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黟和陶清皓听后,互相对视,眼底皆是浮现笑意,下一秒,爽朗大笑。 门外忙碌的几人闻得笑声,停顿动作地回首看向庭院。 在聊什么有趣事吗? 阿旭和二庆两人茫然一瞬,不知为何也跟着笑起来。 回家的感觉真好。 便是夏日炎炎,累得身上热汗淋漓,那种漫长飘荡中的虚缈感终被落地的实感填满,生出由内到外的安稳。 …… 待他们把车厢里的箱笼全都搬进院子里,张铁狗驾着牛车,带着陈娘子、何娘子和余秋林等人过来。 木板车上挤满人,李梦娘手里牵着个玲珑可爱的女娃娃,澜姐儿左瞧瞧右看看,小声地问她娘:“阿娘,许家叔叔回来了吗?” 李梦娘纠正她:“该叫干爹。” 澜姐儿眨了眨大眼睛,不是很明白。 她疑惑地看向旁边的余连,今天大家都被叫来许家,说是要见从没见过面的叔叔。 “连哥哥,你知道许干爹吗?”澜姐儿问。 余连双手背向身后,回她:“我常听我爹说起许叔叔,他是阿爹最好的朋友。” 澜姐儿抿着嘴角,小声嘀咕:“哥哥也说过,许干爹是他最喜欢的人。” 她站在李梦娘身后,好奇地探出脑袋,仰着脸看向前面温和笑着和阿婆阿娘说话的高大人影。 见着人,澜姐儿的眼睛瞬间睁得圆圆的,那个“许干爹”长得比阿爹好看多啦。 下一秒。 她“呀”了一声,偷看被发现了! 许黟朝着她轻柔笑着,对着她招手:“这就是澜姐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李梦娘摸着她的脑袋,点头笑说:“带着她过来认人,快,叫干爹。” 澜姐儿站出来,软软糯糯地喊道:“干爹。” 身旁,余连也走出来,有模有样地朝着许黟行了一个晚辈礼,喊道:“许叔叔好。” 余秋林看向儿子,满意地说道:“我小儿子,今年春上私塾了。” 许黟看着两个可爱的萝卜头,心里生出喜爱之情,解下腰间佩囊,拿出两个平安玉珠扣,送给他们当见面礼。 又给他们介绍颜曲月:“这是我娘子。” 澜姐儿甜甜喊:“干娘。” 余连也不甘示弱,立时道:“颜婶婶。” “欸,你们都好可爱。”颜曲月见着他们,就喜欢得不行。 捏捏他们的脸庞,甚是高兴地拿出见面礼给两人。 她送东西向来随性,豪爽,之前在路上就听许黟说起家里那边的几个小孩,今日虽只见到两个,但见面礼是早就备着的。 给澜姐儿的是个素圈金手镯,余连的是套玉连环。 这两件物什都不差,李梦娘和余秋林这些年日子过得好,可在看到这样的见面礼,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这也太贵重了些。”李梦娘不敢叫澜姐儿收下。 颜曲月却已经将金手镯套在澜姐儿白嫩嫩的手腕上,莞尔笑道:“不过是给小孩的东西,哪算得上贵重,你们瞧,戴着多好看。” 许黟点头:“你选的都好看。” 陈娘子和何娘子两人微微一愣,都笑了起来。 便喊小辈们把这见面礼给收下。 何娘子说道:“黟哥儿回来了,这样的好东西不会少,你们不收,下回也要收的。” 余秋林自在道:“娘说得是。” 张铁狗瞧瞧那精巧的玉连环,有点心动:“黟哥儿,那小玩意可还有?” “嗯?”许黟挑眉。 张铁狗嘿嘿笑道:“安哥儿也是男孩子,他也要玩玉连环。” 李梦娘瞪眼看他:“……” 许黟笑道:“有,我买了好几个。” 不仅余连有,便是陶清皓和鑫盛沅家的孩子都有份。 听到有份,张铁狗拉着许黟要去挑个好的,他为了这个儿子实在操碎心。 “你说哪有小孩不贪玩的?”张铁狗忍不住地向许黟埋怨,“他在私塾里看书,回家还是看书,都不找其他小孩儿玩。” 要不是长得像梦娘,他都怀疑那是捡来的孩子。 许黟说道:“每个孩子的心性不同,并非所有孩童都贪玩,他爱读书,你便送他喜欢的书,也不必强迫他出门玩。” 但孩子的心理健康很重要,他几年未见安哥儿,也怕他这般爱读书,心性出问题。 张铁狗没想那么多,他单纯地觉得安哥儿太安静了。 他这么小的时候就爱爬山掏鸟蛋,漫山遍野地跑,跟人打架就没输过。 许黟对张铁狗甚是了解,安哥儿这事,还得交他来办。 …… 半日光阴,都在相聚中度过。 陈娘子开口喊众人先回去:“大家只顾着叨唠,忘了你们才刚回来,黟哥儿和月娘好生休息,赶明儿我们再来。” 说着,又不舍地拉着许黟道,“我晓得你心里记挂着庞先生,但今儿很晚了,你明早再过去。” “嗯,干娘说得是。”许黟点头,听她的。 晚间时,人渐渐少去。 许家却不复往日寂静,廊道里点着灯烛,夏风缓缓吹拂,灯火摇摇晃晃,廊下光影斑斑点点。 院中枣树枝条倾垂,绿叶之间结满鹅黄花蕊。枣花甜甜的香气随风沁入鼻息,甜淡的雅香勾得人睡意朦胧。 夜色很晚了,大家兴奋过后,困意逐渐爬上眉宇,许黟喊着家里几人各自回房歇息。 堂屋灯火熄灭,门窗轻合,很快万籁归于平静。 酣睡一夜,许黟早早起来。 他在庭院中打完拳,林氏披着衣裳起来,见着他微愣,回过神喊道:“郎君还是这么早。” 