道:“只是不能世袭。不然子子孙孙占尽国家好处,让百姓怎么活?”
太子震惊地望着陆萌萌,“他,说的可是真的?”
“天下分分合合,每次崩裂都绕不过土地兼并,权贵过度侵占百姓利益。”陆萌萌平静地道:“说到底,就是资源分配不均了。但想要资源分配永远均匀是不可能的。我师门无数先贤日夜苦思,都没想出一劳永逸的办法。所以,我们只能尽量杜绝世袭这种制度,从源头尽量保证资源分配的均匀,这样百姓的日子起码能好过些。”
“资源分配……”太子喃喃着,“就是利益吗?”
“可以这么说。百姓要吃饭,要种地,统治者占有的多了,百姓能吃到的就少了。”陆萌萌解释着,“所以我们这里不封爵,也没世袭罔替。你有功就现在封,但只有荣耀能传家。”
“可,可我父皇毕竟是天子。”太子不甘心地道:“不能破例吗?”
“任何都不能破例。”陆萌萌摇头,“即便我将来登基,待我将来年来我也会禅位。如果那时民智都开启了,那天下便再无天子,只有首相。”
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想法太惊悚了。
这样……
天下真的不会乱吗?
陆萌萌也不求他们理解。
她登基唯一的作用就是稳定民心,开启民智。等到成功了,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家天下是行不通的,但眼下民智未开,也只能先延续下旧时代的规则了。
“不过你父亲如果愿意就此禅位,自然会被史书所铭记。”陆萌萌继续道:“我也会在京中给你们找个地方,让你们安心过日子。我想,即便没有爵位,以你们手里的财物应也是能过好的。当然,我也另外给你们一笔安家费,前五年,朝廷每年会拨款十万两作为禅位的奖励。”
“只给五年?”
陆青撇嘴,“这就要了天下了?”
“这位先生。”李修提醒道:“十万两是很多钱了,足够上万户百姓过一辈子了。还有,天下我们是可以自己取的。”
大军开打,其实远不止这些银子。如果他们愿意臣服,陆萌萌觉得给些好处,做个表彰还是要的。
太子咬了咬唇,久久后道:“我会写信给父亲的。”
陆萌萌笑了笑,“如此甚好,你也能说说你在京城的见闻。对了,你们的身份住在宫外也不方便,我已命人将东宫收拾了出来,你们近日就住在东宫吧。”
太子心情复杂。
他又住回东宫了,但却是以客人的身份。
东宫内华丽的摆设全部都被收了起来,只有简简单单的家具。
这里的宫女与太监也不似以往那般恭敬了。或者说,他们尊敬还是有的,只是那更像是一种礼貌性的。
“这位夫人待你们如何?”
来都来了,太子自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考察的机会。抓着前来送饭的小太监与宫女们便询问了起来。
这回负责东宫接待的太监名唤赵贵。陆萌萌没来时,他只是一个底层太监,每日都在宫里做着最苦最累的活。
像他这种没权没势,没人照应的小太监自然也不会被天子带走。因此,等义勇军攻破京城后,他一度以为自己会被杀了。
没成想,等那位夫人入宫后,不但没乱杀人,还命大夫来给他们都检查了身体,并嘱咐他们好好干活,不要太担心。
听到不用死了,新主人还要用他们,赵贵也是松了口气。他虽卑贱,可却也想活着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慢慢就脱离了他的理解。
据说夫人看了他们的月俸后,就重新制定了新的月俸。像他们这种干苦活的,月俸竟是要比一般伺候的人高。
再后面,宫里就开了识字班。一群义勇军入驻这里,开始教他们认字。
从来没听说伺候人还要认字的,这事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但是,能读书认字总是好事。结果,许是老天看他太可怜了,竟给了他一个能读书的脑袋。
认字、算数、自然、思想四门课他门门都是优,那位夫人甚至亲自来学堂表彰过他,然后他就被提拔了。
如今他在宫里负责接待那些旧时贵族,这回太子等人过来,自然也是他负责。
听到太子这样询问时,赵贵就把自己经历过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还道:“义勇军总说旧时代是把人变成鬼,新时代是把鬼变成人。殿下,我也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想想自己,的确是从鬼变成人了。”
“大胆!”
陆青呵斥,“你竟然自称我!”
赵贵看了一眼这个前少詹事,只觉这人愚蠢。他轻轻摇头,“这位大人,如今宫中一律不许用卑称,即便是面对夫人,我们都是我来我去的。对夫人,最多用一句您来尊称。”
太子的认知又被打破了。
“这,这到底是为何?”
