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舒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是何神情,良久,温热的指尖拂过她的衣袖。 邓砚尘拉起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许明舒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 他什么都没有说,无论是质问,还是责怪。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牵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怕。 清风拂面,再次吹走了她心中的恐惧与阴霾。 许明舒抬起头,平静道:“说完了吗?” “没有!”她眼底的波澜不惊让萧珩感到害怕, “成亲之前,我派过去的人打探到了当年服侍我母亲的宫人住处,可我的人赶到时,宫人已经被靖安侯杀害,连同着诸多线索都被斩断。” 一语未发的邓砚尘在此时也有些惊讶,他侧首同许明舒对视,道:“侯爷?怎么会?” 许明舒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过去,依稀记得自皇帝赐婚以后,她爹爹的确变得愁眉不展。 那时,她爹爹曾同她语重心长地讲,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就是同意你姑母入宫。 这样的错事,他不想再面临第二次。 当时的她误以为是许侯爷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为此还多次在他面前夸赞萧珩。 如今想来,应当是爹爹对其中缘由有所了解,不愿看着她姑母和她一个接着一个的身陷泥潭。 所以赶在萧珩查清真相前,亲自动手解决麻烦。 没成想,还是叫萧珩发现了。 许明舒道:“所以,你因此记恨上了我父亲,在他同敌军厮杀筋疲力尽返程时,派人行刺。” 萧珩面上满是惊恐,显然对她的话始料未及。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明舒能说出这番话必定是发生过的事实。 可他不记得,后续的许多事他还没有彻底想清楚。 他用力的敲打了几下自己的头,同裴誉在慧济寺交手的那天,他跌落山脚再次磕伤了后脑,一连昏睡了几天。 醒来时,许多破碎的记忆在他脑海里闪过。 萧珩尚未来得及整理思绪,皇兄萧琅便离他而去。 事发突然,萧珩顾不上其他,当日提着剑闯入光承帝的寝殿想同他对峙时,恍惚间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 漫天纷飞的大雪里,一个身着金丝盘龙纹玄袍的人提着一把剑从寝殿中走出来。 剑刃上的血迹蜿蜒而下,在雪地里绽开一朵朵的梅花。 他刚刚杀了人, 萧珩目光上移,看见那人同自己生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咣当的一声,剑刃掉在地上。 萧珩颤抖着手,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自己的住所方向走。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一连几天,前世他与许明舒在昭华宫相处的点点滴滴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记忆的最后,是他牵着许明舒的手,在一众祝贺声中面无表情的拜了天地。 酒过三巡,宾客退去后,萧珩站在院内徘徊,内心一片挣扎。 恍惚间,似是听见有女子的哭泣声,若隐若现。 他寻声而去,见东宫后院一处偏僻的角落里,程莺儿跪在哪儿不断往火盆里塞纸钱。 萧珩面色凝固,一步一步走近。 听见她念念有词道:“姑姑,表哥爱上了仇人的女儿。她家人心狠手辣害了您一辈子,连还您清白的机会也不留,还杀了从前服侍您的宫人。” “可是表哥就是喜欢她,喜欢到连仇恨都忘记了,如今还八抬大轿的迎她做太子妃......姑姑,莺儿命贱,不能为您报仇雪恨,也没办法劝说表哥及时清醒,今夜过后莺儿就去九泉之下同您和家人团聚......” 攥拳的双手不断地用力,指关节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萧珩站在她身后,双目猩红。 房间内,红烛燃烧殆尽。 许明舒端坐在床上,原本带着期许的眸光一点点冷却下来。 窗外天光大亮,东宫内的宫人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沁竹端着洗漱的水盆走进来,在看见许明舒依旧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的,惊讶地叫出声。 东宫服侍的宫人战战兢兢地立在两侧,胆子大的犹豫着上前回话。 “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他...昨夜宿在书房...今日一早抬一位程姓的女使...做妾室......” 许明舒猛地抬手掀开自己面上的红盖头,手指揪着红绸,眼中满是怒意。 萧珩看着他梦境中的姑娘从愤怒,到屈辱再到平静,心脏一阵抽搐,疼得他难以喘息。 他不敢想象,前世的自己真的做出这般举措来羞辱于她。 梦境里,穿着大红喜炮的许明舒掌心里深深的几道指甲印,精致漂亮的指甲也因为用力而断裂,手指边缘带着丝丝血迹。 他好想上前捧住她的手,及时制止她。 可是眼前的景象再次天旋地转,许明舒离他不断远去。 她站在远处看着他,眼神决绝。 “萧珩,你这样的人没有被爱的资格。” 分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般轻柔的声音,却宛如一道惊雷,将他的世界炸得四分五裂。 