许黟礼貌笑回:“林妈妈早。” 林氏笑吟吟地去到灶房里烧水,今日的早食格外丰盛,量也多,林氏的大儿媳和小儿子都来帮忙烧火做饭。 阿旭和阿锦要去帮忙,被她拦在外面。 “你们刚回来,哪有叫你们干活的道理,快歇着去。” 阿旭的灶活被抢了去,一时半会不知该做些什么,许黟就打发他去庄子里喊陈六和小豆子过来。 他有事要跟两人商议。 在此之前,他回到书房,带上几本书籍,提着个小盒子,独自去到庞宅。 庞宅。 庞博弈昨日就收到许黟抵达盐亭的消息。 他左等右等,没见着许黟来见,生气地朝着庞叔骂了许黟一顿。 庞叔已经很老了,如今管家一事都交给当初带来的随从去办,他笑呵呵地劝慰庞博弈不要动怒,说盐亭那么多年轻人都等着和许黟说话,他晚些时候会过来的。 这不,庞博弈今日天还没亮就醒了。 庞叔说他这是年纪越大,觉越少。但两鬓染着白霜的庞博弈不承认。 等许黟过来时,庞博弈黑沉着脸,不主动与他说话。 “老师,请受学生一拜。”许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学生礼。 庞博弈冷声道:“起来吧。” 许黟一笑,直起腰,笑着问道:“学生这几年游历在外,把所见所闻都记录成游记,之前差信使送来一些,不知老师可看完了?” “不过几本书,翻个几日便看完了。”庞博弈说着,脸上神色稍缓,点点手指,示意他坐下说话,“你这次回来如此急,是为了办学一事?” “嗯,学生有很多事想请教老师。”许黟垂眸,诚然道。 他的阅历到底不如庞博弈,有些事虽心里斟酌思考过,却不能一时定下心来。 这次过来拜见庞博弈,他不仅带了几本游记,还将他办学的规划书也带过来给庞博弈一观。 庞博弈敛着心神看完许黟写的规划书,里面的一应策略都如同当年献计那般,挑不出什么毛病,他道:“按此书所写来办,能成。”
第280章 聊完正事。 该来聊些别的, 比如庞博弈这几年的身体状况。 许黟每回寄书信回来,都会在信中叮嘱他要好好修养,不可太过劳费心神, 有庞叔在旁盯着,庞博弈多少会收敛些。 “我能吃能睡,身体好着呢。”庞博弈拢着袖子,不乐意将手伸出来。 许黟拿着脉枕, 目光坚定地看向他。 “老师。” 庞博弈撇开眼不去看他, 然许黟的笃定的声音依旧传入耳内。 许黟的声音还在响起:“老师,伸手让我瞧下。” 庞博弈冷声道:“你怎变得如此啰嗦, 实在令人生厌。” “嗯。”许黟笑笑, 拿过他的手道, “只要能给老师瞧个平安脉,老师讨厌我也无妨。” 庞博弈:“……” 揣着手看着他们谈话的庞叔,没忍住地呵呵笑出声。 大郎年纪上来后, 变得有些固执, 便是他这个看着长大的老仆人,有时候也拗不过他。 如今能有个压得住大郎的人,在庞叔看来,是好事。 许黟给庞博弈把脉中,听得庞叔笑声,瞥了他一眼, 声音幽幽飘过去:“庞叔,等会你也要瞧。” 庞叔:“……”不是, 怎么还有他啊。 这下子, 庞博弈才算满意。 许黟瞧得认真,庞博弈的脉象微小, 其气血不足,身体阳气虚,不算健朗。 论年纪,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好了,许黟所担心的老年病都没出现。他一问,就知道这些年,庞博弈算是听他的医嘱,没有再如何饮酒。便是饮酒,也是饮许黟酿煮的药酒。 当年为这事,许黟特意酿煮了不少酒放在他这里。有庞叔约束着,他时不时就小酌一杯,反倒是有健身之效。 庞家对吃食方面有所讲究,庞博弈素来不喜大鱼大肉,饮食多是清淡为主。 这习惯很好,许黟让庞叔以后继续按这个饮食来安排。 阳气虚,气血不足在许黟看来问题不大,开几个药膳调理便好。 庞博弈施施然地看他伏案写方,对着许黟和庞叔道:“你们就爱瞎操心,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是个清散闲人。” 许黟头也不抬:“老师说的是。” 下一刻,庞博弈榔头捶在他头顶,气笑骂道:“你可在听老师的话?” 许黟捂着被捶的地方,紧皱着眉梢,疼得来回揉:“老师,疼……” 庞博弈不为所动:“疼就对了。” 他都没用力,疼字从何而来。 许黟清朗一笑,将揉着脑袋的手放下来,案上的方子已写好,他叮嘱庞叔几句,便请庞叔坐到旁边来。 庞叔犹豫地坐下来:“我怎也要瞧呐,别看我满头白发,身子骨比大郎还硬朗着。” “……”庞博弈在旁瞪他几眼。 许黟温和道:“庞叔的身体我自是明白,可惜年岁不饶人,古稀之年难见,庞叔身体再如何硬朗,平日也该保重身体。” 庞叔点点头。 对上医者,他们这两个年纪大的老叟,说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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