“我也不清楚。”赵贵道:“不过思想品德课上说过,人不分高低贵贱,只有工种的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太监是旧时代的糟粕,不应该再继续糟践自己,从走进学堂那刻起,就该抬起头,挺直腰杆子当人,而不是当奴才。所以,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份工作,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不用用贱称。”
太子等人的眼睛都成蚊香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陆氏到底在搞什么啊?!
“你们的思想品德课就教这些?”季宁倒听出了点门道,心里暗忖:这不是教人造反,不要服从吗?这陆鱼是不是活得有点太清新脱俗了?
“教的很多。”赵贵继续回道:“还教我们要自强自爱,敢于说真话。”
“……”
太监自强自爱?
季宁没有说话,但这一刻却是有些被触动到了。
果然,无论她行事多惊悚,可骨子里却是良善的人。
“听说宫里不再招阉人了,是吗?”他追问了一句。
赵贵点头,“夫人说这是对人的伤害,是对生命的漠视,所以宫里不再招阉人。不过我们这批可以在这里干到老,等老了以后会让我们在宫中养老,直到我们死去。”
“陆氏心善啊。”陆青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后,忽然脸红了。
他对陆萌萌当然有很多偏见,毕竟一个造反的人在他们士大夫看来就是不忠不义的。但是当听到陆萌萌为这些太监做的打算后,属于一个读书人特有的感性也是涌现上来。
“嗯。”赵贵眯起眼,笑了。
“夫人就是天底下最心善的人。自从她来了,就没有大太监敢打骂小太监了。而且,我们伙食也变好了,大家都可以去食堂吃一样的饭菜。”
“食堂?一样的饭菜?”太子蹙眉,“她身边的大太监也去吃食堂吗?”
“自然。”
赵贵道:“宫里所有的人都是去吃食堂。开始,夫人也是去食堂吃的。不过每次去都会引起轰动,最后只能在寝宫自己吃了。”
“她跟你们一起吃饭?”这个话又让太子傻眼了。
怎么说也是上位者,怎么能跟太监宫女同桌吃饭?
赵贵看着太子吃惊的模样,心里暗爽,但他还是克制了下,略略点头,带着点矜持地道:“思想品德课上说人无贵贱之分,夫人以身作则,所以才能得了这天下吧。”
够了!
太子直接没了谈兴。
这话简直就是杀人诛心,好不好?
看着赵贵退了出去后,他忍不住道:“她到底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有点可以肯定,她的确会拉拢人心。”
陆青垂着眼,也不敢接话。
倒是季宁应了一句,“如果没这本事,那些乡民也不能铁了心地跟她造反。”说罢便是自嘲一笑,“几百村民就攻下了邱行县,大家都说是她手里的火炮厉害。可我觉这火炮再厉害都不如陆氏的人厉害。”
有些话他没说出口。
近来他才得知,当年天王等人的覆灭与她有关。想想,她那时才几岁啊?多狠的人。仅靠着一群老弱病残就收拾了那伙土匪。自己之所以从来没怀疑过她,不就是因为她看起来弱吗?
现在知道了,这人是一点不弱。朝廷那边说她是女魔头,转世的妖孽,他觉得这话一点都不错。
看着斯斯文文,可下起手来是真黑啊。
不过那些土匪跟他们曾有过勾连这事,不晓得陆氏晓得么?如果她知道了,她会怎样?
季宁忽然不敢想下去了。
他努力稳了稳心神,道:“殿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书信陛下,将陆氏的意思传达。”
太子揉了揉眉心,“父皇必是要大怒的。”
这话一出口,满室寂静,竟无一人敢接话、跟着太子来的人不少,可就这么几天转悠下来,他们都看明白了:大势已去。
天下的民心不在了,还拿什么抵抗?南边多少人出逃,不就是为了到陆氏统治下过上好日子吗?民心都不在了,哪怕陆氏没有火炮,他们也是打不过的。
如今虽没有封爵,但一年拨给10万两,一给五年也是不错的了。更别提,还允许他们保留自己的财物。
就像那位李参谋说的,这已经是不少的钱了。如果经营得当,将来也是能过不错的。而且看陆氏为人,不大像是会出尔反尔的人。至于会不会暗杀天子……他们觉得可能性不大。
说来也奇怪,明明跟陆氏没什么接触,但直觉就是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要杀现在就可以南下,不必搞这么麻烦。只要皇室不再招麻烦,安安分分过日子,还是能在新朝活下去的。
太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约等于废话了。他呆呆地望着大家。久久后,苦笑了下,“是我糊涂了。给我研磨吧,我这就写信给父皇。”
偌大的江山要让出去,自己也要从天潢贵胄变成平民自然是难以接受的。
天子接到太子的书信后,发了好大的疯。可疯过后,他不得细细地再为自己做打算。
很快他就收到了太子的第二封信:只有这条件,已无谈判空间,如果不接受,义勇军即可挥师南下。
天子在自己寝室枯坐一夜,最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无奈地道:“大势已去…罢了,回复太子吧,朕愿禅位……”
第88章 第88章
天子禅位, 这对国民来说可是天下的事。尽管解放区的百姓都坚信他们敬爱的先生一定会取得天下,但是天子禅位这个是他们万万都没想到的。
那个横征暴敛的天子居然肯禅位?那他禅位后做什么去啊?