萧珩猛然间惊醒,躺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身上的里衣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双目无神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确信,那些细碎的画面都是曾真实存在过的景象。 他曾经那样喜欢一个人,她也曾满心欢喜地想嫁给他为妻。 可他却将她弄丢了。 他动身想去寻她,却听闻她早已经和邓砚尘定亲下聘的消息。 所幸,许明舒还未成亲,一起尚有缓和的机会。 萧珩似是累极了,唇间苍白毫无血色。 “小舒,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若是此事当真是我所为...我欠下的债必当以命来还。” 他朝许明舒走近了几步,语气中带着哀求,“如你所见,程莺儿是我血缘上的亲人,是我错了,我一时想不开借她来羞辱靖安侯府...除你之外,我从未对别人动过心......” “小舒,求你...给我一个恕罪的机会好吗?” 他从未这样去求过一个人,许明舒记得当初他被萧瑜的人打得遍体鳞伤时,也仍执拗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萧珩生母虽出身低贱,但他骨子里却是随了光承帝。 自视清高,天潢贵胄,贵不可言。 从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低头认错。 她曾经怕萧珩被碾入泥潭会心如死灰,不断地鼓励着他,安慰着他待养好了伤不会比任何人差。 如今回首再看,许明舒只觉得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许明舒冷笑出声,“你说的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萧珩瞳孔放大, “你做的恶行,也远远不止这些。你既然想不起来,我帮你回忆一下。” 许明舒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父亲死在返程路上,姑姑余生久伴青灯古佛、靖安侯府其余人被抄家流放。” 闻言,邓砚尘侧首看她,可许明舒暂时没法理会。 “而我,被你禁足在东宫里,你叫宫人整日整日送来的安神汤给我喝下,叫我无力同你反抗,最后七尺白绫自尽而亡。” 许明舒神色冷静地可怕,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质问道, “萧珩,桩桩件件这么多条人命,你告诉我该如何原谅于你?” 萧珩震惊地后退几步,撞在雕花木门上,目光失神。 许明舒挽住邓砚尘的手臂,收回视线不再看他,轻声道:“我们走吧。” 邓砚尘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牵着她朝楼下走。 正正在一楼门前等着他们,见他们出来,小孩紧皱着的眉才有了舒缓的意思。 她同来时一样,牵起正正的手朝靖安侯府的方向走回去。 好好的赏月被人打扰了,许明舒有些沮丧。 更叫她心慌地是,自重月楼出来后邓砚尘一直牵着她朝前走,期间一语未发。 许明舒僵持地有些难受,犹豫了半晌停下脚步。 察觉身边的人不动了,邓砚尘扭回头看向她。 许明舒抬首看他,眼神灼灼,“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邓砚尘眸光微亮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问出口:“有。” “你方才同萧珩说的话,都是真的对吗?” 许明舒心口一阵疼痛,他终究还是问了。 她不敢想象他得知真相后,还会喜欢她,还会愿意再娶她为妻吗? 许明舒闭上眼,如同一个接受审判的罪人,缓缓开口。 “对。” 双肩猛地一沉,一双有力的手臂环抱住她,紧得仿佛想将她揉入骨血。 “原来你一直害怕做梦,是因为这个,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那个时候的我在哪儿,为什么会让你受这么多折磨...为什么靖安侯府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邓砚尘抱着她的力道紧了紧,压抑着痛苦沙哑道:“明舒,是我没有用对不对,我没办法守护好你对不对......” 有温热地液体滑过许明舒的脖颈,她抬手抚上邓砚尘颤抖着的脊背。 她以为他会怪她对自己有所欺瞒,会因为她曾嫁给过旁人而心怀芥蒂。 可她的小邓子在得知一切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没能守护好她 。 许明舒抱着邓砚尘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邓砚尘。” 是她错了,她不该留下他一个人。
第76章 (重修) 前世。 东宫大婚当日抬了妾室的消息, 次日天刚刚亮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早朝之上,一众官员议论纷纷,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一旁手执芴板站得笔直的靖安侯。 光承帝中风卧床不起, 这段时间以来由太子萧珩代理监国重任。 在太子还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时, 在许多人看来他不过是走运罢了。 歌妓生出的皇子,能成为昭华宫宸贵妃的养子, 攀上靖安侯府的高枝, 娶侯府独女许明舒为妻,一跃成为储君最佳人选, 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靖安侯府位高权重,连光承帝都要忌惮三分。 如今太子刚入主东宫不久,便敢如此行事, 叫靖安侯府阖府上下颜面尽失。 这口气, 就是寻常人家也咽不下去, 何况是靖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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