现在言论大多是比较自由的,百姓讨论国事并不会被追究。因此, 对于天子禅位后的待遇也是引起了百姓们的议论。
有说会封国公, 有说会被杀了, 总之各种讨论都有。
天子的禅位就在这样一种氛围中拉开。
一个月后,天子一家以及朝臣回京,陆萌萌举办了隆重的欢迎仪式来迎接他们。
这态度, 让天子等人也是稍稍安心。
最起码, 陆氏看起来还是尊重他们, 愿意给他们脸面的。
只是京城的变化未免太大了。他们才离开这点时间,为什么觉得京城好像就被翻新了一遍似的?
陆萌萌把城西以前某个首辅的宅子收拾了起来。为了让这位天子安心不要搞事, 她还特意雇佣了大量工匠把这座五进带东西跨院的宅子修缮了一遍。
当天子一家来到这座宅院时,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五进带东西跨院的宅子虽不能跟皇宫比, 但也是豪宅了。里面的陈设虽然简朴,但最起码陆氏遵守了自己的诺言, 当真是给他们选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安居。
甚至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还派了一队义勇军过来守护。当然, 天子也知道这些特权都是暂时的, 等天下大定了,就不会有人来保护了。只是眼下这样,他也满足了。
禅位的仪式比较简朴, 陆氏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事。按理说禅位、登基应该是相当隆重的事,但陆氏只让人选了个好日子,将一切流程简化后便登基了。
登基的那天,这个穿着素来朴素的女人终于是打扮了一回。但仔细瞧瞧, 会发现她的龙袍也是特简单。禅位完毕的天子坐在下面观礼时,甚至有点纳闷:真的有人会不在意权柄吗?人生如此显赫的时刻, 她为什么好像都不在意似的?
不过很快也容不得多想了。陆氏祭拜天地后,便是天下共主了。他如今已是平民,自是要俯首称臣。
在一片“万岁”声中,一个时代落幕。
新的时代开启了。
这个改国号为“启”的国家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呈现在了世人眼中。
天子登基没几日,便是彻底改了税法。农税不变,但是其他杂税全部取消;而商税比例大大提高,但若是有人强行索要好处,可以去风纪居上告。
这风纪局可了不得,是专门负责监督官吏风气的。当然,为了避免此局权利过大,这部门只有上告权。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监督官吏,但审判权不在他们手里。
大理寺、风纪局以及另一个新设都尉司形成了三局鼎立的局面。任何刑事案件以及官员作风问题都要三堂会审,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才能审判。
这种极度遏制权利,相互牵制的做法让一些有识之士都是欣喜不已。这两年格物学盛行,一些新思想流入,开拓了世人的眼界。他们当然知道,权利过于集中的危害。
现在看到新朝立下这多规矩来制约、监管权利,总觉这新朝廷将开创不得了的局面,自己生在这时代,有种十分庆幸的感觉。
时代的进步离不开每一个人的努力。一些旧朝老臣口碑好的,被安排去学习后,也在新朝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而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当务之急就是推广新粮种,新的种植方式以及堆肥之法。
时间就在这样的忙碌中过去。转眼,春去秋来,两年时间转眼过,但世界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全国各地开办了多所小学,技术学校。陆萌萌很清楚,一个国家能不能走上工业化,要看基础教育的普及率。
所谓基础教育的普及,就是要懂最基础的数理化。不得不说,古代的知识分子钻研精神还是相当不错的。经过两年的学习,许多人已能去当小学老师了。
大量的读书人转学格物学,一些不能入朝的,就去当老师。因着教育推动的力度极大,学校甚至包了一顿营养餐后,大量农民也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学校读书。
整个国家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迹象。只是在这一片繁荣中,对于女帝个人生活的议论声也多了起来。
尽管已接受了新教育,但是民众骨子里的思想还是很传统的。女帝这样好的人,为什么都不嫁人呢?但思来想去的,好似又觉没什么人能配得上女帝。
太和殿内,太监将一封书信递上,带着几分忐忑地道:“陛下,前朝旧帝给您上了书。”
陆萌萌看了一眼信笺,停下手里的手,问道:“他要做什么?”
“我不敢说。”
陆萌萌笑了笑,自己打开信笺,看了一眼,便有些无语地道:“联姻?呵。他那最小的儿子虽未娶妻,可却比我小了五六岁,还是个孩子吧?”
太监也不敢瞎分析,只小心地道:“陛下,是他异想天开了。”
“你且回复,此事不妥,让他不要多想,好好当自己的百姓。”
“是!”太监神色一凛,知道这是警告了,忙躬身领命,“属下这便去回了他。”
“陛下,晏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吧。”
“臣晏崇光参见陛下。”
晏崇光进了殿后,立刻弯腰行礼。因着国朝不实行跪拜制,所以都是以作揖代表尊重。
陆萌萌摆摆手,“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个。”
说着就把信给了晏崇光。
晏崇光快速看了一遍,不由发笑,“这也想得出?”
陆萌萌笑了笑,“打我婚事主意的人可不少。不少朝臣也上奏,要我嫁人。”
晏崇光撇撇嘴,“都是闲的。”他神色有些不大好看。对于陆萌萌,很多年前,他就有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不同。
只是后来身份不同了,这份喜欢便压|在了心底。这些年,他亦未娶妻,也隐隐觉得陆萌萌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只是看她一心扑在公务上,自己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现在看到前朝旧帝都来打她主意,心里本能的就不舒服了。
陆萌萌看了一眼晏崇光,见他神色不大好,心底升起隐秘的欢喜。
“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她忽然道:“一直看公文,眼睛看得有些酸了。”
“好。”晏崇光欣喜地道:“那就去走走。”
两人也未坐轿,就这样出了太和殿,慢慢朝着御花园方向走去。
一些宫婢看着前面行走的两人,脸上也是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要说谁最有可能成为陛下的夫婿,那必然是这位晏将军。多年来,将军为了陛下南征北战,都没娶妻,对于陛下的心意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春天的御花园很好看,各色花植盛开,蝴蝶穿梭于其间。
陆萌萌望着这一切,就想到他送自己的雪柳,抿嘴笑了笑,“看到这些花就想到你当年送我的雪柳。辽东郡冬日单调乏味,你那束雪柳开了好久。”
晏崇光心里微微一动,道:“如果您喜欢,我可以年年都送你雪柳。”
他说着便是上前一步,带着几分小心,用手微微碰了下她的手。见她回头望自己,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抓住了她的手,“不止是雪柳,你喜欢什么花,我都可以年年送你。”
他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说完这话便是紧紧盯着她。
陆萌萌看着他久久,忽然反握住他的手,“与其被别人打主意,那还不如被你打主意。”
这话说的有些直接,若换个人,心里必是要难过的。但晏崇光跟她搭档多年,了解她的性子。于是,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那我当你是答应了。”顿了顿又道:“就不知陛下要封我个什么位分?以后会不会也有三宫六院。”
见她翻白眼,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不远处伺候的宫婢与太监们都笑开了花。
牵手了,牵上手了!
天爷,他们的陛下总算愿意想想自己的婚事了。天子不嫁人,在国民看来这很不正常。虽说有时他们也觉得这是陛下的自由,但那些朝臣拼命打着将自己儿孙送进宫的态势也太吓人了。
更有恐怖的人还说天子三宫六院很正常。陛下虽是女子,但既为天子,多点夫婿又有什么不对的?
这些人都不安好心,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唯有这将军,两人相识于微末,只有他待陛下是真心的。
现在看到两人牵手了,感觉好事将近的宫人们都由衷地为天子高兴了起来。
三月后,天子大婚,全国都进行了庆祝的活动。
寝宫内,陆萌萌与晏崇光喝下交杯酒。在一室的红色中,陆萌萌红着脸道:“此生便要相互托付了。只愿你我能齐心协力,一起去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
晏崇光将她拥进怀中,轻笑了下,“风雨多让我淋,待有一天这个国家不需要天子了,我便与你仗剑天涯,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他说着便是抬起她的脸,在她脸颊轻轻落下,“生老病死,此生不渝……”
陆萌萌望着男人的眼睛,久久后,仰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嗯,此生不渝……”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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